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瀏覽數: 170818 | 評論數: 653 | 收藏 5
關燈 | 提示:支援鍵盤翻頁<-左 右->
    組圖開啟中,請稍候......
發佈時間: 2018-7-9 20:13

正文摘要:

【作者概要】:他曾是少年,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太子弒父,天降災禍餓殍遍野。乞兒命苦,數九寒冬家破人亡。是誰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誰說善惡有報因果輪迴?盡是 ...

回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7
第七十章 古魔臨世


    白光凝成的仙人駕馭著雷霆,身形穿梭,一招一式威能巨大彷彿讓天地顫抖。

    王陽明周身劍意抵擋,但卻架不住這仙人與天地氣機連成一片後綿綿不絕的攻勢。

    一個時辰的打鬥之後,王陽明已然漏出了疲態,左突右擋,卻難覓勝機。

    「仙人果位,千載難求,爾獨有真仙之軀,卻無仙人果位,打下去,就是你累死,也殺不死我!」那仙人凝視著氣息漸漸弱下來的王陽明,出言譏諷道。

    王陽明聞言對此卻是不置可否,他沉眸再次揮劍,漫天劍影湧出,與天際被喚下的雷蛇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二者轟然爆開,卻難以傷到對方。

    那仙人云淡風輕,繼續笑道:「你力已竭,再打下去便離死不遠了。」

    「你言你的道是天下眾生給的,可你好生看看這天下眾生,哪一個值得你如此為之?即使到了這個關頭,他們還忙著自掘墳墓。那李東君號稱聖僧,可他還不是一樣與這眾生一般執迷不悟?」

    「你再觀那自詡為監視者的大人物,這方天地的惡果便是他當年種下的,可如今他在何處?作壁上觀罷了。能救這方天地的只有我們自己,你受我道,替我殺了那世界之惡,這方天地尚且還有些許生機,再不濟,你也可隨我跳出這方天地,不至於世界破碎之後,因果纏身,隨著這腐朽的世界一同湮滅。」

    王陽明聽聞這番話,於那時站定了身子。

    他眯眼看著仙人,沉聲言道:「我雖為劍,可天地之事,耳濡目染所知並不算少。」

    「監視者也好,你們這些高居天門外的仙人也好,又或者那些鬼谷子來的賒刀人也罷,對與錯我看不透徹。」

    「但天柱是你們毀的,千萬年無數仙人大能枯坐那崑崙之巔,為的便是挽留你們,可你們呢?何曾回應過眾生?」

    「這方天地或許真的快要走向末路,可在千萬年前你們便早就做好了棄車保帥的準備,現在,你有何顏面與我談天地生機?」

    「你們殺不了他,所以便想要蠱惑我來除掉他,可笑!」

    「他是不是世界之惡,我不知道,但至少他的劍自始至終都是為天下而拔。這便...夠了!」

    王陽明說罷這話便要再次出手,或許也是因為此言戳中那仙人心頭的痛處,那仙人在那時眉間的煞氣湧動,終於是失了再勸說王陽明的耐心。

    「冥頑不靈。」

    他如此冷哼言道,天際的雷霆咆哮,似是回應。

    「早些殺晚些殺,他也只有死路一條,大人物們是不會看著他走出這方天地的,無論是監視者還是鬼谷子都是如此。這方天地從一開始便是為了囚禁他而建出來的牢籠。既然你那麼想與他同流合污,本尊今日便鎮了你,與他陪葬吧!」

    這話說完,那仙人伸手一揮,天際的雷霆便在那時轟然而下,直直的落向那王陽明的面門。

    王陽明運集起了周身的劍氣抵擋那雷霆之力,但經歷了許久鏖戰的王陽明似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他所喚出的劍氣在那浩然的雷霆之下層層土崩化解,最後那雷霆落在了他高高舉起的劍鋒之上,那劍是他的本體,承載了眾生願力自然強悍無匹,那雷霆之力落於其上,短時間內竟是無法將之突破。

    白光凝成的仙人在那時皺起了眉頭。

    卻並非因為此刻的王陽明表現出來的戰力太過強橫,而恰恰是因為一位得到天地認可的真仙不應如此孱弱...

    他能得真仙之位,哪怕他的道統也是前面的仙人所授,但能走到這一步,無論是修為還是天資他都是上上之選。以他的心思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紕漏,王陽明此刻表現出來的戰力著實差強人意,他雖未有得到真仙果位,但真仙之軀卻是擺在那裡。

    這樣的人物莫說這一道天雷,就是十道也不見得能將之鎮殺,可現在按照王陽明此刻的模樣來看,下一道天雷便可斷了他手中的劍,壞了他的道蘊。

    念及此處,那仙人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他直直的看著那在雷霆下苦苦支撐的王陽明,心頭的疑竇漸生。

    而這時王陽明手中的長劍在那天雷的力量下已然漸漸露出了裂紋,或許用不到下一道天雷,這王陽明便會死在這道天雷之下。

    叮!叮!

    可就在他心生疑竇之時,不遠處卻忽的傳來了兩聲高亢的劍鳴,卻是那坐在不遠處的徐寒與蒙梁體內升騰而起之物。而隨著此音升起,二人周身皆在那時翻湧起滾滾劍意,而這抹劍意之中隱隱夾雜著些許金光。

    那仙人的身子一震,頓時明悟了其中就裡。

    「你把自己的本命劍氣給了他們?」他在那時不由自己的驚呼道。

    這時,那第一道天雷之力終於散去,王陽明已然到了強弩之末,他以裂紋密佈的長劍杵地,半跪在地上,抬眸看了仙人一眼,虛弱言道:「薪火相傳,方能...生生不息!」

    不知為何,方才還老神在在,語調悠閒的仙人在瞥見了徐寒與蒙梁體內的那道金色本命劍氣後,之前的悠閒於這一刻盡數煙消雲散,他眉宇間煞氣湧動,臉上浮出暴怒之色。

    「爾冥頑不靈,助紂為虐!今日我便要將你誅得灰飛煙滅!」

    他如此說罷,天際的雷霆轟鳴,於那一刻轟然落下,直直的去向王陽明已經快要站立不住的身子。

    而這時的王陽明卻面帶笑意,他仰頭看著那暴怒的仙人,嘴角竟是浮出一抹笑意,他虛弱的言道:「魏長明曾經說過,越憤怒便越害怕...」

    「現在看來,閣下...已經怕到了極致!」

    那仙人渾身顫抖聲色內斂,大喝道:「天威在上,豈容你如此放肆!」

    那話說完,天雷及身,眼看著就要將王陽明轟得身形俱滅。

    可也就是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的出現在了王陽明的頭頂,一股浩然劍氣自他的體內奔湧而出,劍氣化作一道金色的巨劍,朝天一刺,那道滾滾天雷便在那時被這長劍生生的斬作了兩段。

    然後那身影落在了王陽明的跟前,冷眸看著那白光仙人,沉聲言道:「你便是那天上之人?」

    那仙人雙眸一凝,盯著那人,眸中寒芒閃徹:「孽畜,想不到你還能活到今日!」

    「玲瓏閣外的雷劫劈不死我,橫皇城的天雷也未傷到我的性命,徐某不僅活到了現在,從今以後還要繼續活給你們看。」徐寒如此言道,一隻手憑空伸出,那把黑色的神劍便在那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而蒙梁也在這時甦醒了過來,他與徐寒一般,雖然入了那物我兩忘之境,無法起身,但這外面發生的一切他們卻都只曉得一清二楚,他一個閃身便來到了王陽明的跟前,伸手將氣息孱弱的王陽明扶起,交給了身後的秦可卿,然後這才站到了徐寒身側,將那把孽龍凶劍喚出,同樣沉眸看著那仙人,笑呵呵的打量了一番那仙人後言道:「天上的仙人也不比咱們多出一條手來嘛。」

    白光凝成的仙人在那時沉眸看向徐寒二人的頭頂,無出他所料那般,二人的頭頂之上並無雷劫。

    事實上二人此刻甦醒雖然看上去與之前無異,但以仙人的眼界卻是一眼便洞穿了這二人藉著南荒的劍意與那王陽明的本命劍氣破開了最後那層桎梏,登臨了仙人之境。

    他雖貴為天上的真仙,但有些規則即使是他也不能夠無視。

    這些規則,是天地開闢之處便存在的東西,除非這方世界到了破碎的邊緣,否則他們永遠無法掙無視這樣的規則。

    天上的人是不能對人間的生靈動手的。

    只能依仗著天雷,滅殺應當滅殺之人。而想要引來天雷,唯有那渡劫之人。

    譬如魏長明,若是可以,這些仙人們早就想將之除之後快,可就是礙於這樣的規則他們只能降下崑崙劫又或是在天劫之中加些手腳,以期滅了該滅之人。

    但此刻的徐寒與蒙梁雖然登臨仙境,但卻並無天雷被招來,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因此此刻這仙人就是心中有萬丈殺機,卻也是無處施展。

    雖然這樣的結果並未出乎他的預料,事實上在法相王陽明將自己的本命劍氣度給二人之後,他便想到了這一點——王陽明登臨真仙之境同樣未有招來天劫,因為他的劫實際上魏長明已經幫他擋了。

    當年龍隱山上,魏長明演了一齣好戲,騙過了所有人。

    他招來的天劫根本不是他登臨真仙之境所引來的雷劫,而是他懷裡那被熔成了十萬銅板的神劍所換來的天劫,他替這劍擋了劫,王陽明心有所悟,無需面對半點天雷,便入了真仙境。

    雖然因為他是一道劍靈,即使登臨真仙境也無法做到魏長明想做的事情,但這對他們也已經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他不得耗費巨大的代價降臨此間,若是無法招降,變得將之滅殺。

    可他卻未有想到王陽明竟然如此果決,寧願拼得自己的性命不要,將自己的本源劍氣注入了這二人體內,以這暗度陳倉之法保存下來一份真仙之力,這便意味著徐寒與蒙梁二人想要達到那樣的境界比起旁人要容易百倍不止...

