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一掃而空 幾個商人在屋外有些焦慮的等候著。 「那個床子果真這般好?」 「當然。那個工匠的兄弟就在某的府中幹活,他哪裡敢騙?」 「某還進去看過,確實是厲害。」 「待詔來了。」 商人們站直了身體,笑著迎了過去。 沈安笑眯眯的拱手道:「諸位賢達光臨,不勝榮幸,那個……來人,上茶,上好茶。」 王雱聽到這話就知道沈安準備宰豬,他板著臉道:「那個床子可是書院的機密……朝中說不許洩密。」 「可朝中給錢了嗎?」 沈安很憤怒的道:「為了研究出那個床子,我們耗費了大量的錢糧和人力,朝中想一文錢不花就拿了去?沒門!」 王雱冷笑道:「可你又能如何?」 「某砸了它也不給!」 沈安憤怒的有些歇斯底里,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出來。 幾個商人不禁避了避,心想昨日的那個床子好像就是被皇子白送給了工坊。 不給錢白拿,而沈安又出了太學自立門戶,這個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啊! 朝中不要臉! 幾個商人心中暗自下了定義,然後一個問題又浮現心頭。 「待詔……若是朝中拿了那個床子來仿製……」 要是被朝中搶走了這筆生意,大夥兒是去找朝中買床子,還是來你這邊? 有人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朝中還是會要臉的吧?」 那商人冷笑道:「朝中缺錢呢!」 缺錢的宰輔們可沒有什麼節操。 大家齊齊看向沈安,想看看他有什麼辦法來解決此事。 那可是窮瘋了的宰輔,據聞連官家都沒錢給皇后買脂粉了。 這樣的環境下,誰能擔保宰輔和官家的節操。 「別擔心這個。」沈安篤定的道:「這是私人的東西,官家不會動,宰輔不會動。還有,這些都是雜學的研究成果,書院的數百師生不會坐視,若是誰敢動他們的飯碗……誰動的就去誰家吃飯。」 這個是耍流氓啊! 你們只要敢動了雜學的東西,誰動的就去他家吃回來。 這是潑皮的手法,不過卻讓商人們大為放心。 「待詔辦學不易啊!」 幾個商人相對唏噓著,心中大定。 這雜學和邙山書院都是沈安一力為之,按照他們的估算,每天的花銷都能讓人心顫,現在好不容易出了個床子能掙錢了,誰要是敢和他搶,那就是不共戴天啊! 商人們心中安穩了,有人問道:「敢問待詔,這床子要多少錢?」 他們希望聽到一個能讓自己動心的價格,可沈安卻說道:「看了再說。」 眾人一起去後面,隨後楊彥親自給他們演示了一番土機床的威力。 切屑、鑽孔、打磨…… 商人們在流口水,恨不能把眼前的土機床和楊彥一起打包帶回去。 「精度有多重要某就不多說了。」沈安矜持的道:「可效率呢?這麼一台床子能當多少工匠?一個工匠消耗多少錢糧……」 商人們心動了,有人在嘀咕,有人在盤算。 「請一個老工匠要多少錢?」沈安在誘導著,「花費不菲吧?可這麼一個床子就能當好幾個老工匠使喚,而且還快……這樣的床子值多少錢?五百貫不多吧?」 商人們習慣性的說道:「待詔,這個價錢太貴了……三百貫吧。」 「三百貫你能請十個老工匠來幹數十年嗎?」 商人們心中一盤算,有人馬上就喊道:「待詔,這裡的床子某全要了!」 「啥?憑什麼你全要了?」 「你敢全要個試試?弄不死你!」 一群商人自己爭執了起來,邊上的學生們沒經歷過這樣,有些不知所措。 「誰要就趕緊的。」 沈安推波助瀾了一番,最後幾個商人把床子一搶而空,甚至連做展示的都不放過。 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楊彥覺得就像是一場夢。 「竟然都賣出去了?」 他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突然情緒就崩潰了。 「當初待詔給了某許多東西……缺什麼就買什麼,某算過錢……可後來太多也就麻木了。某越發的不安,擔心會辜負了待詔……」 「叫山長吧!」 沈安知道楊彥他們的壓力很大,但壓力不大不成才,所以他只是默然看著。 