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創風氣領風騷 ——淺談臥龍生的經典之作《新仙鶴神針》 作者:胡正群 一、奉為經典 當之無愧 無論古今中外,也無分那種行業,一個人能在他從事的行業中,超越同儕,開創風氣之先,就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 開了風氣之先,而更能在此一行業中,久領風騷,維繫其聲譽和成就不墜,就更為難得了。 在近半個世紀以來,台、港武俠文壇中,擁有此風光、享有此尊榮的大概也只有金庸、臥龍生和古龍三數子而已。 本篇談的就是臥龍生和他的力作《新仙鶴神針》。 本名牛鶴亭的臥龍生,是河南人,三十年代以流亡學生參加軍旅,一九五七年解甲退役。這個時期正是台灣式俠小說的萌芽期,郎紅浣、伴霞樓主揮筆倡議在先,算得上是台灣武俠天地的拓荒開發的英雄。 臥龍生初離行伍,雖由於戰亂未能接受完整教育,卻是一位天才橫溢的人物,蟄居台中時就替玉書出版社寫了第一部處女作——《驚鴻一劍震江湖》,由於廣受好評,遂再寫《風塵俠隱》。 這兩部“牛”刀小試的作品,雖然是小試,但卻佳評如潮,不過若論寫作的藝術,則仍深受朱貞木、鄭證因等前輩的影響,還保留著說書的風味。 一九五八年,臥龍生挾《驚鴻一劍震江湖》及《風塵俠隱》的聲威,以《飛燕驚龍》北上問鼎,在台灣第一大晚報的《大華晚報》發表,立即風靡了台灣讀者,今又重新修訂,幾近改寫,改名《新仙鶴神針》,遂在香港《武俠世界》雜誌連載,更被東南亞多家華文報紙競相轉載,造成一股“臥龍生旋風”,也使他的聲譽光燦如旭日之升,與香港的金庸遙相輝映。 平實據論,《新仙鶴神針》在創作的藝術上,不僅擺脫了說書的格調,完全以清新、雋永的新面貌與世人見面,更難能的是,作者在書中有多方面作了“開風氣之先”的發明和啟迪,而被後繼的作者奉為圭臬,稱之為經典之作,實在是當之無愧的。 二、著墨不多 意境自出 金庸、臥龍生以及稍後的古龍,他們三位都是重寫武俠小說新里程、新紀元的開宗立派的奇才。金庸的“胸羅萬有、學貫中西”,既精且博,古龍則浸淫新文學又受西洋文學的熏陶,宜乎有此巨偉成就。但臥龍生就不然了。 誠如各界人士所知、臥龍生當時不過是位“失學”、軍中“退役”下來的青年,居然就能仗著一支筆,躍馬武俠文壇,搴旗斬將,會盟諸侯,成為問鼎武俠天下的霸主,這番功業,若以他的學歷而言,簡直不可思議,除了承認天縱英才外確實無法解釋。所以名評論家葉洪生先生曾經戲喻說:“臥龍生是‘小本錢’做‘大買賣’。”甚為至論。 臥龍生的成就全靠得天獨厚的才情,他無法和別人一樣,掉書袋子,也不屑鑽故紙堆,翻名勝大辭典,所以在他的作品裡,對山川名勝、古都重鎮,絕少引經據典的扮述,儘管著墨不多,而要表達營造的氣勢、意境自現,不唯匠心的配合,烘托出那種境界和氣氛,也讓讀者遨遊到他筆下的景色之美。 現試摘幾段如下: 第一章介紹藏真圖,描繪山景——偈話下面畫著連綿山峰,夾峙著一道幽谷,谷內峰迴路轉,曲折盤旋,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鬆特高,宛如撐傘,月光透松下照,滿地碎鋪銀星,一道清溪繞過巨松下,直向一個深澗中流去,溪水不大,如一條水簾下垂,只是那深澗深不見底—— 再如馬君武偕李青騖返裡省親,寫村景——抬頭一看,只見三面淺山環抱著一座小村,村前一溪清流,水聲潺潺,村西邊山腳,佳木郁蔥中,隱現出一堵紅牆—— 再如第五章,馬君武騎靈鶴降至大岩石上,他打量四周形勢——看四周都是壁立高峰,當中是一片兩里方圓的盆地,也許四周都有山壁阻擋的原故,別處是冷風刺面,這盆地中卻暖和如春,遍地綠茵中,雜生著各種奇花,五色繽紛,芳香襲人。 以上三數小段,只不過隨手由書中摘出,看作者輕描淡寫,文字用得極為簡煉,但那一幅幅的景色已然宛在眼前,作者的寫景手法,宛如西畫中的速寫,國畫中的白描,其寫江南風光,則旖旎秀麗,寫深山大澤,則奇絕深遠,寫江河溪泉,則奔騰動魄,細泉淙淙,無不妙到毫巔,這不但證明作者的文字功力,也看出他想像和經營的匠心。 三、奇禽異獸 靈動傳神 在本書中,作者似仍然承接幾位前輩作家的余緒,故事中出現了不少奇禽異獸,如赤雲追風馬、黑鱗鐵甲大蟒、獅、鷹、萬年火龜以及靈鶴玄玉。 寫它們的奔馳、飛翔、橫擊,善解主人心意的靈趣,無不躍然紙上而令人驚奇、喜愛。 作者當然不可能接觸過這些動物,也無法獲致“筆本”,這全賴海闊天空的豐富想像。 四、人物命名 最擅勝場 中國人的名字,不但饒有趣味,也大有學問,是一項很有研究價值的東西。此說並不是指“論命談運”的“姓名學”和“筆畫論”。 一般讀者不太喜歡看翻譯的西洋小說,也有不太喜歡看秦以前的典籍,或多或少與那些人名有關,洋名字譯過來往往有六七個字,三代、春秋戰國時代的名字有很多冷僻古怪的,不像《三國演義》、《水滸傳》這些書中人物名字來得好記、好念又傳神。 金庸小說中人物的名字起得雖有含意,也有人讚譽其有學問,但筆者卻以為那些人的名字有點怪怪的,不合實際。雖然是武俠小說,但寫的還是人,而且是中國人,試問中國人裡面會有人叫任我行、包不同、丁不三、丁不四和東方不敗、獨孤求敗嗎? 何況名字多半是祖、父、長輩所起,誰家尊長會替孩子起那樣的名字? 臥龍生作品中的名字,起得都相當高明,當你熟悉了書中人物之後,幾乎已能從名字中看出這個人的性格、身份、地位來。因為他起的名字一點也不直,有很真實的人化。 喜愛臥龍生小說的讀者,不妨稍加留意,就知在下言之不虛了。 可能有人會問:臥龍生為什麼能起出這麼多好的人名來呢?筆者在此透露一個小秘密——他起人名是很下苦功的,絕非馬馬虎虎草率從事。 電話簿上的用戶、各級學校考試發榜的名單,就是他的參考數據,他找姓、配名,然後在口中念上多遍,試試順不順口,發聲好不好?然後才作決定。 不馬虎而慎重敬業,也正是他得享盛名的成功因素之一。 五、動作場面 氣勢磅礴 由於筆者是副刊的編者,臥龍生是作者,我們有過近二十年的合作,友誼頗深,有時也探討一些問題,對他寫作的過程知之頗深。在此稍稍洩漏他一點寫作上的決勞: 他的小說都是在報紙連載,每天每篇約一千二百字左右,全盛期,他同時有四篇連載。由於不是全部脫稿才給報社,而是每天送一篇、兩篇,這樣每天寫,每天送,久了就有了心得——每天製造一個小高潮,十天半月出現一個大高潮,於是高潮相連,源源不斷,故事自然緊湊。所以臥龍生的作品絕無冷場。 為了滿足讀者,就必須有過癮的打鬥場面、勾心鬥角的風波以及刻骨銘心的情愛,臥龍生對這些都掌握、拿捏得恰到好處,交替展佈得也極為均衡。而《新仙鶴神針》是他爭逐盟主的力作,所以更能使讀者如痴如醉,以至風靡江湖,歷久彌堅。 他寫“動”相當有震撼力,看書中的交兵鏖鋒,就彷彿在看“動作片”,有隱隱可聞金鐵交鳴、拳風虎虎的氣勢。 而寫各大門派、天下群雄齊集的大場面,他更稱獨步,不論有多少重要人物,寫來每個人都有上場表現的機會,每個人都進退有序,絲毫不亂,而且交代得清清楚楚。 放眼武俠文壇,有此經綸大手筆的人還實在不多。 六、劍膽琴心 兒女情長 世上只有兩種人,那就是男人和女人,由男人和女人編織、組合成武俠的小說,自然少不了兒女情長。 武俠小說寫劍膽琴心、兒女之情的,當推王度盧為“寫情聖手”,在當代作家中,若論寫“情”則臥龍生當列頂尖高手了。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寫的是意境,蘊籍、纏綿、熱情、悱惻,而一點不肉麻、不低俗。 《新仙鶴神針》是他三十年後精心修訂之作,正是他精華所聚,寫來尤為細緻,像李青鸞的純真善良,白雲飛的雍容高華,蘇飛鳳的忍辱痴情,藍小蝶的天真無邪及其情愫的滋生與表露,龍玉冰因將愛埋藏心底,遇到曹雄後迸散出火花而致失足鑄錯,曹雄的奸詐邪淫,以及玉簫仙子的為愛而奉獻的偉大情操,彭秀葦的苦情悲況,寫來無不扣人心弦而又合情合理,在此也摘幾段以為推介並希讀者在這些章節處稍加注意,從而品嚐臥龍生感情世界的醇濃“情”味。 