590 遍地開花 “我們有救了……女王陛下萬歲!”西迪從來也不認為猶太人的未來會寄托在海魚身上,可宸娘堅持要試試她和菲尼克斯也攔不住。 這朵青色的火苗同樣讓兩位猶太大拉比目瞪口呆,然後腿一軟跪在了宸娘身後,把腦門貼在甲板上口中念念有詞。 這一天宸娘就在湟州號的艉樓上接受了部分族人的頂禮膜拜,正式成為南猶大國第十九任國王,並繼承了她祖先、也是南猶大國第一任國王波羅安的名字,稱波羅安王宸女王。 只是王這個姓在猶太語中只能翻譯成國王,宸娘又非在稱號中加上養父給起的名字,老鳳凰和西迪一商量,干脆兩邊湊合湊合就叫波羅安.宸女王。 光登基還不成,這段歷史要正式記錄在南猶大國的譜系中,老鳳凰就是執筆者。但是在如何撰寫有關開國侯王詵的問題上沒法動筆,宸娘對四五歲之前的生活只有零星的記憶,詳細的收養過程還得去問開國侯本人。 完不成譜系就算登基儀式沒結束,更沒法建國,回一趟大名府就成了南猶大族的頭等大事,順便再把留在大名府的南猶大國族人接過來。 就在宸娘捂著鼻子熬煉鯨油時,杭州、明州、台州、溫州、福州、江寧府、鄂州、江陵府、渝州、登州、密州悄悄的出現了一兩家新的店鋪或者小作坊。 經營內容五花八門,有酒樓、染坊、刀剪鋪、家具作、蠟燭、紙張、金銀首飾、面包房、印字社,經營特點就一個,新穎精巧。 酒樓里賣的菜品巨大部分宋人都沒見過,染坊染出來的布顏色鮮艷還不容易褪色,刀剪鋪里的刀剪鋼口極好做工精良,家具用料不是很考究但樣式新穎構思奇特。紙張更白、蠟燭更亮、金銀首飾成色更高、面包房里烤出來的面包又軟又香。 最有意思的還是福州城里的印字社,它是當地一位魏姓海商開辦的,叫日報社。規模不小,臨街兩層小樓後面帶著院子,除了為客戶刊印書籍之外,還自己印發一種叫做商報的刊物。 每月逢一、五對外售賣,椅面大小的白紙上印滿了蠅頭小楷,也不知道是怎麼印上去的,字體規整且清晰,還不太怕水。 內容有神鬼故事、平話、廣告信息、國家大事。前面兩種在瓦市里就能听到,倒不是特別新奇,但後面的商鋪信息和國家大事就有點特別了。 以前各家商鋪也會印一些自己的貨物信息隨商品一起搭送,或者貼在自家店鋪門口招攬顧客,但從來也沒人想過可以專門刊印出來當書一樣四處售賣。 這些廣告信息太有用了,只要買一份福州商報就等于買到了幾十家商鋪的貨物清單,一步不邁就知道貨物種類、價格和大概成色。 對商家來講等于多了很多伙計站在城里四處叫賣,對買家而言就像沒出門卻能進集市走馬觀花先轉一圈,省去了很多麻煩。尤其是外地客商初來乍到,手里有張商報等于就有了一張貨物地圖。 國家大事版面有點像茶樓酒肆里販賣的邸抄,上面寫的都是朝廷的各種政令變化。但它又比邸抄內容豐富,不光有從朝廷邸報上抄下來的消息,還有開封城內有關朝廷的一些傳言,並由專人進行點評,只是不討論對錯,也不下結論。 福州商報一出來最先關注的就是商人,然後就是當地官吏。對于朝廷的動向,遠在幾千里之外的他們想及時知曉只能靠家人、友人的書信和朝廷邸報,別無他法。 但私人書信往來非常慢,一年寫兩封到頭了,還不一定能送到。邸報上面都是明發的政令,有關朝廷內部的更多信息無從得知。 現在好了,商報上每隔五天或者一旬必有新內容登出,還有被稱作專家的人進行深入分析,就算不太懂朝政的人也能看明白大概意思。 至于說這個叫專家的人分析的對不對,老百姓根本沒法評判,太深奧,跟著看個熱鬧。官員們則表面上嗤之以鼻,暗地里卻仔細揣摩,總有能恍然大悟、擊掌叫絕的時候。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這可能是有人在胡編亂造,逗人一樂。但很多消息個把月之後就會被從北面回來的海商們印證,八九不離十,商報上說的都是真的。 不光真,還比口口相傳更全面、更深入。可這些消息到底是怎麼來的呢,沒人能知曉,就連開辦日報社的魏姓海商也閉口不談。 那日報社的消息是怎麼來的呢?得去問朱八斤和王十。這兩個家伙控制著順風鏢局、順風郵遞和山川督察院,表面上是護送貨物、人員和信件往來,其實早就構建出一張還不算特別嚴密的大網,覆蓋了整個北宋疆域的三分之一還多,基本分布就是黃河沿岸、長江沿岸和東南沿海府路。 特別深入內陸的只有甘涼路、大名府、渭橋鎮、開封城。其它地區朱八斤和王十還沒時間去布局,主要是交通問題得不到很好的解決,一旦離開驛道和水道消息傳送太慢也就沒啥意義了。 假如有人能拿到順風郵遞系統的分布圖,再對比一下這些店鋪的位置就會發現,兩者基本都是重合的。順風郵遞發展到了什麼城市,當地很快就會出現一兩家貨色新穎的店鋪。 為了不太引人注目,像在杭州、明州、福州、江寧府這樣流動人口比較多的大城市中,店鋪主人通常都是外來戶,大家也見怪不怪。 而到了鄂州、江陵府、渝州這樣相對封閉的中小城市里,店鋪或者作坊則是由本地人開辦。但他們都不是實際控制者,只是個站在前台的幌子,真正的主人藏在他們的身後,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這就是洪濤的疏散計劃核心內容,每家店鋪、商號、作坊的背後都藏著數目不等的兒童團員和她們帶走的工匠。 初期先弄一些比較普遍、簡單的工作,不求大發展只求隱藏身份。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資金量的充實,她們就會一點一點的發展壯大,同時還會把身邊的生意伙伴、朋友、鄰居裹挾進來一同經營,在當地做大做強。 山川督察院和促進社在這期間會充當指揮系統和大腦的角色,不管開國侯王詵的人還在不在,按照既定步驟走下去,就不會有問題。 每個點之間都是獨立的,兒童團的孩子們也不知道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都在什麼地方。需要互相聯絡時只能通過王十的系統,不需要聯系那就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該嫁人嫁人、該娶妻娶妻,兒童團和駙馬養子養女的身份永遠深埋心間,直到帶入墳墓中為止。 在福州開辦日報社的是王二,她身邊的還有六個兒童團二期、三期和四期的孩子以及四位工匠,其中兩名就出自寶繪堂。 魏姓海商是個鰥夫,與順豐鏢局有業務往來,前兩年在明州時被王十的人下了套,賭錢輸得傾家蕩產,早就成了山川督察院的外圍暗樁。 這次他得到命令北上杭州把王二一行幾十口人接到家中,名義上是娶了一位北地落魄地主的閨女續房,實際上是請回來一位姑奶奶,家里家外所有事情都是王二做主。 當除了不能當家做主之外,這位姓魏的海商也不算虧,一分錢不花就娶回家一個年紀相貌都還算不錯的新媳婦,還想怎麼樣啊。 王二和他說了,老老實實听話,將來生了兒子繼續給魏家傳宗接代,家產也依舊是魏家的。要是敢動什麼歪心思,只需要一次,就可以去大海里當魚餌了,她拿著魏家的遺產在當地找個海商分分鐘改嫁。 要不說狠人永遠是狠人呢,王二算是把蟄伏的命令執行到沒法再徹底了,她要在福州落地生根,看誰還能說咱是外來人。 不光自己生根,還要開枝散葉弄出個家族,連帶著身邊這些弟弟妹妹和工匠家庭一起生根發芽,將來幾家人都發展起來之後,暗中聯合起來在福州城里跺跺腳怎麼也得晃三晃。 福州日報社就是復興計劃的開始,與搞實業相比她更喜歡琢磨人玩,可惜大宋不讓女人入仕,但控制輿論這件事兒她是一直都沒忘。 當初組建促進社時,大家的宗旨就是建立一個養父所說的國度,想當官得靠老百姓選,甚至當皇帝都得選,誰也別想一言九鼎,如何實現這一步,控制輿論很重要。 干別的她不拿手,干脆辦家報紙玩輿論吧。別看不起報紙,干好了照樣威風凜凜,爹爹說這叫傳媒巨頭,皇帝想起來都半夜做噩夢的存在! 這件事兒不光對她的胃口,王十也特意捎來密信,代表促進社全體成員對二姐的遠見卓識表示佩服,並保證盡其所能給日報社提供各種渠道內和渠道外的消息。 還要把福州做為山川督察院的一個重要據點交由王二統領,利用日報社和魏家的影響力向當地官府滲透,由山川督察院提供暗中協助,爭取在二三年之內把福州變成促進社的一言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