    念及此處,那仙人心頭便堆積起了一股怒氣。

    此刻的王陽明已經斷了生機,他離死不遠,殺不殺他已然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徐寒與蒙梁已經登臨仙境,且分別含有一般的本命劍氣,若是不加以阻攔,保不齊會在日後對他們的計畫造成如何大的影響,可偏偏礙於那天地規則,他還無法拿二人如何。

    「閣下不走嗎?還是說想要留在此地與徐某還有師兄聊上些什麼?」徐寒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在那時眯著眼睛,笑問道。

    「想在我南荒吃頓飯?那可不行,得交銀錢。」登臨仙境的蒙梁也是心情大好,饒有閒心的譏諷道。

    那仙人雖然心有不甘,但卻也知此刻無法奈何徐寒二人,他厲聲言道:「就讓你們再得意些時日...」

    說罷這話,他便要拂袖離去,可這時眼角的餘光卻忽的瞟到了不遠處那群因為地藏王三人離去而群龍無首亂做一團的剩餘三萬隻紫色怪物。他的眉頭一挑,頓時想到了些什麼。他的臉上露出獰笑,於那時神色古怪的看向徐寒,眉頭一挑問道:「孽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嗎?」

    「哼,今日我便讓你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物!」

    那仙人說罷,也不待徐寒反應過來,他的一隻手便朝著遠處肆虐的數萬隻怪物們伸出,他的五指張開,一道耀眼的白芒自他的掌心湧出,將那些怪物籠罩其中。

    隨即,在那白光的照耀下,那些怪物就像是遇見了熱浪的寒冰,周身那刀劍不入的紫色鱗甲開始漸漸融化,然後便是鱗甲之下的血肉亦開始融化,一層接著一層,很快那數萬隻怪物便在那白光的照耀下變作了一灘灘血肉凝成的爛泥。

    這時那仙人張開的手猛地一握,那些怪物化作的爛泥便在那時在他的驅使下不斷的靠攏,融合在了一起。

    很快,那些血肉便融成了一灘巨大的球形血肉,它的表面一道道血肉來回蠕動,時不時還有血肉化作的黏稠液體從那球體上滴落。落地之時,那事物似乎帶著一股可怕的腐蝕性,竟然將南荒的大地侵蝕開了一道道焦黑的凹陷。

    「還差點東西。」看著那團巨大的血肉,仙人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他的目光閃爍,眸中尚且還帶著些許得色,就好似即將要完成某些卓越的藝術品一般,他如此喃喃言道,腦袋忽的轉向了北方的天際。

    他的目光如炬,穿越層層夜色,直抵那長安城的城頭,他相隔萬里生出另一手輕輕一捏。

    那長安城頭上那隻可怖的黑色巨龍發出一聲哀嚎,那巨龍嘴角飄揚的鬍鬚便在那時被那仙人生生的摘下了一根。

    然後那仙人屈指一彈,那跟亡龍的鬍鬚便在此刻化作了一道黑氣湧入了那團巨大的球體血肉之中。

    咚!

    咚!

    咚!

    此物入體,那團血肉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他開始不斷的蠕動,一道道宛如心跳一般的巨響也開始不斷的從那團血肉之中傳來。

    有什麼東西要從那團血肉之中活過來了!

    這樣的念頭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諸人的腦海。

    咕嚕。

    蒙梁嚥下了一口唾沫,方才因為登臨仙境而自心頭升起的那麼一抹沾沾自喜在這時卻是盡數散去。隨著那一聲聲猶如心跳一般的巨響,一道道陰冷卻又強大無比的氣勢自那血肉之中湧出。在那樣的氣勢下,即使是身為仙人的蒙梁也有些氣息不暢。

    他這才明白,區區地仙境的修為比起他們所正在面對以及即將面對的敵人來說,終究還是太弱了一些。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再也壓不住心頭的疑惑,在那時面色難看的問道。

    徐寒心頭一沉,同樣面色難看。

    他無法回答蒙梁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團令人作嘔的血肉究竟是什麼東西,但他卻能從那團血肉中聞到些許與他體內那尊可怖的魔神如出一轍的氣息。

    「什麼東西?」那仙人見蒙梁與徐寒這般模樣,臉上的笑意更甚。他伸手指了指徐寒,言道:「你不就是這個東西嗎?」

    說著這話,他這道投影似乎因為造出這尊怪物耗去了太多的力量而漸漸變得模糊,在那身影消失之前,他冷笑道:」今日,你便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吧。「

    說罷此言,他的身子便在那時再也無法支撐他留存在這方天地,於那時徹底散去。

    吼!

    而就在他消失之後,那團腐爛巨大肉球之中,竟然傳來了一陣陣宛如野獸一般的低吼,伴隨著這樣的低吼,那從肉球之中溢出的陰冷氣息也越來越重。

    噗!

    緊接著那肉球之上忽的裂開了一道縫隙,那縫隙如毒蛇一般蔓延開來,只是轉瞬的光景便貫穿了整個球體。

    而後一直手忽的從那肉球之中伸出了出來。

    那是一隻潔白如玉又纖細無比的手,然後另一隻手也在那時伸出,雙手在肉球的裂縫兩側一陣摸索,然後猛一用力,便將那肉球從中撕開,一道人影從那肉球之中爬出。

    那竟是一位生得美麗無比,拖著一頭垂腰黑髮,身上不著片縷的曼妙女子。

    她就像是方才睡醒一般,從那肉球中爬出之後,揉了揉自己的雙眸,然後瞪大了那烏黑的眸子朝著四週一陣打量,眸中似有好奇。

    忽的,她瞥見了一旁的徐寒等人,她的眸中亮起了一陣興奮之色。

    那就這樣赤裸著身子,也赤裸著腳踝一路小跑,在徐寒等人戒備的目光下來到了徐寒等人的身前。

    徐寒等人下意識的便要提起手中的長劍做好了與之搏殺的準備,可那時那來到他們身前的少女卻忽的在徐寒跟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

    她用她美妙至極的聲音,輕聲言道。

    「古魔柳相參見帝君。」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7
第六十九章 暗度陳倉


    身著雷甲的仙人在短暫的驚詫之後,恢復了平靜,他側眸看了一眼那不知何時立在了王陽明身側的黑衣和尚,雙眸一眯,沉聲言道:「你又是個什麼不人不鬼的東西?」

    和尚無心回應他的詢問,他雙手合十,低眸伏首,模樣平靜,如虔誠信徒一般口誦佛號。

    而他的背後卻在那時浮現出一尊巨大的佛像,那佛像生得詭異,左側金光大作,慈眉善目,右側晦暗無關,卻又齜牙咧嘴。

    隨著那佛像的浮現一道道黑色的氣息忽的自那佛像身後湧出,轉瞬便遮蓋天地,將諸人籠罩其中。於是乎這方天地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直到這時,和尚方才抬頭看向那仙人,他的眸子中煞氣湧動,語調幽寒的言道:「殺你之人。」

    那仙人一愣,忽的明悟了什麼,他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喃喃言道:「原來是你。」

    但就在二人說話的檔口,一旁的王陽明側頭看了和尚一眼,似乎在衡量對方是否值得信任,而很快他便從那和尚周身密佈的殺機中確定了這一點。

    於是他的身子一頓,漫天的金色劍影再次被他所驅使,帶著無邊的殺機轟然而動。

    那渾身包裹在雷霆之中的仙人見狀一愣,手中那把雷槍猛地向前一刺,數以千計的雷龍便在那時包裹著槍身湧向那漫天劍影。

    一聲巨響炸開。

    王陽明持劍立於一側,而那身著雷甲的仙人手中的長槍卻在那時轟然碎裂,他的身形隨即暴退,至百丈之遙方才勉強站定。

    那時他驚尤不定的看著王陽明,寒聲問道:「為何...」

    但王陽明卻不答他,他周身的劍意翻湧,又是一劍揮出。那仙人失了雷槍,天機又被和尚的秘法所矇蔽,卻是無法引動天雷修復傷勢,這頹勢一顯,便兵敗如山倒。他在那劍意之下節節敗退,轉瞬便渾身是傷,凝成他身形的白光變得忽暗忽明,周身的氣勢也愈發的孱弱。

    「殺了他。」和尚看著此刻模樣狼狽的仙人,眉宇間殺機更甚,他轉眸看向王陽明,嘴裡如是催促道。

    他能矇蔽天機,但這樣法門並無法持續太長的時間,況且他本身的狀態便極為糟糕,拖得越久對他來說便越是不利。

    可出奇的是,眼看著那仙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王陽明卻忽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立在了原地。

    「你在做什麼,快殺了他!」和尚咬牙切齒的質問道。

    「愚蠢。」可就在這時,還不待王陽明回應和尚,一旁已經狼狽不堪的仙人卻忽的發出一聲冷笑,他神色憐憫的看向那黑衣和尚,言道:「你以為憑著你這粗淺的法門就可以抹殺一位真仙嗎?」

    黑衣和尚聞言一愣,他看向那仙人,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及時已經落入了這般田地,那仙人的臉上依然不見絲毫的慌亂之色,反倒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他皺起了眉頭,也意識到了事情似乎並不像他想像中那般簡單,但卻弄不明白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

    「他的真身不在這處。」王陽明的聲音在那時響起,一語道破了事情的根底。

    「嗯?」黑衣和尚一愣,這才矚目看向那道白光凝成的身影,但很遺憾的是,未有抵達那真仙的層次,他並無法看清那道白光的本質。

    啪。

    而就在和尚詫異的檔口,一聲清脆的響指從那仙人的手中升起。

    隨著這一聲輕響,那籠罩著這方天地的黑色屏障之外,竟然出現一道與那仙人生得一模一樣的身影。而那身影在出現之時便對這和尚盈盈一笑。

    啪!

    又是一聲響指自那屏障外的仙人手中響起,於是有一道身影出現。

    緊接著響指聲一道接著一道的響起,而那仙人的身影也一道一道的在那屏障外出現,轉瞬禁錮著這方天地的黑色屏障外,便浮現了數以百計的仙人身影。

    那時,屏障內的仙人看向黑衣和尚,而數百道屏障外的身影這在那時於他異口同聲的言道:「我是殺不死的。」

    那聲音猶如鬼魅低吟一般在和尚的耳畔來回作響,和尚臉色在那一刻變得煞白。

    他的身子一震一口鮮血自嘴裡噴出,身後那尊巨大的佛像便在那時盡數破碎,化為灰燼,與之同時那籠罩著這方天地的黑色屏障也隨即破裂。

    和尚的身子從空中跌落,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不遠處的阿蠻與那乾瘦的修士趕忙上前扶起了和尚,嘴裡驚呼道:「殿主!」

    和尚艱難的抬起頭,恐懼的看了天際那數百道身影一眼,嘴裡虛弱的吐出了一個字眼:「逃!」

    二人也目睹了之前的變故,自然不疑有他,便在那時頭也不敢回的扶起和尚身子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遠處遁去。

    ......

