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對峙 文登營對江戶幕府的作戰行動迅速進入了第二階段,從海上砲擊變成了登陸作戰。 步兵部隊看著水師兄弟們大放異彩,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想要在日本的國土上大干一場。命令一下,殺氣騰騰的部隊立刻開始登陸,在戰船的掩護下,運兵的福船靠岸,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源源不斷地登上了江戶港碼頭,在廢墟上集結。 此時的江戶港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威脅到文登營的能力,別說軍隊,就連倖存的百姓也跑了個精光,大軍毫無阻礙地登陸、集結,比平時的訓練還輕鬆。 訓練有素的部隊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集結,蔣邪和鄧範各帶一半隊伍,分頭行動,前者往西面運動,攔截調頭返回的幕府軍,後者則直接往江戶城進發。 因為掌握了幕府的一舉一動,所以文登營的行動思路非常清晰,就是將幕府的武裝力量擋在江戶城之外,避免捲入全面對抗,然後直接直搗黃龍,讓德川家光在沒有反抗之力的情況下屈服。 宿場町。 德川光貞帶著三萬大軍浩浩蕩蕩開往江戶,數百名武士簇擁著他,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後面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足輕隊伍。總大將鬆平信綱已經隻身出發進了江戶城,現在全軍的指揮權就落到了他肩上,這位禦三家之一的親藩大名覺得壓力山大。 前方偶爾有輕騎回報:“殿下,大軍離江戶只有二十多里了。” “殿下,前方一切正常,未見敵踪。” …… 聽了禀報,德川光貞略微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了海上的慘敗和江戶港被攻擊的消息,現在敵人兵臨城下,將軍身邊沒有像樣的部隊保護,從西面返回的幕府大軍投鼠忌器,這一仗該怎麼打,他心裡實在沒底。現在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順利趕回江戶城,將指揮權重新移交給鬆平信綱或者任何一個夠資格的人,把千斤重擔卸下——不管是戰敗,還是逼得敵人與將軍德川家光一起同歸於盡,兩種結果他都承擔不起。 可事情偏偏朝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就在離江戶只有二十里不到的地方,原本只有好消息的輕騎終於傳回了壞消息。 “殿下,前方突然出現明軍阻擋我軍去向,而且派出去與江戶城聯絡的人全部失踪,無一返回。” 德川光貞心裡一沉。阻擋大軍前進,並切斷了與江戶城內的聯繫,看來局勢比自己預想的更加惡劣。 他吩咐左右:“都隨我來,去探探前方虛實。” 幕府三萬大軍和蔣邪帶領的兩個協四千人的部隊在江戶郊區碰上了,雙方都停下了前進的腳步,進入了對峙。 蔣邪的任務就是把幕府軍擋在江戶城外,時間不用太長,一天足以。他當即下令:“傳令下去,全軍布陣,進入戰備狀態,採取防禦陣型,沒有新的命令下達之前,不能放一個倭人過去!” 部隊迅速變縱隊為橫隊,以營為單位,列成了長長的防守陣型,同時構築砲兵陣地,一門門輕便的山地炮被從後方推了上來,在火銃的保護下,在步兵陣列之間一字排開。 蔣邪找到一個坡地,登高望遠,打量著幾里之外的幕府大軍。 “對方以步兵為主,沒有成建制的騎兵,橫陣就可以應對。”蔣邪一邊觀察一邊對左右下令,“陣勢擺開之後,如果對方不攻擊,我們就不開火,等待命令。” “是!” 德川光貞騎著個頭並不高大的戰馬,在一群武士的簇擁下來到前方,正好看到對方在有條不紊地改變陣型,看樣子是要大打出手。對方的兵力目測似乎比己方要少許多,但是陣列變換之熟練讓他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這支明軍是不可小覷的強軍啊!” 等他再看到對方清一色的火銃和數量驚人的小型火砲之後,德川光貞更加吃驚。 “居然全員都是鐵炮眾!而且配備了這麼多的大筒?”他喃喃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居然有如此的財力和手段?” 德川光貞回頭看了看自己後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此時的幕府軍因為倉促停止行軍,隊伍亂糟糟的,足輕們在武士們的呵斥下不知所措,抱著長槍四處亂竄,三萬人的大軍亂成了一鍋粥,半天還擺不出一個像樣的陣列。加上人數只有兩三千的鐵炮眾,不管從戰術素養和武器裝備,幕府軍都處於下風,唯一佔優的就是兵力了。 德川光貞並不知道,對手文登營全部都由全脫產的職業士兵組成,唯一的任務就是訓練和戰鬥,而構成了幕府軍主力的足輕,只是戰時徵召而來,平時還是要種田維持生計的,雙方的差距自然天差地遠。 等文登營佈置好陣列之後,蔣邪仔細察看幕府方面的動作,忍不住吐槽:“這麼半天了還無法列陣,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如果碰到韃子這樣的全騎兵部隊,此刻衝上去,只怕就要崩潰。看來伯爺說的一點沒有誇大。” 出發前,陳雨曾經告訴他,日本軍隊的足輕,大多由農民組成,戰鬥意志和戰術素養都差強人意,大名之間打仗,傷亡最多的是武士,分出勝負後,足輕們拍拍屁股就能跑回自己的家裡繼續種田。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指望這些足輕能有多強的戰鬥力,是不現實的。 嚴陣以待的文登營靜靜地看著對手慌亂地佈陣,銃炮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似乎隨時可以開火,給了幕府軍很大的心理壓力。 有人忍不住問德川光貞:“殿下,敵人兵力不多,乾脆直接衝上去一陣掩殺吧?亂拳打死老師傅,如果一板一眼地對陣,似乎對我方很不利啊!” 德川光貞白了他一眼:“敵人的背後是幕府,是將軍閣下!沒有那邊的命令,擅自開戰,敵人狗急跳牆,與江戶城玉石俱焚,你承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提出建議的人訕訕地退下。的確,大軍投鼠忌器,在戰略上是非常被動的。 |