「山長,學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錢糧,但這個床子卻是用金銀堆積出來的,那時學生做夢都怕,生怕有一日您突然告訴學生沒錢了,或是這個床子不值當做下去,學生真的是怕啊……」 楊彥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他是真的如釋重負了,彷彿是解脫了一般。 當一個人傾注了大量心血在某個項目裡時,最怕的就是上級終止項目,那會崩潰。 「你擔心什麼呢?」沈安說道:「既然讓你們做了,某自然會在邊上看著。某不說話,並不是不滿,那只是想讓你們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而非是什麼都要依靠某……那樣你們長不大,明白嗎?」 「竟然是這樣嗎?」楊彥激動的道:「那時學生整日擔心的厲害,還以為您是不滿意。」 「可是山長……咱們浪費了好些錢財。」 學生們低下了頭,覺得自己走的那些彎路如今看來很愚蠢,浪費了許多材料。 那些材料都是錢啊! 「錢財沒了還能掙,可你們是雜學的第一批學生,你們不成才,那某就算是賺了百萬貫又有何用?」 沈安拍拍楊彥的肩膀,鼓勵道:「機床之路關係重大,可以說和國運相關,你莫要想太多,努力去研究,百年後,史書上當有你的名字,濃墨重筆!」 「這不能吧?」楊彥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這等近乎於名人的待遇。 「拭目以待。」 所謂的工業革命,首先就得是生產力爆炸。 而生產力爆炸首要就是各種機床,當然,動力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只要持續研究下去,遲早有一天,機床會佔領大宋的工坊,許多工匠會扔掉錘子,拿起扳手和測量工具,站在機床前…… 想到那一幕,沈安覺得不喝酒就微醺了。 …… 邙山書院的開門對於太學來說是一次小小的挑戰,但郭謙和陳本都不認為這個挑戰能成功,甚至連威脅都不存在。 「邙山書院有個先天的弱勢,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是用沈安的財力在支撐,他能支撐多久?」 郭謙唏噓道:「他是有錢,可幾百學生的耗費多大你我都清楚,他能撐十年二十年,以後呢?」 「有商人去了邙山書院。」陳本知道郭謙的心思,大抵是不想輸給邙山書院,不想輸給沈安。 「老夫知道,是為了那個什麼床子。」郭謙這個官做的比較憋屈,太學出了成績,別人第一個想到的是沈安,還有題海之術。 他有些小得意的道:「當初在太學時,那個床子老夫也去看過,慘不忍睹啊!弄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隔三差五就賣廢品……商人去那裡,是大王的話起作用了吧?就算是能賣錢,能有幾個錢?」 「不長久啊!」郭謙撫鬚微笑,「老夫就等著沈安回歸太學,到時候你可別爭,這個祭酒老夫讓給他來做,如此大家都各安其位,皆大歡喜啊!」 陳本笑道:「某也是這般想的,沈安若是歸來,某就給他打下手,想來會更暢快。」 郭謙沉吟了一下,說道:「要不老夫請他飲酒?」 這是想挽回雙方的關係。 「這個好。」離開了沈安之後,陳本覺得太學都失去了活力。 兩人相互一笑,都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祭酒……」 「何事?」 「外面來了好些商人!」 啥米? 郭謙一聽就歡喜的道:「莫不是來捐助的?看看去。」 有錢還得有德,這個是沈安帶的頭。 他在發達之後,捐助的方向從孤老殘疾孤兒,一直發展到了助學,堪稱是汴梁的第一善人。 有他帶頭,商人們也跟著多多少少的出些錢,漸漸的,汴梁的孤老殘疾就有了奉養的地方,孤兒也有了資金,甚至還能去讀書。 太學雖然有撥款,但對於大宋第一學府來說,錢糧永遠都是不夠的,不過接受捐助的話,大抵會有人彈劾。 「若是朝中有牢騷,只管頂回去,萬事有老夫做主。」 