589 發展之路 和裝神弄鬼的猶太人、特種兵比起來,王浩的海商群體就單純多了。別看他們也是神的子民,但認識神的時間早,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必須比當地人高級。 即便受不到百姓祭拜也得算貴賓,再加上天朝上國的身份更是通行無阻。有了這個便利商人的本性就被淋漓盡致的發揮了出來。 雖然這次來船上裝的都是補給品和武器,貨物不多,那也足夠他們當試驗品用的了。賣的賣不出去是次要的,先搞明白島上產什麼才重要。賊不走空,商人同樣也不走空,好不容易來一次最好能帶點特產回去。 這五家海商組成了三支商隊,讓當地人背著貨物由特種兵護送從港口出發,南、西、東各一支,算是把整座島簡單的轉了一圈,也把當地物產、自然環境探了個大概。 結論是不太樂觀,這座島呈橢圓形,南北不到七十里寬,東西略長,也就一百三四十里的樣子,誤差不到一成。 島的中部最高,到底有多高誰也沒上去看,反正有座大山繚繞在雲霧中,山的四周都是平緩的坡地,還有黑乎乎的怪石。 誰也沒見過這種石頭,更沒發現礦產。淡水倒是不少,分佈的還挺均勻,高山四面都有河流匯入大海。 氣候嘛,現在是冬季,白天不用穿棉服,王浩說和兩浙路差不多,就是風有點大。土地還算肥沃,且當地人會種植水稻和豆子。技術差了點,農具也挺慘,鐵器不多,缺乏耕牛。 不過當地有一種非常矮小的馬,也就三尺多高,好像是野生的,很多山坡的草地上都能見到它們的踪跡,一大群一大群的。當地人把這些小馬馴服既當牲口又當運輸工具,騎著代步也可以。 矮馬雖然奇特但沒有太大經濟價值,運回大宋頂多能賣給富人家當個寵物養著玩。其它貨物基本等於無,這讓海商們非常非常失望,也就不想在島上轉悠了。 “用不了半年時間本王就能讓這裡有特產,但在這之前還需諸位多多幫襯。所需花費暫且記下,半年之後全部用貨物償還,只多不少。”宸娘聽了王浩和特種兵們的匯報絲毫沒有失望的神情,口氣還挺大。 在金字塔沒有建好之前她也只能住在船上,還下令湟州號開出港口在近海兜圈子,整天站在船頭舉著望遠鏡向大海巡視,彷彿是在為港口警戒。 “不知女王……想讓我等如何幫襯?”王浩還真不敢小看宸娘,和別的孩子比起來她簡直就是怪物,甚至比大多數成年人都難捉摸。不管是海匪也好、女王也罷,和她搞好關係並不吃虧,況且還有開國侯的情面。 “此地需要糧食、牛馬、農具、布匹、武器,這些東西我會去和爹爹要,您想給也沒有,但運過來得靠您和諸位幫忙,這座島本女王要定了!”放下望遠鏡,宸娘臉上全是詭異的笑容,就像是發現了一座金礦,還成功的瞞過了所有人。 “那女王殿下以為何日返航為好?” 宸娘現在已經是土著人眼中的神了,當著本地人見面時不管宋人還是特種兵都要跪拜行禮,女王小娘子的稱呼也不由自主改了口。 可王浩可真沒拿這座在地圖上被標為濟州的海島當好地方,更不指望這裡能創造出來什麼利潤,用來當做去往日本的中轉站倒是夠用,但也僅限於此,再多的用途嘛……眼拙,到現在還真沒看出來。 至於說用海船運送貨物到此也不太費事兒,多跑兩趟還能熟悉一下這條新航線,啥勞煩不勞煩的,權當是給駙馬王詵面子。 只要將來去日本時能有一兩艘和湟州號差不多的海船陪伴,這些功夫就花的不冤。貨船……還武裝,這名字起的真不要臉,做買賣都做得如此霸氣者唯有開國侯爾! “先不急,此去大名府一個月足矣,回去早了黃河裡的冰還沒化也是麻煩。趁著這段時間本王就給您弄點樣品出來,順便帶回去給估個價兒,如果有利可圖就用它來償還欠款。哎,別提我爹爹,本王不能仗勢欺人,更不是只會靠著爹爹活命的廢物!您先去岸上轉悠兩天,好東西不日就將產出,保證第一個拿給您看。” 此時剛過正月,要是趕在開春回大名府的話還可以在濟州島停留一個月左右。宸娘不想浪費時間,創業初期必須把基礎打好。不光要讓這裡的百姓看看神仙的手段,還得讓爹爹知道女兒的本事,為以後爭取更多自由發揮空間。 “亞伯拉罕,去底艙搬四具攻城弩上來,船頭和船尾各裝兩具。莫斯提,看到遠處的魚群了嗎?追上它們,我們以後能不能在此站住腳,全看它們是不是像爹爹故事裡講的那麼神奇!” 把王浩送下船,宸娘又把小本子拿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開始向兩位猶太船長下達命令。她剛才和王浩真沒說大話,早在抵達濟州島的第二天就想到了以後靠什么生活的問題。 先不提建國,幾百號族人光靠在島上種糧食活著是沒問題,但也比土著人強不到哪兒去。沒有礦產就無法發展冶煉鍛造業;沒有鋼鐵就不能生產農具、工具和武器;沒有金屬器械就沒法發展工農業,連自衛都是問題,總不能老讓爹爹的大船在這裡給自己當看門的。 這個問題好像找不到合適的解決辦法,但團結就是力量,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老鳳凰轉變了一下思路,提出打造農具、工具和武器,不見得非得有礦產,直接從大宋購買原料即可,要是有烏金行的鐵錠和焦炭更好。 至於說買原料的錢從哪兒來,所有猶太族人都不太發愁。他們都有手藝,會做買賣的也多,大家湊點資金跟著王浩的船隊去日本,或者從開國侯那兒賒一艘海船自己跑商,怎麼都能把錢掙回來。 菲尼克斯的提議確實比較恰當,但宸娘沒同意,她覺得這樣弄還是不太靠譜儿。日本也不是去了就能撿錢的地方,海商還有很大風險,萬一半路上出了問題難道大家就不發展啦? 做什麼事兒都不能把希望全寄託在別人身上,能自己做的最好自己做是宸娘從小接受的教育,這次她也不打算等王家的船隊或者爹爹的施捨,而是要自力更生。 怎麼自己更生呢?答案就在她的小本子裡,其中有一段鯨魚的記錄。爹爹在甘涼路帶著大家一起坐冰橇學習六分儀時經常會講起大海的故事,其中關於鯨魚的情節特別多。 在爹爹的嘴中,這種巨大的魚簡直就是金子做的,渾身都是寶貝。皮可以做鞋帽衣服,還能當船帆用,凡是牛皮羊皮能做的鯨魚皮都成。 肉可以食用,據說和牛肉差不多味道。一條魚至少能出上千斤肉,就算宋人不習慣吃鯨魚肉,沒有銷路,用來改善島上居民的伙食也再好不過。 皮肉都有用,骨頭也不浪費,除了製作各種工藝品之外,燒成灰還是非常好的白土,烏金行有多少收多少,這不就是收入嘛。 最厲害的還是鯨魚油,一頭鯨魚的脂肪至少佔它體重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把這些脂肪經過及其簡單的處理之後就是很好的燈油,殘渣還可以製肥皂,或者乾脆發酵之後當肥料。 要是趕上爹爹所說的抹香鯨還可以小小發筆橫財,它的腦袋裡全是透明液體,可以提煉高級潤滑油。保不齊還能在腸子裡發現黑乎乎、臭烘烘的膏狀物,扔在海水里泡兩年就是無比金貴的龍涎香,麝香啥的和它一比,只能算白菜價。 這些日子宸娘一直在近海轉悠,不是為港口提供警戒,而是踅摸這裡有沒有鯨魚。遠海捕鯨比較費時費力,要是近海能有鯨魚先抓一頭試試最好。 它要真的渾身都是寶那就不愁以後的發展資金了,要僅僅就是個故事,趁早回去找爹爹賒艘船再賒點貨物,也別等王家的船隊了,就開著湟州號先去日本探路。 濟州島附近有鯨魚嗎?還真有,只是個頭比較小,才兩丈多長。宸娘從來也沒見過鯨魚,只聽不靠譜的養父在故事裡講過,是不是鯨魚還需要仔細觀察,是否每隔一段時間就在水面噴出氣霧。 觀察好幾天了,這種一群群在海面遊蕩的大魚確實會噴出氣霧,那就必須是鯨魚。它們的身上到底有沒有寶貝呢,光琢磨沒用,抓一隻上來試試便知。 用什麼辦法抓呢?捕鯨的原理故事也講過,好像就是用一根大號弩箭後面綁著繩子和竹筒。大號弩箭是現成的,用攻城弩發射,綁上細纜繩和木桶即可。 湟州號滿帆之後的航速完全能追上鯨魚群,其實都不用追,海裡的鯨魚會自己跑到船頭遊曳,好像在幫帆船開路,如果洪濤在場的話肯定不會讓宸娘射殺這些挺可愛的動物。 它們確實是鯨魚,叫領航鯨,個頭小油脂也少。要想獲取鯨油完全沒必要在它們身上打主意,只需去濟州島以南海域多轉幾天肯定能找到灰鯨、長鬚鯨、露脊鯨之類的大傢伙,殺一頭就能煉出幾萬斤鯨油。 可惜宸娘沒這個見識,真見到幾十米長的大鯨魚恐怕也不敢貿然捕殺,小一些的領航鯨正好成為她練手的獵物。 有了湟州號上的攻城弩,這群領航鯨可算倒了黴,都不用上木桶當浮球,四五支粗大的弩箭射完就可以收屍了,直接拖在船後回港。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宸娘打小就是棄嬰,吃盡了人間疾苦,被抱養之後即便再沒受過罪,可是兒時的記憶一輩子都抹不掉。 獵殺鯨魚的事兒她沒有聲張,而是讓族人把死鯨魚用小船拖到了特種部隊登陸的那片沙灘,就用船上的鐵鍋熬製。 “爹爹好像沒說過鯨油這麼臭……” 宰殺的過程挺順利,脂肪確實不少,可是脂肪一入鍋岸邊就沒法待人了,味道太足。以宸娘的思維模式判斷如此臭的油肯定沒人買,急的又開始翻其它幾個小本子,試圖在上面找到答案。 好在她還有點耐心沒立馬放棄,當一層一層的鯨油被舀出來繼續精煉時臭味就弱多了,熬上兩遍再過濾兩次,第一桶半透明的油脂終於製成。 “西迪,我們以後不用再四處漂泊了,它就是南猶大國的未來!只要海裡還有鯨魚,咱們的國家就不愁錢了。” 當鯨油被成功點燃時,宸娘的眼睛被淡青色的火苗映襯得更綠了。沒有油煙還帶著淡淡的清香味兒,不用別人告訴,她自己就知道這樣的燈油賣到大宋會是什麼樣的價格和銷路。 |
