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章 事後調查 法租界巡捕房的總華探長雷達明,帶著一眾手下,匆匆忙忙趕到了回疆大飯店的爆破現場,一進大門,所有人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大廳裡和樓梯上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具屍體,尤其是樓梯上的屍體,身上都是數個槍口,鮮血順著槍口溢出,順著樓梯向下流淌,在大廳裡聚集成一攤攤鮮血,血淋淋的場面極為震撼! 因為劇烈的爆炸引起慌亂之後,所有的人都紛紛逃離,而鄧志宏等人都是使用消聲器的柯爾特手槍補槍,槍聲非常的小,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就算是最後擊殺嚴星等人,也是在飯店裡的人都紛紛逃離的情況下。 所以巡捕房一開始接到的報警信息,是回疆大飯店發生大爆炸,並沒有提及有人被槍殺,所以他們才大搖大擺地趕了過來。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清晰的認識到,事情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所有的巡捕們都是臉色大變,有的人甚至腳步已經開始後縮,他們這些人抓些盜賊還是可以的,可碰上悍匪那可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連殺十多人的悍匪,那可是有多遠就躲多遠! 雷達明身邊的一個青年,正是外勤股股長張浦和,他也是雷達明最信任和最得力的助手,平時都是跟在雷達明左右,現在看到這個場景,搶先出聲道:「大家不要亂動,外勤股的人員跟我勘查現場,其他人去佈置警戒,不要讓外人進來!」 張浦和一向都是負責外勤任務的,這些工作是他份內之事,大家聞聽,趕緊聽從指揮,各自按照程序去做事。 雷達明聞聽,也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張浦和做事一向仔細,精明過人,且勇於任事,為他處理了很多疑難的案件,現在更是搶先站出來處理這麼棘手的事情,這個態度讓他很是滿意。 「浦和,還是要小心些,看這樣子事情絕不簡單,我們…」 就在雷達明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他的目光卻一眼掃到了橫躺在樓梯下的一具屍體,頓時臉色大變,他打住了話語,疾步上前,俯下身子,仔細查看,再次驚呼一聲:「這是阿星!」 嚴星也是青幫弟子裡很有實力的頭目,在堂口裡是僅次於羅子棟的二號人物,可是現在卻被人殺死在這裡,這讓雷達明實在是震驚不已。 與此同時,張浦和的手下也紛紛認出了其他死者,他們都是專門和各路人馬打交道的老人,對這些面孔還是熟悉的。 張浦和一聽也不敢怠慢,出聲說道:「事情可麻煩了,二樓是爆炸點,上面一定有死傷,會不會是…」 張浦和的話,讓雷達明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他不再耽擱,從腰間掏出手槍,順著樓梯向上走,張浦和趕緊拔槍,緊隨其後。 身後的外勤股人員,看到兩個人都上了樓,也只好硬著頭皮,取槍在手,一路跟了上去。 當然,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他們震驚的目瞪口呆! 他們來到二樓的樓梯口,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就撲鼻而來,這是混雜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聞之令人作嘔。 接下來的場景也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鮮血和碎片,整個樓道走廊裡,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具屍體,有的甚至重重疊疊在一起,身上都有中槍的槍孔,鮮血淋漓,肆意流淌,場面慘烈的無以復加! 「這,這…」 所有人都是睜大了眼睛,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這些人雖然見慣了兇案現場,但到底不是軍人,這樣血腥的場面,還是讓他們接受不了。 雷達明強忍著不適,開口吩咐道:「勘查現場,確認身份,看一看有沒有…,有沒有羅子棟!」 其實他此時已經有一些猜測,這些人肯定都是羅子棟的人,這些天來,關於羅子棟出賣重慶特工的事情在法租界內傳的沸沸揚揚,緊接著羅子棟就閉門不出,今天看來,只怕但是沒有躲開重慶特工的追殺。 羅子棟的命令一下,張浦和馬上開始清查死者,很快找到了羅子棟的屍體。 張浦和附下身子檢查了片刻,轉頭向雷達明匯報導:「探長,所有死者的額頭都有槍口,而且是近距離的射擊,應該是爆炸之後,這些人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後有人補槍造成的。」 雷達明的臉色陰沉,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看到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兩年前,陸天喬的死,情景也是慘烈非常,整個車隊被堵在街面上,三十多人連車都沒有來得及下,就被打成了篩子,真正的血流成河!每次想起來,那一幕都是記憶猶新,今天也是一樣!唉,羅子棟到底步了他師父的後塵!」 張浦和一聽,低聲說道:「您是說,又是重慶特工做的?」 雷達明點了點頭,篤定的說道:「除了他們沒有別人!你不信查一下他們的子彈,肯定和以前那些日本特工中彈的情況一樣,還有你聞聞這味道,這是用的梯恩梯軍用炸藥,在法租界裡,除了那些重慶特工,還能有誰?」 雷達明這些年和上海情報科打過多次交道,對他們的風格和特點也已經有所瞭解,只是短短的時間,就已經做出了準確的判斷。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雷達明眉頭一皺,來到樓梯口看了下去,只見一個青年小心翼翼地躲著樓梯上的屍體,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阿四,你來這裡做什麼?」 走上來的人正是柴良,他和萬木林被阻隔在警戒線以外,萬木林急於知道西疆大飯店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尤其是羅子棟的情況,所以讓柴良進來查看一下。 萬木林是青幫的元老級人物,他親自出面,那些巡捕們自然不敢攔阻,於是柴良就順利地進入了大飯店,確認情況。 而雷達明不僅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總華探長,更是青幫大佬陳廷的大弟子,也是堂口裡的實權人物,柴良又是投靠在陳廷門下的小頭目,所以雷達明對柴良很是熟悉。 柴良幾步來到上了樓梯,開口回答道:「明哥,萬叔讓我來問一下情況。」 雷達明一愣,他當然清楚柴良口中的萬叔是誰,萬木林回到上海的情況他都清楚,前幾天還陪著師父陳廷,為萬木林接風洗塵,如今聽到柴良的話,不由得開口問道:「萬叔要知道什麼?」 這個時候柴良顯然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不輕,被雷達明一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就把羅子棟今天要請萬柏林吃飯的事情敘說清楚。 雷達明這才把整件事情串聯了起來,他指著眼前的屍體說道:「這不,羅子棟就在那裡,都死透了,也不知道是炸死的還是打死的?他的手下也全完了,你回去跟萬叔說一下,他年紀大了,就不要上來看了!」 讓他意外的是,柴良還是捏著鼻子,來到羅子棟面前,仔細查看了一下,這才點頭示意,和雷達明揮手告辭,快步下了樓梯。 一旁的張浦和卻是眉頭一皺,他看著柴良離去的背影,不禁心中狐疑,他並不知道柴良的真實身份,雖然他是寧志恆在南京時期的老部下,一直跟著寧志恆來到上海,對上海情報科內部的人都很清楚。 可是柴良這支特殊的情報小隊,幾位成員都是後來徐永昌介紹加入的,潛伏在上海青幫的各個堂口,由組長季宏義單獨領導,和其他情報小隊不產生任何聯繫,所以兩個人是互不知情。 此時張浦和隱約感到柴良有一絲不對,幾步來到雷達明的面前,低聲問道:「探長,柴阿四好像很關心羅子棟的死活,最後查看的很仔細,好像生怕羅子棟不死的樣子。」 雷達明點頭說道:「確實有些不對,不過其中的內情我也能猜個大概,看來這裡面的水很深,我們用不著管他,只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你按照實際情況出調查報告就是了。」 「是,我明白了!」張浦和點頭答應道,轉身繼續工作,拍照,取證,然後安排人清理屍體,一切程序按部就班。 柴良出了飯店大門,趕到了停在路邊的轎車旁,向等候已久的萬木林匯報了具體情況,聽到羅子棟已經被殺,萬木林不由得心頭一驚,他看了看柴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揮手示意柴良上車,轎車一路向萬木林的別墅開去。 在車輛上,萬木林一直沒有說話,他微閉著眼睛,倒在座椅背上,心中卻是暗自思量,最後突然開口說道:「應該是軍統的人動手了,唉!我還沒有來得及和岳生哥說,這些人就下手了。」 柴良一聽,也是點頭說道:「剛才,雷達明也是這麼分析的,重慶方面對這種事情報復的都很重,羅子棟的運氣不好!他要是早一點求到萬叔您這裡,就不會白白的丟了性命。」 萬木林長嘆一聲:「唉,這就是他的命啊!」 |