一行人到了大門處,就見門外圍著幾十個商人,正堆笑著和門子說話。 「祭酒來了。」 門子被奉承的有些忘乎所以,見郭謙來了,趕緊避開。 郭謙微笑道:「諸位賢達這是……」 商人們都乾笑著,一個年級大些的說道:「敢問祭酒,太學裡可有那些床子嗎?」 「什麼?」 郭謙面色微變,商人繼續說道:「就是那個……待詔弄出來的那個床子,工坊用的那個……」 「沒有!」 郭謙板著臉說道:「這裡是太學,沒有你等要的東西。」 商人有些不死心的道:「小人願意出高價!」 「滾!」 郭謙突然爆發了起來,面色紅彤彤的,雙拳緊握。 商人們幹笑著告退,出去後就在嘀咕著。 「沒有就沒有,這發個什麼脾氣?」 「待詔走了之後,太學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咱們來問這個確實是不妥當。」 「可是能掙錢啊!要是能弄到床子,就相當於多了十個老工匠,你要不要?」 「肯定要啊!」 …… |
第839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工坊裡,當那機床在書院學生的擺弄下進行了切削和定位打磨時,工匠們都歡喜了。 「這麼好的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可是寶貝啊!若是弄個百八十台來放著,咱們可省力。」 「多謝大王!」 「旁人都嫌棄咱們腌臢,可大王卻和咱們親近有加,這等皇子……古今未見啊!」 「今日之後,我等的錢糧到手,家裡妻兒又歡喜鼓舞了,這都是大王的恩情……」 「多謝大王!」 工匠們躬身,趙頊笑道:「罷了,只是小事。」 回過頭,他對那些因為搬運土機床而滿頭大汗的官吏說道:「百姓淳樸,只是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就感激零涕,你等可有感悟?」 不出意外的話,他鐵定就是未來的太子,所以官吏們不敢怠慢。 有人說道:「民風淳樸,這是官家的德行感召,是教化有功。」 「德行感召不及衣食足。」趙頊不喜歡這等頌聖的話,「至於教化,工匠們是沒法反抗,所以才選擇了隱忍,這和教化沒關係。」 呃! 冠冕堂皇的話被堵了回去,官吏們尷尬的面面相覷,覺得這位大王真是太尖銳了。 「大王,手套來了。」 幾輛牛車進了工坊,麻袋打開,裡面是一捆捆雪白的手套。 「來,試試。」 當一雙雙手套戴在那粗糙的手上時,工匠們惶恐了。 「那麼軟和,那麼厚實,還白淨,此等好東西小人們萬萬不敢用,萬萬不敢啊!」 「都戴著。」趙頊覺得有些心酸,想想這些工匠為國出力,可卻被人剋扣錢糧,還白幹活,最後更是連點保障都沒有。 他急匆匆的回宮去,路上遇到了皇城司的人抓捕官員。 「要仔細問話,從嚴處置!」 對於這等官員,他歷來都認為該扔到邊疆去幹苦力,好歹為大宋做些貢獻。 他一路急匆匆的進宮,趙曙得報後就笑道:「這是被誰給氣了?」 韓琦說道:「大王年輕氣盛,不過誰年少時不氣盛?臣以為只要不出大岔子,就坐視為好。」 這是放養政策。 趙曙笑道:「韓卿養兒便是這般嗎?」 這個…… 韓琦沒敢欺君,「臣子好學,臣也時常盯著他。」 放養政策需要父母有顆大心臟,否則孩子的一點變化都會疑神疑鬼。 「大王來了。」 趙頊來了,行禮後就開門見山的道:「官家,工坊少工匠是因為貪腐剋扣,那些工匠尋機就去了別處,別處的工匠又不肯來,所以才少了人。」 眾人只知道趙頊令人通知張八年去拿人,都在含笑看著,想看看他今日要折騰什麼。 可沒想到竟然是折騰了這個。 還不錯,至少能抓到貪腐的官吏。 可趙頊看重的卻不是這個,他皺眉道:「那些工坊裡的工具都老舊了,臣問了那些工匠,他們說沒人關心這個,官吏們都忙著去奉迎上官,只要交代的刀槍打造好了就完事。這是不作為,庸官!這等官吏就是混吃等死之輩……長此以往,大宋的兵器如何能長進?」 不作為,庸官,混吃等死…… 一連串的呵斥讓富弼和韓琦有些不安逸。 咱們倆老漢為了此事吵鬧了幾場,可都沒想到去查查這內裡的緣故,按照皇子的說法,咱們這個是不是不作為? 鐵定是啊! 臥槽! 這樣的皇子要是繼位了,大宋的官吏們怕是要哭啊! 宰輔們覺得不安,可旋即一想又舒坦了。 