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柳王妃 小劇場1: 鳳樓劍在哪裡 景安帝登基後, 裴賢妃身為景安帝生母, 自然移居慈恩宮做了太后。平側妃在皇室宣告柳王妃“病逝”後被景安帝冊為中宮皇后,入主鳳儀宮。而後, 兩宮人最奇怪的是, 象徵後位的鳳樓劍在哪裡? 裴太后:定是皇帝給了皇后保管。(內心深處:這可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平皇后:定是陛下給了太后娘娘保管。(內心深處:鳳樓劍歷來為鳳儀宮所掌, 從未聽說過太后掌鳳樓劍的, 陛下可真是孝順) 柳王妃微微一笑。 小劇場2: 秦鳳儀的未解之謎 秦鳳儀做了皇帝,仍有一件事,終是未能查清楚,那就是,當年中秋宮宴, 那一對陷害他的雙胞胎,究竟是為人所指使。要說這件事, 秦鳳儀當年遭人陷害時不清楚還情有可原, 在秦鳳儀為親王時,因他在南夷,離京城路遠,不能細知京城事, 也不曉得, 亦情有可原。但, 秦鳳儀登上帝位後, 十年的時間,仍未能查明此事,就當真是未解之謎了。 有一日, 秦鳳儀與妻子談及此事。 事雖是舊事,但,一日未能查清,秦鳳儀又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自然是放不下的。 李鏡笑,“這事,我雖沒有確鑿證據,不過,倒是推斷出一人。” 秦鳳儀道,“說說看。” “當年宮中,有能力做這件事的,只有三個人,一為太皇太后(秦鳳儀登基後,裴太后升為太皇太后),二為平氏,三便是陛下。”李鏡道,“現下已知,此事並非太皇太后所為,也非平氏所為,那麼,究竟是誰所為,豈不一目了然?” 秦鳳儀再不能信的,急道,“這怎麼可能,我與他,到底是有血脈關連的,世間哪裡有親爹給自己兒子扣屎盆子,然後,給自己戴綠帽子的。” 李鏡道,“一個宮婢罷了,算得上什麼綠帽子。” “總得為點兒什麼吧,難不成,他就為了把我搞臭。” 李鏡笑,“誰曉得的呢,但,如果當年不是中秋宴上你突然為人陷害,我不會大庭廣眾之前說破你的身世保你平安的。而愉王又那樣喜愛你,說不得,你便做為愉王世子這麼過下去了呢。” “可這也說不通,如果他想我做皇子,當初何必出什麼主意,騙我說是愉叔祖之後?” 李鏡道,“太上皇的心思,誰能說得清呢。可這件事,除了他,不會是別人。你別忘了,當初,你是在前宮被人陷害。太皇太后與平氏的手,不可能伸到前宮來。” 李鏡於此事頗是篤定。 秦鳳儀一時又不知該信誰了。 難不成,那老頭兒當真變態至此? 景安帝:天下奇冤! |
番外之大陽 小時候,大陽覺著自己就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啦。他爹他娘都很寵愛他,大陽從小不說無憂無慮,也是一派順遂的長大。及至長大,大陽才明白,這世間當真是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 大陽十三四歲就給他爹交給他祖父帶出海去啦,在海上除了偶爾比較想念父母和大妞姐,因為有小夥伴們在一息,還有祖父外祖父的指點,另有傅趙二位師父教授學識,大陽過的也很有趣。待到十六歲回京,正趕上他爹對北蠻用兵。秦鳳儀以自己年邁為由,直接把大陽派到了北疆。去北疆便沒啥,只是,“年邁”什麼的,彼時他爹不過三十六歲芳齡,就稱“年邁”,當真聽得大陽唇角直抽抽。 待北征大勝,大陽還朝,他爹親自把大陽接回東宮,極是欣慰的表示,兒子可用,以後就跟著爹聽政,處理政務吧。 大陽發現,他爹跟歷史中傳說中那些皇帝們完全不同啊,大陽讀過史書,知道許多皇帝都是至死不肯放權的,可他爹不一樣,大陽以為他爹讓他聽政,就是當朝跟著站班,然後,他爹處理政務時,他幫著打個下手哪。結果,完全不是大陽想像中那樣。他爹直接就給他講每道奏章中的貓膩,什麼樣的政務是皇帝必然要親為的,什麼樣的內閣處置便好,還有朝中百官各人的性情,他爹都會一一講給他知曉。然後,有什麼難做的差使,必然是大陽的。有什麼難辦的事,秦鳳儀也都交給大陽去為難,他自己完全不管。 秦鳳儀操心的是大陽的親事啦,在秦鳳儀看來,人這一輩子,沒有比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妻子更重要的啦。大陽一直很中意大妞,這些年看下來,大妞對大陽也不是沒有情意,秦鳳儀與李鏡商量了一回,李鏡笑,“我問一問駱師妹,你問一問阿悅的意思。” 秦鳳儀點頭應下。 這麼些年,孩子們打小便認識,彼此間的情意,兩家長輩又不瞎。秦鳳儀李鏡也中意大妞,秦鳳儀看大妞長大,李鏡一向心細,大妞與大美自小就在一處念書。後來秦鳳儀做了皇帝,住進宮裡,大美念書也要選幾個伴讀,大妞便與大美住在宮裡的,李鏡在教導宮務時便時常帶著大妞一道。早在大妞及笄禮時,大陽在海外,還命人捎帶回了一支紅寶鳳鳥長簪送給大妞,李鏡就問過方家的意思。方家覺著一則大陽在海外,二則孩子們年歲都不大,還是再看看,倘屆時彼此有意,方家自然也是願意的。 如今,大陽十八歲了,大妞較大陽還大上兩個月。 秦鳳儀急著抱孫子,而且,他當年是沒辦法才憋到二十歲,他兒子又沒遇到難纏的老岳父,完全不必受他當年的苦啊。只是,大陽回京後一直忙,秦鳳儀覺著,自己便要幫著兒子張羅啦。 秦鳳儀在兒子的事情上很是盡心,他親自找了方悅,自大陽與大妞光屁股時就認識說起,一直從兩個孩子小時候回憶到兩個孩子是多麼的情投意合,直說了大半個時辰,說的嘴巴都幹了,喝了半盞茶潤喉,問方悅,“那啥,阿悅,你覺著兩個孩子的親事如何?反正我覺著,只要是真心為孩子們好的,都不能拒絕,是不是?” 方悅哭笑不得,“按你說的,我要是不答應,豈不是就是不為孩子好了?” “本來就是這樣啊。”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的面孔。 方悅笑,“我與陛下少時相識,太子也是我看著長大,只要兩個孩子願意,我自情願。” 秦鳳儀道,“孩子們再沒有不願的。” 幸而人家大陽與大妞青梅竹馬的情意,不然,秦鳳儀這嘴臉,當真與搶親有的一拼。 大陽聽說他爹娘在給他張羅跟大妞姐的親事,也是喜的不得了,自己差使忙的要命,還要每天打發人過去大妞姐那裡送東西,只要有空,他自己也會微服過去,討大妞姐的歡心。至於大妞姐嘛,自然歡喜。 兩個孩子的親事進行的十分順利,就是一直對外戚身份有些敏感的方閣老,也樂見其成。要知道,孫女這一去便是太子妃的位份,而且,兩個孩子是青梅竹馬的長大,情分不同尋常,再者,秦鳳儀雖則性子不同尋常,女色上卻十分自持,後宮也只有李鏡一位皇后。大陽是秦鳳儀言傳身教出來的,方家也打聽了,出海這些年,大陽身邊也清靜的很。這樣的好女婿再不樂意,能樂意什麼人呢? 待大陽成親,秦鳳儀就開始等著抱孫子了。 秦鳳儀還對小夫妻許下心願,想在四十大壽前抱上孫子,鬧得大妞很有些害羞,大陽倒是很努力,因為,他也很想抱兒子哪~李鏡還說了秦鳳儀一回,嗔他口無遮攔。秦鳳儀才不管這個,他去找岳父吃酒啦,岳父大人是被他邀請回來參加大陽大婚禮的,當然,同時回來的還是景安帝。景安帝回京就住壽安宮。 大陽很給他爹爭氣,他爹在三十九歲那年就見到了長孫的面兒。慶祝過長孫的出生,第二年便是秦鳳儀四十歲整壽,尋常萬壽,一向只得三天慶賀,這一次,秦鳳儀破天荒的舉辦了五日。因著秦鳳儀當朝以來,朝廷愈發富裕,又逢皇帝陛下整壽,皇帝陛下想多慶賀幾日,大家也沒意見。畢竟,秦鳳儀這皇帝當的,值得大家為他大賀四十整壽。 這也是鄭老尚書致仕前的心願,參加皇帝陛下的四十萬壽再正式致仕。連一向在家為朝廷顧問,眼瞅著要活成人瑞的方閣老也拄著秦鳳儀賜給他的沉香木拐杖過來了為秦鳳儀賀壽。連帶著一直在海外征戰的景安帝、景川侯,也都受秦鳳儀邀請回朝。 秦鳳儀過了自己的四十歲整壽,覺著一切都挺圓滿,長子長大了,大美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只是,秦鳳儀一直沒找到可以般配閨女的小夥子。哎,閨女太優秀,秦鳳儀也是發愁啊~閨女的親事倒是不急,秦鳳儀眼下有一件大事,趁著萬壽節的好日子便宣佈了。他宣佈,他要退休當太上皇了,他要把皇位傳給太子大陽。 秦鳳儀雖則時常要放個大招的人,但,這次的大招,不要說太子大陽,連李鏡都給吃了一驚。秦鳳儀對妻子道,“我這已經四十了,你也三十九了。哎,做祖父母的年紀,老邁的不成啦。我看大陽當差挺好,這皇位早晚也是要傳給他的,這就讓他學著當家吧。” 李鏡簡直拿秦鳳儀無法,望著秦鳳儀那張依舊美豔非常的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都四十的人啦,臉上也不見一絲細紋,這讓一直用珍珠粉玉容霜護膚的李鏡情可以堪啊!還老邁,你老邁個頭啊!這樣的大事,這傢伙竟不事先與她商量一二,李鏡倒不是占著後位不肯放的人。大陽是她親子,她便是不做皇后,也是太后,只有更尊貴的。李鏡主要是擔心長子,與秦鳳儀道,“大陽當差是不錯,可這與做皇帝是兩碼事,你就這麼放心?”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什麼都是學的,一日不真正做上帝位,哪個就曉得成不成呢?就是開始有些不適應,過些日子也能適應的。”秦鳳儀一幅很放心的樣子,“這事就這麼定了!” 秦鳳儀覺著定了的事,底下一群人都給他炸的不輕。首當其衝的便是大陽,大陽簡直要給他爹氣哭,誰家爹這樣啊,才四十,正當年,就要把家業傳給兒子。他,他爹問過他的意思嗎?他完全沒有想繼位當家做主的意思好不好,他還想輕鬆兩年,多跟媳婦生幾個娃哪! 大陽過去勸他爹,結果,被他爹批評為:不想扛活,怕累,嬌氣,善後小能手不可愛了。 “善後小能手”什麼的,大陽叫他爹噁心的不輕,碰壁而歸,景安帝過去,秦鳳儀說景安帝,“你有什麼理由說我啊,不知道是誰,當初還裝死嚇唬人哪。”景安帝給秦鳳儀一噎,他到底老奸巨猾些,很快恢復從容,道,“我那時皆因你羽翼已成。”秦鳳儀便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道,“你以為大陽沒能力擔一國之君的擔子嗎?我看他已可理事,若總被我壓著,只為副手,反是消減了他的銳氣。我身子骨兒這麼棒,活個七八十歲沒問題,屆時,大陽都五六十了,一個五十六的老太子,即便能登基,他還有少年的雄心嗎?正因要成就他,我方要退下來。” 景安帝緩緩勸道,“那也不用這麼急,待過幾年,大陽老成些會更好。” 秦鳳儀道,“過幾年就老啦。”他自己四十便稱老邁,好吧,可能秦鳳儀認為三十對於帝位便是“老”了,可想而知,當年秦鳳儀是沒機會,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可能也不介意二十歲登基做皇帝啥的。 景安帝都鎩羽而歸,其他人更不必提,景川侯根本沒去勸秦鳳儀,知道這是個強種,勸也勸不動。 鄭老尚書堅決要辭官,他是說啥不肯再幹了,再不給老景家著這個急費這個心了,一個個的,都是神經病,年紀輕輕的都退位周遊四海去,留下他們這些老東西要“蠟炬成灰淚始幹”,鄭老尚書簡直是給老景家這些個皇帝氣死。 