第一千零七章 半路耽擱 爆炸之前,就在飯店三層的兩個房間裡,各自端坐著六七個裝束各異的食客,其中一個房間裡,為首的一個男子,抬起手腕,眼睛緊緊盯著手錶指針的轉動,此人正是這一次負責清除羅子棟的行動組長鄧志宏。 其他人也把目光看向他,就見他微微一點頭,緊接著樓下傳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牆體震動,桌椅傾倒,上面的盤子酒杯嘩啦啦撒了一地。 可是行動隊員們早有準備,各自站穩了身形,待晃動一停,鄧志宏握槍在手,當先一步衝出房門,其他隊員們也都緊隨其後,順著樓梯衝了下去。 此時的二層樓裡已經是狼藉一片了,整個樓道里都沒有一個站著的人了。 行動組長鄧志宏是上海情報科裡首屈一指的爆破高手,當初的福岡倉庫爆破,就是他的手筆。 他事先已經算好了炸藥的劑量,分佈在二樓層各處隱蔽的角落,確保在同一時間,整個二層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被爆炸波及,最大程度的打擊對方,使其喪失抵抗能力,目前來看,效果和預想的還要好。 「找出羅子棟,補槍,要快!」 鄧志宏一揮手,十四名隊員們馬上四下補槍,他們的行動極快,手中帶著消音器的柯爾特手槍不停地發出「噗噗」的悶響聲,很快就將樓道里的人屠殺乾淨。 鄧志宏第一時間跑到了那處最大的雅間裡,門框空蕩蕩的,門板已經不知去向,只見裡面已經被徹底破壞,窗戶上的玻璃盡碎,屋子裡雜亂不堪,門口斜躺著兩具屍體,這處房間裡面的炸藥份量足夠,爆炸強度很大,這兩個人已經是斃命當場。 鄧志宏上前辨認,卻都不是目標羅子棟,不由得心頭一驚,趕緊回身查看,這才發現身後躺在門口的一個人衣著考究,與其他人不同,趕緊俯下身子將此人翻了過來,果然,正是目標羅子棟。 只見羅子棟緊閉雙眼,七竅流血,生死不知,鄧志宏也沒有興致查驗,直接抬手一槍,子彈打穿羅子棟的額頭,這才回身看向眾人。 「撤!」 這個時候,爆炸中被嚇得驚魂未定的食客們也反應了過來,都從各自的房間衝出,向飯店的大門跑去,倉促之間場面亂成一團,擁擠之下,不少人被推搡倒地,相互踐踏,驚呼聲,嘶喊聲,甚至還有女子的哭叫聲交織成一片,整棟大樓裡突然間就嘈嚷了起來。 突然之間發生的變故,也讓一直守候在樓下大口的嚴星等人嚇得驚魂失措,原本四周平靜無波,可是飯店裡卻傳出了劇烈的爆炸聲,整個二層樓的窗戶玻璃被強大的衝擊波擊碎,四下飛射,氣浪發出轟鳴之聲,震得所有人都臥倒在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嚴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他抬頭一看,不禁嚇得頭皮發麻,羅子棟和所有的手下都在二層樓,不用說,這一次的爆炸是衝著羅子棟去的,只是這麼大強度的爆炸,這些人只怕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了。 他此時心急如焚,趕緊把身邊的人都招呼著站起來,率先一步衝進了飯店大門,可是這個時候,一樓的食客們也被嚇得一股腦地向外跑,把大門擠的滿滿噹噹的,嚴星等人竟然衝不進去。 好不容易擠進了大廳,可是這個時候,樓上的食客們也跑了下來,這些食客跌跌撞撞地,邊驚叫著,邊爭先恐後地衝下了樓梯。 嚴星不再猶豫,推搡開身前的食客,搶先沖上樓梯,身後的保鏢們也跟了上去。 可是他慌亂之下並沒有注意到,這些慌不擇路的食客們,在和他們交錯而過的一剎那,竟然同時拔槍在手,幾乎就是貼著身體,突然發起了襲擊。 「噗…噗…」 一陣密集的射擊,全部都是胸腹部的要害中彈,頓時打得這些根本來不及反應的保鏢們身形亂顫,鮮血迸濺,軟軟的癱倒在地。 嚴星是被鄧志宏第一個打倒的人,胸口連中數槍,身子倒栽,順著樓梯一路滾落下來,雙方剛剛接觸,就結束了戰鬥。 行動隊員們將槍收好,繼續裝作驚慌失措的食客,衝出飯店的大門,眨眼間混入人流中,就不見了蹤影。 爆炸發生之前的一刻,與這裡相隔好幾個街區的街道上,一輛轎車正停在路邊,前面的引擎蓋掀開,轎車司機正一臉焦急伏在引擎上面,手拿扳手操作著,排除故障。 轎車的後座上,正坐著青幫大亨萬木林,滿臉的不耐煩,伸手取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然後搖下了車窗,對一直站在車外,督促修車的柴良說道:「阿四,怎麼還沒有修好?還需要多長時間?」 柴良見到萬木林催促,趕緊回答道:「萬叔,您先不要著急,只是小毛病,很快就可以修理好,您再等一等。」 萬木林卻失去了耐心,他乾脆推開車門準備下車,只是他身形肥胖,上下車門頗為不便,柴良趕緊往前幫忙,把他攙了出來。 萬木林幾步來到車前,看著司機在緊張的修理,一時半會兒估計也修不好,就擺手說道:「好了,不要費事了,時間快到了,找個黃包車,我們先趕過去。」 柴良一愣,他將手握在嘴邊,哈著氣做出暖手的樣子,故作姿態的勸說道:「萬叔,這天寒地凍的,您身體又不好,坐黃包車跑過去萬一著了涼怎麼辦?再說,他羅子棟一個晚輩,多等您一會兒也是應該的,用不著太給他臉!」 萬木林一聽也是猶豫了一下,如今也是寒冬時分,他身體虛胖最是怕冷,今天出門還真沒有準備太多,誰知道轎車出門不久,就在這裡拋錨了,一耽誤就是這麼長的時間,原本安排富裕的時間,現在肯定是要晚一些了。 他倒不是因為赴宴遲到而焦急,羅子棟的地位和輩分遠不及他,如今又有求於他,晚去一會也不是不可以,羅子棟自然也不敢多說一句。 而是萬木林跟隨岳生以來,作為岳生的左右手,岳生的一切瑣事幾乎都是由他來安排,他早就養成了凡事都安排在前面的習慣,對時間的觀念非常重,待人接物處理事務,從來沒有遲到和延誤過,今天也是一樣。 他忍不住抬手點了點柴良,開口說道:「你啊,就是扶不上牆!一點心思都不用,讓阿棟等一會當然沒什麼,只是他這個人心思細,嘴裡不說,只怕心裡不痛快,他現在又有了難處,我不想拿架子,就是不想讓他多想,以後也好用他。」 萬木林不愧為岳生的大管家,察言觀色,待人接物的事情自有一番心得,對他人的心思也琢磨的剔透。 柴良一聽,只好點頭稱是,他偷眼看了下時間,暗自點頭,這才轉身手扶著引擎蓋,對司機問道:「怎麼樣?修好了沒有?」 司機抬頭看了看柴良,確認了他的意思,便高聲說道:「四哥,已經修好了,我把螺絲上好就可以了。」 萬木林一聽,點了點頭,轉身就準備上車,他最是怕冷,只是這一會,被街道上吹過的寒風一激,都覺得手腳有些發涼。 可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聲爆響,即便是他們這裡也聽的清楚,萬木林見多識廣,一聽就是臉色一變,對柴良說道:「是炸藥的聲音,聽這動靜可不小!」 柴良心裡雪亮,這是行動組按照預定的時間發動了,當下也是故作詫異地說道:「還真是炸藥的聲音!我在部隊上的時候,天天聽,錯不了!」 萬木林抬眼又看了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阿四,你看這爆炸的方向,是不是就是回疆飯店那一帶?」 柴良作勢看了看,點頭說道:「萬叔,還真是,現在這世道亂,租界裡也是不安全,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萬木林一聽猶豫了一下,不過他多年在江湖上行走,見多識廣,倒是不缺膽氣,不以為然的說道:「這裡畢竟是法租界,我在家門口聽聲響,就不出門了?笑話!趕緊走!」 看到萬木林如此堅持,柴良搖了搖頭,只好示意司機開車,車輛發動,繼續向回疆大飯店駛去。 車輛一直壓著速度,行進的並不快,過了好半天,才來到回疆大飯店所在的街道,可是快到回疆飯店的時候,就發現有大量的人群擁擠不堪,所有人都是駐足觀望回疆大飯店的方向,看熱鬧的人們把街道堵的死死的,儘管司機一直按著喇叭,可是車輛仍然難以再進一步。 這裡畢竟是法租界,人們的生活還算安定,對這些事情還有一絲好奇之心,換做同樣的情況,如果發生在上海市區,只怕街上的人早就跑得乾乾淨淨了! 萬木林等人坐在車裡,看著四周的人群,也是頗為無奈。 就在此時,一聲聲警笛之聲響起,從四方趕來的巡警們,吹著警哨,揮舞著警棒,將所有的人驅趕在一旁,讓開道路,不多時,幾輛警車呼嘯而來,直接開到回疆大飯店的樓下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黑衣巡捕們紛紛跳下了車,衝進了飯店的大門。 |
第一千零六章 雷霆轟鳴 王漢民的分析讓李志群猛然反應了過來,現在還不是糾結庚興為逃跑的時候,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要確定這份追查計畫還有沒有繼續實施的可能? 如果庚興為的逃跑和此事無關,南京的這條大魚還在網中,那他跑了也就跑了,自己也沒有精力去追捕。 想到這裡,他對王漢民說道:「還是漢民兄看的清楚,我這段時間搞的手忙腳亂的,腦子都成漿糊了。」 說到這裡,他轉身對張敬堯揮了揮手,吩咐道:「你馬上派人去南京,確認茂源商行的情況,如果一切沒有變化,就按照計畫實施,跟蹤監視,如果茂源商行已經生變,就調查清楚情況,趕緊回來向我報告。」 張敬堯趕緊立正領命,高聲說道:「是,我馬上調派得力人員,現在就出發。」 看著張敬堯退了出去,李志群忍不住搖了搖頭,他走到座椅上,身心疲憊的坐了下去,好半天才嘆了口氣,對王漢民說道:「也不知為什麼,這段時間以來,什麼事情都不順,我現在做什麼事情,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感覺很不好!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幕後操縱著一切,壓的我有些喘不上氣來。」 王漢民詫異的看著李志群,他沒有想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那個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李志群,就變得如此頹廢和消沉,看來這一次大動亂所造成的後果,對李志群來說,的確很沉重! 他只好開解道:「主任,我看您這段時間是太累了,現在您身體有傷,還是要注意休息,而且這一次的風波已經過去了,日本人對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人沒有可以再招,隊伍散了可以重建,還是不要太悲觀了!」 李志群勉強一笑,擺手說道:「道理我是明白的,現在的局勢,也容不得我有半點退縮!」 說到這裡,他單手一拍座椅的把手,身形一正,輕咳了一聲,鄭重地說道:「漢民兄,現在特工總部的工作千頭萬緒,百廢待興,新提拔的幹部已經到位,你的工作也要展開了,我已經決定,你主要負責對付軍統的潛伏力量,你對他們瞭解的深,做這項工作輕車熟路,事半功倍。」 李志群對王漢民的定位,就是想用他來對付軍統,王漢民入行早,對軍統的情況極為熟悉,而軍統一向都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最大的對手,所以李志群對王漢民一直是寄予厚望。 「多謝主任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王漢民也只能點頭答應。 他如今也沒有選擇的餘地,軍統方面時時刻刻都要算計他的性命,他也不能夠束手待斃,只能放手一搏。 李志群接著說道:「另外,六個大處裡面,第一處就是專門負責對付軍統局的部門,處長駱興朝心思機敏,精明能幹,可以說是特工總部裡最出色的情報好手,以後他就作為你的助手,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安排他!」 「好的!」 王漢民點頭答應,想了想,又開口問道:「看來主任很看重這位駱處長?」 李志群點了點頭,接著介紹道:「有件事情要提前跟你說清楚,這位駱處長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是日本人在中日全面開戰之前,就安插在中方的老牌間諜,深得日本人的信任,在我沒有來到上海之前,他是負責監視聞浩,後來特工總部成立,他又奉命調入,主要任務就是監視丁墨和我,所以,對他,你在相處的時候,要注意分寸和態度。」 「什麼?」 王漢民的眼神一凝,不禁驚詫莫名,他看著李志群,低聲問道:「這個人是日本人的眼線?」 李志群看著王漢民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擺手說道:「你不用這麼驚訝,對於駱興朝的身份,日本人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晴慶大佐曾經和我開誠布公的談過,讓我對駱興朝的工作要無條件地支持,其實特工總部上上下下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說破罷了! 