大明鐵衛第三百八十七章垂死掙扎 聽了這個建議,德川家光眼睛一亮。 “這個想法很好,外交的失敗可以推到天皇身上,到時候由我來撕毀合約,就成了功臣,威望增加,壞事反倒成了好事。” 眾人紛紛稱讚:“將軍英明!” 主意打定之後,德川家光的心情也就沒有之前鬱悶了,接下來就是和家臣們商議了一番細節的問題,主要是圍繞如何在處於下風的時候不卑不亢地與對手簽訂合約,最大程度維護幕府的尊嚴。 陳雨留給幕府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等眾人商量一番後,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德川家光正打算率領眾人出城時,一個侍從飛奔而來,激動地說:“將軍,鬆平老中的大軍回來了,已到達宿場町附近,離江戶城只有三十里了。老中本人已經快馬加鞭,先行返回,此刻已經在官邸外了。” 德川家光愣了一下,錯愕地說:“信綱回來了?” 話音剛落,大廳外出現了一個身影,鬆平信綱的聲音響起:“將軍,屬下無能,沒能截住敵人,聽聞江戶被圍的消息,就星夜趕路,幸好趕在敵人登陸之前趕回來了。” 在眾人心情複雜的注視下,風塵僕僕的鬆平信綱大踏步走到德川家光面前跪下:“將軍,請給屬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屬下領兵守護江戶城、守護將軍!只要屬下一口氣在,絕不會讓敵人踏入江戶內城一步!” 德川家光本來對帶領大軍出征卻毫無戰果的鬆平信綱非常不滿,但是到了這種地步,斥責甚至懲罰他也沒有多大意義了 而且大敵當前,自毀長城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當下只能和顏悅色地說:“信綱啊,那些事暫且不說了,回來就好。眼下的形勢很複雜,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不,江戶的事情,進城時屬下已經聽說了,而且城下町成為一堆廢墟,也親眼看到了。”鬆平信綱堅定地說,“敵人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強大,但並非無懈可擊。他們的戰船和國崩無法抵擋,但是戰船畢竟不能上岸,只要我們重兵堅守內城,敵人就無可奈何。守住之後,再徵召天下諸侯來援,等待敵人糧秣斷絕,援兵抵達江戶,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德川家光知道這個屬下是最強硬的主戰派,讓他徹底向敵人低頭,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這樣一來,反倒顯得自己這個幕府大將軍有些軟弱無能,當下躊躇起來。 阿部忠秋想了想,建議道:“將軍,鬆平君的話並非沒有道理。硬拼敵人的大船是絕無取勝機會的,但是退守內城,用陸地的縱深來換取些許主動或許是可行的。我們在海上奈何不了他們,但是他們的國崩也打不到內城,這樣就是個僵持的局面。就算他們有陸師,能上岸發起攻擊,也無法一口氣吞下幾萬大軍,等到對方糧秣耗盡,各地諸侯來援,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了。” 德川家光遲疑地問:“可是敵人的船隊太強,龜縮在城池之內不敢出戰,又有什麼意義?舉全國之力,也只能讓敵人從容退去,這對幕府難道是好事?天下諸侯會不會認為將軍府無能,從而產生異心?” 在他看來,讓敵人打到家門口,而且把城下町炸成廢墟,已經是莫大的恥辱了,不如早點妥協,讓敵人退卻,將影響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要是用烏龜流戰術拖下去,甚至讓外地的大名來到江戶親眼看到幕府無能的一面,帶來的深遠影響只怕會更加惡劣。尤其是那些西部的大名,看到高高在上的幕府原來如此不堪一擊,心裡會打什麼小九九誰也不敢肯定。 阿部忠秋說:“將軍擔憂的屬下也明白。不過我們可以擺出這樣的姿態,然後以此為籌碼讓對方知難而退,放棄特別條款,同時答應關於貿易的三條,這樣一來,達到了大部分目的,對方也不會堅持下去了吧?” 德川家光沉吟良久,權衡利弊之後,覺得還是可以試一試的。退守也好,徵召天下諸侯也罷,都可以作為紙面上的籌碼,來換取敵人的讓步,未必要耗到援兵到來的時候。於是採納了這個建議:“那就按照你們說的辦吧。忠秋,辛苦你了,再出城一趟,按這種思路去和對方交涉。” “遵命!” 德川家光問鬆平信綱: “你孤身先行返回,那麼大軍由誰統率?” “紀伊德川家的德川光貞。” “恩,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傢伙,大軍交給他能放心。那就這麼辦吧! ”德川家光打起精神,“諸君,江戶城和幕府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就讓我們同心協力,共同度過難關吧!” 家臣們紛紛伏地:“哈依!” 阿部忠秋信心滿滿地再次出城,來到“威海”號上,把醞釀好的說辭和盤托出。 “……閣下,將軍的意思就是這樣。雖然鬆平信綱帶著幕府大軍及時趕回,而且態度強硬,但是將軍顧全大局,不打算與閣下全面開戰,只要閣下放棄特別條款,其餘三條將軍願意全部接受,幕府維護了顏面,閣下也得了實惠,如何?” 在阿部忠秋看來,所謂日本恢復對大明的朝貢,受益者只會是崇禎皇帝,對於陳雨個人而言並沒有實質的好處,費力不討好,只要獲得了貿易中的利潤,再加上幕府大軍作為籌碼,對方多半不會堅持這一條特別條款了吧。 陳雨的回答卻出乎意料:“你以為多了一些炮灰部隊,就能讓我改變主意嗎?” 面帶笑容的阿部忠秋愣住了,“閣下?” 陳雨擺擺手:“來人,把他綁起來,帶下去關押。” 望著一臉懵逼,掙扎著被五花大綁帶下去的阿部忠秋,陳雨輕輕哼了一聲。 其實幕府大軍的動向全部在陳雨的掌握之中,鬆平信綱在半路遇見了鎩羽而歸的山本有紀,得知了海上的戰況,立馬調頭趕回江戶的信息,都趕在鬆平信綱溜進內城之前呈報給了陳雨。雖然不能肯定幕府方面是否會因為這個變化而改變主意,但陳雨能肯定,德川家光多半會倚仗大軍及時返回的籌碼重新談判合約條款,進行垂死掙扎,結果還真被他猜中了。 陳雨對身旁的蔣邪、鄧範等人下令:“按照新計劃準備行動,蔣邪率部向西面運動,警戒三十里之外的幕府軍,鄧範則直接圍困江戶城,迫使德川家光屈服!” |