    白色的身影斜眼看了一眼那如喪家之犬逃竄的三人,微微一笑,卻並未追擊。

    而後他手再次伸出,輕輕一打,有一道響指於這南荒大地上響徹。

    隨著此音一落,那被他喚來的漫天與他生得一模一樣的身影在那時盡數化作流光湧入他的體內,他身上的傷勢在那一刻盡數被修復,而縈繞在他周身的氣勢也在這時升騰了百倍不止。

    做完了這些他方才再次轉頭看向王陽明,嘴角含笑的問道:「你還要和我打嗎?不若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替我殺了身後那小子,便可受我之道,隨我登臨天界,從此之後萬域星空任你暢遊,長生無憂逍遙自在,豈不美哉?」

    王陽明斜眼瞟了一眼他身後依然盤膝而坐的徐寒二人,他周身的劍氣豁然滌蕩,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他輕聲言道:「受你之道,便坐了你的傀儡,千萬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你想食我道蘊,便得靠手中的劍,而不是臉上的嘴。」

    被戳破了心思的仙人絲毫不惱,他笑著說道:「看樣子魏長明跟你說過很多事情,但那又如何,你殺不死我,除非這方天地破碎,否則我便是永生不滅。你入我道,我授你長生,你還我以道,有何不可?」

    王陽明輕輕蕩劍,漫天的劍意奔湧,化作凌冽的劍氣隨著劍鋒直指那仙人的門楣,他擲地有聲的在那時吐出了兩個字眼:「不可。」

    仙人的眉頭一皺,似乎有些困惑:「明知是死,還要如此,豈不是愚笨至極。」

    王陽明的劍身之上在那時亮起了無比耀眼的金光,漫天的劍意在那一刻再次化作金色的光柱直衝雲霄,他朗聲言道。

    「我雖為劍,卻承蒼生之願。」

    「眾生明知是死,亦要努力而活。」

    「我道應蒼生而生,自應奮不顧死,以效眾生!」

    那身影大如龍吟,於說罷這話之後,他的身子便在那時衝天而起,直直的殺向那仙人。

    漫天的金光大作,將黑暗的南荒照耀得宛如白晝。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這金光太盛的緣故,那位伏首而立冷眸看著殺來的王陽明的仙人並未注意,那衝殺而來的王陽明的身子,在那時溢出了兩道金色的劍意紛自湧向徐寒與蒙梁二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6
第六十八章 弒仙


    轟隆!

    此言一落,天地間一聲雷鳴響徹。

    宛如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方才還星光閃爍,白光傾瀉如瀑布的穹頂之上忽然烏雲密佈,雷蛇攢動。

    那白色光影臉上的笑意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他眸子中的慈色在那一刻化作了冰冷的寒芒,他盯著已經化為少年模樣的王陽明,沉著聲音問道:「你再說一次?」

    「一百次也好,一千次也好。」王陽明直視著那白色光影的目光,並無任何懼意:「我不願便是不願。」

    天地震動,漫天梵唱停止。

    白色光影眸子中的寒光化作了凌冽的殺機:「好!亙古以來你是第二個這麼做的人,前車之鑑猶在,你既然執迷不悟,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白色的人影說罷,天地間傾瀉而下的白芒盡數散去,穹頂上的雷雲愈發密集,陰層層的壓向此方天地,反覆要將天地間的一切盡數摧毀一般。

    「我道乃眾生之道,蒼生願力成我仙人之位,與你何干?」

    「我之大道,我力已證,這天地已認我此位,何須你來接引?」

    王陽明在那時輕聲問道,語調低沉,宛如呢喃,但聲音卻響徹於在場諸人的耳畔,壯如黃鐘,振聾發聵。

    那白色身影聞言身子猛地退去數丈,然後升騰入百丈高空,那時他居高臨下俯視著王陽明冷笑言道:「我雖早知你是魏長明留下的餘孽,但念在你身為一道劍靈能成此道,實乃修行不易,故而網開一面,與你一場造化,你既冥頑不靈,那今日本座便讓你看看這天地神威,豈是爾等可以挑釁之物!」

    此言一落,漫天雷霆如電蟒狂蛇一般湧入了那白色身影的體內,於是他的周身浮現出一道道閃著雷電的紫色鎧甲。

    他凌空而站,一手憑空一握,天上的雷霆便如有所感遁入了他的手中化作一道雷槍。

    王陽明眯著眼睛仰頭看向那渾身氣勢如虹的身影,神色冰冷,並不言語。

    他周身狂暴的金色劍意在那時翻滾著化為了一把把金色的長劍,隨著他念頭一動,他身子便在那時裹挾著漫天劍影朝著天際那人襲殺了過去。

    二人戰在了一起,穹頂之上劍氣雷光閃爍,二人的每一次交手天地都為之震動,狂暴的氣息不斷的自二人之間盪開,大有毀天滅地之相。

    「殿主,咱們?」阿蠻的斷掉的右臂在他不斷的催動周身的血肉之後,竟然再次生長了出來。這九尺開外的壯漢從那二人鬥法的場景中回過了神來,轉頭看向身旁的黑衣和尚,遲疑的問道。

    此刻王陽明被那天上而來的仙人牽制,而徐寒與蒙梁則依然還盤膝而坐,在那物我兩忘之境中淬煉劍靈。於阿蠻看來,這是一個難得的時機,殺了徐寒與蒙梁奪走凶劍。

    黑衣和尚卻出奇的並未在第一時間回應阿蠻的詢問,他仰頭看著穹頂,黑色的眸子中不斷映出那電蟒與劍氣。

    「殿主?」未有得到回應的阿蠻再次發問。之前在後方驅使著數萬大軍的乾瘦修士也在這時落在了黑衣和尚的身側,同樣疑惑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命令。

    這時的黑衣和尚似乎緩過了神來,但他抬頭看著天際的目光卻並未轉移半分。

    於是他頭動也不動的吐出了三個字眼:「殺了他。」

    阿蠻與那乾瘦的修士互望一眼,雖然有些奇怪自家殿主此刻的狀態,但出於對他的信任他們卻也並未有多問。

    「好勒。」阿蠻獰笑著點了點頭,摩拳擦掌的便要朝著徐寒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而身旁那乾瘦的修士也在那時催動起了自己周身的力量再次控制起了那數萬紫色怪物。

    只是他們的腳步方才邁出,黑衣和尚的身影便再次響起。

    「我說,殺了他。」

    「嗯?」二人聞言一愣,紛紛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們不解於地藏王此言何意,因此在那時紛紛轉過頭看向和尚,卻見那和尚依然抬頭看著天際,他的目光有些呆滯,就像入了魔怔一般,尤其是當每一次劍芒與雷光亮起時,那光芒將他的側臉映照得有些可怖與猙獰。

    「殿主的意思是...」乾瘦的修士皺了皺眉頭,終是鼓起了勇氣,小聲問道。

    黑衣和尚在那時終於緩緩的低下了頭,他轉頭看向二人,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有些呆滯,他張開嘴在那時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說...殺了那個天上來的仙人,你們聽不懂嗎?」

    二人的心頭一凝,頓時臉色一變。

    「殿主...」他們下意識便想要說些什麼。

    這畢竟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凶劍,而現在王陽明被那仙人纏住,徐寒與蒙梁陷入了物我兩忘之境,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只要殺了二人,他們便可功成身退,哪有此刻不出手,還幫著王陽明的道理...

    ......

    王陽明越戰越勇,周身的劍意一息強過一息,他瞥見了一個機會,劍鋒一蕩,直取那渾身包裹在雷霆之下的仙人的面門。

    浩浩蕩蕩的劍氣如大江東流一般灌入,那仙人躲閃不及,只是堪堪避過了要害,右半部的身子在那時被狂暴的劍意生生攪成了粉碎。

    但在飛身退去之後,那仙人卻並未露出半分的恐懼之色,反倒面帶笑意的瞥了王陽明一眼,笑道:「你雖然有了真仙之力,但卻還沒有這仙人之位,我的氣機早已與這片天地連成一片,天地不滅,我則永生,你永遠殺不死我。」

    那仙人如此言罷,穹頂之下便又是一道雷霆轟入他的體內,他殘缺的身子在那雷霆的滋養下,轉瞬便恢復了原狀。

    王陽明見狀眉頭一皺,心思頓時沉了下來。

    而那仙人嘴角也在這時露出了獰笑,可這笑意還未來得及在他的臉上盪開,一道晦暗的氣息便忽的湧來,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將他的身子包裹。

    然後黑衣和尚的聲音在那時於王陽明的耳畔響起。

    「我可以遮蔽天機百息光景,把握好這機會...」

    「咱們,殺了這仙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6
第六十七章 我不願


    星空萬域,巍峨的神山之巔。七顆星辰普照,星光如瀑布傾瀉一般照落在那高坐於王座之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背負刀劍,眸中含著烈陽,此刻正低眸看著身下的老者。

    他看了許久,終於開口言道:「你算計我。」

    一襲白髮,卻身著麻衣的老人低著頭,語調蒼老的回應道:「尊上何出此言,老朽豈敢...」

    眸生烈陽的男人輕飄飄的看了老人一眼,隨即便站起了身子。

    他邁步順著王座的階梯一步步向下邁步,天上的星光竟然也在那時隨著他的邁步而不斷的遷移...

    「千年行走,十萬 功德。那是你登臨仙境的本錢,可最後你卻將他留在了那裡,送給了旁人。」

    「你早就知道天上的仙人們為了殺你會不擇手段,你也早就明白,你抗不過那道綿綿不絕的天劫,所以你抗下的十道天劫根本就是不是你自己的劫,是那把劍的劫,對嗎?」

    「所以從千年前你便謀劃下了這個局,暗度陳倉,看似以己渡劫,實則是在幫人渡劫...」

    「先生當真好算計,就連我也被你蒙在了鼓裡。」

    男人一邊踱步,一邊輕聲言道,說道最後,他抬眸看向老人,眯著的眼縫中,金色的光芒閃爍,如有金烏游於眉間。

    老人聽完這話,腦袋依然低著,沒有抬頭的意思,更沒有回應男人的意思。

    男人見狀卻也不惱,他繼續言道:「只是我很好奇,先生是如何想到這辦法的?」

    說道這處,男人又頓了頓,方才補充道:「或者說,是誰給先生指了這樣一條明路...」

    「在尊上的眼裡,我們到底是什麼?」那低著腦袋的老人在良久的沉默之後忽的出言說道,他的語調低沉,帶著一股難以言明的味道。

    男人似乎未有想到會遭到此問,頓時眉頭一挑,臉上少見的露出了異色。

    「即便是山中的羚羊也不會邁入的同樣的陷阱...」老人似乎並未感應到男人的異狀,他喃喃說道,腦袋卻在那時緩緩抬起,直視向男人眸子中宛如耀陽一般的目光。「我們輸了整整十八次,難道尊上以為我們連一隻羊都不如嗎?」

    男人愣住了。

    他看著老人的眸子,看著眸子中裹挾的悲傷與憤怒。他就這樣的看著,看了許久...