是的!鄭老尚書氣憤的皇帝裡,景安帝也算一個! 秦鳳儀說鄭老尚書,“你等著大陽登基後再退吧,這樣以後後世人說起來,您老可是輔佐三朝雄主的老相爺啊!”主要是,由他提攜的首輔,與由大陽欽點的首輔,對於大陽也是不同的。 鄭老尚書氣的,“雄主是雄主,就是一個個年輕力壯的便跑出去玩兒,留下小的擔著萬里江山,不知道良心會不會不安哦。”好吧,鄭老尚書絕不會承認,他對“輔佐三朝雄主的老相爺”給誘惑住了,一想到秦鳳儀又引誘他,鄭老尚書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秦鳳儀笑眯眯地,厚臉皮道,“不會不會,要是不安,我就不退位了。” 鄭老尚書越發氣憤,別開眼不理秦鳳儀。 秦鳳儀死活要退位,他連退位後的歸宿都想好了,他就帶著媳婦出海去。至於兒女們,願意留在朝中的,成年後讓大陽賜爵,要是願意與他們一道出海的,便一道出海遊玩。 雙胞胎小五郎都想跟父母出海玩兒,小六郎年紀小,其實不大懂這個,不過,他是不要離開父母啦。大美也想跟父母一道,只是,被他哥,新登基的皇帝陛下留了下來,大陽初登基,雖然許多初當家的少年人都願意立刻便大展身手,大陽卻是不同,如果他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登基可能會有那種想法,但,二十歲登基的大陽,希望妹妹留下,幫他穩固朝政。 於是,大美便留了下來。 雖然秦鳳儀退位很突然,但,帝位的更迭絕不是遊戲。大陽的登基大典上,秦鳳儀親自將寶刀龍闕放到大陽掌中,與大陽說起龍闕的典故,“當年太\祖皇帝失晉中,兵敗退至陝地,麾下殘兵不滿百,只能棲身窯洞。時,名臣沈潛深為心疼,言太\祖皇帝萬金之軀,竟住此破瓦寒窯?太\祖便持此刀道,此刀跟隨朕身邊數年,一直未得名。於是,□□皇帝便為此刀賜名龍闕。” 大陽深覺此刀份量非常,秦鳳儀道,“太\祖皇帝出身貧寒,卻能白手起家開創一番帝業。大陽,你要記住,這世間,並非帝位成就帝王,而是帝王成就帝業。想來,這便是□□皇帝為此刀賜名龍闕真意。” |
番外之秦鳳儀的執政生涯 秦鳳儀無疑是大景朝歷代皇帝中十分有作為的帝王,因為此位帝王平生所留下的傳奇事件太多,以至於後世史學家時常將其與大景朝的開國太\祖皇帝並立。當然,這只是後世不認識秦鳳儀的史學家的看法,對於秦鳳儀當政時的,後日也成為各種傳說或為主角或為配角的各大臣,現下,他們對於秦鳳儀的感覺,委實一言難盡啊。 倒不是秦鳳儀執政有什麼問題,事實證明,秦鳳儀在政務上很是英明睿智,他有在西南執政十年的經驗,而且,秦鳳儀不是被在皇宮裡圈養出身的皇帝,他自幼生活在民間,對於民間的事一清二楚,又曾帶兵征戰,於軍務也很有見地,所以,你想糊弄他,那是甭想。正因秦鳳儀不好糊弄,朝中大臣們當差,也是兢兢業業,極是用心。 好在,朝中這一干大臣多是景安帝留下的底子,大部分都是忠耿老臣。秦鳳儀最終折服這些老臣是秦鳳儀委實心胸開闊,並沒有搞什麼“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那一套。他與景安舊臣也相處的很是不錯,自己麾下的一干人也都有妥當安置,他自己麾下的到底年輕,怎麼著也要在朝歷練兩年,才能接掌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在秦鳳儀的英明領導下,整個大景朝的朝廷都呈現了一派鬱鬱蔥蔥、欣欣向榮的青春奮發氣象。 秦鳳儀大開海貿,然後,改制鹽課,選用賢能,自己也生活儉樸,沒什麼壞習性,在大臣們看來,這絕對是一代雄主的氣象啊。除了,不大勤政這一點。說到勤政之事,簡直能把大臣們氣死,就是秦鳳儀的大舅兄李釗、他的師侄、以後也可能做親家的方悅,也覺著,秦鳳儀在政務上委實有點兒懶。秦鳳儀硬是嫌早朝的時間早,往後推遲了大半個時辰,按在南夷時的時辰改了改,由五更初,改到了五更末。秦鳳儀說了,起太早他一天沒精神,他體諒臣子,也讓大臣們多在家裡睡上半個時辰,睡眠充足,才能更好的為朝廷效力啊。 秦鳳儀覺著自己是一片好心,只是,大臣們,大臣們不願意啊!尤其內閣盧尚書十分可惡,竟然指出了秦鳳儀想要偷懶的心思,然後,盧尚書熬了一宿,熬的兩眼通紅,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封三千字的《論勤政早朝書》上呈給秦鳳儀,想讓秦鳳儀勤政,秦鳳儀收到盧尚書這封上書後,看了一遍,便束之高閣了。盧尚書見沒了下言,找時間問秦鳳儀,“陛下可見了臣的上書?” “見了。”秦鳳儀道,“我看盧老頭兒你這黑眼圈都出來了,定是一宿沒睡吧,要是覺著困,就去補睡一覺。放心,我不扣你俸祿。” 盧尚書臭著臉道,“若陛下能採納臣之諫言,臣便是一宿不睡,也值得了。” 秦鳳儀回他一句,“規矩豈能輕廢立,改都改了。行啦,就莫囉嗦啦。這麼點子小事,也值得你禮部尚書費心。來來來,咱們商量一下今秋秋舉之事。我可是聽說這秋闈有很多貓膩啊。”一句話引出另個話題,盧尚書果然被秋闈貓膩吸引了去,與秦鳳儀商議起秋闈監場的事來。及至盧尚書被打發出了禦書房,都要走到朱雀門了,才想到,今天他陛見是想跟陛下談一下勤政之事的!沒想到竟被陛下岔開了話題,這位元皇帝陛下,也忒狡猾啦! 盧尚書有心回去,可這也走了這許多路,他這老胳膊老腿的,何況,哪怕再跟陛下去說,這位皇帝陛下要誠心耍賴,也叫人頭疼。盧尚書甭看一向與秦鳳儀有些小矛盾,他卻是十分瞭解秦鳳儀,知道秦鳳儀一向要面子。盧尚書想了想,既然他上書不管用,乾脆明日早朝他就直接說這事! 於是,第二日,盧尚書把他寫的《諫勤政早朝書》,在朝上大聲宣讀了一遍,讀的秦鳳儀十分頭疼。盧尚書大聲讀完後道,“臣以為,先時太|祖皇帝所定的五更天早朝正是祖宗法度,不可輕改。陛下一向英明,當不會違祖宗法度吧?” 秦鳳儀道,“這事兒啊,我跟祖宗溝通過了,祖宗說,改得好。” 盧尚書簡直被秦鳳儀的無恥驚呆了,不由失聲問,“這如何溝通?”你祖宗都死了啊! 秦鳳儀神秘兮兮地,“這是我跟祖宗之間的秘密,哪裡能告訴你喲。” 盧尚書簡直給他氣死。 反正,憑你如何上書,秦鳳儀依然要將五更初的早朝,改到五更末,秦鳳儀非要辦什麼事時,那必然是要辦成的,盧尚書哪裡是能拗過他喲。秦鳳儀對於盧尚書這樣的老刻板也十分煩惱,讓鄭相勸一勸盧尚書,鄭相對於改早朝時間的事也不是太同意,不過,鄭相為人靈活,他道,“陛下正值年輕,自是不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我們早上覺少,陛下卻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早上想多睡些,也是人之常情。” 秦鳳儀鬼精鬼精的,聽鄭相這話,不禁一樂,笑道,“你少打趣我,我都三十多了,還長身體哪?” 鄭相一笑,解釋道,“臣是想著,年輕人覺多。陛下每天勞累,早上多眠,早朝略晚些也是使得的。” “可不就是這樣理。”秦鳳儀覺著,還是鄭相善解人意好說話,秦鳳儀道,“打我剛做了探花的時候,初一十五大朝會早朝,真是生不如死,我都是一面打著哈欠一面去的早朝。五更初實在是太早了,五更末就好許多,你們也輕省了不是?” 鄭相沉聲肅容道,“我等身為朝廷之臣,享高官厚俸,逢盛世明君,便當為朝廷鞠躬盡瘁。” “我知道你們當差一向盡心。” 鄭相面露感激,“陛下這樣體貼臣等,臣等更當以效犬馬。只是——”話題一轉,鄭相道,“早朝晚了一個時辰,每天的政務卻只多不少,何況,正值陛下開海港,改鹽課,每天政務無數。這樣早朝減一個時辰,只怕耽擱政務啊。咱們這裡耽擱一個時辰,到了下頭,就是一天,一個月啊。”鄭相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秦鳳儀鬱悶的,“不至於此吧。” “陛下想想,咱們這裡政務積攢,咱們這裡晚了一日,派發下去還得用車馬時間,便是到各州晚上一日,到各縣鄉就更不知晚到什麼時候了。若是什麼惠民良策遲了,說不得便有百姓要多受苦楚。陛下自幼在民間長大,最是知道百姓之苦的。”鄭相誠懇勸道。 秦鳳儀笑眯眯地,“我這裡也沒晚一個時辰,就大半個時辰罷了。這樣,咱們睡足了,做事效率也提高了啊。人腦筋清楚時,跟人昏昏欲睡時,這做事的效率也不同,不是嗎?” 鄭相歎,“陛下要這樣說,老臣還有何可言呢?” “唉喲,你可別這樣,朕只是要早上多睡半個時辰,至於嘛。弄得朕跟昏君似的。”秦鳳儀也叫苦了。 “老臣萬不敢有此意,最重無過聖體,一切自然要以陛下為先。”鄭相愈發恭敬。 “好啦好啦,就這半個時辰,成了吧?”秦鳳儀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要擱別人已是無法,但,鄭相不愧是做首輔的,鄭相依舊能耐著性子與秦鳳儀商議,“冬日天寒,陛下體諒臣等,早朝略遲些也是好的。夏天一早便是天光大亮,陛下明鑒,哪家是五更末才做事的呢?便是民間也沒有這樣的,五更末就是店鋪都開門做生意了,咱們做臣子的,當為天下人表率。依老臣說,不若春夏依如舊時,如何?” 秦鳳儀心說,我們南夷四時溫暖,就按這時辰辦的,也沒什麼不妥。不過,看鄭相磨唧半日也就是為了能有半年早朝如舊時時辰。秦鳳儀還真不是個較勁兒的人,他想了想,道,“京城氣侯與南夷倒也不盡相同,你們商量著,按節氣來定時辰吧。” 鄭相躬身領旨。 盧尚書看到這樣的結果,也表示接受,同時仍是忍不住私下諫了秦鳳儀一回,認為,秦鳳儀正當年輕力壯,就該早起晚睡忙政務,不然就太不應該了。秦鳳儀與大陽道,“盧老頭兒是個當差狂人,就以為人人都與他一樣哪。” 大陽道,“我看盧尚書也是好心,爹你聽聽就過算了。”其實,江山還是老景家的江山,盧尚書著實是好意。 “不算了能如何,還能跟他吵架啊。”秦鳳儀與兒子道,“像你爹這樣心胸寬廣的,少見啦。” 秦鳳儀這還真不算自誇。 秦鳳儀在位期間,很是踴現出了不少忠耿之臣。這些個臣子,說話也是直接了些,偶有秦鳳儀惱怒時,那是真能下場跟臣子吵一架的。秦鳳儀並不是個好脾氣,你把他說急了眼,他說出的話也不大好聽。譬如盧尚書就因說秦鳳儀愛出宮遊玩,連續三個早朝念叨這事,終於把秦鳳儀念叨的翻了臉,秦鳳儀直接道,“成天就知道說這些沒用的,我又沒耽擱政務,還不叫人出門兒了!滾滾滾!” 盧尚書險沒氣暈,當下除下官帽,往地下一擲,怒道,“如此昏饋之君,臣不伺候了!”然後,他老人家昂首挺胸大踏步的離開了太甯宮。秦鳳儀氣的指著盧尚書喊一句,“有多遠滾多遠!別叫我再見你,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底下一干臣子都給秦鳳儀這等彪悍的市井作派震驚的瞠目結舌,整個大景朝,便是太\祖皇帝出身尋常些,但,太\祖皇帝禮賢下士是有名的,秦鳳儀雖則在民間長大,也是參加春闈取得過探花名次的斯文人哪! 大臣們倒也會看臉色,眼見秦鳳儀臭著臉退朝,也沒人再敢多話了。 秦鳳儀退朝後氣得早飯吃了三碗,然後對媳婦道,“我這才明白唐時太宗皇帝是如何忍得魏征!