第三百八十六章一盤大棋 砲擊江戶之後,德川家光屈服了。他甚至沒有等鬆平信綱的大軍返回,就直接授權阿部忠秋與陳雨草擬了合約。 合約的內容不折不扣地按照陳雨的條件兌現,關於貿易主要有三點:第一,重新開放對馬島與朝鮮的貿易,並且允許文登營在對馬島駐軍,以保護文登商行的貿易利益不受威脅;第二,恢復用慶長銀結算,從此永不啟用特鑄銀;第三,限制福建方面的生絲、絲綢進口數量,釜山倭館銷往日本的生絲數量則不受任何限制。 除了這三點,陳雨挾大勝之威,還提出增加一個特別條款:日本重啟對大明的朝貢,以藩屬身份向大明皇帝稱臣,並接受大明皇帝的冊封。 阿部忠秋面露難色,前三條還在他的預料之內,可是這個特別條款遠遠超出了他的授權範圍,已經上升到了國策的高度,哪裡敢鬆口? “閣下請不要為難我們,明國和日本的外交關係並不在此次貿易磋商的範圍之內,而且事關日本國策,不是小小一紙合約能決定的……” 陳雨冷笑一聲:“磋商?你還真看得起自己。江戶的城下町都被我夷為平地了,這一紙小小的合約於你們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城下之盟,哪來的資格提起磋商二字?” 阿部忠秋無話可說,對方一點面子不給他留,讓他很氣憤,卻又無能為力。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用緩和的語氣回答:“閣下,鄙人得到的授權僅限於關於貿易的三點,特別條款必須將軍同意,請給我們一點點時間,回城請示。” 陳雨用兩根手指拎起草擬的合約,輕輕搖了搖:“本官的風格你已經清楚了吧,不玩虛的,行就行,不行就打!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說服德川家光出城親自簽訂這份合約,否則,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江戶毀掉的絕不僅僅限於城下町了!” 阿部忠秋打了個寒顫,連連鞠躬致歉。昨晚的噩夢之後,包括他在內的隨行人員,現在都不敢忽視陳雨的威脅,這個天上降下來的煞星,是真的有決心而且有能力毀掉整個江戶城啊! 等阿部忠秋一行下船匆匆返回後,一旁的張富貴不解地問:“伯爺,咱們來砸場子不就是為了生絲的買賣嗎,幹嘛要增加這一條呢?左看右看,都是給皇帝老兒爭了面子,對咱們沒有好處啊?” 陳雨回答:“格局要大一點,不要總是盯著鼻子底下的三瓜兩棗,倭人的銀子咱們要賺,但是能夠壓制、削弱倭國的機會決不能放過。現在倭國海防空虛,陸上兵力被調虎離山,正是迫使德川家光屈服的最佳時機,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 張富貴撓了撓頭,還是不太理解。倒是鄧範若有所思,問道:“當初在劉公島修建據點時,伯爺曾經借戚將軍的'過文登營'說過,倭國將來會成為大明的心……心腹之患,現在這一條,是不是未雨綢繆,提前佈局,打壓倭人?” 陳雨豎起大拇指:“你是有心人,那時候的事情還記得這麼清楚,而且說對了大部分。” 他解釋道:“倭國是一個島國,四面環海,雖然有豐富的白銀礦藏資源,但是其他的資源卻很貧乏,所以,只要倭國崛起,就勢必要向外擴張,地大物博的大明就是他們的主要目標。當年倭國的關白豐臣秀吉侵朝,實際上就是想征服朝鮮之後,以此為跳板,圖謀大明。雖然豐臣秀吉的野心失敗了,但是以後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出現類似的梟雄人物,以征服中華為己任。所以,我必須要一步一步打壓倭國,延緩甚至杜絕這種可能的出現,這是為了整個華夏的國運,而不是為了 崇禎獻媚。” 鄧範和蔣邪等人都嚴肅起來,欽佩地說:“伯爺高瞻遠矚、心懷天下,屬下佩服。” 陳雨繼續說:“讓倭國重新稱臣是第一步,雖然無法根絕他們將來的狼子野心,但至少佔據了法統和道義上的製高點。第二步就是在對馬島駐軍,近距離監視,一旦倭國的經濟軍事實力上升,就以維護貿易利益的名義進行干涉和打壓。第三步就是利用對馬藩的地理優勢,與西部各藩結交,慫恿他們壯大自己,並與幕府抗衡,必要時,還可以賣給他們火器,這樣就能讓倭國無法真正的統一併發展。一個貌合神離、內訌不斷的倭國,才是我們的好鄰居。” 眾人驚嘆不已,原來陳雨堅持奔襲江戶,是要下這麼一盤大棋,對馬藩和釜山的貿易,只是其中一部分目的而已。 鄧範感嘆:“伯爺的格局讓屬下欽……欽佩,只是出征時為何沒有提及?” 陳雨笑了笑:“雖然從海路突襲有取巧之嫌,而且我們在海上的優勢是巨大的,可以說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但畢竟是和一個國家對抗,我也不敢肯定能做到什麼程度,所以只定下了恢復貿易的小目標。現在主動權在我手中,就可以考慮這些長遠佈局的事情了。” 陳雨和部下在討論對付日本的戰略,意氣風發,幕府將軍官邸內,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德川家光長吁短嘆:“這個陳雨得寸進尺、咄咄逼人。真要按他所說,恢復對明國的朝貢,向明國皇帝稱臣,幕府的顏面何存?” 家臣們沉默不語。面子固然重要,可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德川家光自己也明白,嘆了一番氣之後又問左右:“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是以天皇陛下的名義,還是以將軍府的名義進貢為好?” 有人說:“不如以天皇的名義吧,等到渡過眼下的難關之後,我們養精蓄銳,擴充實力,待可以與敵人抗衡之後,就昭告天下,這是天皇的個人行為,逼其退位讓賢,新皇繼位,然後再由將軍撕毀關於朝貢的約定。這樣一來,進貢稱臣的屈辱可以洗刷,將軍還能利用這個機會增加自己的威望。” |
第三百八十五章天降之罰 夕陽的照耀下,江戶的城下町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芒,看上去安祥而寧靜。如果沒有意外出現的話,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明治維新時代,日本天皇會從京都移居到這裡,江戶會改名東京,幾百年後會成為日本真正的首都,是亞洲乃至整個世界上最發達的都市之一。 而如今,作為穿越者的陳雨,要為了貿易之爭,在東京的發展史上狠狠砍上一刀,以後會不會影響這個日本首都未來的發展軌跡,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將來的日本統治者會從這一次明朝艦隊千里奔襲的事件中吸取教訓,以沿海地帶缺乏縱深保護的理由放棄江戶,另選城市作為首都也未嘗可知。但這些是日本人的事,不是他要考慮的。 開火的命令一級一級傳達了下去,旗艦傳遞給其他各艦,艦長傳遞給砲長,砲長向炮組下令,所有的砲手都忙碌了起來。從擁有雙層炮甲板的戰船到只有露天甲板配備卡隆炮的沙船,都做好了開火準備。後者沒有配備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24磅、32磅長管加農炮,而卡隆炮不足以對兩里之外的城下町構成實質威脅,所以動用的是另外一種大殺器——火箭。 得到了其他各船一切就緒的反饋後,蘇大牙請示:“伯爺,已經準備妥當,請下令。” 陳雨看了一眼安靜的碼頭和街道,深吸一口氣,下令:“開火!” “開火!” “開火!” …… 最後的命令被下達,一層層傳到下面的砲甲板內。如同按下了核武器的按鈕一般,片刻之後,震耳欲聾的砲聲從陳雨等人的腳下傳出,整個船體都在顫抖。 “轟轟轟……” “威海”號面向港口一側的艦炮火力全開,大大小小的艦炮齊刷刷地開火,橘紅色的火焰此起彼伏,整個船都淹沒在黑色的濃煙中。