如第一章馬君武、李青駕別師下山—— 李青鸞站在他身側,回顧那漸漸消失的萬樹桃林,臉上掛著一分微微的笑意,眼眶裡卻蘊含著兩包淚水,似有著無限歡愉,也有著無窮傷感。 李青鸞身上幽香,隨風襲入,馬君武面對玉人,看她一臉戚苦神情,不禁心動,很想勸慰幾句,又不知從哪裡說起才好,一時間也怔在那兒,說不出一句話來。李青鸞緩緩抬頭,猛見馬君武發楞模樣,不由一驚,連忙說道:“馬師兄,我說錯了話嗎?” 馬君武先是一怔,繼而一笑,說道:“沒有。” 李青鸞又問道:“那你為什麼出神發楞呢?” 馬君武道:“我想勸慰你幾句,可是不知說什麼才好。” 李青鸞嫣然一笑,愁容盡斂,用衣袖擦去淚痕,伸手把住舵,說道:“你休息一會兒,讓我掌舵吧。” ——把一個天真少女初離恩師的離愁,又能傾偕慕師哥作伴而行的喜悅,更有感於師哥的呵護、至誠,交融一處,發而為行動——親操船舵,叮囑師哥去休息,諸般種種少女情懷,一步步寫來,細膩如見。 如第三章當暮色中船近饒州碼頭、分手握別時—— 馬君武已知眼前這位(白雲飛)——是一位方懷奇技的異人,早已心在仰慕,見他要走,不覺追了兩步叫道:“白兄就要走嗎?” 白雲飛回頭笑道:“多情自古空餘恨,難道我不該走嗎?你還有什麼話說?” 馬君武怔了一怔,道:“萍水相逢,承白兄諸多援手,小弟意欲高攀,想和你白兄杯酒訂交——” 白雲飛一笑接道:“酒入愁腸,易化相思淚,不喝也罷。”說完話,便又轉身投去。 馬君武心中大急,搶一步攔住去路,道:“白兄風塵奇人,馬君武自知不配高攀論交,但相逢即是有緣,難道白兄就這樣決絕而去嗎?”說完話,黯然垂頭。 白雲飛星目一閉再睜,射出萬般柔情,低聲嘆道:“相見爭如不見,多情徒增別緒,又何苦多這分手前刻小聚呢?” 馬君武慢慢抬起頭來,觸到了白雲飛的眼光,此刻他眼睛裡不再是迫人神光,而是淡淡的幽怨,無限的溫柔,如深壑大海,如當空皓月。馬君武本來是有話要說,但一接觸到白雲飛的眼神,不覺一呆,忘記了要說的話。 同一章,黑夜放舟,湖上小酌一段—— 這一瞬間,馬君武似兄他眼睛中含蘊著兩包晶瑩淚水,心中甚覺奇怪,正待開口,白雲飛突然又轉過臉來笑道:“天上新月半圓,人間麟鳳相依。待小弟為兩位和奏一曲,聊表祝賀心意。” (待一曲罷畢)馬君武隨手抹下臉上淚痕笑道:“聲聲扣人心弦,如聞秋雨夜泣,好是好到極點,只是太過淒涼了。” 白雲飛笑道:“玉琴換得知音淚,從此不為他人彈。”說罷,纖指一劃,琴弦盡斷。馬君武一怔,白雲飛又接著笑道:“弦斷琴未碎,異日有緣重聚之時,再為你斷弦重續。”說完話,眉目間無限愁苦,慢慢地步入艙中,再出艙時,已恢復平靜神色。 臥龍生在寫“情”上的確高人一等,是罕有其匹的,以上不過摘為舉例而已,書中至情至性、動人感人的描繪,多到令人目不暇給。 一個英俊、正義又宅心仁厚的少年俠士,身邊圍繞著四個貌美如花、各有特點的紅粉知己,讀者心中真巴不得天成良緣,然而,世間事畢竟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而興,“此事古難全”之嘆。最後,金枝玉葉的白雲飛終於勘破情關,毅然帶了天真未鑿,卻又情苗將萌的藍小蝶飄然而去。 這種結果,很近似《羅馬假日》影片中,奧黛麗·赫本飾演的公主,故事雖似結束了,卻留下無盡的憾恨,讓讀者為之惋惜。 七、風氣之先 常領風騷 臥龍生被尊為開宗立派的宗師,就是因為他能開風氣之先,像武俠小說中的“九大門派”,打通任督兩脈、五行奇門花樹陣法、五行迷蹤步、接陰導陽的借力使力,能移借骨的通臂神功都是他研創或發揚。 而如馬君武在和人交手中默參武功招術時有精進,藍小蝶的熟記秘笈而不知身具絕世武功,也是他不同流俗、傲視群倫之處。而此種種,一直影響著後起新秀們的,並被奉為圭臬,而常領風騷。 總之,《新仙鶴神針》的確是部美不勝收的作品,譽之為武俠小說傳世的經典之作,應當是無愧的。 |
二二五 藍小蝶道:“秘笈已煙消雲散,殺戮也該停下來了,他們卻硬要逼人出手,留下他們,有害無益,黛姑姑放手,一人只要一掌——”白雲飛道:“小蝶妹,你殺了崑崙三子,如何向青鸞妹妹和馬君武交代?” “是對李姐姐無法交代,但對馬君武,就不用交代了,”藍小蝶道:“我在幫他忙啊!” “他終究是崑崙派門下弟子,”白雲飛道:“你殺了崑崙三子,是幫他弒師啊?” 藍小蝶沉吟了一下,道:“還是姊姊看得遠,兼顧大局。” 馬君武已橫劍而立,目注蘇朋海,道:“蘇幫主,我要為掌門師叔報仇,還望前輩成全。”蘇朋海一皺眉頭,道:“你要老夫閉目受死?”馬君武道:“不——是向老前輩挑戰!”“你怎會是我對手?”蘇朋海搖搖頭,道:“這麼吧,請崑崙三子養好傷勢之後,再連手向老夫挑戰如何?”馬君武道:“晚輩志在求仁,老前輩何不成全?”長劍一揮,劈了過去。 蘇朋海閃身避開,沒有還手,但馬君武連攻十餘劍不肯住手,激起蘇朋海的火氣,反拐回擊過來,馬君武無法以長劍硬接拐勢,只好以五行迷蹤步閃避。這種奇絕天下的步法,保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維持了百合以上,蘇朋海打出了火了,拐勢愈見凌厲。 “黛姊姊,”藍小蝶低聲道:“我幫他一把,讓他殺了蘇朋海,成全他報仇的心願。” “你要出手?”白雲飛道:“這是以兩打一,勝之不武!” “不用出手,”藍小蝶道:“我要蘇朋海招架不及,死在馬君武的劍下!”她說幹就幹,伏身拾起一塊石子,捏成米粒大小的形狀。白雲飛聽到極微的颯颯之聲,卻看不到藍小蝶出手情形。原來,藍小蝶借理衣袖掩護,以氣馭物,不停地發出米粒般的小石。 蘇朋海以深厚的內功運氣抗拒,但小石子不斷擊來,終於被擊中了四處穴道。蘇朋海舉不起手中鐵拐封架劍勢,人也無法轉動、閃避,眼看長劍劈頭砍下來,卻無能避開。突然間,一條手臂橫裡伸了過來,耳中也聽到尖叫道:“不要傷害我爹爹。”這聲音十分熟悉,馬君武已聽出是蘇飛鳳的聲音,但已無法收住劍勢,寒芒過處,斬斷蘇飛鳳一條手臂。鮮血濺飛中,響起一陣哭叫。 蘇朋海左手一探,抱住女兒叫道:“鳳兒!你——”白雲飛如飛而至,玉指伸縮,點了蘇飛鳳左肩上三處穴道。馬君武震驚得呆在當地了。 蘇飛鳳掙脫蘇朋海的懷抱,撲向馬君武,道:“不要傷害我爹爹,要殺就殺我吧。”馬君武不能推拒,蘇飛鳳仍在失血,只好棄去長劍,一張雙臂,抱人入懷。 李青鸞飛奔過來,撿起了蘇飛鳳的斷臂,道:“武哥哥,你怎麼忍心斬下鳳姐姐一條手臂。”“我收勢不住,”馬君武道:“我也不懂,蘇幫主為什麼不用拐封架?” “武兒,把蘇姑娘抱回來,”玄清道人道:“蘇姑娘此後一生就由你照顧了。”聲音說得很大,顯然是要蘇朋海聽到。 蘇朋海嘆息一聲,回頭看著白雲飛,目中神芒閃動,臉上神情卻複雜萬端。白雲飛搖搖頭,低聲道:“斷了一條手臂,換得她一生幸福,蘇幫主,別再追究什麼了。”蘇朋海長嘆一聲,轉身緩步而去。 玉真子激起馬君武動劍出手,人已由仇恨的迷惘中清醒過來,目睹蘇飛鳳斷去一臂,心中更是難過,低聲道:“大師兄,對不起——”玄清道人搖搖頭,道:“都已經過去了。” 白雲飛拉著藍小蝶飛奔而去,不能留下來了,一個李青鸞,再加一個蘇飛鳳,已夠馬君武消受了,若再加上個藍小蝶,很可能喜事變喪事了,因此非得拉走她不可。奔走間,白雲飛回頭一瞥,發覺藍小蝶兩行淚水正順腮而下。 (全書完) |