老實說,我甚至懷疑此人其實就是真正的日本特工,據我所知,日本情報部門裡有很多這樣的人,都有中國人的身份。 不過,好在駱興朝這個人很好相處,對上司的態度一向恭順,工作能力也很出色,這一次我和丁墨衝突,他出力不小,不然丁墨也沒有那麼容易被擠出去,我和他談過,他也願意服從你的領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王漢民聽完之後,好半天才消化了這裡面的信息,忍不住搖頭苦笑道:「主任,他的身份這樣特殊,你這可是為難我了。」 李志群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我也是沒有辦法,其他幾個處都各有職責,不過你放心,你這個副主任不能手下無人,我早就考慮了,還為你準備了一支力量。」 「什麼力量?」王漢明趕緊追問道。 「就是行動大隊二大隊,這支大隊在這一次的大動亂中幾乎被打殘了,大隊長吳振明被刺殺,主要干部和人員也都損失慘重,現在我正在補充人員,幹部卻一直空缺著,我是專門給你留著的,救國軍被俘虜的那些軍官,我馬上就把人提過來,你還是要去做一做工作,儘早把他們爭取過來,全部補充到行動二大隊裡,以後這支大隊,人員調動安排不用通過我,可以由你全權負責,你看怎麼樣?」 李志群對於王漢民可算是坦誠相待了,甚至把自己的主要嫡系,行動大隊的一部分力量,調撥給王漢民。 他是真的很看重王漢民,他一直認為能夠活捉和策反王漢民,是他諜報生涯裡最成功的傑作,這把利刃,他一定要充分利用,牢牢地把握在手裡。 王漢民的心情極為複雜,看著李志群良久之後,點頭說道:「主任以士待我!我必以士報之!」 當天晚上,法租界的羅公館裡,嚴星正在向羅子棟仔細匯報著情況。 「回疆大飯店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我沒有讓幫會弟子出面,而是讓我的一個親戚去飯店下的訂金,包下了整個二層,到時候我們帶足了人手,把整個樓層把守住,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羅子棟一聽不由得皺眉問道:「怎麼是二層?我不是讓你定三層嗎?」 回疆大飯店總共有三層樓,羅子棟從來都是在三層吃飯,而且這樣做也好控制外人進入,在二層就不可避免有去三層吃飯的客人,這樣就無法完全控制樓梯的人流,顯然不如三層安全。 嚴星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們去下訂的時候有些晚了,有客人已經訂下了三層的幾個房間,我那個親戚怕暴露了我們的身份,不敢提我們的名字,所以最後只能選在二層。」 羅子棟想了想,也只能點頭說道:「好吧,只能這樣了!還有,明天我們出門的時候,繞進福開森路走,路雖然遠了點,但那是主幹道,人流眾多,道路寬闊,這樣也安全一些。」 嚴星說道:「好,這樣就更保險了,重慶分子不可能大白天在那裡動手的,只要在路上不出問題,飯店那邊問題就不大了。」 羅子棟深以為然,他知道嚴星的意思,只要在路上沒有出事,進了飯店,和萬木林在一起,就肯定是安全的,因為萬木林的背景,重慶特工肯定不敢傷了萬木林,所以投鼠忌器,也不會採取激烈的行動。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會,嚴星這才起身退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羅子棟帶著足足四十名保鏢,一行人出了羅公館,一路向回疆大飯店趕去。 路線都是早就選擇好的,走的都是街面寬闊的主幹道,在租界裡繞了好半天,這才拐進了一條街區,來到回疆大飯店的樓下。 所有的保鏢們快速下車警戒,羅子棟隨後走下了車,嚴星揮手示意,留下十名保鏢在樓下守衛。 其他人簇擁著羅子棟快步進入飯店,飯店經理是認識羅子棟的,因為羅子棟是這裡的常客,看到是他出現,趕緊迎了出來。 可是羅子棟只是點了點頭,讓嚴星和經理解釋,自己直接上了二樓,很快,保鏢們把二層樓的所有房間查了一遍,以便確認沒有閒雜人等。 檢查完畢後,羅子棟這才進入了一處雅間,這個雅間是整個樓層裡最大的,也是最豪華的房間,酒宴就安排在這處房間裡。 羅子棟抬手看了看時間,因為在路上耽誤的時間比較多,此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二十分了。 他和萬木林約在十二點整,可是作為晚輩,又是主家,他必須要提前趕到,安排好一切,迎候萬木林的到來,現在看來時間非常富裕。 嚴星和經理解釋清楚,經理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二層樓就是羅子棟訂下的,趕緊點頭答應,轉身安排一切。 羅子棟是青幫裡有數的大頭目,實力雄厚,他們這些在上海灘法租界裡討生活的人,自然是要慇勤巴結著,不敢有半點得罪。 嚴星隨後也上了樓,親自安排好了各處警衛,把樓道和樓梯口都控制住,這才進了屋,對羅子棟說道:「棟哥,外面人多手雜,您還是不要露面,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在外面迎候萬叔,來了就通知您。」 羅子棟點了點頭,示意嚴星自行安排,他現在不會輕易現身人前,就怕被人鑽了空子,不過他自認這一次的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充分,安全上是不會有問題的,所以心情還算放鬆。 看著嚴星退了出去,羅子棟這才坐在一旁的座椅休息片刻,不多時,他從懷裡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手中輕輕地拍著,這裡面是他送給萬木林的一筆厚禮,相信足以打動對方,他暗自盤算,這一次和萬木林一定要好好的談一談,請他儘早為自己解決此事。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已經快到約定時間了,等到夥計們把滿桌子的飯菜都上齊了,萬木林還沒有到來。 羅子棟忍不住來到窗口處,向下觀看,只見嚴星帶著人守在飯店門口,正在等候著萬木林的到來。 他輕出了一口氣,按耐住略顯焦急的心情,轉身來到門口,侍立在一旁的保鏢趕緊打開房門,羅子棟走出門,左右看了看樓道里巡守的眾多手下。 這些保鏢們把守在各處,不停地巡視著周圍的情況,不得不說,羅子棟的這些手下還是非常得力的,個個身手矯健,槍法也不錯,羅子棟對他們很是放心。 他點了點頭,忍不住再次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剛剛十二點,他揮手示意一名隨身保鏢,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轟隆!轟隆…」 突然之間,強烈的爆炸之聲響起,整個樓體轟然一震,飯店二層的各處房間和樓道,在同一時間,都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剎那間巨大的衝擊波充斥震盪著整個空間,撕碎了所有的物品,無論是木椅門板,窗戶玻璃,瓷器花瓶,都被震得粉碎,四處激散,場面支離破碎,伴隨著各種撕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熾熱的波浪,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房間和樓道里所有人的身體,都被這猛烈至極的衝擊波震得橫飛了起來,發出淒厲的慘叫之聲。 尤其是羅子棟剛剛離開的雅間,被重點佈置爆破,爆炸的巨大力道將整個門板震飛,一股氣浪從門裡剎時衝出,把正在門口站立的羅子棟瞬間高高拋起,重重地砸在對面的牆壁上。 羅子棟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被撞的粉碎,全身的肌肉在不斷的抽搐著,耳膜被驟然震裂,什麼都聽不到,腦子裡面嗡嗡做響,一片空白! 只是短短的瞬間,整個樓層都被強烈的衝擊波清洗了一遍,劇烈的抖動,到處迷茫著灰塵與煙霧,空中散發著濃重的炸藥和焦糊味道,幾十具身體臥倒一片,夾雜在其間僥倖生還的人,發出陣陣無力的呻吟,場面慘烈之極! |
第一千零五章 發現失蹤 柴良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是一個普通的青幫小頭目那麼簡單,他的真實身份,正是上海情報科情報組的成員。 他的情況和徐永昌一樣,是岳生的門生弟子,淞滬之戰,他響應號召加入蘇浙別動隊,槍林彈雨之中僥倖生還,後在南市保衛戰後,退入法租界避難。 自己的部隊打散了,師父岳生又撤離上海,他無奈之下,只能投靠在陳廷的堂口棲身。 可是沒有想到,突然有一天,老戰友徐永昌找上門來,問他願不願意繼續為國效力,他當然是欣喜若狂,當即答應下來,於是他成為了一名軍統局行動二處的情報員,並隸屬於組長季宏義領導。 季宏義這段時間針對羅子棟的行動,柴良當然是參與其中,不僅暗中調查跟蹤羅子棟的行蹤,甚至之前那些傳言,他也是傳播者之一。 據他所知,羅子棟現在一直躲在羅公館內,隱藏不出,可是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在萬木林的住所,這讓柴良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之後,萬木林和羅子棟的談話也全被他偷聽到了,這一下,羅子棟的行蹤終於能夠確定下來了。 一個小時後,在一處接頭地點,柴良向季宏義匯報具體的情況。 季宏義不屑的說道:「果然是這樣,這個羅子棟原來也是熬不住了,他走投無路,求到萬木林的頭上,還想著兩邊討好,左右逢源。 笑話!因為他,整個上海站被迫撤離,救國軍上千將士全軍覆沒,南京站更是遭受滅頂之災,他還想著能夠脫身?哼,真是痴心妄想!」 其實羅子棟拜訪萬木林,季宏義也是清楚的,他派去的人員一路跟蹤羅子棟到了萬木林的住所,只是略一思索,也大致猜到了羅子棟的用意,果然得到了柴良的證實。 柴良點頭說道:「羅子棟只怕也不清楚後面發生的事情,不知其中厲害,還以為可以矇混過關,萬木林聽信了他的話,滿口答應了下來,明天中午,羅子棟請萬木林在回疆大飯店吃飯,組長,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季宏義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這可是這些天來,唯一一次可以鎖定他的行蹤的機會,不能放過,我馬上回去佈置,你等候我的通知,負責配合,這一次一定要除了此人,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柴良領命轉身就走,卻又被季宏義喊了回來。 「對了,你之前匯報過,萬木林這一次回來,不是和以往處理財務那麼簡單,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柴良搖了搖頭,說道:「目前還沒有向我透漏,而且這幾天他接觸的人,我也都看在眼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員。」 