肉眼可見,碩大的實心砲彈呼嘯著飛向了岸上,將正面的商舖、居酒屋等木結構建築砸得四分五裂。 旗艦開火就是信號,整支艦隊都在第一時間點燃了艦炮和火箭的導火索,總攻開始了。 伴隨著加農炮的轟鳴和火箭發射的破空聲,砲彈和火箭鋪天蓋地地飛向了對面。一棟棟房屋垮塌、青石路面被砸得碎裂、火箭引燃了大火,整個城下町瞬間就被炮火覆蓋,熊熊的大火照亮了已經昏暗的天空,無數町人和百姓驚恐萬狀地從房屋內跑出來,無頭蒼蠅般亂跑,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連轟鳴的砲聲都無法完全蓋過。 相比於彈道低伸的艦炮,火箭飛行的軌道更高、攻擊的範圍更大。在重砲幾輪砲擊就摧毀了街道肉眼可見的大部分建築物後,就是火箭表演的時間了。 無數火箭拖著長長的焰火竄上高空,劃了一道長長的拋物線後俯沖向更遠的建築和街道,將加農炮無法攻擊的縱深地帶化為一片火海。天空中,焰火將昏暗的天空渲染成了奪目的赤紅色,陸地上,熊熊大火將街道照亮的如同白晝,倉皇的人群在大火中無奈地四處奔逃,看起來淒涼而殘酷。 陳雨看了看遮蔽了天空的火箭,又看了看宛如煉獄一般的城下町,心道:林繼祖提前2個世紀發明的武器,簡直是潘多拉魔盒釋放出來的惡魔,在沒有高爆炸藥的時代,火箭就是對付城市和港口最佳的選擇。幸好這個武器掌握在自己手中,攻擊的目標不是明國的國土和百姓。 轟鳴的砲聲和遍布全城的大火第一時間驚動了幕府的將軍官邸。從各處傳來的消息流水一般匯聚到德川家光這裡。 “禀報將軍:港口遭國崩砲擊!” “急報:城下町被從天而降的天火覆蓋,全城大火!” “火勢無法撲滅,武士、町人們的傷亡無法估計,傷亡慘重!” …… 在家臣們的簇擁下,德川家光顫抖著走出官邸,來到天守閣,眼睜睜看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火箭,將繁華的城下町變成一個火城。人們的慘叫聲,傳入他的耳中,顯得如此刺耳。 “難道這是天照大神對我德川家光的懲罰嗎?”德川家光絕望地伸出雙手,仰望赤紅色的天空,無力地說道。 自阿部忠秋以下,所有家臣和幕府官員都跪伏於地,大氣都不敢出。面對眼前這樣的鬼神之力,他們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也無法回答將軍的話。 德川家光踉蹌著轉身,望著滿地的官員、家臣,哆嗦著問道:“即便是鬆平信綱帶著大軍返回,也抵擋不了這樣的天降之罰吧?”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阿部忠秋無奈地說:“將軍,這支明人的武力,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認知,只怕人力難以抗衡。如果讓他們繼續下去,江戶城會毀於一旦,幕府的統治將會動搖,各地大名蠢蠢欲動……何去何從,還請將軍定奪。” 德川家光呆立了片刻,又轉身望著城外,沉默不語。 一個時辰後,艦隊的砲擊終於停止了。這並不是陳雨忽然大發慈悲,而是考慮到砲彈的儲備消耗了大半,並且繼續砲擊已經不能有更好的戰果了。 震耳欲聾的砲聲漸漸消失,但災難並沒有結束,從海面到港口、從碼頭到城下町,木結構建築在熊熊大火燃燒中的劈啪聲和全城百姓的哀鳴不絕於耳,因為忌憚艦隊兇猛的火力,幕府方面甚至不敢派出人手滅火,任憑大火蔓延。 這注定是一個悲慘的不眠之夜。 在大火中,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當太陽再度升起時,昔日熱鬧非凡的城下町和碼頭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墟,青煙裊裊升起,燃燒殆盡的建築殘骸和燒焦的屍體隨處可見。陳雨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將兩代幕府將軍集全國之力建起來的城下町化為瓦礫。 日上三竿時,阿部忠秋一行再度出現在了碼頭。相比於昨日,站在廢墟中的他們平添了一份淒涼和悲壯的色彩,人人頭部都扎上了布條,這意味著他們是抱著隨時犧牲的心態來的。 “威海”號的甲板上,阿部忠秋帶頭跪伏於地,恭敬地說:“將軍願意接受閣下的所有條件,還請閣下高抬貴手,放過江戶,放過幕府。” |
第三百八十四章布衣之怒,天下縞素 阿部忠秋驚訝地望著陳雨:“重新開通對馬島貿易、恢復慶長銀結算問題不大,可是駐軍和貿易定額的要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的。” 陳雨冷冷地說: “如果只是恢復對馬島——釜山倭館的貿易往來,本官會千里迢迢跑到江戶來嗎?現在刀已出鞘,不見血是不可能收回了。” 阿部忠秋硬著頭皮說: “雖然閣下輕易進入了江戶灣,但海上縱橫無敵不代表在陸上也是。這是幕府的核心之地,只要將軍一聲令下,鄰近各藩甚至是日本全國的援兵就會源源不斷到來,閣下有把握以一支遠征之師與整個日本對抗嗎?” “沒有把握。”陳雨乾脆利落地回答,“我軍自海上而來,勞師遠征,糧秣和兵力都有限,不可能與你們無休止地耗下去的。” 阿部忠秋驚喜不已:“閣下果然是聰明人。既然閣下認識到了這一點,何不降低要求,皆大歡喜呢?堅持下去,只 會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阿部老中可能沒有聽過唐雎和秦王的故事。”陳雨鎮定地說,“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幕府將軍確實能夠調動全國的兵力與本官對耗,本官也不可能在這種消耗中占到便宜。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本官的劍已經抵在了德川家光的脖子上,任憑你舉國來攻,也是遠水難解近渴。只要我一聲令下,水師的艦炮可以將江戶城變成廢墟,陸師的火銃可以攻進內城的官邸。只要德川家光一死,我相信大部分大名都不會為幕府來送死,所謂舉國而來的援兵也就散了,我們還可以安全地從海上撤離。” 阿部忠秋一時語塞,他自幼好學,對中華文化頗有鑽研,“唐雎不辱使命”的典故他也聽說過,對方引用這個典故的意思也很直白:你再厲害,幫手再多,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反正我現在就拿刀指著你,立馬就能要你的命,千軍萬馬都不好使。這番話有些不講道理,但卻是事實:現在鬆平信綱把幕府直屬部隊和親藩的軍隊帶走了,譜代大名在外圍戒備,江戶城兵力空虛,面對近在咫尺的強大對手,確實如同被唐雎威脅的秦王一樣,無計可施。 他想了一會,無法回答對方的話,只能避重就輕:“這麼做的話,幕府大亂,閣下通商的目的未必能達到,損人不利己,又是何苦呢?” 陳雨哼了一聲:“我想要的東西,主人不給,還關上了門,那麼我的選擇就是直接把門砸爛,自己去取,雖然麻煩了點,總比兩手空空好。” 