二二四 藍小蝶快如鷹隼般撲下來,右手一把抓向了曹雄的前胸,但聞嘶的一聲,撕裂了曹雄身上衣服,也抓出了曹雄藏在前胸的《歸元秘笈》。這時,曹雄原來準備抱住藍小蝶的嬌軀的雙手,突然改向《歸元秘笈》抓去。抓是抓住了,但卻只抓了一半,把一部秘笈撕成兩半。藍小蝶心中大急,左腳一收,踏了下去,踏在了曹雄的前胸之上。 這一腳踏得很重,曹雄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人也疾速往谷底沉去,手中的秘笈絹頁也脫手飄散,向下落去。但藍小蝶卻借這一腳之力,反使向下的沉落之勢一緩,伸手一拉,扯開束腰的絲帶,橫向山崖邊一棵椿樹上搭去。絲帶纏住了樹身,也穩住藍小蝶的身子。原來,她憋著一口氣,以先天呼吸之法,在丹田運轉,飛越百餘丈,搶書、傷人,全都在一口氣中完成。現在,必要換口氣了,否則,將無法再控制身體。椿樹不大,但承受她這個小巧的身軀,還挺得住。藍小蝶深吸兩口氣,用力一拉絲帶,人如疾箭,射向谷上。 說來話長,其實過程快速無比,藍小蝶登上谷岸,白雲飛、馬君武已上到谷邊,蘇朋海、杜維笙,也隨後趕到。有些傷勢較輕的也想趕來,但敵手虎視眈眈,一動就有誤會,彼此牽制,只好都坐在原地不動了。三手羅剎彭秀葦手控毒沙,監視全場。 藍小蝶身涉奇險,心中的驚悸猶存,但臉上卻現出了微笑,望著白雲飛道:“黛姊妹,我盡了最大的力量,搶回半部秘笈,另外半部散落在深谷中了。” 白雲飛點點頭,道:“這已非別人所能做到的事,辛苦妹妹了。” 藍小蝶微笑著搖搖頭,行近馬君武,道:“這裡有半部《歸元秘笈》,不知是上一半,還是下一半,交給你了,我很慚愧,你和黛姐姐交代的事,我卻只完成一半,我蹬他一腳,看到他口中噴血,也放開手中緊握的半部秘笈,但我不能肯定人是否會死?” “那麼深的山谷,再失去控氣之能,身受重傷,”杜維笙道:“必死無疑了。”蘇朋海冷笑一聲,道:“幸災樂禍,卑劣小人,五大門派中高手,只有你一個未死未傷,是件很大的遺憾。” 杜維笙道:“天龍幫中人死亡更重,你這數十年中羅致的精英人物,只怕已十去其九,天龍幫如還要興風作浪,武當、少林,只要出動一個門派,都可以收拾你們。” 蘇朋海道:“五大門派掌門人,非死即傷,天理何在,所以,蘇某人向你挑戰,我要在十回合之內,取你性命。” 杜維笙色厲內荏地道:“各大門派都有一兩套壓箱底的本領,蘇幫主應該已看過雪山掌門人滕雷的乾坤轉,點蒼派掌門人夏雲峰馭劍一擊的威勢——” 蘇朋海哈哈一笑,接道:“就算拚個同歸於盡,老夫在所不惜,不過,老夫很藐視你,你沒有和老夫打個兩敗俱傷的能力。”杜維笙羞怒交作,一張臉已漲成了豬肝顏色。但他能忍下去,不讓它發作出來。 “殺戮到此為止!”白雲飛突然接了口,道:“傷者急待敷藥、救護,你們兩個如不分開,彼此心存戒備,哪裡能放心療傷,誰要不肯聽我良言勸告,先和我打過一百回合再說!” 杜維笙藉機下台,當先轉身而去。蘇朋海狠狠地瞪了杜維笙一眼,也去照顧天龍幫中的傷者。這一瞬間,他已把形勢暗作估量,不接受白雲飛的勸告,翻臉動手,勝算不大,何況,還有個藍小蝶可怕的人物在側,就輸定了。 藍小蝶把搶在手中的半部《歸元秘笈》,緩緩送入馬君武的手中,笑道:“這個給你了,但它殘缺不全,要學上面的武功,要小心一些,不要未得其利,先受其害。” 蘇朋海和杜維笙眼睛都看直了,為這本書,死了那麼多高手,一個崑崙派門下的後生晚輩,卻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半部奇書。 “姑娘把這半本秘笈送給在下,”馬君武道:“不知在下是否有自作主張之權?” “當然有。”藍小蝶道:“給了你,就自然任你處置,送人也罷,毀去也罷,都由你自己決定。” 馬君武雙手揮動,把半部《歸元秘笈》撕成碎片,雙手搓動,變作粉屑,投入谷中。“今日這場血戰,五大門派死傷慘重,天龍幫也傷亡了大部分精銳,百步飛鈸胡南平雖然是死於滕雷之手,但一死百事了,也算替青鸞師妹了斷了殺父之仇,”馬君武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但崑崙派三位師長,都在這場惡戰中受傷,只餘下二代弟子,如何能保全此物?” “說得是,留下這半本秘笈,很可能再埋下一場風波殺機,”白雲飛道:“崑崙派也可能會成了眾矢之的。”說話的聲音很大,不但蘇朋海、杜維笙聽得清楚,坐臥殺場、傷勢不太重的人,也都聽得清楚。 統帥數萬人、武功冠江湖的蘇朋海和華山一派掌門人,平常都是一呼百諾的宗主身份,現在要親自動手,移動傷員者了。果然,敵我分開之後,大家安心療傷了。 玄清道人、玉真子在李青鸞、馬君武分別敷藥包紮之後,痛苦大為減輕,兩人心中懸唸著掌門人通靈道人,堅持要李青鸞、馬君武快扶他們過去瞧瞧。通靈道人被蘇朋海一擊倒地之後,摔在地上,就再沒站起過。馬君武扶起了掌門師叔,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但氣息尚未全絕。 “好狠哪。”玉真子道:“掌門人被殺了,是不共戴天之仇,我們這身傷勢,也無法為他報仇了!”話是對玄清道人說的,但馬君武、李青鸞都聽得清清楚楚。 “師父,我給掌門師伯報仇!”李青鸞抽出身佩長劍。馬君武一把拉住李青鸞,道:“師妹照顧我師父和三師叔的傷勢,我去報掌門師叔之仇,我會全力施為,盡我心意,師妹請扶著兩位老人家離開這裡。”言下之意,已明白地說了出來,報仇的希望不大,只能盡人力、聽天命了。 玄清道人更是明白,這段時日,不管馬君武有多少奇遇,也非蘇朋海的敵手。他很想阻止馬君武,但又恐玉真子心生誤會,認為他心中有恨,希望掌門師弟不治,但真要動手打起來,三五個馬君武也不是蘇朋海的敵手,馬君武唯一保命的希望,就是白雲飛和藍小蝶能出面的干預。幸好,白雲飛、藍小蝶都還未離開。但這想法就有失光明正大,更無法宣之於口。 馬君武仗劍行去,神色肅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勢。八臂神翁杜維笙正準備帶著師弟屠一江的屍體離去,目睹馬君武仗劍走向蘇朋海,立刻停下腳步,忖道:倒要看他能撐得幾招,崑崙三子一死二傷,也就罷了,還要門下弟子送死,真是可悲得很!藍小蝶低聲道:“黛姊姊,他好像要找蘇朋海拚搏呀,如何會是敵手,真是瘋了。” “崑崙派掌門人通靈道長,好像死在蘇朋海的手中,”白雲飛道:“玄清道人和玉真子如有報仇之心,他就沒有選擇餘地了。” “道士、道姑都不是好東西!”藍小蝶怒沖沖地說道:“黛姊姊去救他,我去把道士、道姑殺了。” 白雲飛聽得一呆,忖道:這完全意氣用事了,哪還有一點劍膽琴心,還是不能放任她行走江湖,可又不能嚴詞勸阻,那可能激起她心中真正的殺機,崑崙三子一個也別想活了。心中念轉,一把拉著藍小蝶道:“不用擔心,他殺不了蘇朋海,但蘇朋海,也殺不了他,五行迷蹤步可以保護他的安全。” |
二二三 “不要動他,”白雲飛急急喝道:“一動他就死定了。”馬君武聽得一怔,縮回了手。藍小蝶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救他。”舉步向前行去。 白雲飛一伸手,拉住了藍小蝶,低聲道:“注意曹雄,不可分心,如被他帶走《歸元秘笈》,十年後整個江湖會淪入屠戮殺劫,血流成河。”藍小蝶長長吁一口氣,強自忍下心中的焦急。 就在此刻,曹雄突然發動,身形一閃,快如鬼魅,一劍刺入了多臂金剛屠一江的後肩,王寒湘趁勢一扇橫掃,削去了屠一江半個腦袋。雖然殺了屠一江,王寒湘的後背卻空門大露,杜維笙一杖擊下,打斷了王寒湘的右臂。 這情景本在王寒湘估算之中,但他相信曹雄會代他抵擋住敵人一擊,卻不料曹雄志在脫身,一劍得手,立刻飛躍而起,八步登空,飛躍過杜維笙的頭頂,直奔而去,身法之快,輕功之高,連蘇朋海也看得愣了一下。 目睹曹雄離去,也帶走了《歸元秘笈》。杜維笙心中大急,連為師弟報仇、殺死王寒湘的機會也輕輕放過,隨手發出一串金丸打向曹雄。但曹雄身法奇快,一口氣飛躍了七丈之遠,已脫出了金丸的威力範圍之外。只聽衣袂飄風,一條人影快如怒矢,疾射而出。 藍小蝶出動了,她缺少江湖歷練,反應慢了一些,但行動起來卻如流星劃空,一口氣飛行數十丈以上,曹雄只能一掠八丈,落地換氣,多了兩次落地換氣的時間,已被藍小蝶追到身後,探手一把抓了過來。這等技藝中罕見的登峰造極景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用喝叫勸止,都自動停下了手。 