大宋有毒 588 真神來了 “二叔您不懂,這叫(套tào)路!爹爹說了,治人如做菜,煎炒烹炸左右就是那么幾個(套tào)路。侄女這不是頭一次做菜嘛,看看菜譜心里才有底。哎……這道菜不錯,天火……二叔這把火放的好,就按天火來,信仰比任何錢都管用,他們……估計也吃這(套tào),待我去準備準備!” 本子上記錄的都是宸娘這些年的學習心得,還有洪濤閑的沒事兒時講的故事,翻來翻去還真有所得,趴在蔣二郎耳邊嘀咕了幾句,又爬上了跳板。 耽羅人見過海船,差不多隔兩年就會有倭船被大風吹到附近,停靠修整之后才能繼續啟航。這座石頭港口就是給這些船只準備的,每次有倭船停靠都會給星主帶來很多精美的禮物,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但是這種模樣的海船真沒見過、如此打扮的人沒見過,能用滾滾天雷把星主家夷為平地的手段也沒見過,正迷糊呢,更沒見過的事兒發生了。 一個巨大的黑球突然出現在頭頂,還發出呼呼呼的喘氣聲,好像是個活的……我滴媽呀,這還了得嘛,妖怪來了!立刻就有人起(身shēn)準備往樹林里跑,和妖怪比起來,那些拿著致命武器的人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妖怪突然發怒了,降下天雷,劈在地上濃煙滾滾亂石紛飛。石頭都劈碎了,人還能有好兒?立刻就劈死一片,沒死的也是腿斷胳膊折,渾(身shēn)是血翻滾哀嚎。其他人一看,得,妖怪發怒了,趕緊跪地求饒吧。 果然,都跪地上磕頭如搗蒜,天雷就不再劈了,但依舊有東西下來,慢悠悠、飄忽忽的從天而降!人,不對,肯定不是人,而是神! 下來的是個穿著黑袍的天神,為啥說是天神而不是妖怪呢。因為她,沒錯,是她,天神是個女的,頭發上流淌著黃金,眼睛如寶石一般絢麗,長成這樣必須是神。 跟著天神一起來的高麗人說了,原來的星主貪得無厭,觸犯了神靈,所以神靈降罪把星主一家人都打入了地獄,永遠承受烈火的煎熬。 這里的人都是好人,本應該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惜跟錯了人,于是神仙就派弟子下凡來拯救大家。以后只要對神心存敬畏就再也不用擔心饑荒、疾病和戰爭,有神在這些都不算事兒。 島上的土著人立馬改換門庭改信新來的神,船上的所有人也接到了蔣二郎的命令,委屈委屈,跟著裝裝樣子,也給剛從天上下來的造物神化(身shēn)跪拜,只有這樣才能讓土著人不起疑。 “有其父必有其女……”宸娘坐著(熱rè)氣球去裝神弄鬼,王浩從頭到尾看了個通透,心中的所有感覺化作這句話。 就算王詵不是駙馬也不是開國侯,只是個平頭老百姓,家里還沒地沒房子,這父女倆聯手出去,啥都不用帶,光憑兩張嘴和兩個腦袋,不出兩個月就能有大批信徒供養,吃香的喝辣的,房子土地一樣兒都不少。裝得太像了,天生就是坑人的貨。 神仙的化(身shēn)就在火堆前接受了全體土著人和所有宋人海商的跪拜,還不是一個神,而是一堆。 宸娘充分利用了相貌上的差異,把長得像她和西迪的猶太族人全弄成了神的使者,花花綠綠的迷彩服就是神仙的衣服,連帶著特種兵們也成了天兵天將。 這時最忙的要數王浩從泉州高價雇來的兩名高麗通譯,在死亡威脅和大富大貴的(誘yòu)惑下,這兩個高麗人不光要把神的旨意翻譯好,還得適當發揮出更合理的解釋。 裝神弄鬼雖然比較復雜,需要成(套tào)的說辭和能讓人搞不懂的神跡,但這么做的好處也顯而易見。用武力征服得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掃((蕩蕩)蕩),又慢又費力還無法持久,稍有松懈就會有人反抗。 用信仰征服剛好相反,港口的百姓會把真神降臨的事兒主動傳播出去,必須越傳越邪乎。誰不信誰就等于是大家的敵人,再被天兵天將降罪殺死就是活該。可能都不用等天兵天將動手,他們自己就會動手鏟除異己,以免惹怒了天神跟著倒霉。 所以說只要這一步能邁出去,濟州島基本就算拿下了。按照土著人的說法,島上還有三十個多村落,總共二萬人左右。 以前他們都是星主的信徒,現在星主被天神弄死了,顯然就該是天神的信徒了,反正不管是主也好、神也罷,總得信一個、屈服于一個,(日rì)子過得才踏實,沒人折騰反倒不會活了。 至于說星主,他和他的三個老婆、七個子女都住在那幾座大房子里,早就被天雷劈死了,又被天火燒得灰兒都找不到。 原來這座港口就是耽羅島的王城,也是唯一的城市。星主則是耽羅人對最高首領的稱呼,大概意思可能和星星有關。 反正古人崇拜啥的都有,太陽、月亮、星星最普遍,天天都能看見,可從來沒搞懂過是啥,只能崇拜了。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大人怕是也沒有如此手段!”對于這個結果蔣二郎不想信但又不能不信,他自己就是天兵天將的頭,土著人見到馬上跪地拜伏,頭都不敢抬,真不是裝的。 “爹爹在大宋早就可以如此行事,只是不愿意坑百姓。爹爹和我說過不止一次,信仰是個大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輕易碰,更不許兄弟姐妹們信任何神佛。這次我違背了爹爹的教誨,回去指不定又要挨罰,到時候二叔還得替侄女地多美言幾句。” 宸娘并不覺得特別興奮,已經知道結果的事兒也沒什么難度,不足以展示自己的聰明智慧,倒是對使用此種手段站穩腳跟有些后怕。 “那我還是別回去了吧,在這里幫你看著家,免得有人動歪心思。島上還有多一半土人沒歸順,一旦鬧起來就不可收拾。你快去快回,多帶點工具武器回來,這里不愁吃喝。再和大人請教幾個把戲,時不常讓他們看看神仙下凡的奇觀才更穩妥。” 說實話,蔣二郎也(挺tǐng)喜歡這座小島的。有山有水有大海、氣候溫和不冷不(熱rè)。如果能在這里站住腳何必回去受罪呢,在大宋他始終像個局外人,看不上朝廷那幫人,但還得幫著他們做事。 即便如駙馬那樣的能人也不得不委曲求全,自己回去能干嘛呢?還不如在這里占山為王。此處不是大宋土地,說起來也算不上造反謀逆,不會影響駙馬和家里人。 順便還能為駙馬謀個退路,他覺得駙馬玩不過朝廷里那幫人,早晚會吃虧的。到時候有個退路總比繼續到開封城里當廢物駙馬強,這么做也算自己對得起駙馬這些年的栽培。 “現在還不能馬上走,得先讓他們給我造個像樣的宮(殿diàn),神仙總不能住在帳篷里。”蔣二郎回不回去宸娘可命令不了,她倒是希望有人在這邊幫自己盯著,西迪他們動腦子成,動武就差遠了。 “還宮(殿diàn)……這里的人怕是還不通土木,我看弄個正經房子都難!” 島上不缺石頭也不缺木材,可當地人大部分還住在茅草屋里。星主的王宮聽上去(挺tǐng)唬人,其實就是幾座大點的茅草屋,屋頂上蓋的都是大樹葉,指望他們蓋宮(殿diàn)好像有點難度。 “嘿嘿嘿,不怕,看,這樣的宮(殿diàn)不需要太高建造技巧,您手下人和我的族人都會。反正本地人有的是力氣,慢慢蓋唄,總不能閑著。爹爹說閑人容易生事,整天累死累活再給頓飽飯吃反倒覺得(挺tǐng)幸福,不會胡思亂想。”宸娘又翻開了小本子,上面畫著個三角形的建筑物。 “金……字塔!大人可真能整……沒有足夠的炸藥,光這些石料就夠他們采半輩子的,那就啥也別干了,咱們等著喝西北風吧!” 到底該如何統治土人蔣二郎沒有心得,在這方面他更相信駙馬的本領,湟州各族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但對本子上的建筑物有點意見,工程量有點太大。這圖還真不是宸娘畫的,旁邊的字體說明了一切,在大宋除了駙馬沒人能把字寫得這么爛,還缺筆少劃。 “不用那么多石料,打完地基上面先用木頭壘起來,以后再慢慢增加石料。爹爹說過對異族不能太心軟,一下子就讓他們過上好生活不出兩年就得出事兒。得先讓他們吃點苦頭,再一點一點的給甜頭,順便把規矩建立起來,拉攏一部分統治另一部分,(日rì)子才有可能過得長久。” 對于蔣二郎的想法宸娘嗤之以鼻,怪不得最早跟著爹爹,混了七年依舊只是個指揮使呢。他確實沒啥大才,這輩子當到頭也就是個都指揮使的料。 “成吧,你說咋弄就咋弄,我先去船艙里睡會兒。”蔣二郎確實不懂這些玩意,也不想懂,太費腦子。既然宸娘(胸胸)有成竹,還有一個比一個賊的猶太族人幫忙,繼續忽悠這些土著人的活兒就不用自己幫忙了。 |
大宋有毒 587 夜襲 “借的東西再好也是別人的,哪有自家的用著踏實。王作頭莫要擔心,蔣二叔對付他們易如反掌。就是不知道這些人的頭領在什么地方居住,會不會講高麗話。如果語言不通下一步就有些麻煩了,總不能都殺了,那樣就沒人給咱們干活兒了。” 蔣二郎已經帶著第一波登陸部隊走了,走之前和宸娘大概交待了后續計劃,但沒說細節。這就是出自同一個系統的優勢,思維方式趨同,即便不說細節宸娘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此事難免會被高麗朝廷知曉,到時候大兵壓境,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王浩并不發對依靠武力奪取貿易港口,可問題是奪下來容易,能否守得住才是關鍵。 這里可不是甘涼路和大名府,距離最近的大宋港口也有幾千里之遙,根本來不及救援。況且再厲害的海商也不能和一個國家作對,沒有成功的先例。 “王作頭覺得高麗國王得知此事,再派兵前來需要多少時(日rì)?”這確實是個問題,宸娘還沒和蔣二郎就這個(情qíng)況商議過,想先聽聽王浩的意見。 “一般來講即便有人渡海告之當地官府,也會先派少量兵將前來查看實(情qíng),有蔣將軍的黑衣軍在,這些高麗兵將肯定回不去,那就還得派更多人前來,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兩個月。再去開京王城送信,等待高麗朝臣定下決策再次派遣大軍前來的話,最快也得半年以后吧……” 王浩沒有當官的經驗,更沒帶過兵,但他社會經驗豐富,普通的帳還是會算的,算到最后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不錯,最快也要半年以后,很大可能更慢。就算半年,爹爹的另二艘新船也下水了。不用多,三艘大海船就能把這條海峽完全封鎖,不管來多少高麗兵也只能去海里喂魚。王作頭,海戰不比陸戰,靠的不是兵多將廣,而是拼誰的海船好、武器精良、水手訓練有素。我爹爹造的船不光跑得快,還是世界上最好的戰船。