你不曉得盧老頭兒多不識趣,我出個門兒他都要叨叨個沒完,還不是叨叨一回,這都三天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哪!拿我當軟柿子還是怎地!” 不待李鏡過問到底何時,秦鳳儀已經劈哩啪啦的把事情跟媳婦說了。李鏡一笑,接過宮人捧上的桂圓茶遞給丈夫,道,“臣子可不就這樣,他們關心你,才會如此的。” 秦鳳儀重重的哼了一聲,李鏡道,“要是盧尚書不識趣,冷他幾日也就罷了。” 秦鳳儀道,“我幹嘛在朝裡留著這麼個堵心的傢伙啊,早朝時我就叫他滾了!” 李鏡待問過兒子,才曉得丈夫在早朝時放的狠話。大陽還有些擔憂,大陽道,“盧尚書倒也是好意,只是,他若就此不回朝堂,對我爹的名聲有礙。” 李鏡道,“這你不用管,你爹正在氣頭上,過幾天他自己就想通了。只要不是事關國休,這樣的諫臣,不能驅逐。” 孩子很注意觀察父母處事的方法,大陽就想著,看他爹娘如何解決這事。 然後,大陽發現,果然如他娘所說,過了個三五天,他爹就與他說,“哎,氣時是真氣,這氣過去了,好像盧老頭兒也沒這麼可恨了,是吧?” 大陽道,“大臣可不就是要上本奏事的,盧尚書是有些不大恭敬,爹你說的話也過分,還說見盧尚書一次就揍一次,這也忒嚇人了。” “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秦鳳儀說大陽,“你也不說勸勸爹,叫我一下子把狠話放出去,當時也沒多想。” 大陽心說,我哪裡勸得你住,我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你就把狠話放出去了。大陽一向機靈,道,“爹你要是覺著盧尚書還有可用之處,不如給他個臺階,叫他回來吧。” 秦鳳儀雖則有些後悔當日早朝風度不夠,但他也不願意去給盧老頭兒道歉,這還不助長了盧老頭兒的威風啊,以後怕要愈發聒噪了。秦鳳儀見兒子也是長身玉立的少年啦,近來書也念的不錯,秦鳳儀道,“那我就考考你,這個臺階要如何給?” 大陽想了想,還真給他爹想出個法子,秦鳳儀聽了,也覺能行,便交給兒子去辦了。大陽先去求他娘,讓他娘召見盧夫人,與盧夫人說說話。這男人們鬧僵了,就得女人們幫著緩和一二。盧夫人到李鏡這裡坐了坐,秦鳳儀與盧尚書吵架,女人們關係完全沒受影響,還是說說笑笑的,李鏡根本沒提朝上的事,就是說些吃喝玩樂,盧夫人也沒提自家老頭子不大恭敬的事,奉承著李鏡說笑半日。待盧夫人回家,很是說了自家老頭子一回,盧夫人道,“我早問過大郎了,陛下又不是那等不肯虛懷納諫的君王,自陛下登基以來,我都曉得輕徭役、減賦稅、改鹽課等事,百姓們沒有不說陛下好的,你也時常與我說陛下英明。你說說你,你說一回就罷了,你連著三天不給陛下面子,不要說這是一國之君,天下至尊,便是尋常人,遇到你這樣的倔老頭子,也得惱火!” 盧尚書哼哼兩聲,“我還不是為了君王安危著想!” 盧夫人道,“倘不是知道你是好意,皇后娘娘如何會宣我進宮說這半日的話,還賜了我好些時興鍛子,我不管你了,我得做幾身時興衣裙去。” 盧尚書將嘴一撇,道,“這把年紀,還裁什麼衣裙。” 這話可是叫盧夫人不愛聽,接著又數落了半日盧尚書,從老頭子性情不好,到年輕時只念書不管家,待到做官時,一門心思都在政務上,父母兒女都是盧夫人操心云云。總之,盧夫人一張嘴,能把盧尚書念的連連求饒。 盧夫人先在家把盧尚書說的沒了脾氣,盧尚書冷靜這幾日,再加上同僚兒女相勸,大陽又親自過來,請了盧尚書一回,盧尚書也便順著臺階服了個軟,進宮給秦鳳儀賠了個不是。秦鳳儀勉勉強強、彆彆扭扭地,“那啥,那天我也一時氣極,說了些氣話,你也不要怪朕才是。” 於是,君臣複歸於好,盧尚書繼續回朝當差。 反正,秦鳳儀就是這樣的人啦。他有一代聖君的心胸,但,一旦惹毛他,他說的那些個話,完全是市井作派,也時常令朝臣哭笑不得。不過,這依舊不能改變秦鳳儀執政中的光芒,真正將大景朝的中興推到頂峰,成就一個偉大的年代,這其間種種重大的政治改革,幾乎都是自秦鳳儀這裡開始並完成的。 |
番外之二舅 秦太太一招便解決了婆家親戚, 秦嬸嬸叫秦太太噎個死的回了家, 跟家裡老頭子一說,非但沒得到老頭子的體諒, 反是挨了兩記老拳, 被老頭子打倒在地。秦二叔倒不是氣她沒把事兒辦好, 而是, 過繼啊差使啊啥的,現在啥都不比秦淮夫婦重要啊。這對侄子侄媳婦的可是皇帝陛下的養父母,皇帝陛下把他們當親爹娘一般看待,只要侄子侄媳婦與他們親近,什麼樣的好處沒有呢。 結果, 這蠢老娘們兒,竟把事情搞砸了! 秦二叔簡直氣個半死, 而後, 第二日弄了一車禮物,過去跟侄子說好話。秦老爺卻是不在家,倒不是成心避著自家二叔,只是, 秦老爺如今掌內務司, 這可不是閑差, 秦老爺每天早上上朝, 然後去衙門當差,待晚上方能回家。何況,秦二叔又沒說要過來, 自然撲了空。 要說秦太太原是在家的,結果,一早上被柳舅媽請了去。 話說,秦鳳儀給爹娘賜爵後,自然也不能忘了柳三舅。柳家為柳太后娘家,秦鳳儀正經舅家,就憑外戚之家,便可賜爵,何況,柳三舅于兵器鍛造之事頗是精通,在南夷委實幫了秦鳳儀大忙。 待將柳三舅從南夷召回,秦鳳儀並沒有讓舅舅在工部任職,而是在鄭老尚書卸任兵部尚書之位後,讓柳三舅轉任了兵部尚書銜。鄭老尚書因其年邁,在北征之戰大勝之後便想辭了相位,致仕回鄉的。秦鳳儀一時間還真是捨不得鄭相,很是懇切的挽留了鄭相一回。鄭相卻是堅辭了兵部尚書之職,他眼下既為內閣首輔,還要忙著兵部的差使,也委實有些忙不過來。秦鳳儀很沒客氣,把兵部尚書之位給了柳三舅。 柳三舅的爵位,並不是外戚常用的承恩公一爵,而是另賜的柳國公一爵。 說到柳家這爵位,也夠京城人看回笑話的。 秦鳳儀不只一個舅舅,他有三個舅舅,大舅當年隨柳侍郎陪先帝去陝甘,結果,與先帝一眾人死在了陝甘。二舅就是前恭侯,後降爵為恭伯。三舅是舉家陪著秦鳳儀到南夷去的,如今這柳國公一爵,也是賜給了三舅。 柳三舅很覺著受之有愧,他本就不是諳於政治之人,他覺著,他就是給外甥私地裡主持了鍛造兵械一事,也兼職改良了軍刀。柳國公認為,這不是應當的麼。他做舅舅的,本就該幫著外甥。若是因這點小事便賜爵,還有些個,那啥,他的功勳還夠不上公爵哪。而且,柳三舅想著,他大哥家還有侄子在呢。說到他大哥一家,柳三舅當年舉家隨秦鳳儀南下,他大哥家年長的侄子也跟著去了好幾個。柳三舅就覺著,他這支畢竟不是長房,琢磨著,是不是這柳國公一爵,該賜給長房侄子柳宏。 柳三舅雖則于政治上不大成熟,可為人也不是沒有心眼,他私下同秦鳳儀談及此事,柳三舅道,“我當初幫你,還不是應當應分的。這爵位,原是因你母親而賜。這外戚之爵從來都是要賜給長房的,大郎他們幾個,對我這個做三叔的一向敬重,我又怎能占了他的爵位呢。這爵位,還是給大郎吧。”大郎,說是便是長兄的嫡長子柳宏。 秦鳳儀當初給柳三舅賜爵時,李鏡就說過這事兒,李鏡道,“外戚之爵,素來是給長房的,沒聽說長房尚在,而因陛下偏愛便給三房的。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挑撥長房三房不和。” 今見柳三舅特意過來說這話,秦鳳儀笑,“這事我早曉得,賜爵旨意上也說了,是賞舅舅在南夷諸功,以及軍械上的改制之功。至於長房的承恩公爵,待賞功之後,方是外戚賜爵。” 柳三舅此方放心了,又謙遜了一回,秦鳳儀笑,“舅舅覺著幫我是應當應分,我做了皇帝,依功賜爵,又有什麼不對呢?” “哪裡是不對,我是擔心你太過優容柳家,反是叫人多嘴,說你偏頗外家了。” 秦鳳儀道,“倘我在位時尚不優容柳家,以後人當如何待柳家?” 柳三舅想了想,也便不再推辭了,心下覺著這個外甥當真是像極了姐姐,都是極為聰慧之人。 柳三舅不忘與自己的大侄柳宏說了一聲承恩公一爵之事,柳宏還有些奇怪呢,想著三舅如何消息這般靈通了。柳宏道,“三叔如何得知?” 柳三舅道,“哎,今兒陛下給我賜爵,你也曉得了,原我想著,既是外戚之爵,我又不是長房,不該得此爵,這。我進宮與陛下說起此事,陛下說起來的。” 柳宏實不知當說什麼好了,心下很是感激這個小叔,因叔侄感情好,何況,外戚之爵,柳宏這受正統儒家教育的,也並不如何放在心上。他道,“便是外戚爵位,三叔是我長輩,也當是三叔的。” 柳三舅正色道,“宏哥兒斷不可這般說,你是咱家長房嫡子,哎,你祖父、父親去的早,咱們柳家,寒門出身,底蘊略不及那些世宦豪門,但,一族之長的擔子,還是要你擔起來!縱咱家一時富貴,可一個家族傳承,豈是一時一世之事!宏哥兒,我不大會說那些個文縐縐的話,可我覺著,咱們柳家的路,還長哪。你這個族長,可得給咱們把好舵啊。” 柳三舅委實把柳宏大侄子說的心下熱乎乎,要不說,秦鳳儀讓柳三舅做兵部尚書,當真看的並不只是二人的甥舅之親。柳三舅或者不是那等滿腹詩書的才子,也不是八面玲瓏的政客,但,柳三舅有容人雅量,有胸懷寬闊,這一點,比滿腹詩書、比八面玲瓏更加重要。 柳家叔侄都得了公爵,一時傳為京城美談。 要說別個人得爵,興許還有人嫉妒,但,柳家這兩位公爵位,卻鮮少有人說三道四,實在是,柳王妃當年的委屈與不公,略消息靈通的都曉得。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要補償母族一二,只要不是太過分,大家便睜隻眼閉隻眼了。 在別個人看來,柳家叔侄皆得公爵,已是皇帝陛下恩深,但對一人而言,什麼皇帝陛下恩深啊,皇帝陛下的恩寵根本不夠深好不好! 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皇帝陛下他二舅,前恭侯,今恭伯。 原本,秦鳳儀坐了江山,恭伯還有些擔心,畢竟,他與秦鳳儀關係不大融洽,先時,恭伯長子還曾請過地痞無賴想弄死秦鳳儀。當然,那些先前舊事發生時,恭伯還不曉得秦鳳儀原是柳王妃之子,自己的親外甥。及至後來,秦鳳儀身世大白天下,恭伯還曾想與這個皇子外甥親近一二,結果,正趕上秦鳳儀心情不佳,恭伯上趕著現眼,叫秦鳳儀發作一回,嚇得不輕。其間,一段時間,恭伯還曾投靠過大皇子…… 當然,在恭伯看來,那也都是些不得已的舊事了。 如今,皇帝陛下心胸寬廣,加恩柳氏長房三房,皇帝陛下這樣的仁慈,當不會忘了柳家二房啊。 如此,恭伯就在家裡等著升爵了,依恭伯推斷,長房三房都得了公爵,他肯定也是公爵啦。只是,他尋思著,能不能改一改他這封號,恭侯恭伯的倒沒啥,要是恭公,聽著倒像公公一般,不大順耳。 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恭伯這般發夢,他家管事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竟然先打聽好了工匠,畢竟,現下他家伯爺是伯爵的封號,府邸便是伯爵的規制。待以後升了公爵,府裡當然得是公爵的規制了。於是,管事先備好工匠,準備屆時他家伯爺升爵,便要準備給府裡改規制。不過,他這點子眼力落在恭伯眼裡委實有些不夠看,恭伯瞥管事一眼,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嘴裡吐出兩個字,“多餘。” 的確是多餘啊,因為恭伯早打聽了,他家大侄子與他家三弟,得了爵位後,兩家也都得了御賜的府邸,寬敞又氣派。