事實上,這一陣拚命之戰,都打得筋疲力盡,傷痕滿身了,玄清道人、玉真子雙劍連手,殺死了白旗壇下四位武功最高的香主,白旗壇主葉榮青也身中兩劍,雖非要害,卻也血染戰袍,疼痛異常。 玄清道人和玉真子也受了傷,玉真子右腿被紮了一刀,深入及骨,只是不忍讓玄清道人獨對強敵環攻,咬著牙揮劍苦戰。玄清道人也有了兩處傷口,一在右肋,一在左臂,幸好未傷及筋骨,但血口長逾數寸,一襲道袍抉被鮮血濕透了。 黑旗壇主區元發手下六位一級香主也全死在超元、超塵、超慧的大戒刀、銅缽、長劍之下,區元發也被超慧師太刺中一劍,被超元的大戒刀削去了一片頭皮。但超元被砍斷了左手,超塵身中七刀,停下手,人就躺了下去,超慧也被區元發的開碑手擊碎了右膝蓋骨。 這些江湖上的精英、高手,大部分都已無再戰之能,尤其是經過一陣休息之後,完全消失了再戰的勇氣,也沒有再揮刀出劍的體能了,都疼得咬牙切齒,強自忍著,沒有大聲嚎叫已是難能可貴了。參與了這場搏殺,而又能保持完整的人只有兩個,天龍幫主蘇朋海和華山派掌門人八臀神翁杜維笙。但蘇朋海面對白雲飛,露勢以待,已不敢輕舉妄動。杜維笙失去了追求的目標,沒有了拚命的動機,也喪失了動手的勇氣。 事雖未結束,但參與的人都已銳氣盡失,重傷的只餘下口氣在,輕傷的也都疼痛得刺骨錐心,沒有了再戰的能力,如果非動手不可,就是垂死搏命的最後一擊了。人都必須保留一些元氣,有武功的人更需要保有元氣,以便運氣療傷。但悲慘的是誰也不敢真正放下心來全心全意地療傷止痛,因為,都還要提防著敵人突然發難攻襲。當然,他們更關心藍小蝶追趕曹雄的結果,《歸元秘笈》才是引起這場火拚的主因,傷痛能忍的,也在等待著搶奪的機會,雖然機會是那麼渺茫。 曹雄早知白雲飛和藍小蝶最為難惹,也估算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但藍小蝶表現出技藝的精湛,高出了白雲飛很多,也出了曹雄的意料之外。 藍小蝶那伸手一抓,不覺間用出了大般若玄功。這種佛、道兩家的至高內功,取長補短之後合二為一,兼備了兩家之長,修習有成,功力會隨著心念而動,克敵於呼吸之間。 曹雄已感覺到厲害,那抓在背上的不是一雙人手,而是一個無形的鐵爪,指尖上透出的內勁深入肌膚,不只是抓到他一片衣服,而是抓到他大團肌肉。曹雄疼得一頭冷汗直冒,咬牙忍痛,金環劍筆直地向後刺去。 這一劍看似簡單,其實是使了通臂神功之術,才能刺出這樣的一劍。因為曹雄拉直了手臂,也無法把金環劍完全拉直,只好施展通臂神功,右臂向左臂半尺,拉直了金環劍,向後直射,貼身在右臂和右肋之間打出,站在身後的人應該沒有逃過一劍的機會。 藍小蝶果然沒有避開。但藍小蝶也未受傷,大般若玄功發揮了十分奇異的妙用,金環劍似是刺在一團蓬鬆的棉絮之中,刺入很深,也有那麼一點阻力,但卻逐漸加強。曹雄已明顯地覺到不對勁,明明是刺中了,為什麼聽不到藍小蝶的慘叫聲,也感覺不到中劍人的受傷徵兆。因為藍小蝶沒有受傷,但卻被嚇了一跳,想想這一劍穿胸而過,哪裡還有命在?曹雄卻反應奇快,右肘一彎,金環劍順著自己後背削下。 既然劍刺前胸,就無法傷敵,砍在手上,也未必能夠斬傷敵人,白雲飛追過來固然麻煩很大,就是彭秀葦帶著四個白衣小婢追過來,也是麻煩多多,只要稍微阻擋一下,就失去脫身的機會。所以,這一劍斬向自己的背上。一劍削下一片肌膚,鮮血迸射,濺了藍小蝶一身一臉。動作快速,一路而成,看上去,就像是藍小蝶中劍濺血似的。事實上,血摻一身的藍小蝶,也有此錯覺,不禁一呆。 曹雄已疾躍而起,奮起全身氣力,飛起了五丈多高。但聞馬君武高聲叫道:“藍姑娘,曹雄的惡毒當世第一,絕不能放過他,更不能讓他帶走《歸元秘笈》,那會貽害江湖!”聲音入耳,藍小蝶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喜悅的興奮,嬌叫一聲,飛躍而去。 她已身集大般若玄功大成之境,這一全力施為,有如射向高空火箭,飛起了二十餘丈,既高且快,由曹雄頭頂掠過。曹雄心驚膽顫了,藍小蝶展現的技藝已突破了人類體能極限,超越他太多,完全沒有放手一戰的機會,一旦動上手,絕無活命的機會。他敏銳機警,當機立斷,提氣轉身,身在空中,腳未落地,硬把身子扭向左面飛去。 那是條深不見底的山谷,曹雄選擇了九死一生的機會,就算死了,《歸元秘笈》仍然帶在身上,未被拿去,這條山谷也將成下一代武林人心目中的藏寶之谷了,數十百年中,都可能有武林高手綿連接踵而來。藍小蝶發覺了曹雄轉向,立刻一個凌空翻,竟然尾隨著追了過來,大有不殺曹雄誓不罷休之概。 曹雄置生死於度外,藍小蝶似乎也是不計較生死了,這又大大出了曹雄的意外,本想來一個絕地求生的脫身計畫,竟又被藍小蝶破壞了,心中又急又怒,忖道:也罷,能有藍小蝶這樣一位美女陪著我葬在這千尋絕谷之中,也算補償了早死的遺憾。放棄了死中逃生的念頭,準備和藍小蝶同歸於盡了。雙掌向左右一拍,使得反震之力把降落的速度緩了一緩,也同時把緊靠在崖邊的身軀調整了一下,人到了峽谷中間,變成面上背下,這也是表明了必死的決心。 可惜,藍小蝶沒想到這麼多,目睹曹雄降落之勢一緩,反而加快了沉降之勢。雙方很快接近,曹雄張開雙臂,反向藍小蝶抱了過來。這是極端困難的事情,人由空中向下落,手足又無觸及的地方,非有十分精深的內功和非凡的技藝,絕無法辦到。 |
二二二 但聞杜維笙哈哈大笑,道:“好劍法,好劍法!崑崙劍法,果非虛傳。” “崑崙道友,好狠毒的劍法!”蘇朋海道:“當心血債血還啊!”龍頭拐急打猛攻,竟把夏雲峰綿密如網的劍勢衝破了一個缺口,人也由缺口中一閃而出。脫開了劍光圍困,有如猛虎出閘,龍頭拐突然幻起了一片拐影,把通靈道人圈入拐影之中,拐影沉重,很快把通靈道人逼入險境。夏雲峰長劍一揮,攻向蘇朋海,準備放下一代掌門人的尊嚴,以兩對一了。 點蒼掌門劍藝精湛,通靈道人亦是當世中有名的劍術高手,兩個掌門人合力拒敵,可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事,而且,全都拼出了全力,一面因敵勢強大,合兩大掌門之力,若敗下陣來,十分難看,二則兩人也有暗中較勁的味道,劍勢之快,勁力之強,真如電光石火,巨浪擊岩,以蘇朋海武功之高,也被逼得全采守勢。 黃旗壇主王寒湘雖早有馳援之心,但卻為杜維笙和師弟屠一江連手之勢阻止。 這時刻,杜維笙絕學盡出,青竹杖千變萬化,極盡詭異之能,攻勢凌厲的杖影中偶爾夾著一粒金丸飛出,更使人防不勝防,硬把王寒湘和黃旗壇中五大香主擋住,難越雷池一步。 玄清道人和玉真子師兄妹雙劍合壁,力戰白旗壇主葉榮青和他所屬六大高手,仍然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原本是崑崙三子連手拒敵,但走了個通靈道人,仍然威勢不減,玄清道人和玉真子心意相通,連手雙劍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隨著黑旗壇主區元發而來的旗下四位香主,也加入搏鬥陣中,但峨嵋門下超元、超塵、超慧三人,也布成合手之陣,阻止了區元發和屬下四位香主及川中三醜的強力攻勢。 川中三丑心念老四之死,悲憤填胸,攻勢非常凶厲,但峨嵋兩僧一尼,一拼上了命,門戶守得緊嚴,區元發連連打出的開碑掌力,亦無法破除三人的連手之陣。 天龍幫五旗壇下的香主,本無法進入九宮陣中,合力拒敵,只好守在一側助威,九宮陣變化滯止,形成了各自為戰,各壇旗下的香主也加入助戰。人數一多,場面亦漸慘烈,只聽慘叫悲嚎之聲不絕於耳,天龍幫五旗壇下的參戰的香主,已有十餘人死於刀劍、竹杖之下。 白雲飛聽得心弦震動了一下,舉手召來三手羅剎彭秀葦,道:“你和藍姑娘的四個隨從女婢,負責保護李姑娘,不讓她參與博殺,也不能讓她受到傷害,有人攻襲,儘管狠下毒手。” 彭秀葦應了一聲,回顧四個白衣女婢一眼,道:“四位小妹妹,白姑娘的令諭,你們都聽到了?”四個白衣小婢齊齊點頭。