咱們都五六十歲了,到時候估摸著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和咱們沒關係啊! 於是他們為後來者默哀了一瞬,正在幸災樂禍之際,卻不防趙頊調轉了槍口。 「韓相和富相這幾日為此爭執,可爭執的卻是態度,而不是去想著怎麼解決問題。人說宰輔高居廟堂,興許有人說這樣的重臣不該管這些小事,可我以為國事無小事,爭執該有,可在爭執之前是否先把事情處置了?」 趙頊拱手,「我還年輕,說這話卻是不恭敬。」 隨後他就請告退。 「你去吧,今日好生歇歇。」 趙曙欣慰的看著兒子出去,隨後今日隨行的一個小吏就來了。 這是耳報神。 「大王今日在工坊和那些工匠們很是親近,還打了一輪鐵,手心都被磨起了好幾個水泡……」 這…… 趙曙的身體微微前傾,覺得這個兒子太不珍惜自己了。 他雖然吃過苦,但卻沒怎麼幹過活,手心起水泡的經歷屈指可數。可每一次那種痛苦都讓他難受幾天。 「大王還讓工匠用髒頭髮去穿了那些水泡……」 趙曙嘆息一聲,知道兒子大概是動感情了。 那麼那個工坊的條件必然會很差。 「大王還說了些什麼熱脹冷縮,那些工匠都稱讚不已,後來大王一番話就震懾住了管事,喝問出了貪腐的官吏。」 韓琦讚道:「大王英武,這是陛下之福,也是大宋之福。」 趙曙含笑道:「他還年輕,哪裡就值當這般誇讚了。」 「大王派人去邙山書院拿了那個什麼床子,工匠們都說好用。」 韓琦笑道:「那可是沈安的寶貝,大王竟然要了來,可見是憐惜那些工匠。大宋有此仁慈的皇子,臣為陛下賀。」 「臣為陛下賀。」 趙曙笑道:「他還年輕。」 此刻的趙曙已經是極為滿意了,但卻矜持的謙遜著。 父親大抵都相似,旁人誇讚自己的孩子都會謙虛幾句。 「後來大王臨走前,那些工匠都感激零涕,說是從未有官吏在乎他們,卻沒想到大王以皇子之尊對他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不少工匠都哭了。」 「竟然如此嗎?」 趙曙終於動容了,起身道:「朕以為他只是過場,誰知道這孩子竟然這般有心。」 韓琦讚道:「陛下,臣看了不少史書,冒昧說一句,大宋開國至今,在皇子時能和大王相比的,幾乎沒有。」 這個幾乎在趙曙的心中已經被去掉了。 「去查,好好查查那些工坊,告誡那些官吏,虐待工匠的,嚴懲不貸!」 「是。」 宰輔們出去了,趙曙回到後宮才一拍腦門,笑道:「先前卻忘記了,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卻不及大郎。」 高滔滔不解,等他說了先前韓琦對趙頊的誇讚後,就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官家該高興才是。」 趙曙點頭,「他看似沉默,可卻一直在看著朝政,今日伸手要了此事的處置權,我開始以為是一時興起,如今才知道他是有心……這個孩子,不錯。」 晚些有人來報信。 「官家,京城各處工坊都得了通報,那些工匠都在說官家您仁慈……還說……」 「還說了什麼?」趙曙的心情不錯。 「還說大王英明!」 說完內侍就小心翼翼的看著趙曙,擔心此事會引發官家的反彈。 帝王無情,哪怕是父子之間都會為了權利而翻臉。 那些工匠歡呼雀躍,卻帶上了趙頊,這個有些犯忌諱啊! 「哈哈哈哈!」 趙曙大笑了起來,陳忠珩仔細看去,卻是真正的歡喜。 「好!來人,賞慶寧宮上下。」 「是。」 這是為了趙頊高興,愛屋及烏。 等人都走了之後,趙曙看著外面發呆,良久才幽幽的道:「我的兒子很出色……大宋不缺儲君,你選我終究沒錯。」 從真宗到仁宗,大宋的儲君都艱難,一直是個心病。可到了趙曙這裡,不但兒子有幾個,長子還聰慧能幹,連宰輔們都讚不絕口,一下就翻轉了這個傳統。 …… 沈安在家裡聽聞了此事,卻也沒幹涉。 「哥哥,我要去寫字。」 吃完早飯,果果很是自覺的去學習,沈安驚訝的道:「這怎麼就愛學習了?」 拖在後面的趙五五福身道:「有了玻璃窗戶之後,小娘子就喜歡在窗下看書寫字。」 沈安笑道:「這是小孩子的新鮮,沒幾日。」 