季宏義想了想,也就不再糾結,現在最關鍵的還是清除羅子棟,這件事情處座已經交代有些日子了,他點頭說道:「你盯緊了他,萬木林此人和岳先生一樣,是有民族氣節的,相信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也要做到防患於未然,但願和我們的行動沒有關係。」 「是,我一定盯緊了他!」柴良點頭答應道。 上海七十六號特工總部,主任辦公室裡,李志群正將手中的一份材料劈頭蓋臉地砸向對面的張敬堯。 同時忍不住高聲大罵道:「人都已經失蹤三天了,你現在才知道,這麼多的軍官,為什麼偏偏跑了這個庚興為?你不是說,他已經全部交代了嗎?」 張敬堯被李志群一頓呵斥,也是有些手足無措,就在今天早上,李志群把他叫到辦公室裡,終於批准了他的行動計畫,讓他安排人員潛入南京,深入調查茂源商行,順藤摸瓜,找出與之相關聯的所有關係。 張敬堯早就等著這份計畫通過,接到命令自然是馬上行動,於是他趕到西郊準備提走庚興為,讓他也參與這次行動,畢竟此人對常成業有所瞭解,也許能夠有意外的收穫。 可是他趕到西郊軍營之後,才知道庚興為已經失蹤三天了,這頓時讓張敬堯驚出一身冷汗,他本能的察覺到,庚興為的失蹤,很有可能和南京茂源商行的情報有關,於是仔細詢問之後,趕緊回到特工總部向李志群匯報情況,這才被李志群嚴厲的訓斥。 他低聲解釋道:「這個人當時的確交代了很多事情,甚至連軍統在南京城裡的據點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當時核對過,他所知道的兩處據點和二十一號提供抓捕行動的報告內容相吻合,也就是說他沒有說謊,所以我認為這個人是可靠的。」 李志群冷聲追問道:「他是怎麼失蹤的?」 「據負責看守的軍官說,庚興為因為表現不錯,經常給綏靖軍幫忙處理後勤事務,事發當天,負責後勤的軍官生了病,就讓庚興為協助後勤部門出軍營採買物資,可是庚興為借此機會,打昏了糧店的掌櫃,從後門逃走了,我也詢問過那個糧店老闆,還有當時在店裡購糧的幾名軍士,確認了此事。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已經全部交代了,打算投靠過來,他為什麼還要逃跑呢?」 張敬堯也是多年的老特工,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可是這一次卻走了眼,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一旁的王漢民開口說道:「除非發生了特殊情況,讓此人認為繼續留在軍營,會有危險,或者,他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情,他在軍營裡無法完成,以至於他必須離開軍營,最後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看守的軍官沒有說實話,庚興為的逃跑另有隱情!」 王漢民此時身體已經大概恢復過來,自主行動完全沒有問題,這才開始上任,協助李志群處理一些事物。 因為之前的情況,王漢民已經沒有半點退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跟著李志群干,所以李志群對王漢民非常信任,很多事情都沒有瞞他。 這一次張敬堯匆匆忙忙趕回來報告,李志群也沒有讓王漢民迴避,一起聽取了張敬堯的匯報,王漢民到底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特工,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要點。 李志群聞聽也是連連點頭,他在屋子裡踱了兩步,再次說道:「看守的軍官為什麼會對庚興為特殊對待呢?竟然還允許他私自出營?」 張敬堯說道:「庚興為出營採購物資,是綏靖軍營長高元武指派的,他的解釋是說,庚興為一向表現良好,又是軍需官出身,再加上之前我曾經告訴過他們,讓對庚興為要關照一些,所以他們對庚興為根本沒有什麼防範,我問過其他軍士,他們也證實,這個庚興為平時確實經常幫助處理一些後勤事務,記個賬算個數之類的,對他的管理一直很疏鬆。 後來庚興為逃走,高元武怕擔責任,想隱瞞下來,所以就沒有上報,他並不知道庚興為已經投向了我們。」 李志群聞言沉思了片刻,按照張敬堯敘述的情況,也許真是軍中疏忽大意,給了庚興為逃跑的機會。 不過他怎麼也搞不明白,庚興為為什麼要冒險逃走,這個人應該很清楚,只要再耐心等幾天,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綏靖軍軍營,完全沒有必要冒險,難道真的如王漢民所說,出現了意外情況,促使庚興為不得不盡快脫身。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呢?李志群突然轉頭看向張敬堯,心頭泛起一絲狐疑,接著問道:「南京茂源商行的事情,都有誰知道?」 張敬堯趕緊搖頭說道:「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審問了庚興為之後,就第一時間向您進行了匯報,所有計畫的制定都是親自完成的,我敢保證,只有我和您知道這件事情。」 李志群卻是臉上毫無表情,緊接著問道:「四天前,駱處長詢問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提及這件事?」 張敬堯愣了愣神兒,趕緊回答道:「只是提過一句,但是駱處長沒有深問,後來我還把材料拿給他看,可駱處長最後並沒有看,就當場還給了我。」 李志群輕舒了一口氣,這個情況和駱興朝當時向他描述的相吻合,駱興朝做事謹慎,並沒有插手具體的案件。 張敬堯其實並沒有詳細描述當時的真實情況,因為他對駱興朝根本沒有懷疑之心。 拋開駱興朝的身份不談,而且當時駱興朝接觸那份審訊記錄時,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甚至沒有抽出文件,更沒有查閱,匆忙之間不可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再說就是有這個可能,張敬堯也不會說出來。 要知道駱興朝的身份可非同一般,就是給張敬堯十個膽子,也不敢毫無憑據的攀咬駱興朝,不然最後倒霉的一定是他自己。 再說駱興朝此時正在到處追查,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內隱藏的上海情報科成員,自己這嫌疑還沒有完全擺脫,惹怒了此人,萬一干脆把自己定為內鬼,那可就難逃一劫了。 王漢民再次開口說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再說庚興為即便是逃走了,也未必就影響了這項計畫的實施,也許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這件事情逃走的。 所以我們還是要調查一下南京的茂源商行,馬上派人去南京確認一下,如果茂源商行一切如故,目標常成業還在,那就說明庚興為的逃走和這件事情無關,我們的調查計畫還可以繼續實施,這條大魚還沒有脫網。 可是如果茂源商行已經生變,或者說目標常成業已經逃脫,那就說明,庚興為就是為了這件事情逃走的,事情就複雜多了,很多事情都解釋不通了!」 |
第一千零四章 上門求助 法租界的青幫勢力實在是強大,充斥著大大小小各個堂口,很多事情根本做不到保密的程度。 萬木林回到上海的消息也並沒有隱瞞多久,就在他和幾位青幫大佬會面的時候,這個消息就已經被各路堂口知曉了。 於是很快羅子棟也得到了嚴星的匯報,聽到這個消息,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這些天來他為了防備重慶分子的刺殺,一直藏身在羅公館內,不敢出門半步,但是這樣當縮頭烏龜的日子並不好過,而且作為堂口的老大,總是躲藏不出,是很難壓住場面的。 光是這段時間以來,外面的局勢就已經起了變化,周圍的幾個堂口都聽到了風聲,在蠢蠢欲動,已經開始有人在挑動事端,在試探他們的底線了。 自從陸天喬死後,他們堂口的力量就已經大為衰減,後來羅子棟苦心經營,這才穩住了局面,現在又有些不穩了。 羅子棟這兩天也一直在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解決的辦法,今天聽到萬木林回來的這個消息,頓時心中一喜,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原來羅子棟之前和萬木林是很有些交情的,是萬木林比較看重的晚輩,當初羅子棟能夠拜在陸天喬的門下,萬木林也是幫他說過話的,所以兩個人頗有香火之情。 這一次羅子棟被李志群拉下了水,得罪了重慶方面,現在他想著要過這一關,就必須要想辦法和重慶方面溝通,求得對方的諒解,不然天天這樣提心吊膽的,他可真堅持不了多久! 可是他又沒有和重慶政府通話的渠道,如今萬木林的出現,讓他欣喜萬分,因為萬木林身後的岳生大佬,和重慶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和這些重慶特工的頂頭上司,還是把兄弟,自己如果能夠通過這個關係,向重慶方面示好,豈不是可以左右逢源,解決這一次的危機。 想到這裡,羅子棟當下不再猶豫,馬上對嚴星吩咐道:「你去打聽清楚萬木林的行蹤,我明天就去拜見他,這一次能不能解決問題,就全看他了。」 嚴星聞言,知道了羅子棟的打算,趕緊點頭領命而去,很快他就確定了萬木林的行蹤,於是就在第三天的下午時分,羅子棟帶著大批的保鏢,第一次離開了自己的住所,前往萬木林的別墅,拜見萬木林。 他們的出動,一下子就引起了監視點人員的注意,季宏義很快得到了通知,等候這麼多天,看到羅子棟突然行動,他一時也沒有準備,也不敢輕舉妄動。 要知道刺殺行動的準備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在調查清楚對方的習慣和行蹤之後,針對各種情況制定設計方案,每一個環節都要仔細推敲分析,確保行動的順利進行,倉促執行刺殺任務,這在上海情報科裡,是絕對禁止的。 所以季宏義面對突發情況,只能調派人員跟蹤下去,然後再視情況而定。 羅子棟特意挑選了大白天的時候拜訪萬木林,就是為了防備有人襲擊,自己的師傅就是在深夜出門,被重慶特工伏擊,整整一個車隊的人都死在了街頭,所以他絕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車隊來到了萬木林的住所,柴良聽到消息,也快步走了出來,他來到大門口,看著羅子棟笑著說道:「棟哥,你請稍後片刻,今天中午商會的崔老闆請萬叔吃飯,結果萬叔多喝了幾杯,現在還在休息,我去稟告一聲!」 羅子棟知道萬木林這些天應酬比較多,今天中午就在和租界商會的一些人物在一起吃飯,柴良也沒有說謊,所以他並不以為意,點頭說道:「阿四,辛苦你了,你和萬叔說一聲,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他,請他一定要賞臉見一面。」 柴良點頭答應著,轉身進屋稟告萬木林,過了好半天,柴良才走了出來,對羅子棟說道:「棟哥,萬叔現在頭暈腦脹的,身體不適,不方便見你,還是下次再來吧!」 