她們目睹搏殺的激烈,血肉橫飛的慘狀,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 白雲飛道:“鸞妹妹,守在這裡不要動,你如一插手,我們分心顧你,馬君武被人殺死了,可別怪我和蝶妹妹沒關照你。”最後一句話力量奇大,李青鸞已經移動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不敢再向拚殺戰場行去。 馬君武一直未參與惡戰,手勢長劍,站在一丈開外,全神注視著曹雄。細想往事經過,曹雄的陰毒手段一一閃過腦際,自己竟被他的偽飾騙過,想來頗覺可悲,此人之惡,天下第一,今日就算和他拚個同歸於盡,亦是在所不惜,絕不能再讓他逃遁而去。 這時,五毒叟莫倫悄無聲息欺了過來,提聚功力,突然拍出了一記毒掌。這一掌發時無聲無息,但擊中了翻天雁夏雲峰後,才蓄力爆發,蓬然大震聲中,夏雲峰被震退了三步。雲峰正全力揮劍猛攻蘇朋海,驟不及防下挨了一掌,也來不及凝聚真氣護身,一張臉立刻泛現出淡青之色。 夏雲峰的深厚功力可以承受這一掌的勁力,至多受到一些震傷,但卻無法防止強烈的毒性侵入內腑。“莫倫,你好卑鄙,竟以毒掌偷襲——”莫倫冷冷一笑,打斷了夏雲峰的話道:“兵不厭詐,老夫突然施襲,才能穿透你護身真氣,取你之命——” “姓莫的,你就陪著我一起走吧?”夏雲峰突然飛身而起,身劍合一,拼盡最後一點元氣,直向莫倫射去,快如流電閃光。 “馭劍術!”莫倫發出了一聲驚叫。 劍術中至高無上的馭劍術施展出來了,就在莫倫驚叫聲中,一道寒光穿心而過。死前反擊,盡出全力,夏雲峰用出了還沒有練到收發自如的馭劍術。但他成功了。惜的是這一生中只用了這一次。殺了莫倫,夏雲峰也已油盡燈枯,連身體也無法控制了,撞在了莫倫身上。兩具屍體,雙雙倒地。夏雲峰雖然死了,但他已練成了馭劍之術,仍然震驚了全場,雙方的凶厲的拚殺也完全停了下來。如他早用馭劍術取敵,天龍幫中高手只怕已傷亡大半。 蘇朋海目睹天龍幫中人大都似被夏雲峰馭劍一擊所驚窒,立刻大聲喝道:“通靈道長,老夫已再三容讓於你,此刻此時,雙方已殺出怒火,悲憤懣胸膛,道長請早偕崑崙門下離開此是非之地,再不聽我良言相勸,恐將招殺身之禍。” 通靈道人淡淡一笑,道:“幫主好意心領,五大門派同陷危境,崑崙派豈有獨善其身之理。” “老夫已言盡於此,道兄不肯聽從,休怪老夫手下無情了。”蘇朋海話落,龍頭拐已迎頭劈下,拐勢帶起了強厲的嘯風之聲,有如泰山壓頂一般。 通靈道長已感受到拐勢之強,不敢用劍封架,閃身避開五尺。但蘇朋海殺機已起,變招奇速,鐵拐一橫招千軍,掃了過來,完全不讓通靈道人有出劍搶攻的機會。這一拐廣及一丈方圓,通靈道人一咬牙,豎劍封架。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通靈道人手中長劍竟被硬生生震斷,人也被一震之力後退了五步,才站穩身子。 這時,蘇朋海目光一轉,發覺了白雲飛、藍小蝶,正並排行了過來,心中忖道:一個白雲飛已很難對付,藍小蝶更是難測高露,如再加一個心懷羞憤的通靈道人,就很難自保了。心中念轉,毒手疾出,左手乾元指遙點通靈道人,右手鐵拐卻搗向滕雷。 一拐搗在前胸上,原已重傷臥地的滕雷,哪裡還能受得如此一擊,頓時七竅血湧,氣絕而亡。雪山派中的精英全數毀此一戰中,今後是否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還是就此除名武林,要看門中弟子是否能苦練武功,再領風騷,但九大門派中此刻已無雪山一派,江湖上殺戮的冷酷,使人心寒。 點蒼一派精英,早已三去其二,翻天雁夏雲峰以數十年精修的劍術,頗有和九大門派掌門人一爭短長之能,但死於莫倫毒掌暗襲之下,雄心大志頓化煙雲而去,除了垂死前馭劍一擊,殺死莫倫,留下一段讚譽之外,點蒼派也已全部崩潰,除名於九大門派之外。 通靈道人中了乾元指力,雖圖以數十年精修的內功使身體維持不倒,但卻無法辦到,身軀搖顫一陣,仍然倒臥在地。全神監視著曹雄的馬君武,已知蘇朋海技藝超凡,再加上天生神力,掌門師叔,恐難於匹敵,不時回顧一眼,看到了通靈道人倒了下去,生死未卜,心頭震驚無比,把監視曹雄的事暫置腦後,飛身一躍,守在通靈道人身側,一面防人突襲,一面伸手去拉通靈道人。 |
二二一 其實,翻天雁夏雲峰也只猜對了一半,動手之初,海天一叟蘇朋海以九宮奇數變化,迎接五派高人聯攻,一則想測看一下五派高手聯攻威勢如何?以九宮奇數的移行換位變化,以彌補人手實力的不足,及動手一陣之後,他已看出五派高人,雖然各有獨特的武功,但屬下五旗壇主足可和他們單獨硬拚,尤以王寒湘和莫倫兩人,較對方任何高手毫無遜色,自己更是所向無敵,如再施出自己獨步武林的乾元指神功,傷人易如反掌,對五派連手的攻勢,已不放在心上,衝出五派連手圍困,並非不能,實因他想到擊倒五派聯攻之後,勢將招致白雲飛和藍小蝶出手,那時強弱易勢,必落下風,受其利,反蒙其害,是以,他在未籌思出對付白雲飛和藍小蝶辦法之前,不願先把五派連手之勢擊垮,先除去憑藉的均衡。 天龍幫五旗壇主之中,以王寒湘所學最博,才貫古今,旁通星卜,心思亦最縝密。眼看天龍幫已逐漸搶得優勢,但幫主卻不下令變換九宮陣式,衝出五派連手圍困,心中已解其意,知他是顧慮白雲飛和藍小蝶兩人出手,但這樣久戰長拖下去,亦非辦法,心念一動,手中摺扇突然急攻三招,倏時間扇影翻滾,橫削直點,把對手逼退兩步。 蘇朋海心中估算過敵我形勢之後,迅快地作了決定,借此一戰,如能先把五大門派主力毀去,就算不能得竟全功,也要翦除他們大部羽翼,削減他們的實力,日後比武定名,天龍幫勝算提高不少,除去五派主腦,天龍幫就穩居盟主之位了。紅、黃、藍、白、黑五旗壇主,個個身手不凡,再加上九官奇陣的變化,足可以抵禦強敵,穩定大局,如此精勢之下,蘇朋海就可以騰出身手,專作殺人取命的行動,實現他壓倒九大門派的多年心願。他本是一代梟雄、霸才,暗作決定之後,立刻付諸行動,目光一轉,發覺白衣神君滕雷帶著兩個師弟張化、張洛,正在強攻百步飛鈸胡南平主守一面的陣勢,於是悄然移動身軀,向前行去。 蘇朋海熟悉陣法,身軀轉了幾轉,已到陣前,龍頭拐突然劈出,一陣金鐵嘯風之聲,夾帶著千鈞之力,劈向張洛,勁急、快速,疾如閃電。張洛感覺嘯風近體,龍頭拐已到頭頂,急急舉刀一封。但聞一聲金鐵大振,響起了慘叫,鮮血進飛中,張洛屍體栽倒。 原來,蘇朋海之一拐之力,硬把張洛舉起封架的勢,壓入了張洛的腦袋之中。張洛,算是死在自己刀下。這等驚人的威勢,凜氣逼人,白衣神君滕雷、張化全都看得一呆。就因兩人一怔神間,攻勢頓住,百步飛鈸胡南平騰出雙手,投出飛鈸,兩面帶起金風的輪芒,旋飛而來。 滕雷大喝一聲,全力打出一拳。雪山派掌門宗師,功力十分深厚,強猛的拳勁,在半尺內有如實物一般,斷樹削碑的飛鈸,竟被他一拳擊偏。但張化就沒有這份功力了,飛鈸來得快速,張化舉刀封架,已自不及,大如輪月的飛鈸,飛掠而過,也帶走了張化一顆腦袋,血如噴泉,屍體栽倒。 流血開始,悲痛激起的殺戮,連綿而來。目睹兩個師弟橫屍,滕雷心痛如絞,大喝一聲,飛騰而起,全身一縮一伸,整個人如同跳起來的一個蚱蜢,直向胡南平撞了過去。雪山派輕易不露的絕技乾坤轉施展出手了,雪山一派,也只有掌門人騰雷,練成了這種武功。 胡南平雙掌奮起,一齊拍出,一股強猛的掌風迎著滕雷擊去。掌風和滕雷飛來的身體,撞在一起。沒有掌力撞擊的聲音,但滕雷向前飛動的身軀卻滯了一滯。但見白衣神君雙腿一陣彈動,騰空的身子突然開始旋轉起來,有如陀螺一般向前鑽去。胡南平的雙掌內力,竟然無法擋得住這股奇異的旋轉力量,內力向四下分裂。 蘇朋海冷笑一聲,揚起手中鐵拐,正欲擊下。杜維笙已及時怒聲喝道:“抽冷子,打暗算,算什麼英雄人物,照打。”喝聲中,一串金丸電閃而來。 蘇朋海本有著一拐擊斃滕雷的機會,但一串來勢疾勁的金丸,卻有著重傷、取命的威脅,不得不先解除本身之危,身軀一轉,鐵拐豎立,一串金丸擊在鐵拐上,爆起一片乒乓之聲,金丸雖被震飛,但蘇朋海卻感覺到手腕一震。