趙五五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位郎君看事極為精確,眼光獨到, 「官人,這玻璃值錢,為何不售賣呢?」楊卓雪覺得這不符合自家夫君大宋財神的匪號。 「還得等舍慧那邊燒製出來呢!那道人不喜歡錢,此次若非是我用試驗和養那些道人為餌,他會一直拖著。」 這等不愛名利的道人讓沈安也無可奈何。 「郎君,書院來人,說是有人上門求購車床。」 「好!」 沈安霍然起身,大笑道:「某等候此日多時了。」 他一路去了武學巷,王雱早就在書院門外等候了。 「如何?」 沈安挑挑眉。 王雱說道:「幾個消息靈通的商人,不知怎地知道大王在工坊裡的那一番話,後來有工匠透露了機床的好處,這不就把他們給引來了……不過可要保密?」 沈安搖頭,兩人一起進去。 王雱終究不放心,「若是被外藩商人探知了秘密……他們仿照怎麼辦?」 「他們能弄出堅硬的刀頭嗎?」 沈安一句話就讓王雱醒悟了過來。 「某花費了那麼多錢,還給舍慧指明了方向,即便是如此也弄了好幾年才有些成效,那些人在邊上看幾眼就能學了去?」 沈安笑道:「若是能,那就是曠世天才……」 不,若是能,那一定也是個穿越者。 …… |
第838章 慈悲的皇子 「熱脹冷縮不算是什麼,這些工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趙頊面對讚美並未動容,而是為這些工匠唱讚歌。 工匠們大抵從未見過這等貴人,見他和氣,都有些興奮。 「這裡的工具看著老舊,沒什麼新意。」 趙頊抓住一個工匠的手,仔細看著,嘆道:「看看……」 這是一隻黝黑的手,上面的皮膚粗糙的像是樹皮,不少地方都開裂了,裡面卻不見流血,原來那些裂口都是老傷,早就干枯了。 工匠窘迫的想抽回手去,可趙頊卻低喝道:「別動!」 李管事在邊上呵斥道:「這是大王,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工匠惶恐,抬頭瞥了趙頊一眼,渾身打顫。 「這手……」 趙頊摩挲了一下這只粗糙的大手,心中覺得一酸,眼睛竟然就紅了。 「這便是工匠之手嗎?」他有些怒了,「看看這隻手,就是它打造出了保家衛國的兵器,可他們得到了什麼?」 他目光轉動,看著李管事冷笑道;「看看你……細皮嫩肉的,都巳時了還在吃早飯,這等懈怠公事沒人管嗎?」 跟來的有官員,當即表態道:「回頭就罰此人。」 「罰?」 趙頊拎起一把錘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對這個工匠說道:「你夾刀胚,我來敲打。」 「不敢,大王,小人不敢。」 工匠惶然,趙頊皺眉道:「我支使不動你了還是怎地?」 工匠沒法,就夾了燒紅的一把刀胚放在檯子上。 鐺! 趙頊揮捶敲打著。 他的敲擊有些散亂,落點也有些飄忽,沈安來了大抵會說是個生手。 鐺鐺鐺! 敲打在繼續,工匠漸漸的沉浸在其中,用夾子夾著刀胚,主動配合著趙頊的敲打節奏。 兩人漸漸配合默契。 邊上的工匠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計,在默默的看著這邊。 這是大宋的皇子,未來的皇太子,可他竟然跟著咱們一起幹活,這說出去誰會相信? 趙頊在奮力的敲打著,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這種活計不經常幹的話,就算是大力士來了也是白搭。 「慢一些。」工匠低聲道:「穩住,一下接著一下,不要變。」 任何工作都有節奏,你的節奏亂了,自然會多耗費精力。 懂行的會主動去尋找適合自己的節奏,不懂行的就憑著一身蠻力去幹,最終只得敗下陣來。 趙頊覺得累極了,就在他想放棄時,覺得手臂處又湧出了力氣。 這次他覺得輕鬆了些,敲打的節奏感也出來了。 「就像是練刀。」 他突然感悟了些什麼,隨後的敲擊就輕鬆了不少。 當刀胚的紅光漸漸散去時,這一輪敲打結束了。 趙頊放下錘子,這才發現渾身是汗。 「很辛苦!」 他伸開右手,指根那裡有幾個凸起。 這是起泡了。 王崇年緊張的道:「大王,要請郎中來看看。」 趙頊笑道:「以前練刀的時候也起過泡,如今看來卻是疏於操練了。