柴良的話一出口,羅子棟頓時心頭一沉,如今萬木林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可是現在竟然不願意見他一面,是不是那些傳言已經傳到了萬木林的耳朵裡,致使對方拒絕和他見面。 一旁的嚴星卻是有些惱火,他指著柴良說道:「阿四,我們棟哥是誠心誠意來拜見萬叔,你…」 「別多嘴!」羅子棟趕緊揮手打斷了嚴星的話語,他現在的處境艱難,萬不敢再得罪萬木林,不然最後一條退路都被堵死了。 「阿四,你再替我稟告一聲,我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稟告,這樣,我就在這裡等著,等萬叔醒過酒來,我隨時等待!」 柴良一愣,他看羅子棟的態度溫和恭敬,可是很堅決,知道難以打發,就只好點頭答應一聲,轉身再進去稟告。 羅子棟轉頭對著憤憤不平的嚴星說道:「現在這個時候,該低頭時要低頭,你的脾氣不好,說話不過腦子,一會在外面守著,就不要進去了。」 嚴星只好點頭答應了一聲,轉身帶著人在四周布控,做好警戒的工作。 這一次柴良很快就走了出來,笑著對羅子棟說道:「棟哥,萬叔請你進去!」 「有勞你了,阿四!」羅子棟親切地拍了拍柴良的臂膀。 柴良做了一個請的手式,將羅子棟請進了客廳,對他說道:「棟哥,你稍坐一會。」 羅子棟笑著點頭答應,柴良這才安排人給羅子棟上茶,過了好半天,萬木林才慢悠悠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聽到萬木林輕咳了一聲,羅子棟抬頭一看,趕緊站起身來,恭敬地問候道:「萬叔,您一向可好?」 萬木林沒有說話,擺了擺手,柴良等人都退了出去,萬木林這才端坐在主位上,伸手示意羅子棟坐下來,半晌之後,才淡淡地說道:「我回來有幾天了,你也沒有露頭,怎麼今天想起來看我來了?」 原來如此,羅子棟心神一鬆,萬木林和他的關係一直不錯,每一次萬木林回來,自己都要擺宴相迎,可是這一次自己卻一直沒有露面,難怪萬木林對他態度不好。 他趕緊解釋道:「萬叔,不是我不懂規矩,可實在是事出有因,您不知道,我這些天躲在家裡,天天提心吊膽的,今天就是來請您救我一命的!」 「你還知道怕死,怕死就不要為日本人和偽政府做事!現在知道來求我,早幹什麼去了?」 萬木林其實早就知道其中的內情,羅子棟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又豈能瞞過他去? 羅子棟一聽,不由得苦笑一聲,趕緊辯解道:「萬叔,您也聽到這些謠言了?我真是冤枉啊!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可是不知為什麼,就傳的到處都是?這一定是有人在算計我!」 萬木林冷哼了一聲,說道:「謠言?聽說你被嚇得連門都不敢出,如果真是謠言,你躲什麼?」 「人言可畏啊!萬叔,我是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結果一盆屎就扣到了頭上,萬一重慶方面信以為真,真把我當成漢奸,這以後的日子可就過不下去,萬叔,您還是要幫我一把,請岳先生替我說句話啊!」 羅子棟的姿態放得極低,完全是一個晚輩求助長輩的口吻,在萬木林面前,再三為自己辯解,甚至賭咒發誓,為自己開脫,費了好半天的口舌,最後再次說道:「萬叔,我對日本人和偽政府是深惡痛絕,這樣,為了表示誠意,我願意為重慶政府做事,在上海,只要用的著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萬木林看著羅子棟沉思了片刻,他知道羅子棟的為人精明,能力出眾,在青幫的新生代裡,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如果他真的心向重慶,為自己所用,為他說句話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外間所傳,羅子棟出賣重慶特工一事,萬木林倒是不以為意,且不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羅子棟不過就是出賣了一個消息給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損失個把特工,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如果羅子棟所屬的力量能夠為重慶政府效勞,孰輕孰重,重慶方面還是會選擇羅子棟的。 而且他也很清楚,遠在香港的岳生和軍統局局座之間的聯繫很密切,就是自己這一次回來,也是肩負著特殊使命的,如果能夠收服羅子棟,對自己的行動也是大有裨益的。 想到這裡,萬木林終於點頭答應道:「好吧!子棟,但願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為你傳個話,但是到底結果如何,我也沒有把握,這還要看你的態度。」 聽到萬木林的話,羅子棟欣喜若狂,他費盡了口舌終於達成的目的,他趕緊拍著胸脯保證道:「萬叔,我絕對是忠心衛國的,只要重慶方面看得起我,我一定努力表現。」 萬木林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口應承了下來:「好,岳生哥說過,我們青幫弟子雖然都是江湖中人,可是民族大義還是要講的,你的事情我會馬上幫你傳話,有消息就通知你。」 兩個人當下談妥了事情,羅子棟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這段時間壓抑的心情終於得以緩解,他一臉興奮的說道:「萬叔,這次回來我還沒有為你接風洗塵,這樣,明天中午,還是在老地方,回疆大飯店,我請您喝一杯!」 萬木林哈哈一笑,說道:「那好,那裡的羊肉最正宗,我去香港這麼長時間,就想著吃這口了,還是你瞭解我!」 羅子棟也算是小心,他不願意在晚宴請萬木林吃飯,生怕有意外發生,在白天裡,安全性要大很多。 聽到萬木林答應,羅子棟欣喜不已,又和萬木林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起身告辭。 萬木林讓柴良把羅子棟送出了門,羅子棟笑著對柴良說道:「阿四,今天多虧你了,以後絕忘不了你的好處,有什麼事情盡可以找我!」 柴良在青幫的地位和實力遠不如羅子棟,現在岳生不在,他也沒有了以前的底氣,聽到羅子棟的話,也是笑著說道:「多謝棟哥,以後也短不了麻煩你,請!」 柴良將羅子棟等人送上了車,看著他們車隊離去,嘴角的笑意隨之收斂起來,眼中卻閃過一抹冰冷的殺意! |
第一千零三章 木林回滬 第二天清晨,陰冷潮濕的寒風吹得街道上的行人腳步匆匆,南京城南的一處街道上,一個裹著風衣,頭戴禮帽的青年正腳步急促,很快拐進一條巷道,來到一處公寓門口。 他左右下意識的掃視了一眼,然後伸手有節奏地敲了敲門,不多時一個夥計打扮的男子打開房門,青年快步而入。 他很快來到客廳,一個五十多歲的儒雅老者正看著手中的一份報紙,抬頭看見青年,趕緊放下報紙,開口問道:「有緊急的事情?」 這位儒雅老者正是現在南京地下組織裡,代號苦泉的負責人程興業。 自從去年年底,南京地下組織遭受重創之後,損失了很多同志,整個組織進行了重組,當時南京地下黨市委常委之一的程興業,臨危受命,接任了負責人。 後來黨組織從各方抽集力量,再次建立了南京黨組織,其中就有對面這位青年,也是從上海調入南京的情報人員呂成峰,目前的掩飾身份是中華聯合通訊社的記者,這是日本人控制的一家官方報社,呂成峰利用這個身份做掩護,為組織蒐集了不少的重要情報。 同時因為南京地區的電管信息嚴格,對電台監聽的很嚴,地下黨組織的電台幾次遇險,所以呂成峰也利用自己記者的身份,將組織的秘密電台佈置報社裡,成為了南京地下組織的信鴿。 所以,他是僅有的幾位掌握組織機密的高層之一,也是南京地下隱蔽戰線八人組成員之一。 呂成峰點了點頭,幾步來到近前,低聲匯報導:「上海急電,秀才署名電文,茂源商行經理常成業身份暴露,茂源商行有全部暴露的可能,需要緊急撤離!」 只一句話,程興業頓時臉色大變,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穩了穩心神,追問道:「說明具體的原因了嗎?」 「他們得到情報,很有可能是常成業在部隊的時候,和救國軍打過交道,現在被國黨叛徒認出來了,但具體的原因並不清楚,現在已經被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接手,不過行動中叛徒已經被清除掉了,怕對方有所反應,讓我們趕緊撤離,越快越好!」 程興業輕嘆了一聲,只能點頭說道:「我馬上安排,只是太可惜了,我們花費這麼多資源才建立起來的,就這樣放棄了。」 茂源商行是組織花了大力氣組建起來的特殊機構,為了安全起見,裡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安排可靠的身份,一直都是運轉良好,為組織,為部隊提供了極大的物資幫助,這一旦被迫撤離,山上部隊的物資給養也會中斷,很多工作都無法進行下去,損失實在很大。 呂成峰說道:「秀才還讓我們一定要注意,提防南京的二十一號提前出手,雖然據我們所知,七十六號和二十一號,他們之間矛盾重重,可是凡事都有萬一。 而且聞浩那個傢伙可不好對付,短短的半年間,南京的中統和軍統組織全部落網,他可是老牌的中統特務出身,對我們的組織結構有很深的瞭解。」 聞浩自從來到南京,一反在上海時的低調,短短的時間內頻頻出手,將潛伏在南京的情報組織破壞殆盡,地下黨組織一直視聞浩為大敵。 程興業也是深有感觸的說道:「你說的對,我們的動作一定要快更要隱蔽,要搶在二十一號的前面,這麼多人員需要撤離,工作一定要做好,我這就安排,對了,根據地同意了我們的請求,已經調來了六名精通日語的同志,這可是我們部隊上僅有的特殊人才了,他們的安排就交給你負責了。」 現在南京已經被定為日本華中勢力的中心,入駐的日本政府機關越來越多,並開始招收一些中國人為之服務,程興業打算借此機會,安插一批人員潛伏進去,所以之前就向根據地申請一批通曉日語的人員,可是因為這樣的人員難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收攏了六名可靠的人員,送進了南京城。 呂成峰一聽,趕緊點頭答應道:「那真是太好了,現在是打進去的最好時機,我會安排好的。」 兩個人又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呂成峰便起身離去,程興業看了看時間,也趕緊著手處理茂源商行的事情。 上海租界的一處別墅裡,青幫大佬陳廷正和一個五十歲左右,胖頭胖腦的男人談笑風生。 陳廷笑著說道:「木林啊,你這一次回來也沒有提前打聲招呼,要不是阿四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這樣,今天晚上我做東,把大傢伙都請來見一見,你總不在上海,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很長時間不見了,哈哈!」 原來對面的男子名叫萬木林,他是原青幫大頭目岳生的大管家,更是岳生的姑表弟,也是岳生最為信任的人,在上海灘也是風雲一時的人物。 萬木林此人一生頗多傳奇,早年跟隨岳生打天下,後來成為了岳公館的大管家,管賬兼掌櫃,及旗下公司的總經理,還曾經代替岳生處理幫務,在整個青幫裡的地位頗高。 