按恭伯的推斷,皇帝陛下這樣的大方,肯定也會再賜他爵位的時候,一併賜他公爵府的啊。 總之,在恭伯看來,皇帝陛下肯定得一碗水端平才是。 結果,恭伯一直盼到望眼欲眼,直待皇帝陛下賞完功臣賞近親,賞完近親賞近臣,一直到連宮裡的宮人內侍都因皇帝陛下的北征大勝各人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銀,恭伯都沒等來他的公爵爵位。 直待等涼了心,恭伯才確定,皇帝陛下是真的沒有給他賜爵的意思。 恭伯得何等樣的失望,那樣的失望之情,就仿佛一顆熱炭團的心掉進冰窟。在冰窟裡冷靜片刻,恭伯立刻有了主意。恭伯的為人,如何能甘心看到長房三房皆得公爵,獨他二房差人一頭啊!明明都是皇帝陛下的親舅舅,長房柳宏還不是皇帝陛下他舅,明明只是皇帝陛下的表兄,較之他這做舅舅的,差了並非一層。如今,連柳宏都得了公爵位,他這皇帝陛下的親二舅還原地踏步哪!這叫誰,誰能忍啊!便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便是嬸能忍,恭伯這位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也不能忍! 那啥,是不是皇帝陛下忘了他這位親二舅啊! 好在,恭伯也沒蠢到直接進宮跟皇帝陛下要爵位,這位皇帝陛下一向會恐嚇人,恭伯,那啥,話說,恭伯還真有些怕這位皇帝陛下的。恭伯想了想,抬腳去找了他三弟。然後,到他三弟跟前兒便是一通哭,拉著三弟的手就嚎開了,說的還都是“當年事”,恭伯泣道,“當年,太上皇要賜咱家爵以示慈悲,大郎不接,三弟你不接,我若是再不接,置君恩於何地?豈不是要惹太上皇不悅?我難道是愛那爵位之人?我還不是為整個家?爵位在,柳家便在!我都是為了咱們柳家,才做了這個惡人哪。”反正,用恭伯的話說,他當初接恭侯一爵,完全是為家族做的犧牲,他非但無過,反是有功!好吧,他也不是表這個功,但,族中人不能這樣誤解他,皇帝陛下不能這樣誤解他!他可是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他嫡嫡親的姐姐,可是皇帝陛下的親娘啊! 這話,倘叫不知底理的人聽了,怕真能信了恭伯這一套。柳舅媽卻是半字不信,無他,她們一家在京這些年,也沒見恭侯府照應他們半點。柳三舅一直在朝不得志,倒是與長房的幾個侄子來往的更多些。 如今,不過柳三舅得了爵位,做了尚書,恭伯便貼了上來說這樣的話,柳三舅又不傻,只是給恭伯纏的難以脫身,又不想應恭伯的事,柳舅媽見恭伯歪纏不清,直接對丈夫道,“陛下賜了爵位,老爺如今也是尚書大人,一部的事要老爺打理,國之大事,再不能耽擱。這些個家事,便交給我吧。” 柳三舅很是信賴妻子在這方面的本領,很放心的把在自家嚎哭的二哥交給了妻子招待,柳三舅便去衙門當差了。 柳舅媽倒沒怎麼著恭伯,這畢竟是二伯子,柳舅媽還把恭伯給安撫住了,無他,柳舅媽答應幫著去宮裡問問,恭伯的爵位到底是怎麼回事。柳舅媽沒有直喇喇的去跟李皇后提及二伯子爵位之事,柳舅媽為人精明,秦鳳儀賜官賜爵,已是仁義之至。 柳舅媽想了想,把秦太太請了來,當然,現下秦太太也是夫人一級的人物了。柳舅媽秦太太前些年在南夷,頗有交情,柳舅媽曉得秦太太也有個扯後腿的婆家二叔,柳舅媽說起柳二舅的事,柳舅媽道,“自己族裡的事自己曉得,陛下念及娘娘的恩情,對柳家頗是顧念,我們卻是要知恩感恩,一則管束好子侄,寧可他們老實著,也不能給家裡惹事,不然,娘娘臉兒上不好看,也帶累了陛下。二則,這也是為家族長遠考慮。” 秦太太頗有同感,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 柳舅媽便把自己那一件為難的事隱諱的同秦太太說了,想問問秦太太的意思。柳舅媽道,“我有心快刀斷亂麻,又擔心以後人們說起來,怕是要不好聽了。” 秦太太道,“既是亂麻,斬了又如何?那些碎嘴小人,何足掛齒,何況,倒可借這‘亂麻’立一立規矩。” 柳舅媽略一思量,何嘗又不是這個理。 如今,恭伯非要在皇帝陛下得些好處方罷手。柳舅媽卻不肯遂他的願,皇帝陛下即便恩深,但,該賞的,皇帝陛下都賞了,皇帝陛下已酬柳家,柳家斷不能貪得無厭。柳舅媽還真不是為了自己,她如今已是公爵誥命,又是皇帝陛下的親舅媽,她這後半世的富貴,已是可以預見。柳舅媽如今,是要為子孫後代積福。 她根本不會讓柳二舅鬧到御前,她要直接斷了恭伯的野心! 柳舅媽不似秦太太這般,直接跟秦鳳儀去說恭伯之事。柳舅媽是私下找的李皇后李鏡,隱諱道,“著實不像個樣子了。” 李鏡哪裡有不曉得恭伯為人的,李鏡早就看恭伯不順眼,先前這人的長子還買兇殺過秦鳳儀。彼時礙於權勢不足,只是把恭伯長子流放。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李鏡也是皇后了。李鏡可不是那等寬宏大量不翻舊賬的性子,李鏡道,“自陛下登基,就忙北征的事,一時顧不得其他。眼下剛把功臣賞了,先前沒顧得上這些。要說這朝中,也著實該整飭了。” 秦鳳儀就李鏡這一位皇后,後宮裡半個妃嬪全無,可想而知李鏡這枕頭風的威力。何況,秦鳳儀原也看恭伯不大順眼,秦鳳儀就奇怪了,與妻子道,“你說說,三舅的人品便不說了,一向正直,最見不得不平之事。就是柳宏,這些年細看,也是個穩當人。同是一樣的柳姓人,如何有恭伯這樣的東西?” 李鏡道,“這有什麼稀奇,長在同一株稻穗有稻米都有優劣不同,何況兄弟。” 秦鳳儀又道,“說來恭侯的爵位也奇,既是大舅舅有兒子,便是恭侯一爵不能在三舅頭上,如何落到了二房?” 李鏡出身侯府,於京城這些公門侯府事知之甚深,道,“我聽人說承恩公舉止行事都肖似先前死在陝甘的大舅舅,先前太上皇登基欲賜柳家爵位時,這恭侯一爵,原是要賜給柳家大房的,可這個爵位,算怎麼回事?是賞功還是賞能、賞恩?要說賞功賞能,柳家也沒什麼可擔侯爵之位的功績,若是賞恩,母后並未被追封後位?話不說清楚,只是賜個侯爵,柳家讀書人家,也不是人人都羡慕侯爵之位。柳宏當年年紀並不大,仍舊上書堅辭了爵位,他堅辭不要,二房願意接,太上皇便將爵位賞了柳家二房,便是如今的恭伯了。” 秦鳳儀真是對恭伯一家無語了,原本,因著秦鳳儀賜柳家兩公爵位,內閣已有些微意見,覺著秦鳳儀恩賞過重,知道恭伯一家的“事蹟”後,秦鳳儀直接就奪了恭伯的爵位,理由便是“無功之爵,不可輕授”。 恭伯,不,前恭伯,現柳二舅極想借皇帝陛下更進一步,結果,公爵未到手,反是失了伯爵。然後,失伯爵位的柳二舅還未回過神,緊跟著,秦鳳儀褫奪了他身上的差使。於是,柳二舅走機遇由朝廷命官再降一步,直接降為了尋常百姓。 柳二舅這回終於不去弟弟家嚎喪了,因為,柳二舅受不住這般打擊,直接兩眼往上一插,厥了過去。 |
番外之親戚 說來, 秦鳳儀這性子, 那真是半點不肯委屈身邊人,近到小廝如攬月辰星, 再如李釗方悅, 以及章顏範正等一干南夷重臣, 在秦鳳儀登基後, 加官賜爵自不消說。如傅趙二位長史,還叫秦鳳儀打包教導東宮,這又是何等的榮耀。 再如秦老爺秦太太,二者更是升格為舉朝皆知的忠義之人,秦鳳儀登基後, 第一件事是把他媳婦冊了皇后,大陽冊了東宮, 第三件事便是給他爹他娘賜爵賜誥命。說話, 秦老爺當年也曾買過個五品同知的官職,不算無官無職的人啦。不過,現下賜爵自然與先時買的個五品銜不同。秦鳳儀想了三天給他爹想了個爵位名兒,公爵, 忠義公。 要說秦鳳儀準備賜爵的人家當真不少, 像秦鳳儀的岳家李家, 李釗于秦鳳儀一則是郎舅之親, 二則是這些年于南夷,李釗也有大功。要知道,或者有許多人先先後後到南夷做些政治投資, 但,李釗當年,因著要來南夷,世子爵位叫朝廷扣了多少年。還有方悅,當年也是大好政治前途,然後,到了南夷,雖則隨著秦鳳儀權掌西南諸地,李釗方悅等人也是跟著步步高升。可,當初到南夷時,南夷還一窮二白哪。 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自然不肯虧待大傢伙兒。 但,如秦鳳儀要給方閣老賜爵之事,朝臣就不大同意,方閣老雖給秦鳳儀做過先生,但,帝師是帝師,往年也沒有帝師賜爵的道理。不過,秦鳳儀給秦老爺秦太太賜爵賜誥命的事,卻是無一人反對。 無他,秦家夫婦這些年是如何戰戰兢兢的將秦鳳儀養大,便是以忠義二字嘉之,都不為過。哪怕當年秦老爺時常被人譏笑鹽商出身之事,現下京城人提及秦老爺,哪個不是極盡讚美之詞。 當真是極為忠義的夫妻二人。 秦老爺卻是覺著,實在有些過譽了。 秦鳳儀跟他爹道,“別跟我推辭啊,不然,以後爹娘你們進宮,要被人小瞧的。” 秦老爺私下同兒子道,“爵位倒是沒啥,反正我們是跟著阿鳳你過日子的。就是這爵位,傳一代便可。” “這是為何?”秦鳳儀有些不解,無他,他爹娘雖則只有他一個,他現在是皇帝啦,以後也不涉及爵位啥的。秦鳳儀意有所指是指秦家人,說來,秦氏夫妻當年隨柳王妃離宮,這些年,秦沈兩家都受到朝廷的監視。當然,他們也沒受什麼大委屈,景安帝還恩賞了他們各自差使,就是等著秦氏夫妻有朝一日與家人聯繫,自投羅網啥的。結果,秦氏夫婦硬是能忍得住,硬是當光杆夫妻,這些年,硬是從未同京裡親戚聯繫過。及至後來,縱是秦家夫妻大搖大擺的跟著兒子來京赴考,那當真是老虎眼皮子下過日子。秦氏夫妻硬是能逃過是景川侯的眼睛,雖則後來景安帝景川侯君臣都知曉了秦鳳儀的身世,但,這對君臣按兵不動,秦氏夫婦也能只做平常的過日子。待秦鳳儀的身世爆光,秦沈兩家的親戚方找上門兒來認親,秦老爺與兩家人都說了,秦鳳儀這身世,吉凶不好說,他們夫妻是要跟著秦鳳儀一輩子的,至於親戚,秦老爺讓親戚們斟酌著些。 於是,秦老爺叔叔一家立刻與秦老爺只作淡淡來往。沈家倒是仍有往來,待秦氏夫妻與秦鳳儀下南夷時,沈家還打發了個兒子跟著去了南夷。這位沈氏子也經了不少歷練,如今被秦鳳儀留在南夷為知府。 今,秦鳳儀登基,論功行賞,秦老爺得賜公爵,秦太太便是公爵夫人。雖則忠義公是民爵,但,秦鳳儀當秦老爺是親爹,把內務司交給秦老爺掌管,可想而知對於秦老爺的信重。便是大陽大美幾個孫輩,也一直將秦老爺秦太太視為祖父母的,端看秦太太,哪天有空不進宮,便是皇帝陛下哪天閑了,還興許溜達過去看看爹娘。 忠義公府的顯赫,可想而知。 要知道,以往不知秦鳳儀身世時,大家都以為秦鳳儀是秦氏夫妻的兒子。如今秦鳳儀的身世無人不知,秦鳳儀再如何將秦氏夫妻視為爹娘,說到底,夫妻二人到底是沒有子嗣的。 秦鳳儀之所以給老爹賜個公爵,一則是老爹出門走動有身份上的便宜,二則倒不是想老爹過繼兒子,他覺著他爹有他,難道不是有兒子?秦鳳儀是覺著,他爹娘養他這些年,京裡親戚也許多年沒來往,待以後,他爹看哪個親戚家順眼,給個爵位,算是給親戚們的補償了。 如今,他爹說這爵位只傳一代,秦鳳儀倒不很明白了。秦老爺道,“阿鳳你自是好心,只是,這爵位也是人掙的。他們有出息,以後自然能掙得爵位,倘是沒那個本事,給他們爵位又有何益處,倒不若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也是福氣。” 秦鳳儀想想,倒也是這個理。 