這不是大事,到時候弄了頭髮來穿透,兩日就好了。」 工匠抬頭,訝然道:「大王連這個都懂嗎?」 眾人都有些詫異,覺得他這等金尊玉貴的大人物,難道手心起泡竟然也是用這等粗俗的法子來處置嗎? 趙頊笑道:「對,這個法子比較好,把頭髮留著,等快乾了再抽出來,這樣就不會再度封口了。」 行家! 這話一聽就是多次處置過水泡的人。 工匠們馬上就覺得親切了。 他嘆道:「我只是敲打了一番就起了水泡,你等日日都在敲打,卻不起泡……手心都是老繭……可惜卻無人關切。來人。」 「大王。」 有官員上前。 趙頊吩咐道:「去找暗香,就說是我說的,那些剛做出來的手套……全數弄過來。」 官員懵逼,抬頭問道:「大王,手套……」 「只管去!」 趙頊微微皺眉,竟然有些威嚴散發出去。 官員急匆匆的去了。 「為何人手不夠?」 趙頊突然問道。 李管事下意識的道:「不肯來。」 「為何不肯來?」 趙頊的問題沒有停歇。 「小人……小人不知。」 李管事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你不是不知,而是同流合污!」 李管事大聲喊冤,趙頊冷冷的道:「那個水晶蹄髈價格不菲,不過你倒是能吃得起。可桌子下面的食盒卻是潘樓李家的。那李家的飯菜可不便宜,你一個管事哪來的錢去吃?嗯?」 李管事沒想到趙頊只是在門外看了看,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他駭然道:「小人是饞的,所以咬牙吃了一次。」 「饞的?」趙頊轉向那些工匠,說道:「我知道工匠不易,但只要能有穩定的日子,你們也不會避之如蛇蠍……說說這是為何?」 工匠們面面相覷,然後交換了眼色,卻無人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 李管事低下頭,看似很難過,可那嘴角卻隱蔽的撇了撇。 王崇年覺得這些工匠真是不懂事,「大王是在御前求了此事的處置權……」 「我全權處置此事。」趙頊對王崇年讚賞的點點頭,有個這種見縫插針的下屬很不錯,就指著李管事說道:「我在這裡保證,不管今日如何,他將會被處置!」 一個管事竟然能吃樊樓的酒菜,這裡面沒貪腐趙頊就敢一頭撞死! 就在李管事面色大變時,有工匠就歡喜的道:「大王說話可算話?」 王崇年沒好氣的道:「大王今日在朝中請命來此,宰輔們也在。」 瞬間工匠們就炸鍋了。 「大王,他們剋扣咱們的錢糧!」 「剋扣了好幾年了,咱們是有冤無處訴啊!」 「他們還從外面拿來活計讓咱們幹,一文錢都不給。」 「還有,鐵料他們也私自拿了不少,後來就報了損耗……」 「……」 趙頊看著滿頭大汗的李管事,淡淡的道:「這是什麼?你等若只是私拿鐵料,那我還說有底線。剋扣工匠的錢糧,拿了外面的活計來讓他們白干,這是人幹的事?畜生!」 噗通! 李管事瞬間就跪了。 「大王,小人認罪。」 他和趙頊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一旦被突破,壓根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趙頊負手問道:「還有誰?」 「還有……」 一串名字被報了上來,趙頊閉上眼睛,等他說完後問道:「可有遺漏?」 李管事鬆了一口氣,低頭道:「小人不敢。」 到了這種時候,他只求從輕處罰,哪敢為誰保密。 只是這裡面的官員不少,這位皇子初出茅廬,想必不敢全部拿下吧,倒是自己成了出頭鳥…… 想到這裡他不禁悲從心來,竟然就癱坐在那裡嚎啕大哭。 「大王,都在這了。」隨行的小吏已經把名字全部記錄了下來。 「去個人,去找皇城司的張八年,就說我說的,按照名冊拿人。」 「是!」 竟然要動用皇城司嗎? 李管事想到那些人都跟著自己一起倒霉,不禁又樂了。結果一笑就吹出了個鼻涕泡。 「多謝大王!」 「大王仁慈。」 工匠們的感激是實實在在的,「以往也有人去上告過,不過上官卻是一夥的,若非是大王今日來了,我等還得要繼續受苦。」 「看看大王的手心,那水泡越發的大了……」 「大王,某最有經驗。」 一個工匠拔了自己的一根頭髮,看著烏黑髮亮,可仔細一瞧,卻是污垢覆蓋著,油光水滑。 