    忽然他颯然一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邁著腳步再次走上了他那金碧輝煌的王座。大沒有去問老人是如何洞察到這一切的,他只是在微微沉吟之後輕聲言道:「你和我曾經的一位長輩真的很像...」

    他的目光在那時變得有些愁然:「你將那份因果留在那方天地,你便注定跳不出那個世界,即使是我也保不住你,待到那方天地的因果業力破碎,世界被毀,等待著你的...」

    「尊上說的我早就明白了,老朽既然種下了這因,自然也做好了承受那果的準備。」老人渾濁的眸子中忽的光芒閃爍,語調篤定得幾乎不容置疑。

    男人嘆了口氣,言道:「你們根本不明白你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即使那些天上的真仙們也已經做好了逃離那方天地的準備,你呢?卻還要急著往裡跳...」

    老人微微拱手,回應道:「老朽愚昧,學不會那因果之法,只學會了一門問心無愧。」

    聽聞這話的男人又盯著老人看了許久,忽的他的臉上竟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然後他擺了擺手,言道:「你退下吧,鬼谷子的那些老傢伙此刻定然也知道了你留在那方天地的後手,你亂了他們的算計,估摸著此刻已經在來尋我理論的路上了。」

    老人聞言一愣,在作出這樣的決定之後,他便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但他想不到的是,這位監視者竟然如此輕易的放過了他,甚至聽他話裡的意思,還要為他擋下這一劫,這多少出乎了老人的預料。

    「走吧,留在此處等下我和那些老不死的真的打起來,你可招架不住。既然你那麼喜歡那方天地,那就罰你去那處避避風頭吧,至少現在他們的手還伸不到那處去。」男人似乎看穿了老人的心思,在那時擺手言道。

    老人聞言頓時心頭一驚,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那男人,卻見男人肅然的臉上,那雙含著烈陽的眸子中卻分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哪會聽不出來,男人這哪裡是在罰他,分明是在幫他...

    但還不待他說出心底的疑惑,那男人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隻手豁然朝著天穹之上伸出,然後憑空一握,他頭頂的那七枚星辰之中便有一顆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他的手中。然後他屈指一彈,那枚星光便飛身來到了老人的身前。

    「順便將此物帶給他,這本就是他的東西...」

    ......

    南荒,劍陵之外。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看著眼前這道詭誕無比的場景。

    漫天的白光照耀在王陽明的身上,他周身金色的劍氣湧動,二者交織在一起,光華璀璨。

    那道白光凝成的身影看著王陽明,輕聲言道。

    「汝千年苦修,得此大道。」

    「千載守望,得此功德。」

    「汝道可畏,汝心可昭。今日授汝以道,可為真仙。」

    說道這處,那白光凝成的身影頓了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又言道:「汝可願意?」

    那聲音並不大,卻隱隱牽動著某些天地規則,語調輕柔,如慈母喚兒歸,如嬌娘喚郎還,讓人幾乎無可避免的在那時對此人此言生出親近之感。

    這當然不是一個可以被拒絕的請求。

    真仙意味著什麼,那是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的大逍遙、大自在。那是言出法隨,意動山搖的大神通、大智慧。千萬年來無數人追尋的東西,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要求。

    王陽明看著眼前的這道白光凝成的身影,那雙清澈如春水的眸子中波瀾不驚。

    隨即他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然後他在那時緩緩的張開了嘴,語調輕柔卻又篤定無比的言道。

    「我不願。」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6
第六十六章 千載悟道


    王陽明手中的長劍翻騰,那人群中血肉橫飛。

    他已經殺了很久。

    他的手中的劍殘破不堪,污血蓋住了那曾經金光奪目的劍身。

    所餘四萬的聖子與聖兵大軍,足足有近萬之數死在了他的劍下,那屍骸堆成了小山,鮮血橫溢在劍陵之外,如溪流急進。

    「阿蠻。」地藏王眯著眼睛看著那在紫色怪物中奮力廝殺的身影,嘴裡吐出了兩道字眼。

    身後那身高九尺開外的壯漢聞言有些遲疑,他看了地藏王一眼,並未在第一時間行動。

    「沒事,我死不了,去把他殺了吧,他...也累了。」地藏王輕聲言到,素來冰冷的語調中出奇的多出了一分略顯複雜的敬重。

    確實,一個劍靈能瞞過天下人,孤身撐起整個南荒劍陵,本身便是一件值得敬重之事。

    被稱作阿蠻的男人顯然並沒有和尚這麼多的心思,在聽聞他此言之後,壯漢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獰笑,他咧嘴言道:「好咧!」

    於是他的身子快步而上,每一次雙腳點地,大地就像是無法承受他的力量一般震動一次,他的速度也隨即快上一分。

    只不過是轉眼的光景他的速度便被他提升到了極致。

    攔在他身前的聖兵聖子被他極為粗暴的撞開,他的身子高高躍起,帶著排山倒海的威勢朝著方才斬落了三位聖兵頭顱的王陽明湧去。

    王陽明心頭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抽劍回防。

    但他著實太累一些,回防的速度比起平日慢了不少,而高手過招,素來便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那凌冽的拳頭,帶著足以開山斷石的威勢,狠狠砸在了王陽明的胸膛。

    轟!

    一聲悶響爆開。

    王陽明的身子便在那時暴退而去。

    金色的劍身上在那時開始蔓延開一道道宛如毒蛇一般的紋路。

    劇烈的痛楚蔓延王陽明的全身各處,他聞到了死亡的味道,他並不覺得痛苦,反倒是某些困惑他千年的疑惑在那一刻忽的解開。

    ......

    千年前。

    不甘王權沒落的大離朝舊王領著二十萬殘軍兵臨劍陵之外。

    他們想要取到凶劍,重整大離王朝的河山。

    一方帶著國仇家恨,一方遵循著遠古便立下的契約。於是有些事情便不可避免...

    那一日,劍陵外劍氣縱橫,劍光奪目如星辰。

    那一日,二十萬屍首鋪滿劍陵外的荒原,綿綿浩瀚,如不見盡頭的白骨煉獄。

    最後,在一劍取下那亡國之君的頭顱之後,那個老人也跪坐在地。

    一位男孩虛影忽的在老人的身前浮現,他低頭看著氣機漸漸微弱下來的老者,神情複雜的問道:「你要死了嗎?」

    老人抬起了頭,看著男孩那雙與他年少時如出一轍的眸子,臉上露出了艱難的笑意,他點了點頭,回應道:「嗯。」

    男孩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半晌,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生離死別,所以只能在想了許久之後問道:「那我怎麼辦?」

    老人聞言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了身子,男孩很是懂事的伸手扶起了老人,一老一小便這樣緩緩穿過了南荒漫天的風沙與劍陵外淚淚的屍骨,走入了劍陵。

    老人坐了下來,然後在那時伸出了手,指著劍陵言道:「陵中劍意充足,你可在此受劍意滋養,即使沒了我,你也能好好的活著。」

    男孩有些困惑,他看了看那劍陵之中安靜的躺在黃沙之下的一把把長劍,問道:「就和他們一樣嗎?」

    老人的眉頭皺了皺,他意識到了什麼,但最後還是只能如實言道:「嗯,就和他們一樣。」

    說罷這話,老人似乎害怕再被男孩詢問著些什麼,於是他又言道:「我從離山與玲瓏閣求到了兩位還算不錯的弟子,這會估計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日後你得好好教導他們。」

    「你身為劍靈,對於劍道的感悟與他們多講講,對他們日後應該也頗有助益...」

    「我...」老人的手忽的伸出輕輕靠在了男孩的肩膀,說道:「有些累了,睡會...」

    「以後,就麻煩你了...老夥計。」

    那一天,男孩在劍陵坐了整整一夜,老人便靠在他的身邊睡了整整一夜。而這一睡,老人便再也未有醒來。

    劍陵葬劍三萬六千,便意味著劍陵有三萬六千位劍靈。

    但這三萬六千位劍靈與男孩都不一樣。

    是的,他是注定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魏長明取了他的劍,熔劍成錢,銅板偏布天下,那小小的一枚銅錢,在人世間幾近流轉。

    它可以是乞兒活命的生機,可以是龍顏大悅後賜下的賞物,可以是孩童眼饞或者嘴饞的一個玩具或者一串葫蘆。它可以是很多東西,他目睹了人世間的絕望、喜悅、希望還有憤怒。

    他的劍承受了這些,他也感受到了這些。

    因此相比於尋常劍靈他見得更多,想得更多,感受得也更多。

    所以在將老人的屍體安葬之後,他一一走到了那些埋葬在劍陵的長劍身前,他與他們交談,他說出了他的困惑:「人到底是什麼?」

    他曾與老人一同縱橫天下,年少時他們仗劍遠遊,遇不平事把劍出鞘,遇同道人便高歌飲酒。

    天下之大,雖有萬水千山,但他們也都一一行遍。

    他喜歡那樣的日子,一步一步的走,一處一處的看,似乎這世上沒有煩惱之物,若是有,拔劍便是。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終於如願登臨了仙境,他變得更強,卻也變得蒼老。他的身形開始佝僂,他的兩鬢生出了白霜。他不再帶著他縱橫天下,而是終日待在那離山之上,長吁短嘆,飲酒消愁。

    說實話,男孩並不喜歡那樣的日子。

    所以他經常飛身落入他的身前,張開手遞出自己,說:「吶,咱們再去天下走一走。」

    老人卻搖了搖頭,摸著他的腦袋說:「走不動啦。」

    然後老人放下了一切,在與那位接走他的老人聊過一場之後,便自身來到了劍靈。

    劍陵孤苦,但男孩並不覺得有什麼,只要他在身邊,對於劍靈來說便是足夠的。可老人並未有因此而快樂起來,他經常獨自坐在劍陵外,望著北方。那裡有他的宗門,有他的故國,也有許許多多與他一般的人。

    男孩很疑惑,既然不快樂為什麼還要待在劍靈。他記得很清楚,當老人還是少年時,曾與他說過,人這一輩子,短短數十載,要過就要過得逍遙快活,什麼天下蒼生,什麼宗門傳承都是他娘的狗屁,我這一生有劍有酒便足以,誰去管那身後萬里江濤!