金丸雖小,力量卻是大得出奇。短兵相接,雙方面都用出了拚命的招術,凶險危亡於一瞬之間,變化之快,直叫人目不暇接。 滕雷逃過了殘廢一劫,人如盤空旋轉的大銅鑽,乘勢而入。胡南平只覺凝聚的內勁被一股旋力分散開去,無法拒擋滕雷的近身攻勢,心中大吃一驚,收掌向近退去。內力不收還好,一收之下,立覺一股暗勁撞擊過來,再也收勢不住,不停向後退去。一直運轉不息的九宮陣法,也被迫停頓下來。天龍幫中人不能讓手中兵刃擊打在胡南平的身上,整個陣法已被衝亂。 蘇朋海目睹胡南平陷身危境,救援已自不及,運集乾元指力,一指點出,人也快步向前衝。在同一時間,滕雷疾快地擊出一拳。他心疼兩個師弟之死,心中充滿了悲忿,只求一擊傷敵,全不顧本身的安危,打出了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拳。 胡南平潰退之中,如何能承得住如此重擊,整個人被打得飛了起來,又摔落實地上,張嘴噴出大口鮮血,看樣子,很難再活得下去了。 蘇朋海被夏雲峰斜飛而至劍勢擋住,竟無法救下胡南平。但滕雷也中了蘇朋海的乾元指神功,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挨拳、中指,使滕雷的拳勢減少了不少力道,否則,這一擊會更見威勢。滕雷也跟著摔落實地,蘇朋海的乾元指傷筋透骨,何等凶厲,滕雷雖非傷在要害,但亦半身癱瘓,難再提氣運功。 幸好夏雲峰劍勢如波翻浪湧,攔住了海天一叟的龍頭拐,展開惡戰。但九宮陣勢變化,已然停頓,川中四丑中的老四,正轉入陣中,暫無敵手,眼見滕雷已無反擊之能,便宜豈可不撿,悄然轉出,一掌拍向滕雷的背心。這一掌如被擊中,滕雷必死當聲場。 力戰白旗壇主葉榮青和他壇下六位香主連手的崑崙三子,目睹滕雷已陷入必死之境,掌門人通靈道人嘆息一聲,道:“九大門派之間,雖然不能誠心合作,各藏機心,但不能見死不救,師兄、師妹小心,我要救人去了。” 口中說話,人早已退出戰圈,飛身撲向滕雷倒臥之處,劍如閃電,疾刺四丑中的老四背心。老四固可一掌擊斃滕雷,但絕逃不過通靈道人的閃電一劍,只好先拒來敵,袍袖拂動,以暗藏的短匕,封擋劍勢。 滕雷身體轉動不靈,已完全失去抗敵之能,但他神智仍然清醒,目睹通靈道人相救情意,只能點首表示謝意,想到苦練數十年的武功,熬到一派掌門之尊,此刻竟然形同廢人,任敵宰割,不能揮劍而戰,不禁流出一行英雄淚水。 通靈道長眼看滕雷哀傷神情,心生同情,也挑動心中殺機,長劍展開急攻,盡出崑崙絕學,同樣的追魂十二劍,但在通靈道人手中施出來,變化威勢,銳不可擋。川中四丑極善合搏之術,如常山之蛇,擊首尾應,擊尾首應,擊中則首尾同時接應,和川中四丑動手,等於以一對四,每一招都是四個人聯合為一體的力量,所以,他們堅如鐵石,很難擊破。如今老四落單,加上通靈道人的全力搶攻,頓時被迫得手忙腳亂。 凜凜劍光中,響起了一聲慘叫,老四一顆腦袋被通靈道人一劍斬下。鮮血標起了七尺多高,腦袋也飛落到一丈開外,一個沒腦袋的屍體,仍然轉了三四轉,才摔倒在地上。通靈道人呆了一呆,忖道;今日殺心旺盛,這一劍,只怕和天龍幫結下了永難了局之仇。 |
二二〇 剛才又目睹馬君武對蘇飛鳳流露情愛之色,觸發她無限感慨,設身處地為人一想,實難有責怪兩人之處,這才揮慧劍斬斷情絲,使一縷私情昇華入至高境界,決心抽身而退,以促成李青鸞、蘇飛鳳娥英並侍馬君武。哪知事情又生變化,藍小蝶竟也陷游渦之中,這確實增加了白雲飛一大煩惱,她被這煩惱困擾得憂心如焚,表面上雖還看不出什麼,心中卻是反覆籌思解決之策。 李青鸞一心惦唸著師父和武哥哥勝敗安危之事,一語不發,連那經常掛在嘴角間的笑容也消失不見。藍小蝶眉宇籠罩一層憂鬱之色,顰著黛眉想心事。三個人都懷著沉重的心事,慢步向前走著,四個天真的白衣小婢,卻仍然神態如常,滿臉歡愉容色。 這三個人的神態,都落入了三手羅剎彭秀葦的眼中,這位身歷情場大變的老江湖,早已經窺透了這三顆少女的心,只因自己身居下人之地位,不便多嘴。 白雲飛幾人走到轉彎之處,已可聞清晰的大笑、怒喝之聲,藍小蝶第一個忍耐不住,忽地縱身一躍,直飛過去,李青鸞緊隨追上!白雲飛本想隱身在那轉角之處,暗察五大門派和天龍幫動手情形,然後再選擇適當時機出手搶回奇書,但因藍小蝶和李青鸞毫無顧忌地現身出去,白雲飛也只得躍身追上。 抬頭望去,只見一片十餘丈空闊的草地上,已排成相對陣勢,蘇朋海和屬下五旗壇主、川中四丑,散排成一個半圓形的陣形,五大門派中人,兵刃都已出手,局面已成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蘇朋海抬頭望了擋守谷口的白雲飛等一眼,緩步走前數尺,一橫手中龍頭拐,道:“老朽已久慕武林中九大門派武功,已打算在半年中送柬敬邀九大門派高人,到我們天龍幫總壇比劍,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今天我們天龍幫已先和幾位碰上了頭,雖然九大門派不全,但九佔其五,總算差強人意了,今日一分勝負,或可省下日後一戰。”說完仰臉笑個不絕。 但聞長笑之聲,由低而高,愈笑愈響,空谷回音,繞耳不絕,片刻之間滿山滿谷盡都是哈哈大笑之聲。翻天雁夏雲峰終於忍耐不住,運氣一聲長嘯,喝道:“蘇幫主好招深的內功,不過眼下之人,大都是一派掌門之尊,我想蘇幫主似不必再炫露內功,故作驚人之聲了。” 蘇朋海果然收住那大笑之聲,說道:“幾位既自稱是一派掌門之尊,想必知道武林之中比武動手的規矩了?今天老朽索性誇句海口,眼下你們五大門派,不妨聯合一起,群毆、獨鬥,任憑選擇,我們無不奉陪。” 夏雲峰一揮手中寶劍,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客氣,這番搏鬥旨在搶奪那《歸元秘笈》,這不比一般動手較量。”說完,仗劍當先直奔過去。 八臂神翁杜維笙帶著多臂金剛屠一江,白衣神君滕雷帶著兩位師弟張洛、張化,緊隨著直衝而上,峨嵋三老、崑崙三子,也一齊揮動兵刃沖上。幾人本已早經計議,分配有一定的對手,但見蘇朋海龍頭拐盤空一舞,天龍幫五旗壇主和川中四丑忽然交叉穿行,排成了一座陣式,各守一個方位,把曹雄圍在中間,五派群豪本是各有選定之人而去,那天龍幫迅快地交叉穿行,原先各人位置突然變換,待五派中人撲攻之時,對手位置早已換了別人。 翻天雁夏雲峰最先發動,去勢也最快,長劍已然探臂向黃旗壇主王寒湘點出,旁側迅如電閃一般伸過來一支鐵拐,架開了他點出的長劍,而且來勢勁急,長劍幾乎被彈震脫手,不禁微微一怔,就這一眨眼間,對方還擊已然近身,拐風如嘯,攔腰橫擊而去。 原來王寒湘向後疾退之時,蘇朋海已同時探臂出拐,橫跨兩步,填補上了王寒湘的位置,移動之間,配合得拾到好處,絲毫沒留下可乘之機。 夏雲峰被蘇朋海那一拐封架,幾乎震脫手中寶劍,嚇得心頭一跳,疾向右後側躍退五尺,讓開橫腰一拐,暗道:江湖上盛傳海天一叟蘇朋海生具異稟,神力驚人,看來傳言不虛,倒不可和他硬拚。正待揮劍,以天干風雷法中幾招精絕之學一試對方武功,忽見人影一閃,對方陣式又變,只聽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道:“接老夫一招五毒神掌試試。”餘音未絕,忽覺一股陰柔之力,混著觸鼻欲嘔的腥臭之氣,直襲過來。 翻天雁夏雲峰封劍閉關,在點蒼山面壁二十年歲月,把點蒼派鎮山之學的六十招風雷劍法,悟加了一十二招,易稱天干風雷劍法,暗合天干之數,都是極為精奧之學,尤以那投劍出手傷人的一招,可飛劍傷兩丈內之人,而且內功精進,能運氣護身,尋常刀劍暗器,難以近身傷他,眼下五派高手之中,他武功可算最高一人,此時覺出掌力有異,立時閉住呼吸,全身上下滿佈護身真氣,硬接了莫倫一記五毒神掌。 五毒叟莫倫武功別走路徑,出手全是陰柔之力,絲毫不帶破空之聲,但擊中人後的彈震之力卻是極大,夏雲峰硬擋一掌,被震得退後了三步,但他內家反震之力,亦把莫倫一條手臂震得完全麻木,彼此心頭都大感驚駭。