阿部忠秋精明的很,立馬聽出了對方的威脅之意,無奈地回答:“閣下的意思鄙人明白了,但是駐軍和貿易定額的事情鄙人做不了主,只能回去請示將軍才行。” “悉聽尊便。”陳雨無所謂地說, “反正日落之前,本官聽不到滿意的答案,就炮轟江戶城。我要讓你們兩代將軍花費幾十年建起來的江戶城,幾個時辰內毀於一旦!” 阿部忠秋打了個寒顫,深深鞠躬之後,匆匆下船,返回了將軍官邸。 “納尼?在對馬國派駐軍隊,還要限制其它商人的生絲數量?” 德川家光怒不可遏:“他一個明國的武將,憑什麼對日本的徵夷大將軍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 阿部忠秋深深地伏在地上,不敢回話。 有人憤憤不平地說:“將軍說得不錯。昔日神風庇佑,強大如元朝都無法踏足日本國土一步,倘若准許明人在對馬國駐軍,將是整個日本的國恥。” 另有人也說:“這個是明面上的羞辱,可是貿易定額更是陰招。日本七成的生絲都是由明國南方的商人販賣而來,如果要限制其數量,卻對釜山打開大門,我們就勢必要接受質次價高的北方生絲,而被迫捨棄大量質優價廉的南方生絲,還會因此得罪鄭芝龍,這可是另外一個不好惹的人物。” “不錯,鄭芝龍號稱幾千條船,部眾十餘萬,連大員的南蠻人也被其擊敗,鄭氏得罪不起。” 對於日本人而言,相比於衛所出身、根正苗紅的明國武官陳雨,在平戶發跡並娶了日本妻子的鄭芝龍,情感上要更容易接受一些,而且鄭芝龍更像一個商人,對日本的態度也不錯,如果必定要有人掌控整個日本與明國等地的貿易權柄,大多數幕府官員希望是鄭芝龍,而不是野路子的陳雨。 德川家光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對阿部忠秋說:“聽到了吧,不管哪一條,都無法接受。” “將軍的意思,屬下明白,但那城外的明人怎麼應對?” 德川家光猶豫了一下,說道:“也許他們只是誇大其詞呢,什麼樣的國崩能讓江戶城變成廢墟,天照大神也沒有這樣的力量吧?去召集城內的武士來護衛天守閣吧,在信綱的部隊回來以前,我們必須守住城池,不要給敵人的陸師機會。” 阿部忠秋張了張嘴,想說那種天守閣一般高大的戰船絕不是安宅船和弓箭能比擬的,鬆平信綱帶走的船隊無一能返回就說明了對手的強橫。但權衡之後,他最終還是把勸阻的話咽了回去:“屬下遵命。”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時辰後,太陽就要消失在西面的地平線上了。“威海”號上,陳雨靜靜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碼頭。或許日本人都躲在門縫和窗戶後面窺視著艦隊的動靜吧? 良久,他長吸了一口氣,“非得把我逼到這一步嗎?” 等了半天的蘇大牙腰板一挺:“伯爺,動手幹倭人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就讓咱們以炮轟東京的名聲載入史冊吧。”陳雨說,“我本不想殺太多平民,但路是日本人自己選的,後果只能自負。” 他對蘇大牙下令:“除卡隆炮外,其餘艦炮全部開火,自由射擊,江戶城下町沒有化為一堆瓦礫之前,不准停火! |
第三百八十三章兵臨城下 輕鬆擊敗了幕府軍的“水師”後,文登營艦隊馬不停蹄趕往江戶城。而情報嚴重滯後的鬆平信綱對這一切還不知情,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帶領集結完畢的幕府軍信心滿滿地從陸路往小柴村進發。 唯一能將海戰消息傳達給鬆平信綱的山本有紀,失去了所有的船隻,只能在幾名心腹的護送下深一腳淺一腳步行返回宿場町,與風馳電掣的艦船相比,他前進的速度宛如蝸牛,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不對等的。 第二天上午,文登營的艦隊出現在了江戶港外,船帆遮天蔽日,江戶建城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龐大的艦隊,所有人都沒有應對的經驗。港口的町人和武士們呆呆地看著像山一般逼近的大船,一時間喪失了思考能力。甚至還有人互相議論:“是鬆平老中的大軍降服了敵人,他們這是來向幕府屈服道歉嗎?” 很快事實就告訴了這些人,無知是多麼可怕。 以“威海”號為首的五艘大船,在碼頭不遠處一字列開,齊刷刷打開了側面的砲窗,露出了黑洞洞的砲口。負責護衛的沙船則在外圍警戒,虎視眈眈盯著任何敢於靠近的人和船——其實隨著山本有紀帶走了江戶一帶所有的船,方圓幾十里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靠近艦隊並構成威脅了。 “轟”的一聲,一枚24磅的砲彈呼嘯著飛來,落入圍觀的人群之中,十幾個人被當場砸死,碼頭的青石地面也被砸的碎石亂濺。 這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對方是來幹嘛的了。碼頭上的人立刻尖叫著抱頭鼠竄,尋找可以躲避的安全場所。 “敵人來襲,鬆平老中被打敗了!” “幕府大軍失敗了,江戶城要完了!” 各種惶恐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加劇了人們的恐慌,繁華熱鬧的江戶港立刻陷入了空前的混亂。町人們趕緊關上商舖、居酒屋的大門,武士們往城內跑去,老百姓則撒開腳丫子往自己家裡跑。 看著碼頭上螞蟻一般混亂的人群,傑特羅·威廉請示:“將軍閣下,試炮已經發射,校正完畢,是否全體開火?” 陳雨搖搖頭:“先不急,幕府軍已經去小柴村了,就算回過神來半路折返也需要一兩天時間,這個時間段內足夠我們對兵力空虛的江戶城施壓了。如果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更好,只要幕府接受我方所有的條件,我不介意省下些砲彈。” 水上毫無還手之力,陸上也無法對武裝到牙齒的艦隊造成任何威脅,江戶城此刻就像剝光了衣服的女人,赤裸裸躺在文登營的面前,岌岌可危。 碼頭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將軍官邸,聽到這個噩耗的德川家光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納尼?敵軍船隊已經抵達港口,鬆平信綱沒有任何消息?” 德川家光又驚又怒地大喝:“立刻把所有人叫來商議退敵之計!另外,派輕騎出發去聯絡鬆平信綱,務必把大軍及時調回來拱衛江戶城,兩天之內看不到這個傢伙,就讓他自己切腹吧!” 大目付以上級別的幕府官員匆忙趕來,在官邸大廳匯集。與前幾天的氣定神閒相比,此時的人們臉上掩飾不住驚慌與震撼。