秦鳳儀道,“我就是覺著,這兩家子在京這些年也不容易。” 秦老爺笑,“有什麼不容易的,以往都是賣身為奴,後來皆做了良民,也各有事情做。生活雖尋常,也順遂。” 既然他爹這般說,秦鳳儀也便應了。秦沈兩家於他,不過陌生人,對沈家,秦鳳儀還有些情分,主要是沈家有一子,挺早就跟著去了南夷,雖則人有些笨啦,不過,也不是不能調\\教。有秦鳳儀給機會,他爹簡直是手把手的帶著,現下也做到了知府位。至於秦家,他爹親爹死的早,他爹自小被叔叔家養大,本就差著一層,而且,秦家也沒提前政治投資啥的,現下自然也沒什麼收益。 故而,秦鳳儀對秦家的印象還真是一般。 秦鳳儀應下爵位之事,私下還問了他娘一回,秦太太不似丈夫,有啥事還不跟兒子直說,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立刻就說了,秦太太道,“你爹跟他叔叔家關係一般啦,你祖父母去的早。我嫁給你爹的時候,你爹除了當差後攢的銀子置的個小院兒,幾十兩私房辦了我們的親事,就什麼都沒了。你祖父母留下的家私,一個子兒沒見。當時,我只是懶得與他們計較罷了。後來,我跟你爹陪著娘娘離開京城,我跟你爹攢的家業,我娘家急著找我們,哪裡有心思過問過個。待過了幾年,就更不好問了,還不是便宜了他們。要是我們一直不回來也便罷了,我們回來這些年,都沒見他們提過一句半句的。倒是前幾天過去跟我說這個,田地鋪子還有我當時的嫁妝,早不曉得哪裡去了,反正是各種理由折換了東西,如今要折了銀子給我。這要是當初真心裡有你爹,就是再有難處,哪裡能不留下一兩樣念想。你從小到大的東西,尿布我都存著哪。”秦太太說著很是得意了一回,與秦鳳儀道,“當年阿鳳你小時候的衣裳,因你生得好,人也聰明,有許多親近的朋友也來討,我頂多給他們個一件半件的,好的都沒給人。哪裡像他家這樣,當初知道我們在京城時,他家也來過。不過,那會兒不是咱們急著往南夷去嗎?生怕以後受了我們連累,再不往來了。這不是你給你爹賜了爵位,他家便立刻上趕著與咱家來往起來了。還總是叫他家的孫子過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叫跟著你爹學做事。那是學做事麼,都看好官職差使了。不要說內務司這樣的要緊的地方,便是別個衙門也沒有這樣亂來的,我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哎,算啦,你看在我跟你爹的面子上,能不照顧沈秦兩家麼?要是他們再想爵位什麼的,心也實在是大了。” 秦鳳儀道,“我爹這樣的人品,怎麼他叔那樣兒啊?” 秦太太道,“這有什麼稀奇,一樣米養百樣人。不要說秦家,就是沈家也是,有成器的提攜一二還罷了,倘是尋常的,便讓他們過尋常日子吧。” 秦鳳儀根本也沒拿這兩家太當回事,在秦鳳儀看來,他才是他爹娘的親人哪。略抬舉這兩家,無非是讓他爹娘熱鬧些罷了,道,“哎,看他們自身吧。” 秦鳳儀還問,“娘,現下府裡熱鬧不?” 秦太太笑,“熱鬧的很,我出門,多少人拍我馬屁,奉承我哪。” 秦鳳儀美滋滋地,還跟他娘道,“要是遇著以前得罪過你的,可別輕易饒了她們。” 秦太太笑眯眯地,“那哪兒能啊,我都要擺出大派頭的。” 秦鳳儀道,“做皇帝的好處也就這麼點兒了。” “那可不能這麼說,要是做臣子,得聽人吩咐,你這做皇帝,就是吩咐人的了。”秦太太還是很高興兒子做皇帝的,秦太太道,“再說,這皇位本來就該是阿鳳你的。” 秦鳳儀笑,問他娘,“娘,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太太早就想跟兒子說了,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道,“娘娘長得好,人更好。阿鳳你這相貌,就像娘娘多一些,不過,你比娘娘生得更好。娘娘極聰明的,我小時候跟娘娘一道念書,我還沒把字認全哪,娘娘便都記住了。我小時候能識字,都是娘娘教的,還有記帳的本事,也是娘娘教的。哎,我常說,世上再沒有娘娘這樣好的人了。”柳太后在秦太太心裡,自然是天下第一好。而且,秦太太是伴著柳太后長大的,對於柳太后的事知道的再清楚不過,這跟秦鳳儀一叨叨,就叨叨了一個下午,晚上秦鳳儀又把他爹召到宮來,一家子一道用過晚飯,秦鳳儀乾脆留爹娘在宮裡歇了。反正,除了內宮,宮裡能住人的宮室多的是。 待秦太太再回公府,秦家人再來囉嗦什麼差使啊過繼之類的事,秦太太一句,“你們的意思,我都跟阿鳳說了。” 秦嬸嬸一喜,湊近了問,“侄媳婦,陛下如何說的?” 秦太太笑,“陛下說,不論爵位,還是差使,都叫你死心去吧!” 秦嬸嬸好懸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噎死過去。 |
番外之龍闕 秦鳳儀的紈絝生涯直到十六歲, 十六歲時, 秦鳳儀得到上蒼的點撥,遇見了李鏡, 從此便在岳父的鞭策下一路奮發, 自十裡繁華的揚州城一路奮發到了京城。同時, 秦鳳儀超絕的運勢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小子運勢之強,便是他岳父景川侯每每都覺著不可思議。尤其是春闈時竟得了景安帝青眼,雖則官職不高,卻是正經陛下近臣。 當然,景川侯很快為秦鳳儀的超強運勢找到了解釋。 因為, 翁婿倆第一次同浴時,景川侯就發現了秦鳳儀後背的胭脂痣。當時, 景川侯的感覺, 怎麼說呢,一時間,景川侯直接震驚到險魂飛魄散,好半天才被秦鳳儀的歌聲引回心神, 秦鳳儀一面擦擦擦, 一面高歌, 那調子, 就甭提了,說鬼哭狼嚎完全不誇張。秦鳳儀一會兒還要叫岳父給他擦背,景川侯一面給他擦背, 一面漫不經心的問,“你這背上還有塊胭脂痣啊。” “是啊,跟你說我剛生下來鳳凰胎啦~”秦鳳儀臭美又得意滴,回頭,湊過半個漂亮的驚人的臉龐,問,“岳父,你榮幸不?” “榮幸什麼?”景川侯隨口道。 “給我擦背唄。”秦鳳儀臭美兮兮地,“我長得這麼好,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給我擦背噠~” 景川侯險沒把擦澡巾摔秦鳳儀臉上,不過想到這小子可能是皇子,方強忍了。景川侯到底非凡人,哪怕心下直覺秦鳳儀有可能就是景安帝遺落在外的皇子,他也一幅淡然臉,只是細細觀察秦鳳儀的相貌,要說哪裡與景安帝相似,景川侯摸著良心說,也就是鼻樑那裡有些相仿,與同景安帝有八成相似的大皇子,秦鳳儀與景安帝的相似度勉強的可憐。 要說景川侯怎麼見了秦同儀的胭脂痣就懷疑秦鳳儀的身世,並不是有什麼確實的證據,要說景川侯一時的心疑,只能歸結於那一瞬間的強烈的直覺了。 其實,這真不怪景川侯認不出來,就是皇帝陛下怕也……想到先時秦鳳儀曾與皇帝陛下共浴溫湯,景川侯心下的古怪感覺更甚。如果皇帝陛下對秦鳳儀的身世有所懷疑,卻未讓他去調查,那麼,只能說明,皇帝陛下疑了李家。 景川侯眼神一凜,單論相貌,實在是看不出秦鳳儀與皇帝陛下能有血緣關係來。就是秦鳳儀背後的胭脂痣,世間有胭脂痣的,想信也不只秦鳳儀一個,而且,秦鳳儀的年紀,比小皇子也要小一歲,生辰亦是對不上。這倒並不難理解,秦家撫育皇嗣,為小皇子的安危計,給小皇子改一改出身年月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小子現下是自己的女婿,景川侯就頭疼,擱誰誰不懷疑李家啊。怎麼皇子流落在外就恰好娶了你李家閨女啊?這些年,一直是你在追查小皇子下落,這事兒,叫誰都得懷疑李家,何況皇帝陛下。 只是,現下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他閨女嫁都嫁了,悔之無用。何況,景川侯也沒什麼要悔的,他的確很得意這個女婿,並非因秦鳳儀可能有另一重身份,完全是喜歡秦鳳儀的品性,與翁婿間的投緣。秦鳳儀即使有些跳脫,但,秦鳳儀品性純良,做事用心。景川侯甚至在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將女婿與大皇子比較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景川侯沒與人說過,心下卻是覺著自家女婿更勝一籌的。 如今,這個女婿帶來的麻煩卻是不老少。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確定秦家夫婦的身份。 人都在京城,便不難查了。 儘管秦家夫婦相貌較之二十年前有不小的變化,但,還不至於讓家人認不出來。 查明白秦家夫婦的身份,景川侯按兵不動,先到景安帝那裡回稟此事。景安帝完全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此事朕已知曉,你也只作未知便好。” 景川侯便明白景安帝已是查過了,他沒再多問一句,直接領旨。 景安帝笑笑,緩和君臣間的氣氛,“說來,咱們君臣還當真有些兒女緣分。” 景川侯連忙道,“若知阿鳳身世,臣絕不能以女妻之。” 景安帝擺擺手,“這話就生分了,當初大皇子大婚時,我看阿鏡就不錯,只是看你們似無此意,此方罷了。阿鳳性情單純,秦家夫婦這些年照顧他也算盡心,只是,他這性子,倘知曉他生母之事,一時間怕是不能平靜,容易為小人所趁。倒不若就現下這般,待他大些,再告知他身世不遲。” 景川侯亦稱是。 景川侯歎道,“真真就在臣眼皮底下這些年,臣竟沒能認出來。” 景安帝倒很通情理,道,“他這相貌並不像朕,也不大像柳氏。說來,比我二人都要出眾。”景安帝相信景川侯先時是不知曉秦鳳儀身世的,因為,秦鳳儀想娶李氏女,種種艱難困苦,半城人都聽說過的。景安帝一向消息靈通,自然也曉得。倘景川侯知曉秦鳳儀身世,絕不會如此。還有方閣老,多少年沒回老家,致仕後突然想回老家,然後就遇到秦鳳儀,還親自指點學識。不然,秦鳳儀也不能春闈考到京城來。 景安帝讓人細細查了,方閣老應該不會知曉景安帝有皇子流落民間之事,而且,依方閣老的性子,此舉委實風險太大。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人為刻意的風險投資,那麼只能說是天意的巧合了。 正好趕上群臣催立太子的時機,景安帝得知了秦鳳儀的身世,可想而知景安帝心緒之激蕩,絕不似他面兒上所表現的那般平靜。感情上論,自然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大皇子感情更深,但,大皇子母族過於強勢顯赫也是真的。景安帝與秦鳳儀則很有些一見如故的投緣,而且,秦鳳儀性子親膩,尤其是對景安帝的種種嚮往祟拜,景安帝待他卻是比群臣擁立的大皇子更加隨意親近幾分。 要只是這些,景安帝不見得對秦鳳儀另眼相待。 景安帝重視秦鳳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秦鳳儀展現出的天分絕不在讀書上。景安帝給他的差使,不論難易,秦鳳儀都能辦的又快又好,當然,秦鳳儀不大喜歡給人打下手,他喜歡自己做頭兒,愛自己拿主意,這從他與大皇子兩次共同當差都不大愉快就能看出來。 