五毒叟莫倫暗自忖道:我這五毒神掌不但奇毒絕倫,就單是那彈震之力,最少亦有七八百斤暗勁,此人擋受一掌,竟是毫無損傷,難道我二十幾年的苦練完全白費了不成?前數日雪山派掌門人滕雷和我硬對一掌,竟未遭毒功所傷,今日此人硬挺身接我一擊,看樣子亦未為毒功所傷,這麼看來,江湖上九大門派中高人,果然是不可輕視。 五毒叟莫倫哪裡知道,滕雷有千年雪蓮子,專解毒傷,夏雲峰有護身真氣,毒力難侵,狂傲之心減去不少。 翻天雁夏雲峰亦被莫倫一掌震得心中驚恐不安,暗道:我以二十年的歲月,閉關苦修,雖未能修具馭劍之術,但自信內功精進不少,這次下山,竟然連遇高人,不但九大門派中人武功個個精進,天龍幫這般江湖魔頭們,也是一個個都大有成就,看來這局面似和以前相差不多,我們點蒼派要想在武林之中揚眉吐氣,看來是難以實現了——想到此處,下山之時的雄心登時減消一半。 這時,五派聯擊之勢已經發動,拐風如嘯,扇影飄飄,輪芒耀目,刀光若雪,劍杖縱橫,劍氣沖霄,拳勢如雨,掌風呼呼,武林中第一流高手的聯袂群鬥,看得人目迷五色,眼花繚亂。 五派聯攻了一刻工夫之久,不但沒能衝破天龍幫的陣式,而且被天龍幫交叉穿行,位置易換的戰法,把五派的強猛凌厲壓制下去,爭得主動,漸成反擊之勢。 尤以海天一叟蘇朋海,更是勇不可擋,拐風所指,竟無人敢硬擋他的拐勢。夏雲峰一面揮劍搶攻,一面觀察敵我形勢,目睹天龍幫以九宮奇數變化,隨機換位,忽以強攻取敵,忽以防守誘敵,已方之人各攻一個方位,強拼強攻,氣力消耗甚大,不若對方運用靈活,耐久經戰,只待己方真氣耗消過多,面露疲倦之時,對方必將再全力搶攻,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出谷口中,或以巧密的配合傷人,不禁心頭突生焦慮,但因一時之間,籌思不出破敵之法,不便說破。 |
二一九 李青鸞看他沉思良久之後,終於取過丹丸服下,轉臉向著藍小蝶望去。只見藍小蝶也正凝目對她相望,彼此相視,各自微笑,群豪之中有不少注視著兩女行動之人,只覺兩女微微一笑,有如春花怒放,各自心頭一跳。 通靈道人鐵青臉色對馬君武道:“此戰有關我們崑崙派在江湖間的聲譽,你自信能當此大任嗎?” 馬君武道:“弟子如果技不如人,願戰死以謝師門。” 通靈道人擔心馬君武不是曹雄敵手,想要他知難而退,哪知馬君武竟然願以戰死謝罪,當下一皺眉頭,望了玄清道人一眼,對馬君武道:“好吧,你既願出戰,我也不便攔阻於你——” 翻天雁夏雲峰不待通靈道人話完,立時哈哈大笑道:“道兄既然答應,事情不宜再遲,兄弟既承各位抬愛,自應當先犯難——”說完,一擺手中長劍,躍入林中。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揮手中青竹杖,叫道:“這是我們大家之事,豈可讓夏道兄一人涉險,兄弟願奉陪一行。”左手探懷摸出一把金丸,右手竹杖護胸,緊隨著進入林中。 白衣神君滕雷望著峨嵋三老和崑崙三子,笑道:“夏道兄和杜兄犯難入林,咱們豈能袖手旁觀,不如一齊進入林中去吧。” 峨嵋三老別具用心,他們想擒得天龍幫一二壇主,以交換掌門人超凡大師,也可挽回一點失去的面子,當下首先應好,各揮兵刃,搶先入林。 通靈道人輕輕嘆息一聲,對玄清道人、玉真子道:“咱們雖無把握搶得《歸元秘笈》,但卻不能眼看著它落入天龍幫的手中,此事關繫著九大門派的存亡絕續,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管。”他身為掌門之尊,本可獨斷專行,但因崑崙三子平日相互敬重,是以通靈道人對師兄、師妹的態度,異常客氣,縱是命令兩人之事,語氣亦很和緩。 玄清道人躬身答道:“掌門人英明裁決,小兄亦有同感。” 玉真子本想不願參與搶奪《歸元秘笈》之事,她心中很明白,縱然由天龍幫手中搶到奇書,也難據為己有,她對白雲飛突由往常熱情犯難的態度,變為冷靜旁觀,更是大為擔心。她已深知白雲飛的厲害,她愈冷靜,玉真子就愈感不安,其實眼下群豪,個個都是見多識廣之人,何嘗沒想到白雲飛在這適時之機定要出手搶書,只因《歸元秘笈》誘惑之力太大,都存了自盤自算的僥倖想法,才造成忽敵忽友、波譎雲詭的局勢。她原想聯合大師兄玄清道人勸說二師兄,放手不問搶奪《歸元秘笈》之事,但因面對幾派高人,只怕有損通靈道人掌門尊嚴,始終未說出口,及見玄清道人隨聲附和了掌門師兄意見,便不好再表反對。 通靈道人拔出背上長劍道:“師兄、師妹既無異議,咱們也入林去吧。”說完,仗劍當先,衝入林中,玄清道人、玉真子,雙劍並出,緊隨追去,馬君武低聲對李青鸞說道:“你跟黛姊姊走在一起。”急步相隨師父身後,進入林中。 李青鸞微一怔神,馬君武已隱入了密林不見。李青鸞眼看群豪登時間盡入密林,心中既掛念師父和武哥哥的安危,但又覺得應當遵從馬君武之言,一時之間,進退難決,呆在當地。白雲飛看群豪盡皆入林,緩步走到李青鸞身側,拉著她一手,笑道:“走,咱們也進去看看。”當下和李青鸞、藍小蝶等一起入林。 這片密林並不很深,不過一頓飯工夫,已然走到盡處,只見兩側立壁聳天,中間是一道四五丈寬的山谷,白雲飛回頭對藍小蝶說道:“這道山谷,足有十五六里深淺,深谷盡處,面臨萬丈絕塹,天龍幫攜書入林,必從這道山谷覓出路,正好自投絕境,咱們只要擋守住這一條出谷之路,必可奪回你《歸元秘笈》。不過五大門派中人,各存了奪書之心,情勢變化莫測,別看他們現下連手合力,對付天龍幫,但如那奇書被咱們奪回之後,只怕他們又要聯合天龍幫對付咱們,這些人都是江湖上久負盛名之人,各人都身懷著一種或幾種絕學,不到性命交關之時,不肯輕易出手,別看他們剛才動手時打得十分激烈,但並未施展其本身真正絕技,我們在動手奪書之時,千萬不可魯莽出手,你雖已盡得《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但要同時拒擋十幾個武林中一流高手,恐怕也非易事,那時,不但難以收回奇書,只恐本身安危也成問題了。” 藍小蝶嘆道:“我剛才看他們的劇烈火拚,心裡就有些害怕,奪回《歸元秘笈》之事,全仗姊姊大力了。” 白雲飛知她是至誠之言,微微一笑道:“天機真人在三百年前,赤手空拳打敗五大門派高人連手合攻,被尊為天下第一高人,哪知還有三音神尼,要和他爭那天下第一稱號,比武三日夜,各受重傷,化敵為友後,合著了《歸元秘笈》。妹妹已兼得兩人武功精粹,縱然天機真人復活,三音神尼再生,也未必是你敵手,你所以不能相信自己,都是平日無暇習練,致對各種拳掌手法應用,感到生疏和對敵經驗太少,其實,當今武林之世,已無人能望你項背,姊姊這點武功,如和你比較起來,相差何止千倍萬倍,依我日來觀察,你的心念早已經融匯於各種武功要訣之中,只要你信心一立,投足舉手,就可克敵制勝了。” 藍小蝶茫然一笑,沒有答話。藍小蝶從小就在母親監督之下,修習大般若玄功,從沒練過拳掌,這等上乘內功,必需意誠心專,胸無雜念,才能修習,其成就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她是一個不知自己已具上乘武功之人,要她陡然相信自己是武功為天下第一高手,實是大不容易之事。白雲飛看她臉上茫然之色,心知不經一段時間歷練,絕難使她建立自信,也不再多作無謂解釋,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奔行約一刻之久,已聞得呼喝之聲,白雲飛突然放慢腳步說道:“再轉一個彎,就是峽谷,困獸之鬥,勢非有一場激烈絕倫的拚鬥不可,咱們可隱在暗處觀戰,待雙方鬥到力盡之時,咱們再出手搶書,那時,縱然他們連手,咱們也可抵拒得住了。” 藍小蝶似對奪取《歸元秘笈》之事不太放在心上,輕輕一顰黛眉,說道:“要是咱們相距幾人搏鬥之處遠了,救人不是很不方便嗎?”白雲飛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想到她所指之人,不禁淡淡一笑道:“不要緊,他的五行迷蹤步法已極純熟,雖未必定能勝得曹雄,但自保決無問題。”藍小蝶嘆道:“如果他要早學會了回龍三式,那是一定可以勝得了曹雄了。” 白雲飛聽她唸唸不忘馬君武,心中大感驚異,暗道:她本極厭惡馬君武,何以忽然會這般關懷於他,她雖是心地善良之人,但因自小幽居深山,又常聆聽翠姨偏激遺訓,見聞均少,如果一旦動了真情,只怕難以遏止,我要早些設法,把她和馬君武分開,免得愈陷愈深,進入難以自拔之境,做出什麼傷情害理之事,使這場已然繁雜的愛情糾紛,再加困擾,鬧到無法收拾的局面—— 她心中雖在暗作盤算,口中卻沒說出。其實她對馬君武相愛之深,並不亞於李青鸞,不同的是青鸞胸無城府,心如瑩玉,心中想什麼,口中就說什麼,她覺得今生今世不能和武哥哥分離,那就流露於言詞情態之間,毫無顧忌,毫無隱飾。但白雲飛就不同,她乃天生傲骨,氣度高華,智慧、膽識,均非常人能及,目睹馬君武迷失理性,和蘇飛鳳在山腹密洞中諸般經過,芳心片片碎裂,當時亦曾由嫉生恨,動過殺機,但她畢竟是大智大慧之人,經過了一番思忖,嫉恨全消。 |