敵人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了江戶城外,大軍壓境,這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諸君,現在明人已經逼到了家門口,該如何做才是?”德川家光咬牙切齒地問。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鬆平信綱已經帶走了江戶所有的武裝力量,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誰能有辦法應對,總不能讓將軍帶著自己這些人親自去拼命吧? 德川家光見無人應答,直接點名:“阿部忠秋,事情的起因都是從你的建議開始的,你來負責解決這個危機!” 阿部忠秋滿嘴苦澀,特鑄銀和鎖國的建議是他提出的不假,可是最後拍板還是將軍自己的主意,怎麼能把責任都推到他頭上呢?可是再委屈,面對至高無上的將軍,他也不能有任何不滿。 “將軍,現在情況不明,鬆平老中的大軍究竟遭遇了什麼情況還不得而知,即使敵人逼到了江戶城外,只要大軍主力還在,事情未必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屬下建議:一方面趕緊聯絡鬆平老中,另一方面派人出城與敵人斡旋,爭取時間。” “很好。”德川家光乾脆利落地下令,“聯絡信綱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做了,現在,命令你帶人出城,去與明人周旋,務必不能讓敵人上岸。江戶現在兵力空虛,不能有任何閃失。” 對於這個命令,阿部忠秋也不意外。鬆平信綱作為總大將領兵出征,酒井忠勝也趕赴近江國佐和山城一帶調度兵力戒備西部強藩了,眼下江戶城內職位最高的官員就是自己了,他不入地獄誰入? “哈依,屬下遵命。” 港口的陳雨沒有等太久,很快就迎來了幕府的談判代表。阿部忠秋領著一群幕府官員,來到碼頭,要求與他面議。 “讓他們登船來談,我不下去。”陳雨下了命令,士兵們用小船將阿部忠秋一行接上了“威海”號。在無數刺刀的“夾道歡迎”下,阿部忠秋登上了“威海”號的甲板。 由於幕府鎖國之後,對大型船隻的建造進行了嚴格的限制,所以阿部忠秋這輩子見過最大的船是安宅船。剛剛登上巍峨的戰艦時,儘管船體在起伏的海浪中非常沉穩,一點也不搖晃,可是阿部忠秋卻感覺有些頭暈。倒不是他暈船,而是被這樣規模的船震住了——世上居然還有堪比天守閣的大船! 帶著一絲畏懼之心,他見到了正主陳雨,這個史上第一個領兵殺到日本統治核心的男人。 在周圍無數刺刀的監視下,阿部忠秋帶著眾人深深鞠躬。 “幕府老中阿部忠秋,見過閣下。” 陳雨看著他:“你能代表德川家光嗎?如果可以,我們就談談吧。” “鄙人洗耳恭聽。” 陳雨傲然說:“本官的要求很簡單:第一,重新開放對馬島與朝鮮的貿易,並且允許我方在對馬島駐軍;第二,恢復用慶長銀結算;第三,限制福建方面的生絲、絲綢進口數量,釜山倭館銷往日本的生絲數量則不受任何限制。今晚日落之前,答應這三個條件,我軍立刻撤兵,否則,就將江戶城下町炸為齏粉,大軍登陸發起全面攻擊! ” |
第三百八十二章毫無懸念的海戰 山本有紀不知道對方這樣直線穿插是什麼意思,雖然龐大的船體給了他極大的心理壓力,但他覺得機會與壓力並存,對方要作死,幾艘大船放棄後方沙船的掩護,獨自跑到一大群安宅船之間,那就準備迎接日本武士的箭矢和太刀吧! 他拔出自己的太刀,聲嘶力竭地下令:“諸君,為將軍效力的時候到來了,衝上去,砍下敵人的頭顱吧!” 無數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板載!” 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武士們舉著太刀,催促著船工搖動櫓槳,往龐大的船體靠過去,準備攀爬上去殺敵。 五艘戰船插入到日本的船隊中間後,減慢了速度。正當武士們以為對方是智商欠費,送上門來讓他們跳幫時,兩側的砲窗忽然打開了,一個個黑黝黝的砲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納尼?”從來沒有經歷過海上砲戰的山本有紀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砲,“難道這些都是國崩?” 氣勢正旺的武士們也停止了叫喊,狐疑地伸長了脖子,想一探究竟。如果這些窗口裡面的玩意都是國崩,那國崩也未免太不值錢了吧? 安宅船仍然在快速地靠近,艙底的船工和苦力們用吃奶的力氣搖動櫓槳,生怕武士老爺們一個不高興就砍下自己的腦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越靠近對手,就離死亡更進一步。 最前方的安宅船離大船隻有一兩百米了,甚至可以聽到那些炮窗裡面隱約傳出的口令聲。 “……裝彈……射擊準備!” 一大群安宅船和關船像覓食的螞蟻一樣朝中間龐大的戰船圍攏,眼看就要短兵相接,而戰船卻毫不在意,遠處的沙船也不著急,只是不慌不忙地呈扇形慢慢圍上來,似乎是防止安宅船們逃跑。 “威海”號上有人用力揮動了旗幟,其餘四艘戰船收到旗號,也先後下達了命令。 “轟轟轟……”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震耳欲聾,武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的窗口內冒出耀眼的火焰,然後一個又一個碩大的鐵球帶著炙熱的煙火朝他們飛了過來。 最前方的人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呼嘯的鐵球砸成了肉泥,血肉之軀和單薄的船體完全不能阻擋鐵球的去勢,24磅、32磅的實心砲彈帶著巨大的動能,毫無阻礙地穿越一具具軀體、一艘艘安宅船,血肉和木屑齊飛,哀嚎和木板斷裂之聲響成一片。 這麼近的距離,完全不需要瞄準,甚至無需動用葡萄彈,閉著眼睛就能用實心彈打穿半個船隊,砲彈將飛行軌道上所有的物體鑿穿之後,才悠悠地以拋物線墜落海中,濺起沖天的水花。 原本以為合圍對手就能佔據上風的日本人傻眼了,一字列開的五艘大船盡情地噴射焰火,將兩側的火力發揮地淋漓盡致,他們都成了數以百計的“國崩”的活靶子,連躲閃的空間都沒有。 隆隆的砲聲中,一枚又一枚的砲彈呼嘯而出,一次又一次地鑿穿密集的船隊,原本氣勢洶洶的武士都化為了肉泥,看似堅固的安宅船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破碎、解體,變成了漂浮在海上的殘骸和碎木板。 山本有紀幸運地躲過了兩三枚砲彈的攻擊,保住了性命,但是座船的桅杆被砸斷,船體被砸出幾個大洞,吃水線部位已經進水,船開始側傾。 他惶恐地望著四周,不可一世的武士在砲火之下不堪一擊,引以為傲的安宅船也變成了脆弱不堪的玩具,面對對方的攻擊,毫無還手之力。隨著死傷的迅速增加,海水都被染成了鮮紅色,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屍體和破碎的船殼飄蕩在海面上,這一幕宛如修羅地獄。 