後來淞滬大戰之後,岳生逃離上海去往香港避禍,萬木林還是一直跟隨左右,不離不棄,忠心不二,不過因為岳生在上海的產業太多,臨走的時候太過於倉促,還是有一部分產業沒有處理乾淨。 當初寧志恆接受的產業,考慮到保密的原因,大多都是岳生的隱形產業,不為外人所知。 可是很多眾人所周知的產業,一時無法出手,就都保留了下來,這筆產業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打理起來非常的麻煩,所以岳生不得已,都交給了一些留守弟子管理,而他的管家萬木林就只能隔一段時間,從香港回到上海,查看賬目處理事務,這一次萬木林因為這個原因趕了回來。 其實萬木林每一次回來的動靜都不小,岳生多年的影響力仍在,這些青幫大佬們都很看重萬木林,作為青幫有數的人物之一,每次回來之後,大家禮上往來的應酬自然很多。 萬木林聽到陳廷的話,笑著答應道:「廷哥,現在外面的時局不好,日本人對香港也是虎視眈眈,岳生哥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我這次回來確實是不敢太過招搖,打算處理完事情,就回香港,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到這裡,他回身對身後侍立的一個青壯男子,語帶責怪的說道:「阿四,怎麼回事,不是讓你不要多話,怎麼還是讓廷哥跑了這一趟。」 他身後的這位青壯男子名叫柴良,因為排行老四,所以幫中人也叫他柴阿四,他是岳生的門生弟子,自從岳生離開上海後,很多的門生弟子都投入其他大佬的堂口裡,柴良就是其中之一,他就投靠在了陳廷的堂口,做了一個小頭目。 可是他之前一直在萬木林的手下做事,萬木林對他很是信任,所以每一次萬木林回到上海,都會把他招到身邊做個幫手。 柴良聽到萬木林責怪,只好看了看陳廷,現在他在陳廷的手下做事,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打聲招呼。 陳廷大手一揮,對萬木林說道:「你也不要怪阿四,是我問他的,再說你我之間還說什麼客套話,就是幾個老兄弟坐在一起說說話,有什麼招搖的?」 萬木林其實也就是做個姿態,對於陳廷的好意自然不會推辭,於是點頭答應下來,約好了地點和時間,陳廷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萬木林把陳廷送出了大門,這才轉身回到客廳,對柴良說道:「我在香港就聽說了,這段時間上海亂的很,實在不放心,這才趕了回來,你把具體的情況和我好好說一說。」 「是!」柴良答應道,隨後就近段時間上海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包括市區,還有租界,以及青幫裡面的各大勢力的動態。 岳生大半生都在上海經營,雖然被迫離開,但還是時刻想回到上海,所以對上海的局勢非常關注,他們這些弟子其實也是留在上海的眼線,隨時都會向遠在香港的岳生匯報情況。 萬木林仔細聽取柴良的匯報,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對柴良說道:「現在日本人的勢力越來越大,照我的估計,這租界裡的只怕也支撐不了一年半載,我們也要做一些準備,臨來的時候,岳生哥交代,把手中的產業儘量脫手,再留在手裡,只怕最後都是日本人的了,你這段時間多帶些可靠的人手,我們出入也要小心,可不要被人給算計了。」 萬木林疑惑地看了看萬木林,他不明白萬木林在擔心什麼,但還是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不過現在法租界裡還算平靜,就算是有些重慶分子,不過師父和重慶那邊關係深厚,他們也不敢動您一根頭髮。」 岳生和重慶政府的關係一向親厚,尤其是他和局座的關係非同一般,兩個人是換帖的把兄弟,淞滬抗戰期間,不惜散盡家財,發動所有力量支持局座組建別動隊,這些大家都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最後被迫離開上海,所以柴良心中並不以為會有什麼不妥。 萬木林卻是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說道:「我當然不是擔心那些重慶分子,我是擔心日本人和偽政府的人,這一次回來沒有以往那樣簡單,岳生哥交代了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你可要多個心眼,別什麼都往外說。」 柴良一愣,但馬上點頭說道:「明白了,您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
第一千零二章 再見農夫 寧志恆拿著手中的材料,真是心驚不已,新四軍和地下黨在南京的重要據點被七十六號的人發現,如果讓他們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造成的損失無法估計。 尤其是按照這個情況分析,茂源商行很有可能是負責新四軍運輸渠道的重要部門,這裡面會不會和自己的藤原會社扯上關係? 要知道上海地下組織購買的藥品以及緊缺物資,都是通過藤原會社送往了南京地區,再由南京運輸到距離南京不遠的新四軍茅山根據地。 這還是其次,藤原會社有自己的庇護,日本情報部門不敢追究,可是與之牽連的,與山上部隊的運輸渠道必然會暴露,這引發的一系列後果,都是無法估量的。 好在現在李志群分身乏術,自己還有時間通知農夫,不過一定要快,不然庚興為失蹤如果讓七十六號的人察覺到了,萬一李志群會不顧撈取功勞的顧忌,直接通知南京的情報部門對茂源商行下手,那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寧志恆越發感覺時間緊迫,他取過一盒洋火,擦燃一根火柴,將這份材料點燃,看著它燃成一束火焰,慢慢地變成灰燼。 然後轉身對左剛吩咐道:「馬上處理掉這個人,執行任務的所有人員下達封口令!」 「是!」左剛點頭領命,他想了想,「那高元武怎麼處理?」 寧志恆略一思索,在之前他並不知道具體的情報內容,按照原先的設計中,這個高元武肯定是要滅口的。 寧志恆做事向來殺伐果決,心狠手辣,殺人滅口都是基本操作,死人總比活人穩靠,更不要說這些人不是漢奸就是叛徒,他根本沒有絲毫的手軟。 可是現在看來,不得不忍耐一時了,自己必須先穩住高元武,如果殺了高元武,惹下的動靜會更大,驚動了七十六號,反而是件禍事,還是讓他為庚興為的失蹤拖延時間,花點錢也就無所謂了。 「便宜他了,把錢給他,要給他交代好,對庚興為的失蹤,能拖一時是一時!」 「是!」左剛領命道。 當天晚上的午夜時分,一道身影再次出現在青石茶莊的後門,寧志恆一身黑衣,腳步悄然無聲,來到門前,伸手有節奏地輕輕敲響了房門。 很快,房間裡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寧志恆將手中的皮箱放下,閃身退入黑暗之中,靜靜地觀察動靜。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夏德言打開屋子裡的燈光,推開房門,邁步走了出去,在屋子裡的燈光照耀之下,稍稍停留了一下,將自己的身影在燈光下顯示清楚,這是為了讓黑暗中的影子辨認清楚,確認無誤,然後彎腰提起地上的皮箱,轉身回屋,隨手將房門鎖死。 回到房間裡,夏德言趕緊將皮箱橫放在桌案上,他的表情嚴肅,精神高度緊張,他知道每一次影子的傳訊,就一定會有重大情況發生,上一次的傳訊就是因為地下黨高層梧桐的被捕,接下來就是好幾個月沒有音信。 今天這一次,可是這幾個月來,影子第一次和他聯繫,不知道又會是什麼事情? 他快速解開皮扣,打開箱蓋,不出所料,還是滿滿一箱子美元,最上面擺放了一張白紙,他一把抓起,仔細觀瞧。 「查:南京茂源商行經理常成業,系我新四軍人員,身份被國黨叛徒認出,七十六號懷疑茂源商行,實為我方重要據點,已準備實施行動計畫,叛徒已被我清除,但失蹤行跡難掩,恐敵人發覺,請盡快通知轉移,影!」 夏德言看完內容,心頭一驚,這一次和以往不同,竟然是關於南京方面,地下黨隱蔽戰線的內容,按照情報的內容理解,影子已經冒險出手,生怕敵方驚覺,這才讓緊急通知撤離,果然又是一場重大危機! 夏德言不敢有片刻的耽誤,他將情報疊好藏在懷中,扣下了箱蓋鎖死,進屋取了一把短槍,別在腰間,換了一身裝束,提起箱子,推門快步而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兩個小時之後,上海市區的一處安全屋裡,夏德言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焦急地等待著林翰文的到來。 終於房門外的腳步聲響起,林翰文推門而進,夏德言趕緊一步上前,把手中的情報遞給林翰文,急聲說道:「影子的傳訊,這一次他冒險出手了,我真怕他有危險!」 影子是直屬總部的高級特工,而夏德言是影子的專線聯絡人,他的出現一定和影子有關係,所以林翰文是不敢有半點怠慢,接到聯絡員的通知,就緊急趕了過來。 他接過情報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夏德言一看,心頭又是一沉,可以看出林翰文是知道一些情況的。 果然,林翰文抬頭看著夏德言,指著情報說道:「真是萬幸,影子的動作夠快,不然要出大事情!」 夏德言問道:「情報能夠確認嗎?」 林翰文重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確認無誤!這個茂源商行還是我們上海方面和南京方面共同建立的,它是專門負責為我們的部隊採購物資的特殊機構,同時也是我們上海方面佈置在南京的重要物資據點。 去年年底,我們在南京的地下組織遭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很多同志被捕和犧牲,於是根據地又派出了一批同志潛入南京,我們上海方面也調派了一批有地下鬥爭經驗的老同志,趕赴南京,共同組建了新的南京黨組織。 而且在那個時候,我們在物資的採購和運輸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可以大量供應山上部隊急需要的各種緊缺物資,當然這一切也都是因為影子提供了足夠的活動資金,為了應對這個新的情況,協商之下,才專門成立了茂源商行這個機構。 我們從上海採購所有的物資,也都是通過渠道送到南京,再由茂源商行出面接受後,運輸到我們山上的部隊。 所以,不只是經理常成業是我們的同志,其實商行從上到下都是我們的人,甚至還有一些,就是我們從上海派過去的,這一次如果落入敵手,不止是對南京地下組織,就是對我們上海方面也是一場彌天大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說到這裡,林翰文拿著情報的手,都不禁有一些顫抖,一向沉穩練達的他,也禁不住被這份情報的內容給驚得心頭一陣慌亂。 夏德言一聽更是嚇了一跳,茂源商行竟然如此的重要,他接著問道:「影子在情報上說,是國黨方面出了叛徒,有人認出了常成業,這是怎麼回事?常成業怎麼會和國黨扯上關係?」 林翰文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了幾步,略微思索了一下,才說道:「常成業以前的確是根據地的幹部,在今年五月才調入南京,主持茂源商行的工作,我想,應該是他在之前和救國軍打交道的時候,留下了後患。」