王崇年眨巴著眼睛,剛想說話,趙頊卻笑道:「如此就勞煩了。」 工匠用頭髮小心翼翼的穿透了那些水泡,趙頊依舊在說話。 「這些活可苦嗎?」 「苦。」 見他和氣,工匠們也大膽的說話,「干咱們這個都是苦力活,每日就是敲打和打磨,一雙手磨爛了又好,好了又磨爛……」 眾人亮出雙手,都是和老樹皮般的粗糙,有的還裂開了,鮮血溢出來,看著黑紅黑紅的。 「我來想辦法!」 趙頊不喜歡看到底層百姓受苦,一時發作,就把隨行的官員們全都趕了出去。 「去邙山書院,讓他們弄一台床子來。」 「你們去弄來!」 一群官吏一臉懵逼的趕到了邙山書院,說了要求後,王雱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楊彥一邊監督他們搬運,一邊問道:「此事要不要先告訴待詔?」 王雱搖頭,「這些東西終究是要拿出去用的,私人的不給,除非拿錢來買。官方的作坊可以給幾台試試,再想要……」 「給錢!」楊彥恍然大悟,「待詔不好要錢,咱們可以要啊!」 「聰明,算是跟著某學了些東西。」王雱酷酷的拍拍楊彥的肩膀,心中對沈安的佈局能力再無疑慮。 土機床弄出來之後,宰輔們見過效果,按理沈安該推銷一番。 可他沒有,只是在等著時機。 這不時機就來了。 趙頊今日發飆,必然會導致京城側目,到時候土機床的效果也順便廣而告之了。 這個廣告的效果好得驚人啊!而且還不用給錢! 可沈安是怎麼想到機床這種好東西的呢? 王雱自覺聰明無雙,但在許多時候還是被沈安那層出不窮的學識給震懾住了。 他看著那些官吏在吃力的把床子搬上馬車去,不禁唏噓的道:「這個世間,除去安北兄之外,何人能與某並肩?寂寞啊!」 |
第837章 兩個老漢的戰爭,熱脹冷縮 汴梁很大,說的不是地盤,而是財富。 這裡是大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天下最高貴的人、最有錢的人、文采最出色的人……他們都在汴梁。 帝王自然是最尊貴的那個,其下就是重臣,以及皇子什麼的。 趙頊是皇子,按理是僅次於皇帝的人,但在大宋這個環境之下,他也只得屈居於重臣之下。 早上起來,他習慣性的在慶寧宮中晨跑。 宮中的人早已習慣了他的這個習慣,看著他繞著跑,只是避開些而已。 跑完步,回來吃早飯。 王崇年提著食盒過來,送上了今日的早飯。 「就只有湯餅,大王,這有些不妥吧,太怠慢了。」 王崇年覺得這早飯有些寒磣,可趙頊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吃完早飯,他今日準備去聽政。 王崇年跟在身邊,說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富相和韓相最近在較勁……」 「為何?」 趙頊目不斜視的走過,面對一個宮女的羞澀面無表情。 男人不能做慾望的奴隸,他聽這話都要聽出老繭來了。 想到這個,他就想起了沈安。 以沈安的條件,若是他願意,找十個八個女人壓根就不是事。 而且大宋的風氣就是這樣,家中正妻供著,然後弄他十個八個的小妾或是歌姬養著,隨時享用,這個連女方的娘家都沒話說。 但沈安就一個娘子,哪怕是懷孕了都沒弄女人進家,這個當真是驗證了他當初的告誡。 別做慾望的奴隸! 我不會! 趙頊眯著眼,聽著王崇年在說話。 「……富相說打造軍械的工匠不足,可報給了政事堂,壓根就沒有回應,這般懈怠軍國大事,政事堂的某些人怕是昏了頭,以為官家好欺……」 「……」 稍後小朝會開始。 韓琦最近好像瘦了一些,所有眉間多了些憂愁。 一個胖習慣了的人一旦瘦下去就會心慌,覺得自己大概是得了什麼毛病…… 這是人的條件反射。 不過富弼卻不會有半點同情,正事說完,他就揪住韓琦的問題不放,「一國之重,在戎在祀,打造兵器何等的重要,可政事堂竟然能擱置了?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想讓大宋將士赤手空拳去和敵軍搏殺嗎?」 韓琦黑著臉道:「一件小事罷了,誰知道那文書是誰給壓下去的?」 大宋何其大,每日發生的事多如牛毛,宰輔也沒法事事關注啊! 