皇帝心中的天秤逐漸傾斜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何況,景安帝這樣的明白人,大皇子與秦鳳儀之間孰優,景安帝心下一清二楚。 景安帝現下發愁的並不是沒有出眾子嗣,而是,該如何令秦鳳儀得知身世後還能不怨恨於他。秦鳳儀那樣愛恨分明的性子,景安帝每每想到都要頭疼。 景川侯的意見是,這事兒拖到秦鳳儀三十歲以後再說。景川侯的意見很有道理,人的性情最激烈的時候便是年輕的時候,而且,秦鳳儀的性情不是尋常的激烈。只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能盡如人所料。在大皇子生下有著青龍胎記的皇嫡長孫時,轉年,秦鳳儀也生了一個。 秦鳳儀的身世再瞞不住,如果秦鳳儀年長幾歲,他當時應不會那般激烈決絕。當然,秦鳳儀的性情一向難以正常人來推測。秦鳳儀倘是以政客的手段用生母當年的委屈來進行交換,這也便不是秦鳳儀了。 當李鏡提出一家人去南夷時,景安帝權衡後很快答應。他能給秦鳳儀一些庇護,但,再多的也沒有了,從今以後,天高海闊,皆隨秦鳳儀而去吧。 給他一塊蠻荒之地。 對於別個人,無異於流放之地。 但對於秦鳳儀,這樣的艱難之地反而在更大的程度上激發了秦鳳儀過人的天資,他那無以倫比的天資以無比耀眼的方式將一個蠻荒之地的南夷建設成了朝廷首屈一指的西南重鎮。 當秦鳳儀慢慢的開始接觸到權勢的核心,生母的不平帶給他極為迅速的成長,他年輕、俊美、強勢、手握西南半壁,他麾下有著國朝最年輕最優秀的新一代的軍政臣子。當西南這顆明珠的光芒無法再遮掩的時候,連景安帝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絲光陰逝去的蒼促。似乎,也只得一瞬,他便由當年那個於皇位汲汲營營的庶出皇子,便到了如今年過半百的帝王。 五十歲,這個年紀對於健康的帝王,並不算一個老邁的年紀。 但,相對于蓬勃俊美的秦鳳儀,景安帝怎能不感慨上蒼的偏愛。上蒼將一切的美好都賜予了他的兒子,包括比他更出眾的帝王資質。他于帝位,需要付出良心的代價,如今,他的兒子卻不必如此。不是因為他兒子如今的□□勢如他當年更容易,而是他的兒子比他當年更為出眾。如今,他的兒子就按皇子次序坐在皇子席中,這個孩子的光芒,不再來自於他的出身、他的血統,他的光芒,是因為,他是他自己。 他坐在那裡,世人便已黯淡。 那一刻,景安帝忽就釋然了。 不論我們是疏離,還是親密,不論我是卑鄙,還是高尚,以後的以後,在無數的歲月裡,在史學家的如刀史筆下,當人們提起這個孩子時,必然會提到他。他已為這個江山,找到了最好的繼承人。 景安帝五十大壽的那一日,宮宴後,景安帝留了秦鳳儀在書房說話。 雖然近年父子倆的感情不是沒有和緩,但,這種和緩也只是相較于秦鳳儀當年與景安帝決裂時的和緩了。秦鳳儀對景安帝恪守君臣本分,再多的便沒有了。秦鳳儀以為景安帝是有什麼政務交待,沒想到景安帝到了書房先是除了頭上的十二毓天子冠,換下那一身繡金綴玉的龍袍,洗漱後,著一身家常錦袍,方與秦鳳儀說話。秦鳳儀素無耐性,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煩。 景安帝取出一把樸實無華的寶刀,遞給秦鳳儀。秦鳳儀是認得這柄寶刀的,這是景安帝的佩刀,說來,做為帝王的佩刀,有些簡樸了。秦鳳儀喜歡的是綴滿寶石的閃閃發光的那種寶刀,不過,以前不知道彼此關係時,秦鳳儀拍過景安帝的馬屁,極是讚美過這把寶刀。如今見景安帝遞過來,秦鳳儀接過,錚的一聲出鞘,這劍看得出已有些年頭,但,仍可見刀刃鋒銳,非尋常刀劍可比。 秦鳳儀現下頗有見識了,不禁贊了句,“好刀。” 景安帝道,“此刀,乃□□佩刀,刀名龍闕。” 秦鳳儀道,“好端端的刀,怎麼叫個宮殿名。” 景安帝一笑,看他仍不知此間緣故,也並不多言,只是讓秦鳳儀看了回這刀,便打發秦鳳儀去了。 秦鳳儀回府後,李鏡問了,“陛下留你在宮裡,說什麼呢?” 秦鳳儀道,“沒什麼,就給我看了把舊刀,說叫什麼龍闕。” 李鏡心下一跳,懷疑耳朵聽錯了,問,“那刀叫什麼?” “龍闕。” 秦鳳儀不曉得龍闕的來歷,李鏡對皇家典故卻是一清二楚,李鏡與秦鳳儀道,“太\\祖皇帝當年迎娶貞元皇后,曾以鳳樓劍為聘。從此,但凡繼位之君,必持寶刀龍闕。而鳳樓劍,則為歷代中宮所掌。” 秦鳳儀此時方曉得,原來那把舊刀有如此來歷啊。秦鳳儀道,“刀是好刀,就是名兒怪怪的。” 李鏡笑道,“當年,太\\祖皇帝敗于前朝鎮國公之手,失晉中之地,逃到陝地時,因條件簡陋,太\\祖皇帝也只得住在窯洞中,文忠公沈潛深覺傷感。太\\祖皇帝便手持此刀,曾言,朕在之所,便為龍闕。便為此刀名龍闕。” 秦鳳儀聽了一回典故,問媳婦,“那你說,陛下是什麼意思?”給他看歷代帝王佩刀,這個舉動,也就比景安帝請秦鳳儀去瞧瞧他的玉璽稍稍委婉那麼一丟丟罷了。 李鏡一時也不大明白景安帝的用意,這種給你欣賞我玉璽的事兒,較之尋常人的無數解讀,李鏡與丈夫道,“未登上大位前,什麼都是虛的。”給你看玉璽,又不是把玉璽給你。何況,就是把玉璽給你,你還不是皇帝呢,誰敢接啊! 秦鳳儀對於景安帝也一向不大信任,直待幾年後,秦鳳儀率軍進京,大皇子身死,秦鳳儀在禦書房見到放到書案上的一個紅木匣子,打開來,一柄微舊的寶刀靜靜的棲在匣中,秦鳳儀突然覺著,或者,至少那一日,景安帝是真心的。 |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六 小鳳儀自從入學始, 倒不成天想著出去逛了, 學堂對於他還是個稀罕地兒,他很好奇, 因為學堂裡小夥伴多, 他很願意去學堂啦~就是每天早起, 小鳳儀嬌慣長大, 早上向來懶起床。只是,自從開始念書,就得每天早起,用小鳳儀的話說,“簡直生不如死啊~” 小鳳儀想賴床, 又很怕學裡的駱先生,因為, 小鳳儀一入學, 很快就榮升了班裡挨駱先生揍最多的小學生。甭看小鳳儀慣會花言巧語,駱先生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只要是小鳳儀遲到,如果還想花言巧語的欺騙先生, 必要多打一記手板。小鳳儀的巧舌如簧在駱先生這裡根本無效, 自從入學念書, 時常因為遵守課堂紀律、完不成先生留的課業、上學遲到、以及欺負先生家的小閨女挨揍, 小鳳儀回家都跟他爹娘告狀,還慫恿爹娘,“爹, 你拿銀子去外頭雇人,悄悄的揍姓駱的一頓,也不要打重,他今天又打我兩下子,你雇人打他四下,給我出氣!” 小團見自家兒子每天挨揍,也很是心疼,先安慰了寶貝兒子,私下讓丈夫去跟駱先生溝通一二。小團道,“明兒我先置份禮,你去跟姓駱的說一說,小孩子就是教,也沒有每天揍的道理。咱家可是就阿鳳一個兒子,不是給他打著玩兒的。一個先生,把書教好才是他的本分!” 秦老爺道,“駱先生雖是嚴厲,也是好心。你看咱阿鳳,現下早上每天早早起床念書,也不賴床了。那大字寫的也齊整。” 小團瞪眼,“那也不能總是打啊。” “是是,明天我就去。”秦老爺連忙應了,小團此方滿意,與丈夫商量起明天給駱先生置辦的禮物來。 第二天,夫妻倆一道去接兒子放學,小團帶著兒子先回家,秦老爺過去同駱先生說話,秦老爺奉上禮物,誠心誠意的給駱先生一揖,道,“阿鳳淘氣,令先生費心了。” 駱先生道,“今天阿鳳就放狠話,說你晚上就來替他報仇了。” 秦老爺:兒子你這嘴也忒不嚴實啦~ “那孩子,就是有點兒淘氣。待大些,就懂事了。”秦老爺很是懇切道,“蒙先生教導,我家阿鳳懂事多了。” 駱先生道,“原我想著,秦老爺若是過來問罪,正好也讓小鳳儀回家。這孩子,便是我這些年,也未過見過如此頑童。” 秦老爺連忙道,“那不能,孩子因年紀小,方有些不懂事。待得大些,便能好了。”又說起自家兒子,“鳳儀那孩子,就是這性子貪玩了些,只要能定心定性,倒也不笨。” 駱先生之所以還沒辭退頑童,便是此間緣故,小鳳儀委實天資出眾。說不算笨真是謙虛,駱先生一向教導嚴格,每天除了上課,還有課後作業,像小鳳儀,回家從來不做作業,都是早早的去學裡補作業,該背的功課,檢查不到從來不急,待檢查到了,說過目不忘都不為過。 秦老爺很是懇切的託付了駱先生一回,一般時候,除非三節兩壽,駱先生不會接受家長的禮物,此次,卻是例外。主要是,帶秦家這一個小鳳儀,費駱先生十份精力不止。 秦老爺與駱先生說了無數好話,千萬懇求駱先生幫著管束兒子,就這樣,小鳳儀還把駱先生折磨的打算提前參加秋闈試,待秋闈試後,駱先生便解散了學堂班,準備去京裡春闈了。 小鳳儀聽說以後都不必去駱先生那裡念書了,很是高興,想著他爹果然威武,這就把姓駱的學堂給關了。小鳳儀更是每天吃的好,睡的香。不過,聽說駱先生就要離開揚州城,小鳳儀又有些捨不得,他從箱子裡把自己珍藏的金元寶取了兩錠,尋個漂亮精緻的漆紅匣子裝了,叫著他爹一道,過去看駱先生。 駱先生見到他,問,“你來做什麼呀?” 小鳳儀是很討厭駱先生的,他也不說是來送駱先生的,他裝作一幅大人模樣,背著手,斜著頭,道,“我聽說師娘就要走啦,我過來看看師娘,再看看囡囡妹。”完全不提過來送駱先生的話。 駱先生竟叫小鳳儀噎了一下子。 秦老爺笑眯眯地,“阿鳳聽說先生要去京城,很捨不得先生。” 小鳳儀哼唧兩聲,想著他爹也忒實誠,怎麼把實話說出來啦~ 駱先生看小鳳儀一眼,道,“我以為鳳儀得放鞭炮慶賀,以後不必再與我念書了呢。” 小鳳儀認真道,“鞭炮得等過年才能放哪。虧先生還是舉人哪,這都不知道!還能考進士,我看你很危險啦!”然後,他就一幅討人嫌的刁模樣,背著小胖手進了駱先生家,跑去找桂花師娘說話了。因著駱太太擅做桂花糕,小鳳儀就給師娘叫桂花師娘,小鳳儀道,“師娘,我聽說京城遠的很,你別去了,你到我家去住吧,讓先生一個人去唄。等他中了進士做了大官,你再過去。要是中不了進士,他肯定還得灰頭土臉的回來繼續教書啦。” 駱太太有時都不曉得小鳳儀嘴巴怎地這樣巧,駱太太摸摸他的頭,笑,“待我們走了,阿鳳你可得好生念書,以後也像你先生一樣到京城考進士才好。” 小鳳儀大大的桃花眼斜斜的瞟了自家先生一眼,一幅驕傲的了不得的模樣,與師娘道,“我考就不考進士,我考就考狀元。” 駱先生道,“人不大,口氣不小。” 小囡囡也牽著阿鳳哥的衣角,奶聲奶氣的說,“阿鳳哥,我聽爹說,狀元可難考了。” “怕什麼?就是考不中狀元,我也能考個探花。”小鳳儀自信滿滿,“探花全看臉,只要長得俊,一準兒能做探花!” 小囡囡很實誠的瞅了阿鳳哥兩眼,表示,“那阿鳳哥肯定就沒問題了。”阿鳳哥是長得很好看啊~ 駱太太聽著兩個小兒女的話,頗有些忍俊不禁。駱先生原想教導秦鳳儀幾句,見他與自己媳婦聊的熱鬧,而且,秦鳳儀雖則天資是駱先生都罕見的,但,與秦鳳儀天資半點不遜色是他的頑劣,駱先生這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都未見過這般頑劣的頑童。 駱先生請了秦老爺過去書房說話,駱先生道,“鳳儀這性子,管得好,以後定能光耀門楣,倘是不能管教,他這樣的天資,就太可惜了。” 秦老爺亦稱是,秦老爺發愁的是,他雖心疼孩子,但不是不講理的人,駱先生這樣的嚴厲,都不能讓兒子踏實學習,何況其他先生了。