諾,您腳下就是證明。” 宸娘已經算繼承了洪濤的衣缽,又(奸jiān)又滑又壞還臉皮厚。但會這幾樣的兒童團里一抓一大把,最像洪濤的就是她這張嘴和空嘴忽悠人時的氣勢。 她會個(屁pì)的海戰,這些都是聽說的,但卻能說得活靈活現,不光說,關鍵時刻還得拿出特別靠譜的證據,讓人不相信都不好意思。 “這是……”王浩從這艘船開始建造起就發現了無數個新奇事物,其中很多都搞清楚了,至少大概意思懂,但有一個裝置至今依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誰都說不知道,連黃家老爹也是這個回答。 在甲板兩邊靠近船舷的地方,隔不遠就會有四個手指粗細的鋼棍突出船板一大截,上面還(套tào)著幾個六方形的鋼環。 這次出海,船上的水手隔幾天就會往上面涂抹油脂,保養的非常仔細,可是他們也弄不明白這些鋼棍是做什么用,只是按照吩咐去做。 鋼棍和鋼環很多人都認識,它們叫螺栓和螺母,用來固定大物件比釘子結實的多,駙馬車上也有使用,細一些而已。 螺栓和螺母制造起來比較麻煩,產量不高。以駙馬的(性性)格,這么貴重的東西不會平白無故弄了一船當擺設,它們必須有用,還得是大用。 “嘿嘿嘿,這叫炮座,用來固定榴彈發(射射)器的。需要的時候把底艙里裝的發(射射)器固定在這些底座上,這艘船就會變成戰艦,有十六架榴彈發(射射)器的戰艦!” 既然王浩都跟著來這里了,有些東西也沒必要隱瞞,宸娘用腳踢了踢那些擰著螺帽的螺栓,很是自豪。雖然還不知道這艘戰艦到底厲不厲害,但爹爹造的東西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侯爺這是早有打算!”榴彈發(射射)器王浩也認識,它還有一個名字叫攻城弩,是新軍使用的一種利器,只需把弓弦換成皮兜,攻城弩就可以把霹靂彈扔到幾百步遠。 到此王浩又想到了一件事兒,來高麗尋找港口恐怕不僅僅是中轉站這么簡單,就算需要武力保護也不用出動戰船。 還不是一般的戰船,霹靂彈是什么威力他自然是清清楚楚,連城墻都能炸塌的大鐵球,要是扔到對方船上……想一想就渾(身shēn)疼。 “不管是不是早有打算,此事對王家和各位海商只有利沒有害。就算高麗人告到朝廷那也是一股海匪而已,您看我像宋人嗎?這是一筆糊涂賬,朝廷對此鞭長莫及,更不會因為道聽途說就降罪于爹爹。他們很快就要忙啦,無暇來管高麗人和海匪的破事兒,您們幾家就等著去(日rì)本賺大錢吧,嘿嘿嘿……” “……如此說來,女王小娘子是不打算回去了?”宸娘的解釋讓王浩大概明白了事(情qíng)的始末,這些主意顯然不是出自小孩子,更不是蔣二郎,必須是開國侯王詵。他怕自己膽小不敢來,才說一半留一半沒有以實(情qíng)相告,有點先斬后奏的意思。 假如真是這樣的話,自己確實不用擔心朝廷降罪。攻打港口的不是自己、占領港口的還不是自己,充其量也就是用自己的海船往這里運送幾次貨物,外人問起來可以推說不清楚對方底細,僅是買賣而已。 至于說自家的海船為何出現在這里,那太好解釋了,遇到大風給刮過來的唄。在大海上誰是海匪誰是海商界限是非常模糊的,朝廷也沒要求海商碰上海匪就得和碰上仇人一般拼命,那是不現實的。再說了,誰會來問?誰又知道這是自家的海船? “本王當然要回去,但她們和蔣二叔暫時留下。待我稟明爹爹,再把其他族人也接過來,就在此安家 了。多好的地方,讓他們占著浪費了。還得讓爹爹幫我起個威風的名字,濟州不好聽,耽羅更難聽!” 只要找到合適的港口就立刻返回大名府,這是駙馬再三交待過的。輕重緩急宸娘還能分清,此事關系到所有族人的未來,不能任(性性),必須聽話。 “侯爺起名字……還是很別致的……”王浩本來想說能不能換個人起名字,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這群兒童團的孩子視駙馬比親爹還親,當面詆毀駙馬必須很不(愛ài)聽,哪怕是事實。 就在天空中只剩下一顆啟明星時,港口里終于傳來的動靜,還(挺tǐng)大,連續四聲巨響,離著五六里地都能聽見。過了不大會兒,港口方向出現了一個亮點,且越來越亮、越來越大,著火了。 “起錨,該我們上場啦。交待下去,各船拉開一里間距,由湟州號先靠港,其它各船看到岸上的旗語之后再接近。” 火光就是信號,宸娘終于松了一口氣,蔣二郎的特種部隊得手了。別看她和王浩說起來(挺tǐng)輕松,其實之前這兩個多時辰里內心的煎熬一點不少,生怕再出意外,女王登基的(日rì)子還得往后拖。 到底當不當女王沒那么重要,但能不能有一塊地方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治理非常重要。這一肚子的想法憋了好幾年,迫切需要拿出來曬曬,再憋下去就長毛了。 當湟州號慢慢靠近碼頭時,港口里就像開篝火晚會一般。中間的幾座大房子就是篝火,四周跪著一大片人,沒有上千也有七八百,期間還有特種兵端著弩巡視。最外圈才是特種兵,不時有一隊隊的當地人被押送過來,老老實實跪在圈子里,大氣兒都不敢出。 “二叔,他們懂高麗話嗎?”宸娘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事兒,能交流統治起來就容易,不能交流,計劃就還得變。 “能聽懂,這不都在給天火磕頭呢。那幾座大房子就是他們星主的宮(殿diàn),讓二叔手下幾顆霹靂彈給炸平了,里面的人一個沒跑出來。等大火燒起來之后通譯才從俘虜嘴里問出實(情qíng),這么大火也沒法救了。二叔就照咱商量好的話說,也當一回天兵天將,他們還真信了。不過二叔覺得這些人也太窮了,還不如湟州,連座正經房子都沒有,你在這里當女王能成嗎?” 蔣二郎正坐在碼頭一艘倒扣過來的船底摸胡子呢,戰斗過程極其無聊,總共就七八個當地人試圖反抗,一頓弩箭(射射)死之后港口攻防戰就結束了。 欺負這些連衣服都穿不全的人太沒意思,他們不光吃穿不濟,個頭還瘦小,遠看上去好像一群半大孩子。要不是有些當地女人還抱著娃娃,真以為這是到了兒童團大班呢。 “那怎么不成,本王……嘿嘿嘿,侄女智珠在握!”質疑是不(允yǔn)許滴,宸娘覺得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人里,爹爹肯定排第一,那她就是第二。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既然敢來必須有依仗,依仗就是皮包里的幾個本子。 “……二叔算是讓你坑了,這、這不是紙上談兵嘛!”宸娘掏出小本子猛翻,看得蔣二郎頭直疼。您都要當女王統治一方了,還得翻書找辦法,能靠譜才怪。 |
大宋有毒 586 耽羅國 “我問過瞭望手,至少不比這邊差,岸邊沒有那么多小島和礁石,地勢也不算太高,具體還得去實地看看才成。” 自己的意見能得到宸娘的重視讓王雄很高興,對王浩瞪圓的眼睛干脆假裝看不見,也拿起尺子一起在海圖上比劃。 “……那就去看看,不成的話再向東!諸位,這里有個濟州島,要不是四十說起我倒是把它忽略了。此島距離不遠,我想馬上過去看看。” 又遲疑片刻宸娘終于做出了決定,先去濟州島看看。如果條件合適的話就在它上面建立港口,再徐徐圖之。 既然是島,肯定和大陸之間有海峽相隔,同時也就隔斷了高麗王朝的一部分控制力。要想建國,在島上發展肯定比去陸地上發展相對容易。 當然了,去島上發展也有劣勢,比如說資源和人口,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問題,爹爹是讓自己來高麗找根據地,沒說可以上島。 是否該篡改爹爹的旨意呢?宸娘覺得完全要看島上的條件。如果它合適,改一改也無妨,反正自己不是頭一次干這種事兒,大不了回去受罰就是了。 濟州島,也就是后世的韓國濟州島。它位于朝向半島南端,和大陸之間被七八十公里寬的海峽隔斷。此時還沒有濟州的稱呼,它叫做耽羅,是個小國,算高麗的屬國。 既然是國,島上肯定有人居住,不光有人,還有港口呢。但不是啥大港口,就在海邊用石頭堆了個簡易防波堤,深入海水有百十米的樣子。 港口里停泊著不少小船,勉強叫做船吧,反正王浩十四歲便下南洋,走過不少國家,從來沒見過這么簡單的船。可人家能在水上飄著,還有面類似帆的東西戳著,不叫船叫啥呢。 至于說房子就更簡單了,有點像大宋的糧倉,小好幾號,圓墻圓頂,不知道是啥材料,太遠看不清。數量百十座不止,看樣子人口也不少。 “要不我先帶一艘船過去交涉,就是不知道他們說何種話,能不能聽懂高麗語。” 停在五海里之外輪流用望遠鏡看了半天,王浩決定不等了,與當地人交涉是他的份內事兒,做為一個海商,和陌生人交往也是本職工作。 “叔父莫急,我們先圍著島轉一圈再上岸不遲。”這次是蔣二郎發話了,他舉著望遠鏡關注的不是港口,而是港口兩邊的地形。 “也好、也好……那他們是?”王浩覺得這么做也對,反正也不急于一天兩天。 剛放下望遠鏡,突然發現船舷上有幾個黑衣軍正往下爬,伸頭一看,一艘小艇已經放到了水里,大概七八個黑衣軍已經坐了上去。 “他們先去探探對方虛實,我們明日傍晚再回到此地,不用上岸也知道有多少民、多少兵、多少馬,大人常說不管做什么都要知己知彼才好。”蔣二郎沖下面的小艇揮了揮手,輕描淡寫的給出了答案。 “……我要信你才怪!”王浩表面上點頭稱是,可心里又開始打鼓了。 