    可為什麼老人年少說過的話在這時就全都忘諸腦後了呢?

    他不僅忘了他的逍遙快活,最後還為了劍陵死在了這裡,那時的他蒼老不像話,狼狽得也不像話,男孩再也從他的身上找不到當年那少年的影子。

    他很困惑,他問遍了劍陵中所有的劍,卻沒有一把能給他答案。

    所以他便化作了老人的模樣,以他身份活了下來,他見識了一代又一代劍陵的傳人,他教他們修劍,帶他們守著劍陵。一代又一代,來劍陵的人大抵都不快活,但又都致死都將護衛劍陵四個字寫在了心中。他看著他們從少年變作中年,從中年變作老翁,他看著他們來,也送著他們死。

    他困惑著他們的堅持,也不解著他們的執著。

    人究竟是什麼,這樣的問題一直困擾了他千年的光景,直到這一刻,死亡終於來到了他的身上,他反倒有所明悟。

    那把劍的劍身上裂紋密佈,千年來他化身銅錢所見所想也在那一刻湧入了王陽明的腦海。

    世人的離愁,世人的淒苦都在那時紛自踏來。

    人,真的是很愚蠢的東西,他們明知道要死,卻依然要努力的活;他明明知曉相聚的最後都會化作生離或者死別,可還要奮不顧身的相見...

    但或許可以努力的活,又可以坦然的死,這樣的一生方才可以算真正的活過。

    王陽明忽的頓悟到了什麼,他明白了那個老人的一生,也明白了人究竟是什麼。

    「真是美好的世界啊。」他喃喃言道,忽然覺得這千年的守護並不再如想像中那般難熬,能保護著這樣的世界,其實對他來說是一件幸事。至少在最後他想明白了那個問題,一種說不清的舒適之感蔓延上他的軀體,他猶如被人醍醐灌頂一般渾身充盈著溫軟之感。

    人言朝聞道,夕死可矣。

    他想著這句話,忽的笑了起來。

    而那時他倒飛出去的身子在那時轟然落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死了?」身高九尺開外的阿蠻看著那倒地不起的老人有些不悅的搖了搖頭,似乎還未盡興。

    但很快他便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正閉目盤膝,周身劍意縈繞的徐寒與蒙梁。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嘴唇,獰笑言道:「該你們了。」

    說罷這話,他邁出了步子,他身旁所餘三萬的紫色怪物也在那時在那乾瘦修士的驅使下浩浩蕩蕩的湧向徐寒等人所在之地。

    玄兒苟起了身子,身上黝黑的毛髮如利針一般豎起;嗷嗚一聲長嘯,身形再次變得巨大,嘴裡不住傳出一聲聲低吼;秦可卿也在那時攔在了徐寒與蒙梁的跟前,她的衣衫飄動,某種黑芒湧現,殺機凌冽。

    但它們雖然擺開了架勢,也顯露出了足夠的決心,可阿蠻顯然並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他在那時伸出了手獰笑的就要去向擋在隊伍前方的秦可卿。

    他可以將這女人好好擰起,看著她在他的手中艱難的掙扎,漸漸的失去氣息,最後死去。

    他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因此他的眉宇間在那時湧動起一股狂熱之色。

    但下一刻,這抹狂熱之色卻忽的凝固在了那時。

    一道金色的劍芒閃過,以快得驚人的速度閃過,然後他伸出的那隻手臂便順著那白光閃過之處浮出了一道血痕,那血痕蔓延,纏繞著他的手臂……

    再然後,伴隨著一聲輕響,他的手臂以一個極為平整的切口從他的肩膀處脫落。

    阿蠻愣住了,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肩膀,又看了看那落地上的手臂,再然後他轉過頭,依然有些發愣的看向不遠處。

    那裡站著方才那道劍芒的主人——一位老者,衣衫皆白,髮絲一絲不苟,眉間雙眸神光閃耀如星辰,他的手裡提著一把長劍,劍身金光閃徹,如豔陽奪目。

    他是王陽明!

    阿蠻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方才那神情狼狽,衣衫襤褸的老人為何忽然有了精氣,他渾身上下好似根本未有經歷過方才那場大戰一般,完好如初,像是被精心打理過,即將去參加一場盛大的儀式一般。他那把本應破碎不堪的劍同樣在此刻變得光滑無暇,絲毫尋不到半點破損之處。

    「你...」阿蠻如此言道,但話方才出口,卻又忽的生生停下。

    並沒有任何人,做任何事打斷他,而是眼前的景象讓他無法再說出半個字眼。

    那著實是一道算得上蕩人心魄的景色。

    老人渾身金光大作,磅礴的劍意如自他的體內奔湧而出,它們浩浩蕩蕩的圍繞著老人,不斷的盤旋不斷的歡鳴,像是朝鳳的百鳥,又像是拱月的眾星。

    而後那股浩然的劍意在老人周身越聚越多,最後幾乎凝成了實質。

    但這,只是這道異象的開始。

    忽然那股聚集在一起的劍意像是再也無法壓抑住他們自己體內那股狂暴的力量一般。

    鐺!

    隨著一聲高亢的劍鳴,那縈繞在老人身上的劍意忽的盡數衝天而起。劍意彙集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柱,它們如旱地拔牛一般撕開南荒大地濃郁的夜色,然後化作金色的巨龍沖上九霄。

    「這是...」地藏王的眉宇間忽的湧上了一抹從未有過的驚駭之色,他的嘴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未有說出。

    他看著這個名為王陽明的劍靈,看著他沐浴在金色海洋中的臉龐,他詫異的發現,那張臉正在發生著某些變化。

    皺紋開始散去,深陷的眼眶開始鼓起,一頭白髮從根處蔓延出黑色,佝僂的身子漸漸挺直,甚至...

    他那一襲白衣也開始變得從裡自外的蔓延出金色...

    恍然間,他已經難以分清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位活了千載的劍靈,還是一尊——神祇!

    想到這裡,地藏王的身子忽的一震,他張開的嘴終於在那時吐出了聲音,但卻是以一種沙啞又驚恐的嘶吼。

    「他要成仙了!」

    天際驅使這數萬怪物的乾瘦修士皺了皺眉頭,地上身高九尺開外的阿蠻眉宇陰沉。

    他們並不太能明白地藏王究竟在說些什麼,但他們卻能感受到自王陽明身上溢出的氣勢。那氣勢並不如何狂暴,卻帶著一股鎮壓天地的威嚴。就像君王俯視臣子,就像神祇低瞰生靈。

    衝天而起的金色巨龍在破開層層霧靄之後,終於來到了穹頂。

    但它卻像是遇見了某些阻礙,無法穿透這層最後的桎梏,巨龍開始咆哮,開始嘶吼,開始不斷的用自己的身軀撞擊那穹頂,像是要衝破囚籠的困獸。

    他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卻並無成效。

    那是天上的仙人們設下的最後一道屏障,阻止凡人登臨仙境的屏障,多少年來,多少天縱之才都敗在了這層屏障下。只能向那些天上的仙人們低頭,俯首帖耳的等待著他的許可,方才能邁出這最後一步。

    似乎,王陽明也遇到了這樣的麻煩...

    「摩拉!」「摩拉!」「摩拉!」

    但就在這時,南荒大地上忽的響起了一聲聲虔誠的高呼,那是那些散落於南荒的蠻族,他們在夜色中看見了那隻衝天而起的金龍,他們覺得那是來自摩拉的神蹟。於是他們紛紛跪拜了下來,朝著摩拉高呼,獻上他們最崇高也最真切的敬意。

    而那樣的呼喊在某種冥冥的意志下被牽引到了南荒,一道道金色事物從蠻族的體內溢出,最後彙集了金色的海洋湧入了那金色巨龍之中。

    金龍得此物,如魚得水,如虎傍風。

    於是,真龍從雲起,劍意拔地升。

    身形巨大了數倍的金龍在那時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巨大的龍吟如黃鐘大呂一般自劍陵盪開,響徹於南荒大地。

    然後,它的身形一頓,再次直直的沖上穹頂。

    轟!

    在漫天的金光之中,穹頂上看不見卻又真實存在的屏障破開,天上的仙人們桎梏蒼生數萬載東西也在那時轟然倒塌

    天地間似乎有什麼聲音響起,像是雨打屋簷,像是風過山嶺,又像是大江東流,你無法說清那聲音究竟是什麼,但卻能感覺到那聲音之中的玄妙。而這樣的玄妙,近乎妙不可言。

    然後一道道暗含天地至理的力量從天地間奔湧而來,飛速的湧入了王陽明的身體。

    已經化作了少年模樣的王陽明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眼,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中似有星辰閃爍,又似有日月輪轉。

    「他...他成功了...」地藏王顫抖著自己的聲音,如此言道。

    他驚訝並非小題大做,千萬年有多少妖孽天才追尋此道,卻鬱鬱而終?這條登天之路埋著多少屍骨,數之不盡。饒是魏長明這般人物最後也敗在了那些真仙們設下的層層阻礙下...

    而今天,就在他的眼前,一個劍靈破開天地桎梏,以己力證了仙道。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的心思,穹頂之上一道柔和的白光灑下,照耀在此刻的王陽明的頭頂...