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看著夏德言說道:「對了,據我們所知,二十多天前,救國軍的兩個大隊在荊澤地區被日本人襲擊,全軍覆沒,俘虜了大量的救國軍戰士,情報中所說的國黨叛徒,會不會是指的這裡面的人出了問題。」 夏德言想了想,也點頭說道:「很有可能,按照影子所說,這個案子落在了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手上,所以影子及時察覺,並清除了叛徒,這可太冒失了!」 林翰文解釋道:「一定是情況過於特殊,不然以影子的謹慎,絕不會出手,只不過他不說,我們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之前他們就已經根據種種跡象判斷出,影子是從中統方面打入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高級間諜,現在又再一次證明了這個判斷。 林翰文這個時候卻是神情一鬆,笑著說道:「之前我還在擔心,這一次上海的大暴亂,七十六號損失極為慘重,主要骨幹損失大半,這裡面會不會有影子?現在看來多慮了,影子安然無恙,我這顆心也算是放下。」 之前的上海大動亂,把各方勢力都搞的莫名其妙,地下黨組織更是如此,各級組織馬上進入蟄伏狀態,直到事態平息,才恢復了正常活動。 地下黨的情報渠道靈通,很快就搞清楚了來龍去脈,原來是丁李二人之間的矛盾越演越烈,牽連越來越廣,終於引發了這一次的大動亂,大家無不撫掌慶幸,這一次大動亂直接將敵人的力量損耗到最低限度,差點打回原形,可謂是大快人心! 夏德言聽完,也是笑道:「這是吉人自有天相,影子對我們太重要了,現在我們部隊的給養能夠這麼充足,可全靠了他的資助,他可不能出事情。」 「是啊,現在我們的工作能夠如此順利,影子的支持至關重要,尤其是這一次,敵人都已經開始部署計畫了,我們還一無所覺,要不是影子,這一次可是要栽大跟頭的!我必須馬上通知南京方面,讓他們及時應變!」 |
第一千零一章 事情原委 庚興為隨著孫連副一路走出了看守營房,孫連副看著他笑道:「老庚,還是你這個人識時務,不比那些粗貨,死腦筋想不開,當兵吃糧給誰扛活不是扛?等過幾天送到七十六號,他們就知道厲害了,那裡的人可不像我們這邊好說話。」 庚興為也是點頭應和著說道:「誰說不是!我也勸過他們,不過我人微言輕,也沒人肯聽我的,也懶得多說,孫連副,以後可要多關照關照,等哪天我到了七十六號混事,大家還都是朋友不是!」 聽著庚興為熟絡的拉著關係,孫連副笑著點點頭,他知道這些軍官如果真的肯投靠偽政府,進了七十六號特工總部,那可比自己這個窮丘八強多了,自己沒準還真有求到他們的一天,所以嘴裡雖然嚴厲,可從來沒有真的敢虐待他們。 孫連副看著庚興為,接著說道:「上一次七十六號的那位張處長,對你就不錯,走之前還特意交代我們關照你,哎,該不是早就投靠過去了吧?」 「噓…」 庚興為一聽,頓時嚇了一跳,趕緊伸出食指豎在嘴邊,示意孫連副不要高聲,小心地左右看了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你可不要說出去,這以後我還得和這些兄弟們共事呢!知道我先慫了包,這裡面可有幾個手狠的,都敢捅我黑刀,你信不信?」 庚興為本來就不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只一接觸,就被張敬堯給拉過去了,可是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就是背叛,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他可不想過早的讓別人知道,等到人都進了七十六號,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孫連副知道庚興為的小算盤,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笑罵道:「就你這鬼心眼多!」 兩個人邊走邊說,來到了後勤處,營長高元武早就等在這裡,看到庚興為過來,眼睛眨了眨,開口說道:「搞什麼,等這麼半天!老庚頭,你今天帶著人去買點糧食回來,這是採購單子,就去街東頭那家福興糧店,他們會告訴你的,今天採辦的東西多,你把賬記好了,回來虧待不了你!」 庚興為笑著點頭說道:「高營長,交給我您就放心吧,一准給你辦的明明白白的!」 高元武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皺了皺眉,對孫連副交代道:「給老庚頭換件軍裝,早去早回!」 說完,就沒有再多說,揮了揮手,轉身快步離去, 庚興為詫異地看了看高元武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道:「這高營長什麼時候管起後勤了?」 孫連副不耐煩的說道:「管那麼多做什麼?聽吩咐做事就好了,哎!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滷菜,我這嘴裡也淡的沒味道了。」 庚興為連連點頭答應,然後換上了綏靖軍軍官的軍裝,這才帶著一輛卡車,幾名軍士出了軍營。 車輛一路不停來到了附近的集鎮上,此時也已經近中午時分了,庚興為下了車,其他的軍士們也跳下了車,庚興為按照清單開始採購物品,這一次清單上的東西,零零散散的還真是不少。 庚興為身邊一直沒有離人,他也知道,這幾名軍士只怕也有看著他的意思,也不以為意,反正他也沒打算跑。 再說這附近到處都是軍營,只要驚動了駐軍,馬上就可以戒嚴搜查,庚興為想逃也逃不出去。 不多時,東西買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大宗的糧食沒有買,庚興為順著街道,一路來到街尾的福興糧店。 這處糧店是以前經常來置辦軍需的地方,掌櫃看著他們進來,趕緊迎了上來,和庚興為打著招呼。 「長官,眼生啊!」 糧店掌櫃很有眼力的遞了一根香菸過來,庚興為接了過來,笑著說道:「老陳頭病了,我替他一回。」 「好,好,那就請長官多關照了!」 糧店掌櫃為庚興為點著煙,順手將一盒香菸塞到了庚興為的衣兜裡,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庚興為引到店裡面挑選。 庚興為是採辦的老手,他直接來到糧箱前,每個糧箱都伸手抓了把米,仔細的挑選了一下,點了點頭,示意身後的軍士稱量,糧店掌櫃上前低聲說道:「長官,裡面談談,這回扣還是和以前一樣,絕不會讓您白辛苦!」 庚興為心中並不意外,這軍中採買軍需,虛抬高價是正常的事情,尤其是有大宗買賣的時候,基本上都有回扣可拿,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庚興為會意的一笑,看了看在前廳忙活的幾位軍士,也就點了點頭,隨著糧店掌櫃走入了後堂。 後堂有一道走廊,穿過去就是一處獨立的房間,糧店掌櫃撩起了布簾兒走了進去,庚興為隨後也邁進了房間。 可剛剛進入房間,就覺得腦後生風,渾身一震就失去了意識,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這時候從房門後面閃出幾道身影,正是周浩和兩名行動隊員,出手襲擊庚興為的正是周浩。 他早就按照之前和高元武的約定,重金收買了這位糧店掌櫃,一直就隱藏在暗處,就等著庚興為入局。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庚興為,揮手示意兩名隊員把人抬了出去,然後對著有些驚慌失措的糧店掌櫃的說道:「知道怎麼說嗎?」 糧店掌櫃趕緊點頭說道:「知道,知道,就是這個人打昏了我,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浩點了點頭,再次叮囑道:「咬死了別多嘴,不然你也脫不了干係。」 「明白!明白!」 周浩沒有再耽擱,直接一揮手,一掌打在梁店掌櫃的脖頸處,將他也打昏在地,這才快步出了門。 很快,糧店後門處,一輛轎車快速離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當天下午六點,上海市區的一處安全屋裡,寧志恆正在聽取左剛的匯報。 「處座,我親自對庚興為進行了審訊,他很配合,馬上就交代了情報,這是審訊記錄。」 說完,他將一份材料遞交到寧志恆的面前,寧志恆接過來仔細查看,這才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原委。 原來在蘇南太湖一帶盤踞的救國軍所部,在敵後堅持抗戰以來,在物資方面一直都極為缺乏,軍統局每每設法通過特定渠道,給他們補充軍需物資,這裡面軍火是不缺的,因為國黨政府本身就有軍工廠,供應槍支彈藥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別的物資就很是匱乏了。 尤其是藥品,作為最為關鍵的軍中必需品,一直都是供應極少,因為西藥不能自己生產,完全依賴於走私渠道,價格昂貴,還是有價無市,所以軍統局也沒有能力把這麼珍貴的西藥,運送到遠在華東的蘇南地區,就是運輸進來也是很少的一部分,根本供應不上。 於是救國軍總部就試圖從敵佔區裡購買西藥,可也是杯水車薪,很難滿足長期作戰的需要,這種情況一直困擾著救國軍。 後來他們在應對日本人掃蕩的時候,和盤踞在茅山地區的新四軍進行幾次聯合行動,接觸的時候很快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武器裝備落後的新四軍,偏偏在一些必需品上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缺乏。 尤其是藥品很是充足,在新四軍的戰時醫院,傷員們能夠得到很好的治療,同時還有能力接治了一些救國軍的傷員,這讓救國軍總部大為驚奇。 於是在幾次接觸下,雙方達成了一定的共識,那就是救國軍用軍火來換取新四軍的藥品,互通有無,相互補充,這對大家都是雙贏的好事。 於是在今年的春季,雙方完成了幾次交換,而當時身為軍需官的庚興為,就親身參與過兩次,並和新四軍派來的軍官接觸頻繁,所以就結識了幾位新四軍軍官。 後來到了今年的夏季,庚興為進入南京城,採買一些非軍事物資,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不經意間,又見到了之前認識的一位新四軍軍官。 不過這個時候,這位新四軍軍官已經換了一身打扮,完全是一副商人的模樣,庚興為出於好奇,便向周圍的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此人現在是當地的大商行,茂源商行的經理常成業。 新四軍和救國軍在南京城都有自己的採購渠道,常成業變身商人,為新四軍供應物資,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庚興為只是在不經意間認出了常成業,可他並沒有進行接觸,隨後就各自行事,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自從這一次他被俘之後,在張敬堯的軟硬兼施之下,很快就投靠了過去,在張敬堯追問下,交代了不少情況,尤其是關於軍需渠道方面的情況。 