二一八 滕雷乾笑兩聲道:“佩服,佩服。好一個嫁禍他人之計,不過夏道兄你說這等豪語,想來定是未存取得《歸元秘笈》之心了?”翻天雁夏雲峰迴首他顧,望也不望滕雷一眼,繼續說道:“因而兄弟想到一個十分公平的辦法,既可合力對付天龍幫,又可各憑武功取得那《歸元秘笈》”。 八劈神翁杜維笙拂髯一笑,道:“高明!高明!兄弟當洗耳恭聆道兄高見,不過,峨嵋派超元大師已經聲明在先,無意於《歸元秘笈》,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諾兩字,峨嵋派既是不願取得,那就不妨除去。” 超元冷哼了一聲,但卻未接一言。 夏雲峰笑道:“這是最好不過,兄弟原本想奪得《歸元秘笈》之後,把它封存起來,然後再由咱們五派具名,邀請另外四大門振,定期比劍,一來決定秘笈誰屬,順便亦可把數百年的排名之爭決定,如果能再有一派自願放棄,這事就更好辦了。” 杜維笙道:“兄弟之意是先把那《歸元秘笈》奪回再說,不管被哪位搶到手中,只要是咱們九大門派中人,事情就好辦得多,不知道兄以為如何?”回頭看向通靈道人。 通靈道人側目望著玄清道人,說道:“師兄有何高見?” 玄清道人淡淡一笑道:“一切都請掌門人作主裁決,小兄恭候調遣。” 通靈道人低頭沉思一陣,對杜維笙道:“杜兄既然瞧得起我們崑崙派,貧道等自然不便推拒,這麼辦吧,我們崑崙派負責搶書,杜兄等分頭拒擋五旗壇主和川中四丑。”杜維笙暗罵道:“好個刁惡的牛鼻子,縱是搶到了奇書,還真能帶得走嗎?”心中雖在暗罵,口裡卻笑道:“就依道兄之意吧,不過,蛇無頭不行,兄弟想推舉夏兄發令,不知各位是否贊成?” 翻天雁夏雲峰微微一笑道:“兄弟德能鮮薄,豈可當此大任,我看請滕兄主持其事吧?” 白衣神君滕雷咧咧大嘴,無聲無息地一笑,道:“兄弟和杜兄心意相同,夏道兄不必謙辭了。” 夏雲鋒目光轉到峨嵋三老臉上,笑道:“那麼由峨嵋派三位大師來主持吧?” 超元道:“好說,我們峨嵋派未存半點私心,只是為我們九大門派著想,只要是對付天龍幫的人,我們甘願受命聽遣。” 通靈道人不待夏雲峰開口相問,就搶先說道:“我們崑崙派已有專司之責,甚望道兄在調遣人手之時,能以兼顧大局著想,免得功虧一簣。” 翻天雁夏雲峰笑道:“各位大師、道兄都是一派掌門之尊,遣務職司,實難情理並顧,有什麼錯誤之事,還希諸位師兄、道兄包涵一些。”八臂神翁杜維笙大笑道:“這個夏兄儘管放心,以兄弟而言,但有所命,無不遵從,夏兄乃眾意推選之人,如有人藉故抗命,那無疑自毀承諾,只是我們經此一段時間相商研論,天龍幫恐已遠逸而去——” 翻天雁夏雲峰接道:“杜兄放心,不是貧道誇口,天龍幫決然逃不出這片松林,咱們設計好對付他們的辦法之後,放起一把火,必可把他們逼出林來。”白衣神君滕雷乾笑兩聲道:“這個,夏道兄怎麼知道?” 夏雲峰道:“滕兄如果不相信貧道之言,何妨賭上一賭?” 八臂神翁杜維笙笑道:“兩位最好別作無謂之爭,夏道兄調派人手要緊。” 夏雲峰道:“崑崙派三位道兄剛向杜兄承諾,負責搶那《歸元秘笈》,貧道也不重作調配,就請三位道兄偏勞了。”八臂神翁杜維笙乾咳兩聲,沒有接口。 夏雲鋒微微一笑,又道:“峨嵋派三位大師剛和川中四丑動手,那就仍請對付川中四醜如何?” 超元合掌低宣一聲佛號,未置可否。 夏雲峰又道:“滕兄請帶兩位師弟分斗天龍幫紅、藍兩旗壇主,杜兄和師弟接戰黑、白兩旗壇主,兄弟對付黃旗壇主,尚有那位奇裝異服的黃衣少年,兄弟想勞動崑崙——” 通靈道人不待話完,立時接道:“我們已司奪書之責,恕難另接重任。” 翻天雁夏雲峰道:“貧道之意是想請貴派門下一位弟子出手——” 玉真子冷笑一聲,道:“你明知他不是對方敵手,派他對敵,是何用心?” 夏雲峰哈哈大笑,道:“三位道兄儘管放心,崑崙派天罡掌和分光劍法江湖上誰人不知,道兄門下雖受年齡所限,功力遜上一籌,但如果他有了什麼損傷,貧道甘願以命相抵。” 通靈道人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暗道:今日如不答應讓他出手,崑崙派威名何在,如若答應,又怕他難和對方抗拒;一時間沉吟難決。 馬君武一見掌門師叔臉現為難之色,當下挺身而出,道:“弟子傷勢已好,足可受命出戰。” 通靈道人還未答話,杜維笙已搶先讚道:“小兄弟豪氣干雲,果不虧崑崙派門下弟子。” 藍小蝶一顰翠眉,低聲向白雲飛道:“他傷勢還未好,豈能出戰,姊姊快些喚他回來。” 白雲飛笑道:“不要緊,讓他去吧!” 藍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正想送給馬君武,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如送這靈丹給他,必然引得眾人注目相視,不如要他師妹轉送給他。”當下走近李青鸞,低聲說道:“你把這粒丹丸,送給你師兄服下。” 李青鸞展顏一笑,接過靈丹,緩步向馬君武走去。白雲飛秀目側轉,望了藍小蝶一眼,暗自嘆息一聲。藍小蝶忽覺臉上一熱,垂首望著鞋尖,低聲說道:“黛姊姊,我做錯了嗎?”白雲飛伸出手來握著她一隻玉腕,輕聲笑道:“你沒有錯,是姊姊錯啦。”藍小蝶忽地抬頭,滿臉茫然地問道:“你哪裡有錯了?”白雲飛似是未想到藍小蝶會有此一問,不禁怔了一怔。藍小蝶輕輕地嚥了一聲,未再追問,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悠悠浮雲,眉宇之間隱泛起憂慮之色,顯然,她對馬君武挺身出戰之事甚為擔心。 玄清道人冷眼旁觀,把幾個玉容如花的少女神情盡都看到眼中,不禁輕輕嘆息一聲,暗道:“看來她們都是對武兒有情,此事若再發展下去,不知鬧成何等結局,我如再不出面過問,只怕事情愈變愈糟,這次括蒼山事過之後,藉機把他帶回金頂峰去,罰他五年面壁,或能拘回他這些桃花孽障——”轉臉望去,只見李青鸞已走到馬君武身側,緩緩伸出白玉般的手掌,掌心托放著一粒丹丸,微笑著對馬君武說道:“武哥哥,那位小蝶姊姊要我送粒丹丸給你。” 馬君武側目一望,認出是藍小蝶在岷江舟中所贈予自己的靈丹,不禁心頭一跳,忖道:此丹靈效無比,不過,她只有五粒,在岷江舟中已送我兩粒,僅餘下三粒之數,她一向厭惡於我,何以忽以此珍貴靈丹相贈?正想謝絕,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我內傷未癒,等下和人動手之時,只怕難以支撐下去,對方又都是江湖久負盛名的高人,這一戰定是凶惡絕倫,雖有白雲飛所授五行迷蹤步足以護身,但如正值動手當兒,內傷發作,不支而敗,那可大損師門威名,此丹靈驗神效,世無其匹,正好用來助我穩住內傷,當下伸手接過靈丹,一口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