今日,秦老爺特意過來,就是想請教駱先生,看揚州城還有沒有合適的先生,好繼續讓兒子念書,駱先生道,“揚州城好先生不少,只是,阿鳳這性子,您得多管一管,讓他肯用功學習才是。” “我也沒少管。”秦老爺道,“我時常說他。” 駱先生道,“他那張嘴,比你的都巧,說有什麼用?” “哎,我就是發愁這個,現下阿鳳還小,不過是孩子的驕縱,我真擔心他以後長大沒本事叫人欺負。”秦老爺憂心忡忡。 要駱先生說,這有什麼可愁的,秦鳳儀一看就是吃硬不吃軟的貨,不聽話,很好,揍也揍他個聽話! 只是,看秦老爺那一臉憂心兒子的模樣,也不是個能下狠手教導的! 不得不說,駱先生當真是看透了秦老爺的本質,秦老爺做生意是很兇猛啦,這不過五六年,他的生絲行便在揚州城數一數二。而且,如今家庭豐盈,秦老爺都開始插手鹽課生意。但,對待家庭,秦老爺完全是另外一顆豆腐老心。不只是小鳳儀身世的緣故,秦老爺捨不得打,就是自秦老爺本心講,他也並不盼著小鳳儀以後認祖歸宗做皇子王爺啥的,秦老爺與妻子這些年也沒有子嗣,秦老爺是真把小鳳儀當自己骨肉的。於是,對寶貝兒子越發寶貝,更捨不得嚴厲管教啦。 待駱先生走後,秦老爺給寶貝兒子轉了學,結果,果如駱先生所言,簡直是沒一家私塾能管得了小鳳儀這樣的頑童。在沒有駱先生這樣的嚴師的教導下,小鳳儀熱愛上了關撲以及臭美事業。 現在,小鳳儀的愛好是每天出門關撲啦。 另外,就是聽方太太拍他馬屁。 小鳳儀因為貌美,如今是揚州城的風雲人物,但凡他穿過的衣裳,他用過的料子,無不暢銷揚州城內外。方太太家做綢緞莊的生意,每天哭著喊著的送小鳳儀新衣穿。有些貴重料子,自家人捨不得做衣衫,都要送給小鳳儀做衣裳的料子,直把小方灝氣得要命,私下對小鳳儀又是白眼又是不屑。小鳳儀才不理他,惹急了小鳳儀,倆人還要幹一架。這個時候,方太太都會讓兒子讓一讓小鳳儀啦,小方灝看他娘這般,直接氣哭,大哭著問他娘,“別人的娘都偏自己孩子,娘你怎麼偏外人?” 方太太倒很實在,給兒子擦乾眼淚道,“娘這不是為了咱家的生意麼,娘心裡最疼的,還是我家阿灝啊。” 於是,小方灝更傷心了,跟他爹道,“我娘掉錢眼裡出不來啦~” 他爹笑眯眯地,“要不聖人怎麼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小方灝深覺,聖人這話說的太對啦,他氣哼哼地道,“我娘是女子,臭阿鳳是小人!” 方老爺哈哈大笑,深覺兒子活學活用,很是聰明啦~ |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五 秦老爺給他兒子喊的, “這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哦。”, 秦老爺當時嚇的腿一軟,好懸沒跪下。不過, 秦老爺現下已經展示出後日的影帝風彩, 他嘴一撇, 露出個哭兮兮的模樣, 委屈巴巴的問兒子,“在兒子心裡,爹不是最高最俊最威風的麼?” 小鳳儀的注意力立刻被他爹拉了回來,小鳳儀多機伶的人哪,人家大叔再高再俊再威風也是外人, 當然沒有他爹親啦,小鳳儀當即便嘴甜甜道, “雖然那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 但是,比起爹你來,還是差一大截啊!” 秦老爺最受不住他兒子的甜言蜜語,立刻樂不顛兒的將兒子從脖頸處頂到了頭頂, 小鳳儀拍手叫好, 父子倆歡歡喜喜的回家去了。聽到小鳳儀變嘴的景川侯表示:雖然這小孩兒是長得不錯啦, 沒想到竟然是個馬屁精~ 父子倆嘻嘻哈哈的遠去, 一則因秦老爺較之先前的竹竿樣委實變化巨大,想想吧,一竹竿變麻團, 叫誰誰認得出來啊。至於小鳳儀,只看若干年後他上京趕考,連他親爹都認他不出,就可見小鳳儀這相貌,根本沒有半點兒體現父系基因的地方。 所以,景川侯只當這父子倆是印象稍微深些的路人甲,也是人之常情啦。 秦老爺晚上把寶貝兒子哄睡,與妻子說起今日之險,秦太太也是嚇得胸口一跳,雙手合什直念佛,與丈夫商議道,“要不,咱們還是搬杭州去吧,我聽說,杭州也是好地方。” 秦老爺到底歷練豐富,而且,這一路南下,剛在揚州安頓下來,若突然搬家,反是令人起疑。秦老爺道,“不急,原本咱們與景川侯也並不相熟,今日錯肩而過他也沒有認出我來。這幾天少讓阿鳳出門,再等等看罷。” 秦太太想想丈夫說的,倒也有理。 而事後的發展,也如秦老爺所料,景川侯自揚州府失望而歸。 此次下揚州,景川侯自是奉了景安帝之命 。 要說景安帝,如今宮裡已有三位皇子,又不是缺兒子的,之所以再派景川侯尋人,主要是,景安帝出宮微服,由景川侯相隨,景安帝也不知想起什麼了,君臣二人往靈雲寺去了一趟,景安帝還擲了一簽,簽文有四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這簽文,景安帝只給景川侯看了一眼,景安帝道,“再找一找吧。” 景川侯便知道,這是景安帝問的柳王妃所出皇子。 景川侯這幾年也沒斷了調查秦氏夫婦的行蹤,這對夫婦去的地方委實不少,為人亦是狡猾,很多時候,都令景川侯撲了空。景川侯親至揚州,也沒能找回小皇子。當然,景川侯也沒長前後眼,更不曉得那駝在胖子肩上,巧言令色長得很是不錯的小胖子便是自己要尋找的流落在外的小皇子殿下。 因著小皇子出生就流落在外,景安帝對這個兒子不能說沒有感情,血緣天性,景安帝也不願意自己骨肉流落在外。不過,人海中尋找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了,景川侯無功而返,景安帝也未多加責怪。 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時,小鳳儀已經五歲,這是景川侯第二次來揚州,覺著這巧言令色嘴巴甜的小子有些眼熟,不過,小鳳儀很快被圓潤潤的胖子爹接走,景川侯未曾多想,第二次錯過小鳳儀。 這次將兒子自景川侯的眼皮底下接回家,秦淮覺著,再有一次,他非心臟病不可。秦淮決定,提前送兒子上學,每天上學,兒子就不會總想出門逛了。小鳳儀是個聰明的孩子,秦淮小團都認得字,但,再深的文化就沒有了。為了教導兒子,小團還自學了唐詩三百首,小鳳儀每天一首詩,背的比他娘都熟。 兒子這麼聰明,夫妻倆是絕不可能浪費兒子天資的,夫妻二人決定,要花重金把兒子培養好。秦淮考察遍了揚州城的私塾,最終選了一位駱秀才的蒙學,小團不甚滿意,道,“就秀才功名,能教得了咱們阿鳳麼?”在小團看來,能教自家阿鳳的先生,最次也得是個舉人啊。 秦老爺擺擺手,“你可別這麼說,我把蒙學看遍了,別個蒙學,我送的見面禮,先生們都笑納了,獨這位駱先生不同,禮沒收,還說要是阿鳳想去念書,得先考試,考過了才能入學。要是考不過,人家先生還不收哪。” “這可真夠譜兒大的。”小團問,“那都考什麼,你打聽沒?” 秦老爺道,“就是些三百千的東西,咱阿鳳都會的。” 小團自豪道,“咱阿鳳還會背好幾百首唐詩哪。”說到兒子,小團便信心滿滿。 秦老爺道,“明兒我帶著阿鳳去考試。” 小團道,“我也一道去,給咱阿鳳加油。” 因著明天考試,夫妻倆當天晚上還帶著兒子拜了回祖宗,求祖宗保佑兒子能考試順遂,順利升學。然後,第二天下午,一家三口便信心滿滿的去了,待到了駱先生的學堂,發現與他們一道等著考試的還有一戶姓方的人家。方家是揚州大族,聽說他家族長還在朝中為高官,當然,留在揚州的多是方家旁支。但,有一位在京為高官的族長,已足以令這些留在揚州的族人自傲。不過,秦淮與小團也自信的很,主要是,自家兒子一看就比方家孩子出眾。看自家兒子那圓圓的小臉兒,大大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樑,以及那渾身上下就帶著的活潑招人疼,相對比下,小團覺著,方家孩子自相貌到才學,哪裡都比不上自家兒子。 當然,這是秦家夫婦的感想。 方家大奶奶卻是被小鳳儀煩的夠嗆,方家大奶奶對於秦淮小團夫妻倒沒什麼意見,覺著雖是商賈之家,為人倒也謙遜懂禮。只是,這家孩子怎麼這樣兒啊,原本,人家小方灝端正著小身子正背論語哪,小鳳儀就湊過去,拿著個金鑲玉的九連環臭顯擺,問小方灝,“你會不會玩兒這個?” 小方灝瞅一眼,搖頭,沒玩兒過。小鳳儀便揚起一張小胖臉兒,“你過來,我教你。” 小方灝過去,小鳳儀教給小方灝玩兒九連環,小方灝開始玩兒,不大熟練,小鳳儀就總是,“笨,不是這樣,是這樣!”要不就是“你腦袋長來做什麼的,擺設嗎?”不然便是“笨死了笨死了,不給你玩兒了!”,方太太聽的已大是不悅,比方太太先行爆發的是小方灝,小方灝叫小鳳儀說急了,噢一聲便撲了過去,給了小鳳儀一下子,小鳳儀早便是整條巷子同齡孩子裡的小霸王,與年齡相仿的小方灝幹仗,小鳳儀一點兒不怵,不待父母把這倆孩子分開,小鳳儀刷刷兩爪子,撓了小方灝個滿臉花。 於是,倆人尚未考試,便先幹了一架。 方太太見兒子臉被小鳳儀撓花了,頓時急眼,說小團,“你家小子怎的這般沒規矩!” 小團不甘示弱,“你家孩子也打我家阿鳳了!”摸摸自家兒子的小臉兒,問,“疼不疼?” 小鳳儀耀武揚威滴對著小方灝晃拳頭,“他再敢打我,我還揍他!” 小團得意,深覺兒子威武!方太太氣個半死! 倒是秦老爺與方老爺,彼此笑眯眯的說起話來,方老爺只是有個秀才功名,秦老爺在揚州經商,現在有家不大不小的生絲鋪子,說到彼此的孩子,秦老爺誇人家小方灝,“文靜。”方老爺誇小鳳儀,“活潑”。完全不見兩家女人都恨不能挽袖子親自下場幹一架了。 好在,很快年輕的駱秀才就結束了一天的教學,過來考試新學生了。 駱秀才見小方灝臉半花,就知道小孩子打架了,問,“為何打架啊?” 方太太雖則生氣,也沒有去告小鳳儀的狀,小團更是道,“先生莫怪,孩子間,短不了的。” 小鳳儀已是機伶的摟住小方灝的脖子,做出一幅哥倆好的模樣,對駱先生道,“先生,我們和好啦。”結果,小鳳儀覺著和好了,小方灝可沒有這樣認為,小方灝剛吃了虧,叫小鳳儀撓了兩爪子,這會兒小鳳儀過來摟他肩,小方灝拽過小鳳儀的手,嗷的就是一口。小鳳儀叫小方灝咬的,臉都白了,小鳳儀疼的,一拳揍到小方灝的鼻子上,小方灝當天哭啞了嗓子。 小鳳儀氣的,捂著被小方灝咬出血的手說他,“你還有臉哭,你看你把我咬的,也流血啦!”小鳳儀跟他爹娘道,“不考啦,先回去裹傷,明兒再來考!” 小方灝當天一直哭到晚上吃飯,吃過飯繼續哭,哭到睡覺。 方太太也是生氣,與丈夫道,“再沒見過這般野孩子。” 方老爺道,“行啦,小孩子間,還短了打架。咱阿灝把人家咬的,手上也流血了,你看人秦家孩子,一滴淚都沒掉,阿灝這也太嬌氣了。” 方太太氣道,“先前還撓了咱們兩爪子,你是沒看見,還是瞎了!” 方老爺倒是沒瞎,他根本沒覺著小孩子打架是什麼大事,留下方太太獨自生了半宿氣。 孩子間的事就是這樣神奇,第二天再去考試,二人雙雙入了駱先生的學堂,沒個三兩天,小方灝就邀請小鳳儀去自家玩兒了。看著來自家玩耍的小鳳儀,方太太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小鳳儀也不喜歡方太太,秦家是開生絲行的,方家則是幹綢緞莊,小鳳儀時常批評小方灝的衣裳不好看,到方家時就批評方太太家的衣裳顏色醜。