這個時候,因為南京站的全軍覆沒,救國軍在南京的據點都被破壞,庚興為知道的那點情況已經過時了,所以也沒有造成什麼危害。 可是關於茂源商行經理常成業的情況,張敬堯一下子就重點關注了起來。 一直以來,因為地下黨的組織嚴密,地下工作經驗豐富,張敬堯的三處,都沒有能夠蒐集到有關新四軍和地下黨的情報,可是這一次,竟然能夠有這樣的意外收穫,頓時讓張敬堯喜出望外。 以他多年和地下黨打交道的經驗,他敏銳的感覺出,這個茂源商行一定是新四軍和南京地下黨在南京城的重要據點。 如果能夠順著這條線,就能夠挖出整個南京地下黨的蹤跡,甚至能夠倒溯追查到新四軍的藥品來源,他相信,這一定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運輸渠道,這對於新四軍和南京地下黨,絕對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所以他不敢掉以輕心,馬上向李志群匯報了這一重要情況,李志群當然也是高度重視,可是這個時候正值丁李之間的矛盾迅速激化,李志群一時無法抽身。 再加上這個常成業遠在南京,李志群這一次可不願意再便宜了聞浩,他要獨享其功,所以決定自己動手,可是他的力量一時又難以伸到南京,所以他才讓張敬堯制定一項周密的追查計畫,再派遣得力人員前去南京執行,這個工作難度不小,目前還沒有開始實施。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還是讓駱興朝察覺到了不對,這才上報給寧志恆。 看到這裡,寧志恆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暗道一聲僥倖! |
第一千章 設計撈人 周浩暗自冷笑,這個高元武的底細,他都是一清二楚,典型的有奶便是娘的貨色,誰給好處就為誰賣命,現在還惺惺作態,擺出這樣一副樣子。 「這只是三成的訂金,事成之後再給你兩倍的酬金!」 「嘶…」 高元武不由得吸一口氣,他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大,那可就是上萬美元的巨款了,以如今的行情,不要說讓他放個人,就是讓他殺人都綽綽有餘了。 周浩將高元武的表情收在眼底,當下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會有問題了,他接著說道:「我要的人叫庚興為,高營長聽說過此人吧?」 聽到這個名字,高元武略微思索了一下,心神也是一鬆,這一次被俘軍官中有幾名救國軍的高級骨幹,比如說救國軍大隊長魏明朗等人,這就是偽政府最關注的幾個人,他就怕周浩選中那些關鍵人物,真要是這樣,事情還是有些麻煩的,至於其他的軍官不過是個普通的軍官,問題倒是不大。 當下他點頭說道:「知道這個人,他是這一次俘虜軍官中的一名,所以,周老闆,你要的這個人還是有些麻煩的,這不是一個普通士兵!」 周浩臉色一沉,不悅的說道:「要是個普通士兵,我救他做什麼?你們還不是兩天就放了,高營長,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知道我們是誰,這年頭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誰還能跟錢過不去。」 高元武一聽,眼珠子轉了轉,他這樣的人,毫無信仰和忠誠可言,只為自己而活,投身偽政府也是如此,真要是按照對方所說,現在結個善緣,以後也許真是一條退路,再說這麼大一筆巨款放在眼前,他是真的無法拒絕。 說到底,在這個世道里,只要有人有槍在手,還真是什麼都不怕,到哪裡都能混口飯吃,像他這樣的**,就是偽政府也要花著錢攏著他們。 當下高元武不再猶豫,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周老闆,我們就交個朋友,以後記著點我的好處,來日方長嘛!」 周浩哈哈一笑,綏靖軍這些**的德行,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朗聲笑道:「好,還是高營長痛快,我要這個人,越快越好,你什麼時候交給我?」 「這麼急?」高元武眉頭一皺。 周浩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沉聲說道:「高營長,我知道,這些人在你手裡待不了多長時間,你可不要給我打馬虎眼,要是能等,我找你做什麼?」 高元武一愣,看來對方的消息靈通,根本就瞞不了對方,早就有人通知他,再過幾天,就會將這些軍官全部提走,到那個時候,自己還真就掙不到這筆錢了。 周浩接著語氣變得陰冷,緩聲說道:「這個庚興為必須要盡快救出來,我把醜話說在頭裡,事情辦砸了,錢,我就當扔到河裡打水漂,可你這條命我是收定了,這整個上海灘,我們都殺了一個通透,你一個小**能躲得過我們的追殺?」 周浩的語氣滿含輕蔑之意,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脅!可偏偏高元武卻升不起任何憤怒之心,周浩說得對,多少大人物都這些凶神惡煞給刺殺了,他這樣的人物對軍統局的刺殺還真是沒有能力防範,總不能一輩子不出軍營吧?再說軍營裡就一定保險嗎?自己如果被這個中國最大的情報部門盯上了,只怕連覺都睡不著了。 「周老闆,不要著急嘛!」高元武趕緊擺手說道,他認真盤算了一下。 「這個庚興為在這些軍官裡不算顯眼,被俘之後表現的也還算配合,這個人能寫會算,據說還是軍需官出身,所以我有時也讓他幫著算個賬,計個數,這樣,我明天就找個藉口,讓他和後勤人員一起出來辦理軍需,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們自己操作了。」 周浩仔細想了想,點頭答應道:「好,只要你把他送出軍營,一切我們來安排。」 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我們的營救行動,你不能提前向他透漏,我把人帶走後,你要儘量遮掩他的失蹤,拖延時間,如果有人追查,就說他是自行逃跑的,記住,你什麼都不知道!」 高元武哈哈一笑,說道:「當然,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剩下的錢,周老闆你怎麼給我?」 「明天的行動如果順利,後天也是這個時候,在這裡見面。」 高元武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怕對方不守信用,可對方也怕他失言,肯定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最後只好點頭答應,兩個人開始對細節問題進行溝通,很快事情商量已定,周浩轉身開門離去,高元武趕緊一把抓起那疊子美鈔,眼中的興奮和貪婪暴露無遺。 第二天的上午,西郊綏靖軍駐軍營地裡,一處營房裡,徐永昌和幾名被俘的戰友,正斜躺在乾草墊上休息。 他們都是被俘救國軍的軍官,就在被俘之後,徐永昌一直策劃著逃離軍營,他和自己的手下們剛剛做好了準備,就被看守的綏靖軍人員給單獨關押了,一下子打斷了他的逃離計畫。 原來綏靖軍為了順利的改編被俘軍隊,就把原來軍隊中的骨幹力量都抽離出來,於是這些軍官們被單獨關押在了一起,和他們的部下脫離。 這一招的確非常管用,原本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的部隊,在失去了這些主心骨後,馬上就被打回原形,安靜了下來。 徐永昌這些軍官也被張敬堯輪流提出去審問,威逼利誘各種手段使盡,之後看確實沒有什麼收穫,這才結束了審問,這段時間也消停了下來,大家都是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是什麼,只能這樣幹熬的。 徐永昌輕輕吐掉嘴裡的一條乾草根,慢慢地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身上的傷勢也已經恢復了過來,徐徐地對身邊的戰友說道:「這也關了我們二十多天了,這些傢伙還不死心,難道就這麼一直關著我們?」 一旁和他靠在一起的,是他的同僚姜偉成,此人的背景和徐永昌不一樣,是正經的軍統行動隊出身,不過和徐永昌關係一向不錯,這一次也一起被俘。 他聽到徐永昌的話,也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誰知道他們搞什麼花樣?前幾天還有人來審問,現在乾脆不聞不問,反正是熬一天算一天,想那麼多做什麼?」 另一名軍官也開口說道:「提審的時候,那個姓張的不是說了嗎,只要我們在效忠書上籤字,就把我們送到特工總部任職,不簽字,就是就地槍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姜偉成眼睛一瞪,喝道:「怎麼,你怕了!反正老子是不簽!我寧可和他們拼了,也不當漢奸!」 「那不是太冤枉了!我看還是先出去,之後再想辦法,總好過一槍斃命,白白死在這裡強!」 「就是,還是老趙的話有道理,先出去再說,實話實說,我可不想在這裡等死,委曲求全也不是不可以,等手裡有了槍,想怎麼幹,還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 「你想的輕巧,這些人都不是傻子,對咱們不會沒有防範的…」 就在幾個人紛紛議論的時候,營房外面響起開鎖的聲音,然後鐵鏈纏繞的聲音,大門打開,一個綏靖軍軍官推門而入,來到營房中間,左右環顧,看著屋子裡的眾人,高聲喊道:「都瞎吵吵什麼?還這麼精神!告訴你們,你們在這裡也待不了幾天了,老老實實的,別給我惹事兒。 在這裡給我逞英雄,不簽字,欺負我脾氣好,哼哼!等到了七十六號,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簽字,就是想死都難,不知好歹!」 說到這裡,他才對著牢房裡的一個角落,高聲喊道:「庚興為!」 這個時候,一直蹲在營房角落裡的一位中年軍官聞聲站了起來,此人身材微胖,手揣在袖子裡,幾步上前,一張圓臉笑呵呵地說道:「孫連副,今天有什麼關照啊?」 孫連副看著庚興為,臉色變得和善起來,開口說道:「今天軍需官老陳病了,鬧了一天的肚子,營長讓你去頂他的崗,去買點東西回來,辦好了,給你改善伙食!」 庚興為一聽,眼睛一亮,他被關在這裡,早就想著出去透口氣了,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好機會,忍不住哈哈笑道:「那可太好了,我這又好幾天都沒放風了,您放心,一准給您辦好了!」 庚興為在救國軍大隊裡主要就是負責軍需的軍官,主管後勤,識文會算,性格又外向圓滑,善於交際,被俘之後很快就和這些看守的軍官們混的熟絡,平時也時不時的被叫去給後勤幫忙,回來時總能給大家帶一些肉食回來,所以大家也沒有覺得異常。 甚至還有人喊了一句:「老庚頭,多捎點回來,天天稀粥雜面的,我這肺水都快吐乾淨了!」 庚興為揮手示意,一邊緊跟在孫連副的身後向外走去,一邊笑呵呵地說道:「等著啊,我給你捎只肥雞回來,讓你吃個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