    一道渾身沐浴在白光之下的身影落在了王陽明的身前,他微笑著看著王陽明,像是長輩看著後生。

    他朝著王陽明伸出了手,輕輕言道。

    「汝千年苦修,得此大道。」

    「千載守望,得此功德。」

    「汝道可畏,汝心可昭。今日授汝以道,可為真仙。」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6
第六十五章 十萬金光鑄我身

    此言一落,根本不待徐寒與蒙梁有任何的反應機會,籠罩在那沙場之上的劍意便在那時被有意牽引著瘋狂的灌入了徐寒與蒙梁的體內。

    在那狂暴的劍意之下,二人的身形不由得一震,紛紛在那時陷入了沉寂。

    他們不敢去抵抗這股劍意,因為抵抗這股劍意便意味著要斬殺這股劍意中所包裹的意志,他們也不能萬千無動於衷,因為湧入他們體內的劍意若是不被他們他所煉化,這些劍意最後便會撐爆他們的身體。

    所以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唯一的選擇便是凝聚這股劍意修出自己的劍靈。

    誠如王陽明所言,這才是對這些劍靈最大的敬意。

    「承他其力,護他其道。」

    ......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俊美的黑衣和尚在那時落在了王陽明的跟前,他看著那被一道劍陣包裹在其中的蒙梁等人,頓時瞭然了王陽明的打算。他笑道:「劍仙大人這破而後立的辦法倒還真是讓貧僧始料未及。」

    而後他的嘴角便掛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他問道:「閣下覺得貧僧會看著他們登臨仙境嗎?」

    王陽明聞言終是收回了落在徐寒等人身上的目光,這才看向那黑衣僧人,語調平靜的言道:「不是還有我嗎?」

    「你?」黑衣僧人笑了起來,「王劍仙雖然本事了得,身為劍靈卻可驅動這劍陵之中三萬神劍,但劍靈終究是劍靈,更何況王劍仙還是一道沒有劍身的劍靈。」

    「無劍之靈,如浮萍無根,如何與貧僧為敵。」

    黑衣僧人說罷這話,又是一陣搖頭苦笑,似在笑王陽明妄言,又似在笑天下人痴盲。

    而這時那浴血廝殺的最後一位劍靈也終於倒在了大軍的利爪之下,劍靈三萬六千道神劍於這時,盡數滅亡,斷劍落滿山丘,如屍橫遍野。

    地藏王所帶來的八萬大軍此刻也死傷過半,但這樣的損失對他來說並算不得什麼,畢竟從聖化那刻起,這八萬所謂的聖子聖兵的下場便已經注定。

    念及此處的黑衣僧人眉宇間揚起了一抹愈發濃郁的笑意,那是多年夙願即將達成時的笑意。

    他的手緩緩伸出,一道道黑氣自他的掌心湧出,就要去向徐寒與蒙梁所在之地。

    一隻手卻在那時忽的伸出,將地藏王的手攔了下來,於此同時一道劍氣湧出,將那地藏王激發出的黑氣盡數抹去。

    「嗯?」地藏王的眉頭一皺,側頭看向了那隻蒼老的手的主人。

    他的臉上在那時少見的露出了驚駭之色。

    沒有劍的劍靈,就像是化作霧的水,丟了命的魂魄,他能看,卻不能觸摸,他或許存在,卻無法干擾外物。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簡單到沒有任何人會對此事產生半分的懷疑。

    那王陽明又是如何攔下他的呢?又是如何激發出劍氣斬斷了他所喚出的力量呢?

    這些問題在那一刻盡數湧上了地藏王的心頭,以至於少有一愣。

    「我說過,還有我呢。」王陽明如此笑道,那擋著地藏王的手微微一震,如劍客震劍。

    地藏王的身子便在那時如受重創,倒飛了出去,而那位九尺開外的壯漢見狀,趕忙飛身而上接住了地藏王倒飛而出的身子。

    地藏王有些吃力從那壯漢身上落下,站在了地上,但他卻似乎有些虛弱,需得由那壯漢扶著方才能站直自己的身子。

    「閣下擔心自己便好,我觀你體內生機孱弱,已有瀕死之相,這閻王爺是見到閣下還是在下,我看也是未知之數吧。」王陽明負手而立,眯眼笑道。

    地藏王卻根本無心關注自己的傷勢,他沉著眉頭看著王陽明,目光如炬,好似要將眼前這位老人看個通透一般,而結果卻令他失望,他看不透他,所以只能出言問道:「無劍之靈,如何能綻其力?」

    王陽明一襲白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的手忽的伸出,眯著眼睛笑問道:「殿主大人可看清楚了,我的 劍素來不曾離開過。」

    地藏王聞言臉色一變,他定睛看向王陽明那伸出的憑空一握的手,眉宇間的驚駭之色再次凝重了數分。

    ......

    陳國長武關外,六十里處。

    離開的劍龍關一路奔襲的方子魚等人終於有時間喘了一口氣,這幾日來他們日夜不停的趕路,此刻終於來到了陳國的疆域之外,按照他們的速度,明日趕在天黑之前他們便可抵達陳國。

    這當然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無論是對於那些從大周逃出來的百姓,還是牧良帶領的所餘不多的大軍。甚至李定賢等人也滿心期許——大周既然已經淪陷,陳國便成了如今大夏唯一能夠依仗的盟友。

    但方子魚卻心有不郁,她坐在篝火旁看著周圍那些喜笑顏開的諸人,終究無法在臉上掛起笑意。

    陳玄機在陳國...

    在見過了他與那位女子恩愛的模樣後,方子魚便不知如何面對那位她曾經非他不嫁的大師兄。

    想著這些,方子魚長長的嘆了口氣,一旁的寧竹芒見狀也知道自家女兒的心思,正要上前安慰幾句。

    可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的響起了一聲驚呼。

    暗以為有什麼的變故的方子魚與寧竹芒皆下意識的起身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卻見已經熄滅了大多數篝火的營地中忽的亮起一道道金光。

    它們閃爍在這夜色中,宛如繁星。

    人群的驚呼聲越來越大,方子魚這才看清那些金光大多數來自於那些人的衣衫之中,他們中有徐寒從景州救出來的江來一行人,也有來自冀州的百姓,亦不乏那些牧家軍的舊部。

    那道閃爍在他們衣衫中的金光越來越亮,幾近讓人不能直視。

    而後他們的衣衫在那時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中破繭而出了一般,大概是從未見過這般異象的緣故,人群中的驚呼越來越大,甚至有些人已經做好了逃命的架勢。

    噗!

    忽的一聲輕響在人群中響起,一位甲士的衣衫忽的破開了一道不大的洞口,那金光在那時像是尋到了出口的洪流一般猛地躍出,而緊隨著的是在場那些衣衫內閃著金光的人衣衫都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撞開,那些金光化作流芒飛速的湧出,朝著南方湧去。

    方子魚在那時看得這些,那些金光赫然便是之前徐寒救出之人所懷著的銅板!

    不僅是此處,同樣的事情也在這時發生在這方世界的各處。

    有趁著夜色躲藏著密林中等待著獵物上門的獵戶,有結束了一日的耕種坐在院門前帶著孩子看著天色的農夫。

    有在邊關望著遠方的夜色,期許著又能平安度過今日的戍卒,有帶著孩童走在逃難路上的父母。

    他們的年紀身份都各不相同,但無例外,他們或者他們的祖上,在某一年某一日曾路過某一處,見著了一位老人背著大大的木箱,在那裡輕聲為他們唱過一曲。

    他們或聽懂其中的婉轉反覆,或只是覺得老人行來不易,故而慷慨解囊,在老人索要賞錢時朝著他那方缺了一個口中的瓷碗中遞去了一個銅板。

    於是一段因果結下,在許多年後,那老人孤身站於龍隱山巔,十方雷劫加身,守望星空萬域的監視者親自,欽點將之帶往星空萬域。

    老人雖然活了下來,但以己力證大道,改變這方天地的理想卻終究付諸東流。

    他心中有愧,愧對千年前捨命助他的諸位舊友,也愧對這千年中一路行來與他善意的芸芸眾生。所以在離開這方天地前的一剎那,他屈指一彈,十萬銅板如星墜地,如鳥歸巢,他們回到了各自曾經的主人身邊,這是老人為這方天地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此刻這些銅板盡數閃爍著耀眼的金光遁入天際,整個世界的夜色都在那一瞬被驅散,漫天的金光彙集在了一起,它們響應著那來自千年的召喚,去將自己的真容再次顯露在世人的眼前。

    ......

    王陽明憑空一握的手中一道虛無的劍影浮現,然後在地藏王詫異的目光下,一道道金光從遠方的天際飛速奔湧而來,湧入那道劍影之中。

    於是一把長不過三尺,通體流轉著金光的長劍便在那時緩緩的在王陽明的手中凝實。

    劍意如潮水一般奔湧而出,籠罩在劍陵上空,磅礴的劍意如有實質,大有黑雲壓城之勢。

    此刻的王陽明伸手撫摸著那金色的劍身,劍身隨著他的手指移動而發出一陣輕顫,似是傾訴,又似歡呼。

    「好久不見。」

    王陽明輕聲言道。

    「他不在了,這一次只剩你和我。」

    「但我們也得打下去,這樣才不墜他的威名,也不墜你的威名。」

    說到這裡,王陽明微微停滯,撫摸著劍身的手也隨即停下,而後他再問道。

    「你準備好了嗎?」

    鐺!

    一聲宛如龍吟的長嘯自那劍身上升騰而起。

    王陽明飛身而動,殺向黑潮一般的紫色怪物。

    那時,天際劍意滾滾如江海,手中劍身金光璀璨如星河。

    老人白髮飄動,一如千載光陰前,那人再臨...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5
第六十四章

    徐寒皺著眉頭睜開了眼,看著身旁的老人,困惑的問道:「為什麼?」

    王陽明臉上的神色同樣有些凝重,他上下打量著徐寒就像是在打量著一個古怪的事物。

    「我已經以秘法不斷的將劍陵中狂暴的劍意灌入你的體內,就算是一個劍道白痴,只要能承受下這股劍意,也能多少凝聚出劍靈的雛形。」

    「為何你偏偏不行呢?」王陽明似在詢問,又似在喃喃自語。

    徐寒聳了聳肩,他想著這兩日在劍陵中的盤膝靜坐,卻無所得,只能無奈的承認一個事實:「或許我連劍道白痴都算不上。」

    王陽明卻在那時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一股浩然劍意頓時湧入了徐寒體內,徐寒反應不及只能任由那劍意入體。百息的光景之後,王陽明皺著眉頭收回了自己的手,也收回那遊走於徐寒體內的劍意。

    「師伯看出什麼了嗎?」徐寒問道。

    「你的體內存在著一股強悍無匹的意志,他讓你的意無法凝聚成靈。」王陽明沉聲言道,但卻出奇的未有去詢問徐寒體內那股意志究竟是何物。

    而徐寒對於這個答案也出奇的平靜,他又聳了聳肩膀,言道:「看樣子弟子是無法凝成劍靈了,著實有負師伯教誨。」

    王陽明沉著那雙渾濁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徐寒,他壓低聲音喃喃自語道:「不,一定可以。」

    ......