小鳳儀指手畫腳地,“阿灝才多大,就給他穿這種鹹菜綠,難看死了,再沒有春天穿這種顏色,都是老太太們在穿。這是不是你家賣不了的下腳料給阿灝穿的啊。” 方太太氣的,“誰說是下腳料啊,都是鋪子裡的好料子。” 小鳳儀才不信,她吊著一雙大桃花眼道,“一準兒是你庫裡積壓賣不出去的料子,我也看方大叔穿了,一個比一個難看。” 方太太氣個半死,說小鳳儀,“沒見過你這麼刁鑽的孩子。” “你沒見過,那是你頭髮忒長的緣故。”小鳳儀翻個大白眼,道,“你明兒給阿灝換了這衣裳,他穿這衣裳,跟先生的書僮似的!” 方太太叫討厭孩子小鳳儀批評了一回審美,當天晚上還跟自家兒子說,“不要跟秦家小子玩兒,他那麼討厭,在學裡一準兒沒朋友。” “學裡的同窗,阿鳳都認識。”小方灝,“娘,明天我不要穿綠袍子了。”穿衣裳不好看總是被阿鳳笑。 “綠的怎麼啦,特文氣。” 方老爺輕咳一聲,“孩兒他娘,也給我換一身吧,這顏色,是有些老氣。” 方太太氣煞! |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四 因為要找鳳凰兒子, 景安帝派出的還是心腹重臣景川侯。景川侯也不負景安帝所托, 主要是景安帝說了柳王妃有身孕之事,景川侯想著, 柳王妃的身子骨, 再加上初有身孕, 應不會走的太遠, 往西往北氣侯幹噪嚴寒,柳王妃一行最大的可能便是南下,於是,景川侯多在冀魯一帶打聽,別說, 還真給景川侯打聽著了。只是,景川侯到的時候, 秦淮小團夫婦已帶著小平兒與柳王妃的骨灰離開魯地, 一路南下往江淮而去。 景川侯卻是把當初給柳王妃診脈的大夫、接生的產婆,以及柳王妃過逝的消息都帶回了京城。 若柳王妃還在,尋人是好尋的,無他, 柳王妃的身體, 即使遠行, 也不會走的太快。但, 柳王妃已經過身,秦氏夫妻帶著皇嗣,到底去了哪裡, 當真是泥牛入海,不好查起。尤其,此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故而,景川侯便先回京城向景安帝回稟了在魯地查到的事情。 景安帝聽聞柳王妃已經過逝,默然半晌,方道,“孩子如何?” 景川侯道,“王妃于二月初三產下一子,王妃過身後,秦家夫妻帶著皇子離開了魯地。他們的下落,怕要細細尋起了。” 景安帝道,“是個皇子啊……” “是。”景川侯當差細緻,道,“聽聞,小皇子背生一點胭脂痣。” 景安帝道,“秦家夫妻裡,那個秦淮,原是侍郎府的侍衛,父母早逝,跟著叔嬸長大,與叔嬸不大親近。秦淮的媳婦,是王妃奶娘沈嬤嬤之女,伴著王妃長大。他們或有一日會與沈秦兩家聯繫,這兩家人,盯好了他們。” 景川侯連忙應是,景安帝道,“王妃過逝,他們定會遠離京師,慢慢查吧。” 景川侯見景安帝氣色不大好,道,“秦氏夫婦必是王妃心腹中人,便是一時尋不到小皇子,還請陛下寬心,小皇子有他們服侍,當能平安。”在景川侯看來,雖則立場不同,但,秦氏夫婦現下定是忠僕無疑的。只是,小皇子那樣的身份,卻不適宜由他們撫養長大的。何況,人心這樣的東西,是最說不好的。 景安帝微微頜首,景川侯便退下了。 秦家夫婦一路南下,他們早有準備好的身份文書,因有小平兒要看顧,走的並不快。嬰兒的生長速度是令人吃驚的,小平兒越發白嫩可愛招人疼,而且,這不是秦家夫婦的一家之見,就小平兒的相貌,那真是,除非是瞎子,不然,再沒人能挑出半點兒不好來的。只是,這孩子總是病,令秦家夫婦憂心。大夫看了不少,小平兒食量較同齡的小孩子也一點兒不小,個子長的也快,就是時不時的要病一病。秦淮就尋思著,是不是孩子命裡有什麼妨礙,待到金陵,特意尋了一位城中有名的大仙,給孩子看相。 大仙看了面相,又問了八字,給小平兒摸了摸骨,大仙兒掐指一算,嚇一跳,問秦淮夫婦,“這位小公子當真是你二人親子?” 秦淮給問的尷尬,小團也以為自己暴露了,不過,她仗著膽子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雖然小主子是皇子,但,皇帝陛下不是好人,小團覺著,自己與阿淮哥最忠心不過,肯定能把小殿下養的好好的。 大仙擺擺手,“夫人勿怪。老朽觀你二人都是極有後福的面相,但,你之二人面相雖貴,卻仍遠不及這位小公子,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哪。” 秦淮嚇一跳,想著這大仙還當真有些門道,秦淮連忙恭敬請教,“還得請先生幫忙看一看,我家阿平,平日裡吃奶也香,先生你也說他是貴命,如何總是要病?哎,不瞞先生,哪個月都要喝兩碗湯藥麼。” 大仙問,“小公子單名一個平字麼?” “是,寓意平平安安。” 大仙搖頭,“不妥不妥,平字太平,與命格不符,故而要病。”與秦淮道,“當另給小公子取一壓得住的名字。” 秦淮問,“取何名為好?” 大仙遞給秦淮一隻籤筒,令他搖了一支簽,自己卻是未看,只是遞給秦淮,道,“都在這簽裡了。”便雙目微闔,令他一家人離去了。 秦淮帶著小團妹和阿平小盆友離開了大仙居所,待回到租住的客棧,秦淮才與小團妹看了那簽文,上面並無字,而是畫了一隻鳳鳥,秦淮道,“莫不是要咱阿平改名兒叫鳳鳥。” “鳳鳥叫什麼名字啊,叫也是叫鳳哥兒,鳳凰,阿鳳。” 夫妻倆因著那大仙說小殿下是個貴不可言的命相,生怕洩露身份,卻是不敢在金陵多呆,商量一番後準備去揚州,剛結帳要走人,就見客棧將一病重的讀書人自下等房中扔了出來,秦淮因著剛去給兒子看過大仙,他向來也是信因果之人,見客棧夥計行事粗魯,不由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波折,這般將他放在門外,便是死路一條了。” 因著秦家夫婦住的是上房,掌櫃耐著性子解釋,“秦老爺不曉得,這位程公子在咱們這裡已是病了月餘,並未收他房錢,只是,他這病總是不好,咱們是做生意的地方。如今他這般,委實是不敢再收留了。” 秦淮知客棧有客棧的難處,便給了夥計一塊銀子,道,“出去幫忙雇輛車去,把這位公子放到車上,我自有安排。” 夥計收了銀子,入手便知足有五錢,當下禁不自禁叫車去了。 秦淮想著,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手裡不少銀錢,便拿出幾十兩銀子,連帶著這位重病的公子,一併送往了金陵城有名的醫館,把銀子託付給醫館的大夫,令將這位公子醫治好,秦淮便帶著妻兒離去了。 秦淮道,“只當給咱阿鳳積德了。” 小團道,“是該如此。” 待到了揚州,一家人安頓下來,有一日,小團收拾東西,尋到了當年同自家姑娘去靈雲寺搖出的簽文,小團看了回簽文,想到自家姑娘的種種,忍不住又抱著阿鳳哭了一場,待看這簽文時,小團與丈夫道,“當時我搖到這簽,你還說呢,咱們原是在京城的,如何會來南面兒。如今看來,可不就應了這簽,咱們果然是要來南方安家的。” 秦淮再看這簽文,念道,“鳳皇來儀,鳳皇來儀,說不得便是說的咱們阿鳳。” “就是這樣,除了咱們阿鳳,誰還配得起這四字。”小團心下一動,道,“大名兒一個鳳字,不能盡善,我聽說,宮裡皇后娘娘所居中宮,叫鳳儀宮。那姓平的,先前不過做小,她也配鳳儀宮之位。咱們阿鳳,不如大名便叫鳳儀吧。鳳皇來儀,正配咱兒子。” 秦淮想到平側妃,亦是厭惡的很,遂點頭道,“是這個理。” 夫妻倆把兒子的大名兒定下來,不知是不是那大仙委實鐵口直斷,法力不凡,自此,小鳳儀果然身康體健,一年也不打一個噴嚏的。 尤其,小鳳儀漸漸長大,少時便展露遠超同齡孩子的天資,譬如,整條巷子的同齡小朋友,沒一個打架能打過小鳳儀的。而且,十個月會走之後,兩個月內,小鳳儀便把走路這項技能練習的無比熟悉,因為,自從會走路後,家裡簡直是沒有他走不到的地方,連庭院中的大樟樹,他娘一個不留神,小鳳儀便爬了上去,簡直把他娘嚇個半死。待這小子會說話後,更是花言巧語無師自通,見著胖子誇有福,見著瘦子誇苗條,見著大嬸叫姐姐,見著姐姐叫美人,這種都是最低級的甜言蜜語了。小鳳儀讓人喜歡的是,這是個貼心的孩子,像他爹每天白天出去鋪子裡打理生意,待他爹晚上回家,小鳳儀就會顛兒顛兒的跑過去,給他爹捏胳膊捏腿,把他爹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小鳳儀有什麼想要的想買的,這個時候提出來,那真是,他便是要天上月亮,他爹都會給他架梯子去摘。 他娘更是,與四鄰來往起來,有這麼個漂亮兒子,簡直是震驚了街坊鄰里,秦太太回家就跟丈夫顯擺,“都說再沒見過咱家阿鳳這樣俊俏的孩子。”而後,小鳳儀接著紅遍了揚州城的婚配界,主要是,這孩子生得特別好,時下揚州人成親,有用童子滾床的習俗,說是用童子滾床,兒子來得快。小鳳儀第一次參加滾床的差使後,他滾床的那對新婚夫婦,三個月後便診出身孕來,把那家人喜的,還給小鳳儀做了身新衣裳送他穿。 要說頭一回還只是湊巧,接連三回,由小鳳儀滾床的新婚夫婦,都是成親三月便診出身孕。 從此,小鳳儀就紅啦。 想請他做滾床童子也不容易啊,倒不是秦太太難說話,主要是小鳳儀不好說話,他是爹娘的獨生子,模樣生得好,嘴巴生得巧,貼心時是真貼心,要是拗起小脾氣來,簡直是爹娘都拗他不過。而且,小鳳儀天生的派頭,滾床童子什麼的,他一個月只肯做一回,多一回也不肯勞累,而且,請他做滾床童子的人家,還得合他眼緣,送他禮物啥的,總之,種種刁頑,已依稀可見日後頑童苗頭。 讓秦老爺心驚膽戰的是,有一回,他抱著兒子出門玩兒,竟然見著景川侯騎馬經過,當下把秦老爺嚇得不輕,就想掉頭就跑。不過,秦老爺到底非常人,他要是抱著兒子跑路,可就真得引起景川侯察覺了。秦老爺按捺住驚惶的心情,故作坦誠的在街邊與景川侯錯身而過,如今秦老爺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了,因著養兒子,小鳳儀半夜會餓,秦家夫婦哪裡捨得寶貝兒子挨餓啊,故而,總會令廚下晚上備著吃食,而且,小鳳儀是個熱鬧脾氣,他不喜歡一個人吃東西,他要爹娘陪他一起吃,於是,小鳳儀越長越高,秦老爺夫妻則是往橫向發展,現下,夫妻兩個,都是圓潤潤的一臉福相。 所以,景川侯當真沒留意街邊兒的胖子,正當秦老爺心下慶倖自己相貌路人甲,並未令景川侯起疑時,騎脖子上的寶貝兒子突然說話了。小鳳儀自從能清晰的表達自己意見開始,出門向來不要人抱,他都要騎他爹脖子上,覺著騎得高,看得遠。如今亦是如此,秦老爺就聽小鳳儀滿帶著好奇的童聲響起,小鳳儀還指著騎著高頭大馬的景川侯道,“爹,那位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啊!” 他爹當下冷汗就下來了,景川侯仍未留意秦老爺,覺著這人圓圓胖胖,一幅財主樣,沒啥好看的,倒是多看了那胖子脖子上騎著的小孩兒一眼,景川侯心下暗贊:怪道說江南人傑地靈,這孩子生的可真好,鐘靈毓秀四字再恰當不過。 此番擦肩而過後,下一次的見面,便是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的時候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