船上的黑夜軍全換上了花里胡哨的軍服,好像叫迷彩服,這是新軍的標準作戰服裝,還帶著弓弩和不少弩箭。如果只是上岸打探情況何必全副武裝,這又不是去敵國,人家總不會見面就掏刀子吧。 要不說見多識廣的人就是聰明呢,這次王浩猜對了,船隊圍著島轉了一大圈,再沒發現其它像樣的港口,第二天中午就返回島北面唯一的港口外。 但沒馬上靠近,而是遠遠的停泊,等太陽快下山時才起錨回到頭一天的位置。所有船只都不許點燈,只有湟州號的主桅上有一盞汽燈,還用銅罩子罩了起來,時不時的被瞭望開再關上。 “將軍,港口差不多有二千多人的樣子,附近十里之內還有不少村落,晚上能見到火光,沒來得及過去仔細查看。屬下無能,沒發現有軍隊,倒是找到了幾座比較大的房子,門口站著一些拿木棍的人,像是槍但又太細了。那幾個大房子應該就是這里的官府吧,里面人挺多的,徹夜亮著火光。” 大約半個時辰,黑乎乎的海面上也亮起了一點光亮,有艘小船正在慢慢靠近,派出去的黑衣軍全數歸來。 上船之后立刻有人拿著小本子和蔣二郎匯報偵查情況,可惜沒啥猛料,耽羅人和宋人、遼人、黨項人、吐蕃人的生活狀態完全不同,很難判斷。 “擒賊先擒王,有合適的登陸點嗎?”蔣二郎沒廢話,準備做他最拿手的事兒,偷襲! “有,在港口西邊五百米左右是片淺灘,被低矮的樹叢包圍。從那里上岸不會被發現,通往港口的道路都是沙地,可以悄無聲息的靠近。撤離的時候還可以在用矮樹林阻擋敵人的騎兵,但屬下沒發現港口有馬匹。” 這就是特種兵的素質,常年的野外作戰讓搜集情報能力成為了天賦,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如何進攻、如何撤退全會規劃出不止一套方案,每個士兵都能自行判斷。 “傳令下去,帶上二十具一窩蜂,兩刻鐘之后出發。你們幾個再辛苦一趟先去沙灘警戒,用燈光引導登陸船只。” 敵人沒有準備,數量也不太多,又有合適的進攻和撤退路線,這在蔣二郎眼中就是完美的行動條件。和誰也不用商量,假如駙馬在應該也會如此安排,說不定手段更陰險。 至于說讓王浩他們上岸去友好協商的事兒,蔣二郎根本就不予考慮。駙馬曾經說過,最理想的買賣方式就是端著弓弩逼著別人滿足自己的需求,打不過或者成本太高才會轉入面對面商議模式。 現在有達到最理想狀態的條件,干嘛非去退而求其次呢。這事兒不用和任何人商議,駙馬授予了自己使用武力的最終決定權,連宸娘都不能干涉。 四艘船上參加行動的特種兵全都上了甲板,不可能不驚動船上的人。王浩本來就有心事睡不著,聽到船艙里不停有人走動,干脆披上衣服鉆了出來,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甲板上全是人,除了輕微的腳步聲之外沒有任何多余的響動,就像是一群幽靈,還是拿著武器的幽靈。 “女王小娘子,這、這是怎么了?”面對這些不聲不響的士兵,王浩真提不起勇氣上前詢問,回頭向艉樓看了看,宸娘和西迪正站在船長室門口。 “王作頭不用擔心,蔣二叔正要派人上岸幫您洽談港口的事兒呢,您要是不困就去艉樓上看看談得如何。不過甲板上風硬,最好還是多穿件厚衣服。” 宸娘和西迪就住在船長室里,這里也是唯一在甲板上面的艙室,還有玻璃窗,相對舒服的多。由于甲板上沒有燈火照明,宸娘看不清王浩在哪兒,只好沖著艙門方向喊了一聲。 王浩急于知道詳情,但也不敢如此模樣登上艉樓去吹風,冬天的大海晚上非常冷,不光要穿厚衣服,且非產于甘涼路的羽絨服不可。 回到自己艙室穿上羽絨服套上冬靴,再提上一盞汽燈,還沒出甲板就被幾名士兵勒令熄滅,說是蔣二郎下的令,叫啥燈火管制。 “女王小娘子,不經商談便出兵是不是太過粗魯,說不定他們愿意讓我們靠岸交換貨物,如此豈不更好?”這讓王浩更不高興了,但有氣也不敢和黑衣軍撒,只好摸著黑上了艉樓,向宸娘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
大宋有毒 585 出師不利 “四十,你又多嘴了,這個毛病哪天能改改?沒有這些海船我們的人員、兵甲、馬匹、糧食、工具拿什么運,靠你背著游過來嗎?再有下次自己去領海水!” 不承想這番牢騷被海風吹到了宸娘耳朵里,小丫頭半點沒猶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比駙馬親臨還嚴厲,那只獨眼里閃著綠油油的光芒,很是瘆人。 “殿下息怒,學弟知錯,再也不敢了……”王雄比王浩想象的還慫,立刻單膝跪地請罪,半個字不敢辯解。 這種情況第一次發生時,王浩忍不住把侄子拽倒艙房問他為何這么怕宸娘,即便是駙馬的養女也不至于如此低三下四吧。 兒童團的規矩他也略知一二,只要入了團名義上就是駙馬的養子女,大家身份都一樣。但侄子的回答讓王浩心里一抽抽,真是百分百的駙馬風格,就一個字兒,狠! 王雄說他在兒童團里排行四十,前面還有三十九位哥哥姐姐,不管年紀大小只按照入團時間算。排行在前的就是兄姐,有權利管束弟弟妹妹。 兒童團是沒有時間期限的,入團之后一輩子到死都不能退,誰違反了規矩誰就會被所有團員視為敵人,懲罰手段更狠。 宸娘是兒童團里的特殊存在,說她比王大還靠前也不為過,所以在宸娘面前自己沒有半點反抗的可能性,有任何意見也只能向駙馬投訴,在結果下來之前不能壞了規矩。 王雄自己倒沒覺得虧,兒童團都排到三百多號了,能管自己的不過四十個哥哥姐姐,但自己能管的有好幾百,怎么想怎么賺。 “小小年紀不學好,倒是生出了輕視之心,該罰!”但這次王浩對宸娘的呵斥沒意見,說的沒錯,好幾家海商一起來,如果總有人說誰家是累贅的話是非常不利于團結的。 “先給他記下,一會兒上了岸,孫家、周家、錢家、高家的人員安排還得勞煩王作頭交涉,此處人生地不熟,誰都有可能是敵人,蔣二叔也顧不上太周全。” 宸娘自打從漳州出海就弄了個皮眼罩戴在臉上,這是她從小的夢想。剛到駙馬府時經常會做噩夢睡不著覺,都是爹爹抱著自己講孫猴子和豬八戒的故事。 再大一些就知道孫猴子和豬八戒都是假的,人怎么可能翻著跟頭飛呢,于是海盜的故事就成了替代品。眼罩、鐵鉤子、木腿是海盜船長的標配,后面兩樣不太容易弄,先來個眼罩將就將就。 “女王小娘子放心,我們幾家給開國侯運送貨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規矩都懂,全憑小娘子和蔣大人吩咐……” 給一個胡人小女孩施禮王浩還不太習慣,干脆就沖著蔣二郎說。這位也是狠人,應該算駙馬的親兵頭子,理當聽命。 “王作頭言重了,爹爹來之前交代過,搶地盤的事兒由本王和蔣二叔負責,一旦上了岸,如何與當地人交易勾當還是您做主。” 蔣二郎只是點了點頭,他和王冠挺熟,交情也不錯,不太習慣在王浩面前擺譜兒。這些公事公辦的話也不用他講,宸娘全給代勞了。 “那是自然,只是這邊有沒有合適的港口難說……”王浩一聽宸娘的話心里也有了主張,別看這個小娘子比較霸道,但做事還是比較公平的,沒有仗勢欺人。真是什么人養什么孩子,從她身上仿佛可以看到小幾號的駙馬。 “莫斯提,下半帆,右舵,我們先沿著海邊轉轉,前后桅桿增派兩名瞭望手搜索合適停靠的港口,還要看清楚水道上的暗礁!” 此時用肉眼已經可以看到海岸了,宸娘下達了新命令。本來莫斯提才是船長,但故意讓宸娘指揮,只要是合理的命令就百分百執行,他則扮演起了大副的角色。 宸娘也是爭氣,這船長當的讓王浩都無話可說。年紀小、經驗少都不是決定因素,有些人天生就是領導,有些人天生就是干活的,人的命天注定,并不是一點道理沒有。 整只船隊突然降低了速度,先湊在一起派小船聯絡了一會兒,然后依舊由湟州號打頭,在距離海岸兩里左右向南慢慢駛去。同時三名瞭望手也攀上了桅頂的瞭望臺,舉著特大號的望遠鏡不停掃視著船隊前方和海岸。 這一走又是一天一宿,當第二天的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時,船隊又湊到一起下了錨。一個合適的港口都沒找到,這片海岸線用一個字來形容最合適,亂! 到處都是海島、礁石,風高浪急,別說大海船,小幾號的沙船都不一定能靠岸,稍微控制不好就得被海浪沖到礁石上撞碎。再往前找吧,那就得改變航向奔東去,海岸線已經拐彎了。海圖上也是這么畫的。 怎么辦呢?是掉頭向北尋找、還是繼續向東,或者冒險找個相對合適的地方靠岸試試,必須得拿個主意。這次宸娘沒獨斷專行,而是把各家綱首、掌柜的都叫倒了湟州號的艦長室里開會,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干脆直接去開京,有了蔣大人的黑衣軍就不用怕泉州人了,咱們的伙計也不是吃素的!想那高麗人也不會拉偏手,誰打贏了也少不得他們的好處!” 錢家是明州大戶,世代經營絲綢,但下海跑船的時間還短。平日里光看著去往高麗的商船一艘艘從明州出發,回來之后就在明州買房子買地,早就對這條航線垂涎三尺。現在覺得有了靠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竟然想去攻打高麗首都,逼著高麗朝廷低頭。 “不妥,大人交待我們找個落腳地,是打算日后當跳板去日本。按照海圖上標示,開京距離日本太遠,平白跑了這么多冤枉路,若是再引起兩國爭端,不光會給侯爺惹麻煩,我們幾家恐怕也會惹來朝廷降罪。” 王浩也和侄子學會了海圖的基本使用方式,對錢家這個建議完全不同意。