他終於回過神來,顫抖地大喊:“中計了,趕緊撤離!” 轟鳴的砲聲中,他的命令無法傳遞出去,但是被嚇破了膽子的其他船隻也不傻,早就調頭準備逃跑了。只是在匆忙之中調頭,談何容易,加上四周都是側傾的船隻和破碎的殘骸,寸步難行,倖存者們拼命划槳,也難以快速離開戰場。 這時圍在圈外的沙船已經撲了上來,三十來艘船分成兩部分,呈人字形散開,形成了兩條戰列線,將準備逃跑的安宅船包在中央。 “威海”號再度發出了旗號,戰船的射擊換成了葡萄彈,開始對失去行動能力的船隻攻擊,殺傷甲板上的人員,同時避免射程更遠的實心彈飛出去誤傷外圍的沙船。 “嘭嘭嘭……” 沙船到達預定位置後,側面甲板的卡隆炮也開火了,鋪天蓋地的葡萄彈雨點般飛向了想要逃跑的日本人,可憐的武士們躲過了實心彈,卻躲不過雨點般密集的葡萄彈。 哀嚎聲中,武士們成片成片倒下,或墜落海中,或倒在甲板上,單薄的船體也不足以抵擋彈丸的衝擊,側面被密集的彈丸擊穿,艙底的船工也不能倖免,失去了動力的安宅船變成了不能移動的靶子,任由對方肆虐蹂躡。 山本有紀的座船終於完全側傾,轟然倒下,他在幾個心腹的保護下倉皇跳入水中,抱著幾塊木板拼命地朝岸邊游去,至於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天照大神是否保佑了。 半個時辰後,炮聲終於停止。 一百多艘安宅船或沉沒、或解體、或燃起大火,殘骸漂浮在海面上,無數屍體混雜其中,黑煙四起,偶爾有受傷未斷氣的人嘶聲求救,整個戰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文登營的船隊基本上毫髮無損,冷冷地註視著眼前的一切,搜尋著需要補刀的目標。 “威海”號船頭,威廉興高采烈地說:“這是我海員生涯最酣暢淋漓的一次海戰,沒有之一。” 陳雨看著慘烈的景象,輕輕笑了笑:“落後就要挨打,日本人還抱著萬曆年間的老黃曆,落到這個下場也是必然的。” 遠處,山本有紀狼狽地爬上岸,冷風一吹,渾身濕透的他連打了幾個噴嚏。他回頭望了一眼戰場,呆了半天,然後失魂落魄地步行離開。 這一次海戰,以幕府方面的全軍覆沒而告終,一百多艘船和兩千多人葬身海底,卻連對手的寒毛都沒碰到。 |
第三百八十一章螳臂當車 山本有紀站在一艘安宅船的船頭,躊躇滿志地望著前方。 作為旗本武士,山本有紀在幕府權力的金字塔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上層人物了,平日里自然就遠離了第一線的戰鬥,像那些歉收時節鎮壓農民“一揆”(附1)的粗活,都是交給中下層武士去幹,時間長了,對於指揮戰鬥很有些生疏。這次接到老中鬆平信綱的命令,率領水師——如果這一百多艘臨時拼湊的船也能稱之為水師的話——先行出發攔截“上洛”的對手,山本有紀還是頗有信心的,在他看來,即便對方擁有幾艘大船,在數量眾多的安宅船阻擊下,加上機動靈活的關船、小早(附2)配合,應該不在話下。 他判斷著船隊已經進入六浦藩的領地後,對左右說:“應該快到了吧?” “是的,山本閣下。” “那麼,派出小早去偵察敵人的情況吧!” “哈依! ” 幾艘體型袖珍的小早船從船隊中竄出,靈活地調整了方向,往前方駛去。 幾乎是同時,海平線上冒出了幾根桅杆,進入了日本人的視野。幾個眼力不錯的武士大聲說:“閣下,有船出現了!” 山本有紀瞇著眼看了一番,等到與安宅船截然不同的船體也出現在海平面上時,他作出了判斷:“這就是所謂冒著對馬國名義實為明國的船隻吧?” 他深吸一口氣,朗聲下達了命令:“讓武士們準備戰鬥,安宅船居中,關船在兩側,圍上去!” 他對海戰的認知,還停留在鳴梁海戰時期的水準,在他看來,無非是靠近了火矢對射、跳幫登船而已。這幾艘船遠遠看上去也不小,但是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一百多艘船圍上去,也夠敵人喝一壺的。 幾艘小早船還沒開始自己的偵察行動,對方就已經冒出來了,猶豫一番之後,還是衝了上去,試圖近距離觀察一番。為了不白跑一趟,船上的人舉起了手中的焙烙火矢(附3),並點燃了火把,準備靠近之後丟出去,就算不能點燃對方的船,至少也能噁心他們一把。 “威海”號船頭,傑特羅·威廉站在陳雨身邊,觀察了敵人的小早船之後,下了結論:“小型偵察船隻,有簡易的船帆,主要以人力驅動,風帆為輔,大約40只櫓,從體型來看,不可能配備艦炮,不具備威脅。” 陳雨問:“幾炮能幹翻這玩意?” 威廉輕蔑地回答:“這種甲蟲一般的小船,不需要動用24磅以上的艦炮,12磅炮一發砲彈就能讓它解體。將軍閣下,我建議不用管他們,直接朝對方的主力衝過去,免得他們逃跑。” 陳雨欣然同意:“你是專業人士,海戰聽你的。” 威廉對蘇大牙說:“司令官先生,可以下達全速前進的信號了。與敵人接觸後,不需要什麼戰術,各艦船自由開火就好。” 蘇大牙看了一眼陳雨,得到肯定的眼神後,便對左右說:“打旗號,命令運兵船以外的所有戰船,全速前進,與敵靠攏後自行攻擊!” 旗號逐一傳達到後面的船 ,得到進攻的命令後,包括五艘西式砲船、二三十艘沙船在內,所有配備了艦炮的戰船升滿帆,在海風的推動下殺氣騰騰地逼了上去。 幾艘小早船與對手越來越近,等到肉眼能看清船上旗幟的對馬藩徽章時,他們才發現,這些小山一般高大的戰船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居然是這麼大的船?” 武士們又驚又怕,哇哇大叫著點燃了陶壺口的引線,彷彿大叫和唯一的武器能壯自己的膽。 “威海”號最先與小早船接觸,但是它完全無視了對手,徑直與其擦肩而過。感覺自己被蔑視的武士們氣急敗壞地扔出了帶著火苗的陶壺,一個個小小的火球翻滾著飛向了對面,但是因為距離有點遠,大多落入了海水中,冒出了熄滅之後的青煙,只有寥寥幾個砸中了船體,但沒有引發任何火勢,濺起了一蓬火球後就碎成數片掉落水中。反倒是體型袖珍的小早船被對方排開的水浪幾乎掀翻了。 緊隨其後的“鐵山”號甚至沒有打開砲窗,似乎不屑於用重砲牛刀殺雞,只有甲板上的卡隆炮稍稍壓低砲口,瞄準了大喊大叫的武士們。 “轟轟轟……” 炮聲響起,幾枚霰彈化作彈雨,劈裡啪啦砸在了小早船上,叫嚷的人群隨著飛舞的彈丸消失在甲板上,變成千瘡百孔的屍體墜入海中。 整個世界清靜了。 山本有紀此時也看清了對方戰船的龐大,遠看還不覺得,近看之後才知道這種船大到了什麼程度,即使是日本最大的船,幕府將軍的天地丸也不及對方的一半啊!他現在感覺,自己螞蟻圍攻大象的計劃似乎有些孟浪了。 不過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以“威海”號為首,“鐵山”、“靖海”、“成山”、“寧海”四艘西式戰船緊隨其後,排成了一列,以排山倒海之勢霸道地插入了一群安宅船之間,最前方的幾艘關船避讓不及,被活生生撞翻,後方三十多艘沙船則呈扇形散開,像一張大網圍了上來。 想要圍攻對手的山本有紀,被對方穿插和反包圍了。 ———————————————— 附1:一揆(いっき),日文詞彙。本意是指同心協力,團結一致。後來泛指農民對統治者的反抗,通常在歉收的時節,或者是人民苦於高利貸的剝削會發起暴動來要求取消年貢。 附2:日本中世紀的時候,海賊們在海上的航行要道設置關卡,嚮往來船隻收取過路費,當時他們用來作為關卡的船隻就被稱為“關船”。關船偏重於速度,體型比安宅船要小。“小早”在日語中是“小型的早船(關船)”的意思。它沒有安宅船和關船所具有的用於儲存箭的總箭倉,而且防禦力較差。但其行動靈活,因此在戰爭中主要用於偵察和傳令。 附3:焙烙火矢(平假名:ほうろくひや)日本戰國時代所使用兵器,類似現在的手榴彈。焙烙狀似陶壺,引爆後會延燒附近的木造結構,導致船支解體。 |