    劍陵外的沙場,殺戮還在繼續。

    籠罩在沙場上的劍意瀰漫,濃郁得幾乎凝成了實質。那是那些死去的劍靈與神劍所散發出來的東西,就像是死於非命的冤魂,在哭喊,在嘶吼。

    「師伯...」徐寒聽著王陽明嘴裡吐出的話語,他眸中的瞳孔陡然放大,此刻那神情猙獰的老人讓徐寒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寒意,他忽的有些不太確定,眼前的老人究竟是不是那個滄海流與墨塵子口中慈祥的老者。

    劍靈們還在戰死,老人卻依然紋絲不動。

    而就在數息之後,老人的手卻忽的伸出手,朝著虛空一握,那在戰場中浴血廝殺的蒙梁、秦可卿甚至玄兒與嗷嗚都在這時在他那一握之下,身形不由自主的倒飛向徐寒的身側,而後一道劍芒灑下,他們的四周便在那時充斥著一道劍陣將他們牢牢困住。

    摔了一個惡狗吃屎的蒙梁狼狽的從地上站起了身子,他看向王陽明,不解的問道:「老頭子,你要做什麼?」

    老人不答此問,反倒自顧自的言道:「這三萬六千劍靈日日夜夜吸收陵中劍意,其中蘊含的力量磅礴無比,此刻劍靈盡數戰死,萬載劍意盡聚於此,此劍意乃劍靈所出,其中自含靈體,我將這劍意以秘法牽引灌注你二人體內,你二人借此劍意可凝出劍靈,甚至衝開天地桎梏,登臨仙境!」

    「什麼?」蒙梁聞言臉色一變。

    而一旁的徐寒更是眸中揚起怒色,他記起了那日在劍陵深處與王陽明的對話,隨即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做這些就只是為了讓我凝成劍靈?」

    面對二人的質問,王陽明臉上的神色淡漠如常:「只有成為仙人,你們才有可能守住這凶劍。」

    他的語調那般平靜,平靜得讓人難以質疑他的話,平靜得讓人幾乎忽視掉了這背後是以數以萬計的劍靈的性命為代價。

    而越是如此,徐寒便越覺得眼前這個老人是如此的陌生...

    「這樣以血肉堆成的仙人,我要來作何用?」徐寒冷下了臉色,沉著眉頭反問道。

    王陽明平靜的回應著徐寒的質問:「劍靈不是人。」

    這話出口,徐寒的臉色陡然一變,劍靈固然不是真正的人,但生有靈智,甚至能與人對話,這樣的存在難道真的就能因為一句「他不是人」,便將他的生死看淡嗎?

    徐寒無法接受這樣的邏輯,他言道:「那又如何?」

    「生死對於劍靈來說並無緊要,這一點,你不是劍靈你永遠無法理解,你只需要安靜的接受這份餽贈,對得起這份餽贈便可。」王陽明淡淡的言道。

    「你同樣不是劍靈,難道你就能真的明白他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嗎?」徐寒的語調大了幾分,他當然明白這個時候並非起內訌的最好時機,但經歷過長安城那龍蛇雙生之法的變故後,徐寒對於這般憑自己一廂情願便去斷定他人生死的事情反感到了極致。

    更何況王陽明還要讓他用著劍靈死後的劍意滋養己身,以此登臨仙境。

    在徐寒看來這般行徑又與那食人血肉的鬼魅有何區別?

    念及此處的徐寒眸中戾氣湧現,他就要再說些什麼,但話還未來得及出口,便又生生止住。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著老人,就像是看見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在那時王陽明的身軀忽的開始虛化,徐寒這才看得真切,這個被稱作天下第一劍仙的老人並沒有實體,他的身子也是由磅礴的劍意凝聚而成的事物——他沒有肉身,他也是劍靈!!!

    徐寒的心神在那一刻動盪不已,胸口如受重錘,不能自已。

    「劍靈,是劍,是靈。」

    「他們也好,我也好,都承載著當初執劍之人的意志,在劍陵活了一年又一年,我們寂寥,我們蒙塵,我們日思夜念的是當初執劍人的模樣。」

    「我們因他們而生,卻不能為他們而死。」

    「我們唯有遵循著他們的遺願,守衛著劍陵,守衛著凶劍。於我們來說,除此之外便在未有任何東西能比此事更重要。」

    「你們承下這份餽贈,護好凶劍,這便是對劍靈最好的敬重。」

    王陽明如此說著,天地間的劍意開始翻湧,隱約間似乎有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在他的背後浮現,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他們立在一起,猶如天人降世,他們的嘴角含著笑意,眉宇間寫滿平靜。

    他們看著徐寒與蒙梁,就像是看著當年那執劍人的模樣。

    於是,他們張開了嘴,聲音彙集在了一起,如聖人呢喃,如天音響徹。

    「吾命鑄汝劍,汝心承我道。」

    「此道無絕斷,何言吾已滅?」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5
第六十三章 取捨

    夜更深了。

    夜風更寒,月光更涼。

    但南荒劍陵的外的殺戮卻一息勝過一息。

    隨處可見的是那些紫色怪物的斷臂殘軀,隨處可見亦也是那些斷裂的神劍,它們再不復於劍陵中的孤傲與超然。他們碎了、斷了,他們安靜躺在南荒的大地上,就像是一堆廢鐵,風一吹,雨一落,這些廢鐵便會生鏽、腐敗、灰飛煙滅。

    它們也曾被某個人握在手中,或仗劍江湖,或睥睨天下。

    劍靈,寄於劍身,卻生於劍主。對於劍靈來說,他們並沒有死亡的概念,於他們來說真正的死亡只有被遺忘。

    那個曾經握著他們的人,便是他們的一切。

    但後來,那個人不可避免的死了,他們被安放在了劍陵,遵循著古老的邏輯,守衛劍陵同時也守衛著那曾經緊握他們的人的故事。在劍靈看來,只要它們還記得他們,那他們便還活著,永遠於它們同在,甚至不經意間將自己當做了他。

    這是一種很難用人類的邏輯去理解的東西,但它確實真真切切的存在。

    但現在劍死了。

    帶著那一段段令人心折的故事,帶著那一個個曾風姿卓絕的人的記憶,永遠的死了。

    徐寒並不是一個會感時傷懷的人,但此刻那一把把長劍被折斷,一位位劍靈化為虛無,面對這樣的場景,徐寒還是忍不住心頭湧出一股戾氣。

    沙場上的劍意愈發濃郁,卻不是因為劍陵一方越戰越勇,而是那些死去的劍與劍靈散發出來的氣息。

    徐寒血紅的雙眸再次朝著那大漢發動了進攻,而這樣的進攻他已經不太記得究竟是第幾次了。

    每一次他都拼盡了全力,但對方卻同樣不留餘地。

    雙方的實力大抵都在伯仲之間,但肉身仙人的修士肉身著實太過強悍了一些,雙方你來我往,處處殺機凌冽,拳拳直抵要害,但最後卻都因為對方強悍的肉身與可怕的恢復力而難以將對方擊殺。

    「爽快!再來!」那九尺開外的壯漢渾身浴血,眸子中卻閃爍著灼灼的凶光。

    他舔了舔自己唇邊的鮮血,一把扯下了身上襤褸的衣衫,露出了那堅實如銅鑄一般的軀體。

    他說罷這話,便再次朝著徐寒衝殺了過來,與徐寒纏鬥在了一起。

    徐寒心焦於那劍陵一方不斷擴大的傷亡,想要快些解決掉眼前這個男子,出手愈發的暴躁,但二者都是世上鮮有的大能,急躁並無法對戰況產生任何的改變,反倒是因為太過急躁而失了最基本的判斷,徐寒被那壯漢屢屢得手,一退再退。

    他再次被那壯漢逼退,對方皺了皺眉頭,並未對自己取得的勝機而生出半分的喜悅,反倒極為不悅的言道:「哎!你這傢伙怎麼回事?打架就好好打架,東顧西盼的好生不痛快。」

    徐寒沉著眉頭並無心理會這壯漢的嘲弄,他又瞟了一眼地面的局勢,王陽明催動著那些劍靈遠遠立在不遠處的天際,無法參戰,而他周身密佈的劍意與劍陵連成一片,不將大多數劍靈清理,顯然並無辦法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

    而劍靈們拉開的戰線也被那些紫色的怪物們不斷的蠶食,每一息都有劍靈陣亡。同時就連蒙梁玄兒等人也在這樣長久的鏖戰中,漸漸顯出疲態。

    徐寒知道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無論是為了這些悍然赴死的劍靈還是為了自己,他都必須解決掉眼前這壯漢,再擊潰那位乾瘦的修士,方才能為己方爭取到一線勝機。

    念及此處的徐寒右臂忽的伸出,他眸子中紫芒閃爍,露出的右臂上血肉蠕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那右臂之中破繭而出一般。

    壯漢眯著眼睛看著徐寒的右臂,嘴裡言道:「這是何物?」

    徐寒眸子的紫芒愈演愈烈,他寒聲言道:「取你性命之物!」

    他右臂蕩出一陣陣磅礴的妖氣,那是屬於大淵山那位妖君的右臂,足足九枚妖穴之中尚且還有最後一道妖穴未有打開。一旦這最後一枚妖穴 洞開,這右臂的力量便會完全解開,那是屬於妖君的力量,哪怕只是一隻右臂,這股力量也足以匹敵尋常仙人,加之徐寒本就仙人境的肉身,二者相加所爆發的力量,何其強大端是讓人難以想像。

    徐寒不動用此物是害怕右臂之力以現在的他依然難以駕馭,而更害怕的是體內那早已蠢蠢欲動的魔神在這時伺機而動。但現在,擺在徐寒面前的選擇顯然並不多了。

    故而他在說完那話之後,面色愈發的陰沉,他暴喝道:「第九枚妖穴!開...」

    最後一道「開」字到了喉嚨,才吐出一半,便忽的停了下來。

    一張俊美的臉來到了徐寒的眼前,他那雙含著星辰的眸子帶著笑意看著徐寒,然後他輕聲說道:「打著玩可以,但這,可不行。」

    說著那人一隻手伸出,食指翹起,看似輕飄飄,實則攜著風雷,捲著雲潮,點在了徐寒的眉心。

    這一切來得極快,不過眨眼的光景,下一刻徐寒的身子便如受重創一般飛速跌落,最後狠狠的栽倒了王陽明的身下。

    而那將徐寒擊退的黑衣和尚拂袖立於空中笑道:「天上的人想要你的命,這很有趣,我想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會不會與這王劍仙一般有趣,所以我留你一命。」

    徐寒站起了身子,他並未受到任何的傷勢,他不明白這地藏王為何如此,當然也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可當他沉著眉頭想要再次催動起自己的右臂時,他的臉色卻豁然一變。