駙馬派親軍跟著是為了搶地盤不假,可不是想和高麗朝廷開戰。你都打上人家首都了,就算高麗軍隊打不過黑衣軍,人家還不會去大宋朝廷告狀啊。 “這倒是,王兄,大家都是跟著你來的,反正不是向北就是向東,你拿個主意就是了!”高家來自杭州,家里土地很多,也是看著別人賺錢才半路出家玩起了海商。 要是沒有王浩搭上了駙馬的門路,像他這種小海商日子并不好過。好在他比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做主的本事,干脆還是繼續聽吆喝吧。 不光高家和錢家是這種情況,周家也是同樣情況,只有孫家是海商出身,但也沒混起來,比王家的規模還小。要問王浩怎么找的都是如此貨色,難道就不能與大海商合作嗎? 答案是真不能,古人不是云了嘛,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王浩這種小海商根本湊不到大海商的圈子里去,就算勉強攀上高枝兒,人家也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同意合作。 不管干什么行業,規模越大就越不容易改變,即便有大海商愿意合作,提出來的條件也不是王浩和洪濤樂意答應的,反倒是這些小海商更具冒險精神,但凡有點利潤就樂意嘗試嘗試。 “這事兒還得問問女王小娘子,大人交待過,在什么地方建港得由小娘子和蔣大人做主,我等只管出船運送物資,再和當地人搞好關系爭取站住腳。” 王浩本意還是再往東邊走走,既然想去日本越往東就越靠近,實在不成掉頭回來再往北也來得及。 宸娘已經把眼罩拿掉了,兩只眼都找不出海圖上哪兒合適,還繼續裝獨眼龍不是閑的嘛。聽到王浩的話她沒吱聲,腦子使勁兒盤算到底是北面好還是東邊好。 表面上說是來這里尋找前去日本的中轉站,其實主要目標并不是中轉站,而是為自己的族人尋找能建國的基地。不得不佩服自己爹爹蒙人的本事,隨便找個借口就能讓別人跟著團團轉,還特別起勁兒。 但找中轉站和找建國基地的要求是不一樣的,這個地方還必須選好,否則后續跟進的大批物資就全打水漂了。爹爹和自己、西迪交過底,只幫這一次,不成功就得回去老老實實待著。關系到所有族人的未來,身上的壓力很大啊。 “宸娘姐姐、蔣大人、各位伯父,小子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就在大家全把注意力集中到宸娘身上時,角落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放肆!豈有你說話的份兒,好好聽著,把航線測量好才是本份!”王浩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誰,看來駙馬只傳授給王雄法術,并沒教他該如何做人,自己這個當伯父的必須嚴格要求。 “來,悄悄告訴我!”宸娘抬頭看了看縮在角落里的王雄,招了招手。 “……”王雄很聽話,馬上湊到了宸娘身邊耳語了起來,一邊說一邊在海圖上指指點點。 “它的位置合適嗎?”宸娘也是一邊聽一邊在海圖上看,還拿起尺子測量。 |
大宋有毒 584 王作頭 與此同時,在大海另一邊朝鮮半島南端也出現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領頭的是一艘怪船,三根高高的桅桿上掛滿了黃褐色的帆片,船體不是最大,但和后面幾艘三桅、五桅硬帆船船比起來架勢必須最足,軟軟的帆片被強風一吹,片片張牙舞爪。 王浩就站在這艘大帆船的艉樓上,(身shēn)前是個滿腦袋黃毛發辮的小姑娘,邊上還有個鷹鼻碧眼的胡人男子。他是這艘帆船的船長,名字太長記不住,就以莫斯提相稱。 小姑娘自然就是宸娘了,別看這個孩子在王詵(身shēn)邊待著乖巧的很,一出海就原形畢露,在船上弄了一大堆規則。不管理解不理解,反正在船上真正說了算的就是她,那些胡人都稱她女王。 還不是光嘴上叫叫,確實以王禮相待。唯一能制約她的就是二百名黑衣軍的統領蔣二郎。可惜這位女王嘴中的蔣二叔上船之后也同流合污了,不僅不對這個任(性性)的孩子嚴加管教,還助紂為虐。 此時王浩心里已經有點后悔了,原本以為就是單純的商業探索行為,可通過這些(日rì)子的朝夕相處,實際(情qíng)況好像遠遠不止如此。 宸娘、蔣二郎還有那幾位胡人首領摸樣的人整天都湊在艦長室里研究地圖,一會兒要打這兒、一會兒要打哪兒,就沒聽她們正經聊過買賣的事兒。 最可氣的就是自己的族侄王雄,他也胳膊肘往外拐,半點不聽族叔的話,和他們穿起了一條連襠褲。 航線到底是怎么定的從來不和自己商量,宸娘讓他往哪兒走,他就舉著叫做六分儀的東西對著太陽一頓看,然后航線就定了。 可事到如今想后悔都晚了,從漳州出來整整一旬,所走的航線都是新的,自己帶來的綱首根本就認不得。 海里行船不比陸地,迷路了還能找人問問。在大海上能不能活著抵達目的地,全要靠有經驗的綱首帶領,只要出了海就沒法反悔。 王浩倒是不擔心王雄的本事,從大名府回漳州的時候就是這三個孩子領的水,也沒按照以前的老航線走,而是駕著這艘新船深入大海一頭扎向了南方。 也不知道王雄是怎么算的,反正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拿著六分儀看太陽,再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突然有天中午下令轉向正西偏南多少多少度。 那些胡人船工也真聽話,讓轉就轉。這一轉的結果就是讓自己目瞪口呆,兩天半之后梧州島突然出現在船頭方向,這就到家了! 一直到上了岸王浩也沒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來的,從小跑海路的他居然被繞迷路了!這一路上既沒有看到過島嶼也不曾測過崖壁,甚至連陸地的影子都沒見到,只靠看太陽就能如此準確的找到家? 打這一刻起,王浩再也不敢在心里懷疑那位遠在大名府的駙馬了。他肯定不是凡人,王雄看的肯定也不是太陽,駙馬把和神靈溝通的本領教給了自己的族侄! 必須是這樣,祖祖輩輩看了幾千年太陽也沒聽說有人能靠它在大海上分辨路徑,憑什么自家族侄跟駙馬學了幾年就會了,這不符合常理。 啥六分儀啊,王浩現在算是全明白了。六分儀、海圖、圓規之類的古怪玩意不過是駙馬王詵弄出來的障眼法,目的就是對外人有個說辭,總不能明明白白的說我把通神之法教給你家孩子了。 這話要是傳出去,別說漳州一個小小的王家,放在泉州最大的海商作頭(身shēn)上,他也得分分鐘被人綁了。不把通神之術問清楚不算完,學會了還得給你弄死。 這事兒不光王浩想明白了,老爹、叔伯幾個,包括王冠他爹湊在一起商量了大半宿,一致認為就是這么回事兒。 那位駙馬不是天上的神靈下凡,就是地上的得道仙人。王家這是祖墳上冒了青煙,誤打誤撞的讓個本以為最沒出息的王冠給碰上了。想來是王冠無意中幫了神仙的忙兒,人家這是在找機會答謝呢。 結論得出來了,然后呢?然后王冠他爹哪一房在家族里的股份就平白無故的升了一成。這是家族里幾位老人拍板決定的,各房也都沒有異議。 吃水不忘挖井人,沒有王冠就沒有駙馬,沒有駙馬就沒有仙術,沒有仙術王家就看不到希望,很符合邏輯。 王浩也沒白忙活,他這一房雖然沒有增加家族中的份額,但得到了一艘五桅大海船,做為他這些年在甘涼路和大名府路奔波,為本族某得好處的獎勵。 另外王家幾位老人一商量,這位后輩兒不錯,能接班,干脆再往他(身shēn)上壓點擔子吧。于是王家北面航線的大當家職務就成王浩的,不管(身shēn)份高低的同族見面之后都要尊一聲王作頭,因為他是引領家族前行并能給大家帶來利益的人,必須要尊敬。 王作頭新官上任也燒了一把火,還(挺tǐng)大,他要帶著兩位神仙子弟王雄和王琳去開拓(日rì)本航線。這是絕密,只有族中幾位老作頭有權知曉。 雖然王浩的老爹不太同意這種過意激進的發展策略,更樂意繼續跑南洋,但少數服從多數,最終王浩還是獲得了家族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船給船。對外就說要去高麗和泉州人爭奪開京港的貿易,背地里則是帶著四艘大海船和六百多人北上明州。 而后又聯絡了明州和杭州四家海商的四條船,用運糧去大名府的官憑出港,在舟山群島里饒了一個圈子,掉頭向東直航高麗南部。 這一路上王浩幾乎就沒怎么睡好,相信侄子的仙術是一碼事兒,可頭一次在大海上開辟新航線又是另一碼事兒,一點兒不擔憂不可能。 同時王浩還在想另一個問題,怎么能得到這種跑得飛快的大海船。和家里的海船比起來,駙馬造的海船在載貨量方面沒優勢,使用的船工也更多。 但它就是跑得快,到底有多快還不清楚,反正三根桅桿上的帆片只能掛起來一多半,還有少一半都卷著,這樣才能保證后面的船隊勉強跟上。 光跑得快就成嗎?沒錯,在大海上跑商,貨物可以少裝點、船工也不在乎多十個八個,天天吃五頓飯也耗費不了多少錢,只要能跑得快就比啥都厲害。 我比你早到港口幾天,我的貨物就賣高價,你的貨物就賣不上價兒。遇到海盜時,我就能依靠航速逃脫,你只能連人帶船消失,這些損失多裝幾成貨物能彌補回來? 可是吧,問遍了漳州、泉州、溫州、明州有名的造船匠,還別說造,連能想明白這么大的海船是如何不用巨木建造的都沒一個。