大明鐵衛第三百八十章拙劣的戰術 隨著幕府的一道道命令發出,江戶及周邊地區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拱衛江戶的親藩開始徵發兵力,準備隨同幕府直屬部隊出戰 關原合戰之後,德川家康一戰奠定大局,結束了日本的戰國時代,天下一統,現在日本已經承平三十多年未經歷重大戰事,而且為了消除幕府的戒備,很多藩國已經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現在突然要大規模徵發兵力出戰,頗有些力不從心。以御三家為首的親藩大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各自拼湊了幾千人,全副披掛派往江戶聽從總大將鬆平信綱的調遣。 因為臨近甲州街道等五條通往附近藩國的官道,交通便利,有利於軍隊的調度,鬆平信綱選擇在江戶城外的宿場町(今東京新宿區一帶)設立了臨時的指揮機構,等待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大名軍隊,並製定退敵的戰術。 宿場町一處貴族的宅邸內,在一群旗本武士的簇擁下,鬆平信綱向眾人闡述自己的觀點:“諸君,敵人從海上而來,想要驅逐他們,就必須海陸並進。我認為,首先要調集江戶一帶所有的船隻,裝滿兵士和箭矢,從海上率先發起攻擊,然後,集結大軍,向敵人盤踞的小柴村發動進攻,斷絕他們的補給,迫使其離開江戶灣。” 旗本武士們紛紛稱讚:“鬆平閣下英明,正應該如此才是。” 率先趕到宿場町的紀伊德川家家主德川光貞質疑道:“鬆平君,敵人在海上來去自如,難道我們不應該扼守江戶一帶,阻止敵人登陸嗎?小柴村距離此處六十餘里,如果我們從陸地進軍,敵人卻從海上直撲江戶城,豈不是導致江戶城兵力空虛,貽誤戰機?” 面對這位禦三家之一的親藩大名,鬆平信綱不敢怠慢,雖然他以老中的官職成為指揮幕府軍的總大將,但論政治地 ,位列從三位中納言的德川光貞比他要高,而且對方有資格在將軍無子的前提下成為徵夷大將軍之位的候選繼承人之一,是日本實質上的“皇儲” 。 鬆平信綱認真地解釋:“殿下,我們海上的進攻可以阻擋對方前進的步伐,相信敵人很難在我們到達小柴村之前迂迴到江戶城;另外,從小柴村一帶到江戶之間,並沒有更適合大規模船隊停靠的口岸了,所以,我相信敵人不會輕易離開現在的停泊地點,在難以補給的情況下直撲江戶。留在江戶一帶扼守阻擊太被動,面對來犯之敵,我們應該採取主動進擊的姿態,不是嗎?” 德川光貞點點頭:“你是總大將,這一仗怎麼打,由你決定,我紀伊德川家會忠於使命,為將軍誓死效力的。” 鬆平信綱恭敬地鞠躬:“哈依,多謝殿下的信任和支持。” 限於周邊大名的低效率,陸上的軍隊仍然在集結當中,但是水上的船隻倒是在短時間內完成了集中——原本江戶一帶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水師,數量不多,調動也不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鬆平信綱決定實施他的第一步計劃,把搜羅來的一百多艘安宅船集中起來,在其親信山本有紀的率領下,從海上向對手發起進攻,先發製人。 從戰國時代起,日本打仗就沒有情報戰的概念,這是其國情決定的。日本國土面積小,往往一塊不大的地方被數個大名分割,混戰的諸侯大多是隔壁鄰居,彼此之間瞭如指掌,誰也瞞不了誰,反正開戰之後,武士帶頭衝鋒,足輕們跟在屁股後面就是,玩的就是一波流,輸了的一方武士戰死,足輕跑回去繼續種田。所以鬆平信綱根本沒有打算隱瞞自己的作戰計劃,兵力的調動和戰術安排很容易被有心人打探到。 收買了一批在日明國商人和無主的浪人之後,王有田帶領的情報司已經潛伏在京畿一帶,對於幕府軍的動向看得一清二楚,確認了鬆平信綱的計劃之後,他立刻派人乘船趕赴小柴村,送達第二批情報。 “威海”號的船艙內,陳雨聽了情報司送來的消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總大將怕不是傻子吧?不老老實實守在京郊,防止我們登陸,卻玩什麼水陸並進,這是幫助我們作弊啊!我們避開他的陸上兵力,直接殺到江戶城下,等他撲空之後再掉頭回來,往返一兩百里路,累個半死,這段時間內,我們已經可以把江戶城轟成渣了。” 鄧範贊同道:“水陸並進也要有這個本錢,倭人的水師根本不足以阻……阻擋我們的船隊,看起來穩妥的計劃,卻是一個極其拙劣的戰術。” 陳雨收起笑容,正色道:“不管是對方的指揮官無能還是故布迷陣,畢竟是深入一國的腹心之地,戰略上要藐視對手,戰術上還是要重視對手,我們來商議一下這一仗應該怎麼打。” 蔣邪說:“不知道江戶城是否臨海,城中心離海岸多遠,如果在艦炮的射程之內,完全可以不動用陸師,直接讓水師把活都乾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陳雨問站在一旁的 義成:“宗太守,你應該到江戶參覲交代過吧?江戶城是否臨海,德川家光所在的官邸離岸邊有多遠?” 宗義成回憶了一下:“幕府的官邸離岸邊有數里之遠,但是城下町卻是臨近碼頭,除大目付以上官職的武士和整個江戶最有實力的町人都聚集於此……” “也就是說,作為武士聚居地和商業中心的城下町在大砲射程之內?”陳雨有了主意,“這就好辦了,打不到德川家光的官邸,把江戶最繁華的地方炸平也能達到目的。” 宗義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對方一開口就是要炸平江戶城,作為一個在幕府鐵腕統治下艱難生存、來江戶參覲都要腿發軟的末流大名,完全是無法想像的。 鄧範說:“伯爺,咱們可以做兩手準備。第一,是直接從海上抵達江戶城,用大砲攻擊岸上,迫使對方屈……屈服;第二,如果不能達到目的,就動用陸師,像攻打棧原城一樣。” 宗義成非常尷尬,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進去。 陳雨看了宗義成一眼,咳嗽兩聲:“很好,就這麼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