    他發現他右臂的氣機被封死了。

    雖然那樣的封印並算不得強大,只要給予他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便可以將這封印衝破,可在這樣的戰場上,一炷香的時間足以讓在場所餘不多的劍靈們死傷大半。

    他的臉色一陣陰晴不定的變化,最後飛身而起來到了王陽明的身側,急聲言道:「師伯我已尋到破敵之計,你先且召回劍靈,轉攻為守,減少傷亡,只需一炷香的時間,我便可以破開敵陣。」

    在徐寒看來這是如今最好的辦法,只有如此方才可以為他們爭取到一線生機,同時儘可能的減少劍靈們的傷亡。但出乎他預料的是王陽明的面色沉寂,似乎並未有聽到他所言之物一般,依然不停的催動著那些劍靈在敵陣中衝殺、飛舞、然後死亡。

    「師伯!」徐寒不解於王陽明此舉何意,他的語調在那時不可避免的大了幾分,也焦急了幾分。

    王陽明在這時似乎方才聽見徐寒的呼喊一般側頭看向徐寒,他語調平靜的問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們比我們強太多了。」

    徐寒一愣,趕忙言道:「但他們都靠著那人方才能調動有度,只要給我時間衝破了妖臂的禁置,我便可殺了那人,屆時這些妖物便會亂做一團,戰力起碼消減大半,咱們就有機會將他們逐個擊破。」

    「勝也是慘勝,日後他們再來,我們又當如何禦敵呢?」王陽明問道。

    徐寒有些不解王陽明此刻究竟在苦惱些什麼,他再次言道:「守過了此次,方才能有後話,師伯怎可如此...」

    「糊塗嗎?」王陽明的臉上忽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可不糊塗,有些事我看得比你更清楚。」

    幾乎就在二人說話的檔口,又有近千道劍靈戰死,三萬六千劍靈此刻所餘已然不足一萬之數。

    「師伯這是什麼意思?!」徐寒又急又怒的問道。

    王陽明在那時側頭看向在那戰場上廝殺的劍靈們,漫天的劍光映照著他蒼老的側臉,那臉龐上神采狂熱又偏執,甚至隱約帶著些許猙獰的味道。

    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以一種近乎惡鬼一般的語調喃喃言道。

    「很簡單。」

    「你要你們活著,凶劍便不會落入他們手中...」

    「而只有他們都死了,你們...才能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25
第六十二章 同袍


    劍陵葬劍三萬六千有餘。

    一劍便是一人,一人便是一劍。

    三萬六千為劍靈所激發的劍意何其浩大足以與那八萬妖物分庭抗禮。

    饒是那黑衣和尚見著了此番情形也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他看向那懸於天際的王陽明,像是忽的想通了某些事情一般,拱手言道:「閣下能做到這一步,著實令在下佩服。」

    說到這裡,黑衣和尚的臉上所露出的敬佩之色,似是由衷,不似作假。

    而後,他又莫名嘆道:「劍仙二字,閣下著實能夠當起。」

    「什麼意思?」蒙梁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但王陽明卻並有半點為他解惑的意思,他周身的劍意鼓動,沉聲言道:「打過就知道了!」

    ......

    大戰一觸即發。

    隨著王陽明一聲令下,他那數萬劍靈頓時裹挾神劍呼嘯而出,密密麻麻的劍鋒,浩浩蕩蕩的劍意,遮天蔽月劍光,無論哪一樣都足以蕩人心魄。

    黑衣和尚身旁那位乾瘦的修士也在那時身子高高躍起,憑空而立。他的雙指在那時不斷的跳動。指尖似乎有一股晦暗卻又確實存在的力量不斷的湧出。在這股力量的籠罩下,那些紫色怪物們紛紛仰天長嘯,而後便雙目血紅的迎向那些爆射而來的飛劍。

    裹挾著劍意的劍靈固然強大無比,但這些聖化之後的紫色怪物們修為也同樣驚人,即使是最弱的聖兵在聖化之後實力也遠超出離塵境的修士。並且他們的肉身極為強悍若是未有被傷到要害,在短時間便可自動修復好自己的傷勢。

    雙方短兵相接的剎那,攜威而來的劍靈們雖然在第一輪交鋒中斬殺了近三千隻紫色怪物,而重傷之數更是上萬,但在此之後雙方陷入了鏖戰,對方人數眾多,加上其中不乏修為超越半步仙人境的聖子,很快劍靈一方的傷亡便開始攀升。

    劍靈被毀,神劍化為粉劑。

    鮮血、哀鳴,響徹在這南荒大地之上。

    徐寒與蒙梁同樣衝殺入了陣中,蒙梁的修為雖然不如徐寒,但劍道上的天賦與豐富對戰經驗讓他足以在這亂陣中避開大多數的傷害。而徐寒卻是不講道理得多,仙人境肉身的強悍在那時展露無遺,一招一式皆是大開大合,他幾乎是用沖的方式殺入敵陣,那些看似高大的怪物們,幾乎沒有一人能抗下徐寒一拳,他所過之處,儘是血肉橫飛。

    嗷嗚也化出了真身,它雖然還未到妖王境,但一身血肉卻極為強悍,不斷的靠著肉身硬抗那些妖物的攻擊,配合著幾乎無堅不摧的玄兒,飛快的收割著那些妖物的性命。

    但徐寒雖然殺得興起,卻也能感受得到,隨著近兩千名聖化後的聖子加入戰場,那些尋常劍靈也同樣開始不斷的被收割,幾乎每一息都有數道長劍破裂之音響徹在這沙場之上。如此下去,勝利的天枰顯然並不會朝著他們傾斜。

    徐寒念及此處,他飛身一躍,口喝一聲大寒天,漫天冰晶倒射而出。

    而他的身子卻直直的去向那群肆虐的聖子所在之地。

    一個照面便有三位聖子的頭顱被徐寒轟碎,而徐寒卻並不滿足於此,他又喝道:「起龍蛇!」劍龍與劍蟒呼嘯而出,又攪碎了兩位聖子的心臟。接連損失了五位聖子,那群聖子大軍頓時陷入了暴怒,作勢就要朝著徐寒殺來。

    徐寒的臉色一喜,憑他一人之力想要擊潰這近千位聖子無異於天方夜譚,方才他擊殺那五尊聖子看似摧枯拉朽,但實際上已經耗去了他體內近半的力道,雖然仙人境的肉身恢復力堪稱恐怖,但鏖戰下去落敗也是遲早的事情。他此舉並非為了殺敵,而是想要將這聖子大軍引開。

    以他對這些聖子聖兵的瞭解,似乎一旦聖化之後,雖然修為大增,但除了聖候級別的強者,其餘的智力便嚴重下滑,幾乎與猛獸無異。

    而就在他要牽引著那些近半數的聖子脫離主戰場時,一道晦暗力量卻忽的自天際降下,那些眼看著要殺來的聖子們忽的調轉了馬頭,紛紛再次殺入了戰場,而一大群的聖兵卻在那時湧向徐寒。

    徐寒的眉頭一皺,大喝一聲十方劫!

    那衝天而起的劍龍與劍蟒化作十道巨大的劍影裹挾著天際的雷霆轟然落下,狂暴的劍意與激盪的雷霆將徐寒四周湧上來的聖兵在一瞬間攪成了灰燼。

    徐寒趁著這個空隙,抬頭望向方才那股晦暗力量傳來的方向,卻是那位之前跟在地藏王身旁的身材幹瘦的修士。他心頭一凜,很快便想明白了這事情的關鍵。

    莫說八萬的怪物,神智失常,就是尋常的八萬將士放在沙場上任由他們自己發揮,估摸著也是一盤散沙。而這八萬怪物,若是真沒有一個可以驅使的辦法,那這八萬妖物擠在一起很難在亂戰做出合理調動。

    想明白了這一切,徐寒看向天際的目光便是一凝。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他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雙腳踏地,身子爆射而出,直直的去向天際那位正在操縱著這八萬怪物的乾瘦修士。

    身為地仙境的強者,徐寒的速度自然是快到極致,他的拳頭在那時握緊,渾身的氣力都彙集於拳風之上,凌冽的罡風隨著他的揮拳而盪開,氣焰十足,足有開山斷石之勢。

    面對這樣一拳,莫說尋常修士,就是尋常仙人恐怕也得亡魂大冒。

    但那身材幹瘦的修士卻對此好似聞所未聞一般,依然靜默的立在半空中,不斷的趨勢著那些怪物們收割著劍靈的性命。

    徐寒的心頭一沉,他當然看得出這修士的修為絕非尋常,而越是如此強大的修士,他的感知便越是強大,自己這一拳拳風浩大,對方不可能毫無察覺,他如此平靜那麼唯一能解釋的便是,他並不懼怕徐寒。

    念及此處,徐寒的心頭有些不郁,但此刻兩軍對壘,拼的便是一個勇者為勝,徐寒自然不可能退避,故而拳風更甚,眉宇間的殺機亦更甚。

    ......

    眼看著徐寒的拳風便要落在那瘦弱修士的面門之上,忽的一道巨大身影從那修士的身後躍出,九尺開外的身軀掄起的拳頭比起徐寒大出足足數倍,那一拳同樣帶著浩大的威勢轟響徐寒。

    轟!

    一聲爆響在沙場的上空炸開。

    劇烈的罡風掀起,於同一時間朝著四周爆開。

    很難想像兩個人僅憑著肉身硬撼便能掀起如此大的威勢。

    饒是徐寒,在退去站定身子之後,也是同樣心頭一驚,在肉身境抵達仙境之後,他幾乎從未遇見過能硬扛下自己的全力一拳之人,而眼前這個身高九尺開外,身軀猶如銅鑄一般的男子卻顯然是不同尋常之人。

    徐寒握緊了自己有些發麻的右臂,暗暗想著,這傢伙難不成也是肉身成聖地仙境強者?

    「你就是徐寒吧?我聽說過你,不錯,能接下我這一拳的人,就是在森羅殿中也從未有過。」徐寒想著這些,可那九尺大漢卻並無他這般多的心思,反倒是看著徐寒咧嘴一笑,眸子中戰意熊熊,似乎能遇見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於他來說是一件極為值得高興的事情一般。

    可徐寒哪來與他好勇鬥狠的興致?每一息的光景過去便有數十位劍靈戰死,它們雖非真人,卻已開靈智。在徐寒看來它們既然與他共守劍陵,那便是同袍。

    而既是同袍,自應以命相護!

    念及於此,他卻是沒有了半分遲疑,黑色神劍再次被他喚來,握於手中,他身子一震便再次殺向拿九尺開外的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