王家已經悄悄派人去廣州重金懸賞了,估計也是白搭。 王浩算是想明白了,這個世上除了駙馬王詵之外,恐怕就只有溫家祖孫三代是會造這些大船的匠人。可惜他們現在都是駙馬的徒弟了,想要大海船必須還得去大名府和駙馬商量,歪腦筋別動。 問題是這么好的海船,駙馬會拿出來給自己嗎?按照這些年對駙馬的了解,王浩覺得會,不過不是白給,得交換。 王家手里好像也沒啥能抵得上這些海船的東西,那就得分出(日rì)本航線的利益,讓駙馬占大頭。一想起將來多一半對(日rì)貿易的利潤都要流入別人的腰包,王浩的肋骨就隱隱作痛。 “唉,技不如人,能跟著大人吃口(肉肉),總比喝湯香甜多了……不知大人能不能看上王家的丫頭?” 這時候就體現出洪濤看人的閱歷了,在大宋海商里王浩不是勢力最大的、也不是能力最強的、更不是腦子最好使的,但他必須是心態最平和的。 人可以貪婪,還必須貪婪,但不能全無制約的任憑貪婪控制大腦。古人不是說了嘛,知足者常樂。王浩就比較知足,他總是能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什么時候該去爭一爭,什么時候就該跟在強者(身shēn)后甘當附庸。 一想起湟州和大名府城上掛著的那些(肉肉)干,王浩心中的所有郁悶全沒了,摸摸脖子還和腦袋連著,就感覺非常幸福。 “噹噹噹……噹噹噹……”一陣急促的鐘聲打斷了王浩的思緒。 “雄兒,可是到了?”經過兩個月的適應,王浩也逐漸習慣了新規矩,雖然還分不太清幾種鐘聲的細微區別,也能猜個不離十。每當發現陸地時,桅桿頂上站著的瞭望手就會敲鐘。 “想來應該是吧,師父畫的海圖真是分毫不差,昨天在右舷看到的叫濟州,是個很大的島,現在才是真正的陸地。若不是后面的船隊累贅,我們五天之前就該到了!” 王雄又拿起了六分儀,一邊找太陽一邊隨口回答了自家伯父的問題,同時第一百多次的抱怨也脫口而出。 他雖然從小就上過海船,但真正的航海技能卻是在大名府的訓練船上學的,對傳統海船沒啥記憶,自然也談不上感(情qíng),全是貶損。 |
大宋有毒 583 防人之心不可無 “成吧,你不打聽本官也省得啰嗦,把這封信拿好,然后記住下面的每一個字。別拿筆,記腦子里。從現在起,隨時都會有一個拿著山川都察院督察使(身shēn)份牌的人來找你。不管來人是誰,見面之后立刻把這封信交給來人,然后馬上、立刻拿好細軟跟來人走。走之前把工匠都遣散,用庫房里的銨油藥把這個洞炸塌,聽明白了給本官復述一遍!” 撤離計劃主要由王十的山川都察院和促進會成員負責,但她們都是暗棋,只能照顧到系統內部的人員,不能拋頭露面去接觸外人,那樣很容易暴露。 至今為止只有極少幾個人知道這兩個組織的存在,她們以后可能還有大用,不能因為這些事兒陷入被動。 高翠峰同樣收到了這么一封信,得到的命令也差不多。至于說到底能撤走多少人洪濤也不清楚,多一個算一個吧。 洪濤琢磨著就算自己出了事兒朝廷也不會拿工坊里的工匠開刀,保不齊還會來哄搶。這些工匠可都是掙錢的人才,只是待遇可能就沒現在好了。 這樣做的目的還有一個,就是趁機鑒別一下誰是朝廷安插在自己(身shēn)邊的眼線。除了第一期兒童團孩子們拿到的信里確實有詳細指示之外,其余的信都是假的,里面只寫了一個地址和一個人名。 地址在開封城內,離藍帽回回的院落不遠,是王十暗中購買的小院落,里面住的人則是莫拉格斯的族人,專門從事一些冒險的工作。說白了就是一名猶太人的死士,用開面包房做為掩護,實質上是個(誘yòu)餌。 如果有人來這里打探消息,狗(屁pì)也知道不了,就算把這個猶太人抓住也沒用,他自己啥都不知道,供出族人也沒用。 但這樣一來,王十的暗哨就可以發現異常,同時也就把嫌疑對象固定在拿到假信的三四個人里面,以后防備起來就容易多了。 “這些都要炸掉!”說別的事兒高俅沒啥反應,可一說要把化肥廠和實驗室炸掉就淡定不下去了。這些設備都是他和王四、王五累死累活弄出來的,光調試生產流程就費了小半年時間。 “只要人在、做試驗的數據在,再想弄的話沒什么難度。可是人要沒了,這些年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看著本官近十年的心血全化為烏有?” 在這個問題上洪濤必須和高俅聊透,否則他真敢拖著一大車試驗設備跑路,那樣就等于把他害了,搞不好還得搭上其他人。 “學生只是覺得……要不先分批搬走,反正實驗室目前也用不上,學生一個人顧得了化肥廠就顧不上實驗室了。”道理高俅都懂,但就是狠不下這個心,又提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再強調一遍,在那個人來找你之前這件事兒和誰都不許說,平時也不能有所表露,要像不知道一樣。假如走漏了消息會有很多人陪著你一起死,沒準還包括本官和王大。自己回去多琢磨琢磨,你唯一能提前準備的就是實驗數據和相關的文字記錄,其它的全都炸掉!” 對于高俅的固執洪濤不生氣,如果有人給自己下達這么一個命令,不弄清到底是什么事兒,百分百不會得到執行。 所以吧,也不會有人如此信任自己,這就是每個人的(性性)格差異,太靈活、太理(性性)的人有時候反而特別不可靠。 安排好高俅和高翠峰這邊的最后退路,洪濤馬不停蹄的又去了巨鹿縣。這個地名后世的人聽著肯定也有耳熟的,沒錯,它就是黃巾之亂、巨鹿之戰的巨鹿。 它位于大名府以北二百里,地形以平原為主,沒什么險要可守,并不是兵家必爭之地。且由于漳河、黃河故道交匯,附近的土地雖然肥沃但沼澤遍布、水流縱橫,經常會鬧水災,也不是農耕發達的地區。 這么一個地方肯定也沒什么人口,只是在北面的大陸澤附近有些漁村。大陸澤是個大湖,后世已經干涸了,原本是由黃河和漳河改道、發大水形成的,面積非常大,是河北兩路最大的內陸湖。 修造滹沱河鐵索橋的時候洪濤曾經去過兩次,按照感官判斷,這個湖沒半個太湖也有三分之一大小,一眼望不到頭的存在。 目前這里已經成了新兵的訓練基地,從河西兩路調集來的廂役經過二個月的(身shēn)體恢復之后,就會北上到達此地繼續加大訓練強度,同時開始接受武器方面的培訓。 之所以選擇這里做為訓練新兵的基地完全是為了保密,巨鹿人煙稀少,不靠近任何一條主要道路,比較好封鎖。別說遼人的細作,就算宋人也很難發現這里的變化。 名義上也更好和當地政府交代,工程兵總部離此只有八十里路,這塊地方也正是王七發現的。只需以工程兵的名義在此休整,既不需要當地官府送糧,也不占用百姓耕地,一塊荒無人煙的破樹林外加沼澤地誰會關注呢。 那這么艱苦的環境適合當新軍訓練基地嗎?洪濤在親自巡視過之后立刻就拍了板,太適合了。在這里模擬甘涼路的野戰肯定不成,但是模仿析津府以南地區再合適不過,兩邊都是這種河流縱橫的平原。 新兵不光要盡快熟悉新軍的武器和作戰方式,還得適應地形和行軍扎營的生活。比如怎么克服潮濕地面、如何應對小河、怎么辨識沼澤泥潭、還有那些揮之不去的蚊蟲叮咬和疫病。 要是不把這些技能學會,平(日rì)訓練得再好,到了野戰狀態戰斗力也會下降的非常快,且不能持久。 洪濤在湟州需要的是一支半山地的寒帶快速部隊,現在戰場環境變了,部隊的主要技能也得跟著變。原本的技能不能丟,新的技能也得學。 那該如何對付這種潮濕的環境呢?這真難不住洪濤。金河灣可是在(熱rè)帶雨林里發展起來的,他還去過中美洲,那里的環境更惡劣,后勤補給也更艱難。 想在這種地方活下去,第一就是讓(身shēn)體和衣物保持干燥,只要是能點著的東西全是生活必需品,不能馬上點燃的也得用混合油輔助。 所以新軍的第一個訓練科目就是點火,還不許用現成的干柴,必須模擬潮濕地面和細雨連綿的環境,沒困難制造困難。 第二是飲食,別看這里的河流很多、沼澤地里也全是水,但一口都不(允yǔn)許喝,多清澈都不成。想喝水很好辦,先用雙氧水消毒,然后煮開。味道是不太好,但喝這樣的水可以保證不拉肚子。 第三是衛生,飯前洗手、便后洗手這種要求已經不夠了,得嚴防痢疾和腸道疾病。一旦類似的傳染病在軍營里的出現,隨軍的醫生護士就必須馬上對病人和有可能接觸過的人進行隔離,爭取把疫病消滅在萌芽狀態。 瘟疫這個玩意一旦爆發,整支軍隊就完蛋了,人人抱著一顆原子彈也沒什么戰斗力。老話說的沒錯,好漢也架不住三泡稀。 第四是交通,雖然預定的北伐時間是冬季,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誰也不知道哪兒塊兒云彩有雨。能提前準備的必須準備好,別倒時候一攤手,來句百年不遇的大雪或者大雨就算沒責任了。 如何在泥濘、大雪和大雨中保持行軍速度是個很大的難題,即便到了一戰和二戰時期也依舊困擾著軍隊。洪濤所能做的也不太多,無非就是盡量弄來準確的地圖,避免進入沼澤地區。 但這支新軍有個比較大的特點,它里面包含著王七工程兵精銳,目前剛剛到位三千多人,到了明年夏天道路建設接近尾聲時,還會有三千多名工程兵加入。 這些人從在甘涼路開始就專注于工程建設,到現在都四五年了。在打仗方面可能還不算合格的戰士,可要論起架橋開路估計全世界也沒人能比他們利落。 于是乎大宋第一支專業的舟橋部隊就應運而生了,其他新軍的箱車里裝的都是彈藥,他們的箱車里裝的都是經過加工的厚木板和鋼制零部件。 遇到不太寬的河流、溝壑,舟橋部隊就是用這些木板、連接件快速組裝臨時橋梁,為人員和車輛提供可以通過的道路,過后再快速拆除裝車,繼續跟著大部隊前進。 大陸澤附近各種寬度的水溝、小河也成了工程兵完善臨時橋梁的試驗場,整天都有一群人在其間摸爬滾打,一兩個時辰里就能突然出現十多座小橋,稍微不留意,再回頭一看,橋梁又都沒了。 另外他們還有一項技能也對新軍作戰特別管用,那就是爆破。要問誰最熟悉炸藥的(性性)能,既不是新軍也不是礦山里的炮工,而是這些修造過天堂之路的工程兵。 把他們炸山的本事換個目標改成炸城,哪怕全是鋼筋混凝土的堅城照樣會被炸成一堆瓦礫。還不是亂炸,想炸多寬就多寬、想炸多碎就多碎、想往那邊倒就得往那邊倒。 |
大宋有毒 582 加班加點 “這破玩意也叫地圖,你看看,能認出是哪兒不?”蕭兀納一走洪濤終于忍不住了,裝了一天孫子很難受,又沒人可以用來出氣。 正好手里拿著蕭兀納留下來的羊皮地圖,打開一看,就是它吧。啥破玩意,如果不畫圖這張羊皮還能值幾個錢,現在全糟蹋了。 “末將真不識得……只是大人要把生鐵送往遼國,此事不妥。”黃蜂從地上撿起羊皮看了看,確實和大人畫的地圖有很大差別。誰對誰錯暫且不論,海船去遼國的目的他聽見了,心中不太痛快。 “你釣魚可有長進?”洪濤沒給黃蜂解釋為何要往遼國送生鐵,他還不夠資格聽這些戰略層面的機密。 “……還不如大人。”黃蜂做為皇帝御賜的貼身侍衛,通常都是駙馬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 駙馬喜歡釣魚,沒事兒就去河邊曬太陽,他也得一起挨曬。但做為一個內官,又是練武之人,耐心必須夠。一來二去的他也能安安靜靜的釣上一兩個時辰不叫苦,有時候比駙馬釣的還多。 “釣魚除了魚竿、魚線和魚鉤之外,還需要什么?” “魚餌……”黃蜂有點煩了,不回答問題就不回答,何必打岔呢。 “魚餌有些什么講究?”可洪濤就像故意為難人一樣,明明看出來黃蜂不太高興還追著問。 “釣不同的魚,需要制作不同口味的魚餌,務必要讓魚兒喜歡……大人是拿遼人當魚了!” 這下黃蜂終于有點收獲了,本來嘛,駙馬從來不是賣國求榮的奸臣,怎么可能和遼國人眉來眼去呢。是自己想多了,不對,是想少了,腦子不好用。 “想蒙人,就得先讓對方覺得占了便宜,否則誰會上你的當?這個簡單的道理有時候大部分人都不理解,包括你在內。將來這件事兒有可能會成為本官的罪責,到時候如果有人問起此事你就說全然不知,也沒聽到本官和蕭兀納的談話。不要逞一時之快,在朝堂里玩義氣死的最快,還沒人收尸。” 黃蜂能想明白,洪濤也不在意他知道。裴英是個什么德性,黃蜂有過之無不及,嘴巴太嚴。但黃蜂真沒有裴英的政治素養,也沒在朝堂里歷練過,光嘴嚴還不足以保命。 不管他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么,這些年來最兢兢業業的就是此人。只要自己出事兒他必須跑不掉,還得被當成重要人證。自己也沒能力解救,只能多打打預防針,是福是禍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只要大人能打敗遼人,誰也不能誣陷大人有罪,這是天大的功績!”黃蜂肯定是聽不太明白駙馬所言為何,覺得這種事兒不太可能發生,有點杞人憂天。 論打仗他只服一個人,必須是這位駙馬。黨項鐵騎擋不住,契丹騎兵同樣也沒戲。只要能打贏遼人,除了謀逆之罪,誰還能為難大宋第一功臣? “皇家無情……你出身宮中,想必對這句話有充分了解。當一個人可以言出法隨時,世間就沒有道理可講了。我們先不聊這件事兒,本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辦。” “末將聽命……”每次一說到皇家的事兒黃蜂就沒法接話,好在駙馬從來不為難自己表態,都是點到為止。 “這次北伐六皇子也要隨軍出征,本官若是死了大家還能活,如果六皇子戰死,新軍和所有將領都得陪葬,其中也包括你。所以本官要讓你去保護六皇子,如遇戰事不利,誰的命令也不用管,馬上帶六皇子逃,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嗎?” “末將不太明白,有大人在何人能傷六皇子?”黃蜂還真實誠,不明白就說不明白。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屆時不許和本官說什么皇命在身之類的屁話,否則先斬了你,別以為本官不敢!”這件事兒還是不能說,和前幾輩子一樣,洪濤在做大事的時候從來不需要別人的意見,只需要服從。 這一點恐怕再穿越十次都改不過來,不是剛愎自用,而是運用的體系完全不同。沒有一個人能理解自己的全部想法,那還出個屁主意。 特里公主最終還是留在了府衙,蕭兀納在她的小院里只待了半個時辰就帶著人匆匆北歸了,連館驛都沒去。看樣子他是真著急,身上背負的壓力也真大。 可以理解,他做為這件事兒的撮合著、實際執行人,成功了要把功勞分給皇帝和其他大臣,失敗了,黑鍋全是他一個人背,不可能不急。 不管在遼國還是宋朝,真出力辦實事的官員總是最倒霉的。蕭兀納這幾年在政壇冉冉升起,差點連公主都娶了,契丹貴族們也不是鐵板一塊,暗地里盼著他出事兒的肯定不在少數。 比起蕭兀納,特里公主就要幸福多了。她不用愁身份地位會遭人排擠,還憧憬著兩國聯姻帶來的和平盛世,整日里除了去學堂聽課就是找機會抓住王詵請教。 宸娘走了,她不光代替了宸娘的位置,還有過之無不及。用她的話講要在自身素質上和未來的夫君盡可能看齊,免得以后兩個人沒法聊天。 別看這位契丹公主是個直性子,可在道理上懂的還挺多,并不比很多有學問的人差。 不過洪濤可沒功夫再去找機會看大腿了,別說特里公主,綠荷和紫菊都很難見到他,只有周一日能時不常見上一面,但也都是說完公事就去各忙各的。 往年的冬天都是最閑在的時候,忙了一年從上到下都要休息休息,節日也多,熱鬧完春天也就到了,又得接著忙碌,就是這個命。 但洪濤不打算認命,誰說冬天就必須休息,那是農業社會抗拒不了大自然不得不采取的應對措施。農民能休息,各家工坊又不用看老天爺臉色吃飯,該干嘛干嘛,不光干,還得加班加點的干。 也不白干,工錢加二成。其實不給加工錢工匠們也不會撂挑子,這個年代的人還沒有什么工作時間、休息日、福利待遇的意識,只要東家有活兒就干,總比沒活兒干沒錢掙強不是。 洪濤則是一家挨一家的工坊轉,這里待兩天那里住三夜,凡是有任命的工匠挨個找來聊聊。這一圈轉完都到正月了,元日和燈節也是在山溝子里和工匠們一起過的。 有他在過節必須熱鬧,新軍里的廚子調過來十多位,也沒啥精細菜,雞鴨魚肉大盆招呼,但酒不管夠,每人兩碗喝完拉倒。 最后一站才是化肥廠,這里依舊是禁區,任何時候沒有特制的通行證誰來了也不讓靠近,里面的工匠想出去也不容易。 “大上,王五他們不在了,這里全靠你一個人張羅,辛苦啦。”洪濤在化肥廠里沒找到人,直接去了玻璃作坊,高俅正舉著吹管吹玻璃呢。 “辛苦談不上,只是實驗室那邊有些顧不上,好多都耽擱了。”高俅還是老樣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愿意在實驗室里搗鼓那些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成功的實驗。 而他的休息方式也和別人不同,睡覺、進城、吃飯喝酒、騎馬釣魚都不好,一旦累了或者讓一次次的失敗打擊了,就去玻璃窯里吹玻璃器皿玩。吹出一桌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啥都不發愁了,身上也不累了,繼續鉆進實驗室接著搗鼓。 “你這弄的是什么玩意?”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半尺多高的物件,既不是炊具也不是酒具,洪濤怎么看怎么眼熟,又摸不準。 “王大給了幾張大人的畫作,里面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據說都是以一敵萬的大殺器。學生想不通這些神器該如何造,這輩子恐怕都沒辦法,只能按照畫上的樣子用玻璃吹造出來,權當過過癮。” 高俅一邊說一邊從吹管上剪下一個手指粗的玻璃管,趁熱粘在了桌上的那堆玻璃物件上,這才放下吹管,擦擦手站在一邊準備聆聽教誨。 “哦,我說看著有點眼熟呢,合算你弄了個玻璃坦克!哈哈哈哈……你娶了個會過日子的媳婦,本官畫這些的時候她也就十一歲,那么小就知道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了。讓我瞜瞜……這根炮管子有點短,再長這么一小截就更像了。” 一杵上那根小玻璃管子就不用猜了,這要是再不認識妄為穿越者。高俅用玻璃吹了一輛坦克模型,真和兒童團剛成立時自己給孩子們畫的差不多。 “學生再吹一根……”高俅還挺認真,把圖畫拿過來對了對比例,打算修改。 “得得得,別改了,做的再好也是扔爐子里的命。王五他們都走了,也沒說去哪兒,你就不想問問?” 洪濤最看重的就是高俅的認真踏實勁兒,自打他從雪山上撿了一條命回來,就好像看透了世間紅塵,不再問世事。 “王大說先生自有安排,這些事兒也不是學生該打聽的。”高俅的回答確實像個老和尚,眼皮都沒抬,估計連腦子都沒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