「這不是小事!」 富弼怒了,「去年年底,遼人不時在邊境地帶挑釁,這是在想報復府州之敗呢!值此關鍵時刻,工匠卻不足,這是小事?」 「你要怎地?」 韓琦心情煩躁,於是也失去了耐心。 他往前一步,那『魁梧』的身材逼住了富弼。 可富弼是誰? 「你要怎地?」 他同樣向前一步,兩人間隔很近,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好了!」 趙曙知道富弼不滿被韓琦排除在議事核心之外,可打架卻是萬萬不能的。 宰輔之間的矛盾,只要不是動刀子,帝王最好就在邊上看著。若是覺得手癢,那就撥動一下,讓他們斗的更厲害些。 歷代帝王都喜歡看戲,趙曙自然也不例外。 趙曙淡淡的道:「誰壓下去的慢慢查,此事……工匠可好調集?」 「好調集。」 大宋不缺人,商業高度發展的結果就是市場經濟的雛形出現了。 市場需要什麼,我們就生產什麼。 市場缺什麼人才,我們就去學什麼。 「陛下,臣想去看看。」 趙頊冷眼看了兩個宰輔的爭鬥,本想看到一場老漢之間的鬥毆,誰知道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只是口舌之爭。 失望啊! 但工坊之事他卻有些興趣,加之最近他沒怎麼『干政』,有些手癢了,準備請命去看看。 他以為會被勸阻,特別是韓琦和富弼。 可那二人卻退了回去,低眉順眼的,彷彿剛才的爭吵只是個幻覺。 事情只是事情,宰輔這個級別更多的要借做事來展示自己的政治方向。 這事兒沒啥方向,只是富弼深恨韓琦,所以藉機發難而已。 趙曙看著兒子,想著他剛貢獻了十八萬貫錢,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就說道:「要去也罷,身邊多帶人。」 「是。」 稍後趙曙去了後宮,高滔滔早就等著了。 「官家來了,快去弄熱茶來。」 高滔滔見趙曙身上有灰,就過去伸手拍打。 「這是去哪了?怎麼弄的半身的灰,回頭把椅子弄髒了您又不干了,彆扭半天。」 得了抑鬱症和焦慮症,多半還會伴隨著強迫症。而強迫症往往會有潔癖…… 潔癖看起來不是病,但當一次次的去洗手,一次次的去換衣服……人會頭痛發狂。 趙曙嗯了一聲,高滔滔叫人送了外袍來,親自給他換了,然後夫妻倆才雙雙坐下。 趙曙心情放鬆,喝了一口茶後,說道:「大郎如今漸漸大了,讀書也勤奮,而且也勇於任事,一件小事也肯去奔走,沉穩了呀!」 聽他誇讚兒子,高滔滔心中歡喜:「大郎本就聰慧,以前是小了所以活潑,如今他漸漸沉穩了,臣妾想著是不是該給他相看相看……」 趙曙皺眉道:「還年少呢!沈安上次說的話我卻認同,少年成親太早,傷身。」 高滔滔呸了一下,面紅著說道:「也不小了呢!十六了。」 「再等等。」趙曙覺得此事不能著急,「你多看看那些人家,不過女方家不可權重。」 「我懂。」高滔滔知道老趙家的尿性,就是擔心出強悍的外戚,「到時候找個家裡清貴的就行了。」 「還是你體貼。」 趙曙微微一笑,看了妻子一眼。 高滔滔抬頭,夫妻倆相對一視,自然有溫馨流動。 這邊帝后脈脈含情,那邊的趙頊帶著人急匆匆的去了城西的工坊。 大宋對手藝人還算是不錯,至少沒有弄那麼多戶籍來限制他們,或是讓他們南北奔波。 但工匠的地位不高也是事實。 工坊的管事大抵是最滋潤的,只要盯著不出事,那酬勞足夠他們在汴梁過上不錯的日子。 而且這個還是官辦的作坊,日子更別提有多滋潤了。 這不都巳時了,管事的才在吃早飯。 他的早飯是一個蒸蹄髈,還是最新出的口味。 蹄髈上劃著很深的刀花,無需使勁咬,只要雙唇合攏輕輕一吸,那皮肉就進了嘴裡。 蹄髈的肥肉和別處的不同,沒有那麼膩,吃起來甜咸口,而且還加了東西,壓根沒有腥羶味。 那味道…… 管事一口蹄髈一口炊餅,腮幫子高高鼓起,別提多爽了。 「好吃?」 邊上突然有個聲音問道,聽著很年輕。 「嗯嗯嗯!」 管事嘴裡全是食物,就狂點頭給這個蹄髈點贊。 「很忙嗎?現在才吃早飯。」 管事大怒,心想這是在譏諷某還是怎地? 他本是端坐在屋子裡,猛地一側身,就看到了門外的年輕人。 「哪個糞坑裡……噗……」 漫天的食物碎屑中,管事跪在了地上。 「見過……咳咳咳!見過大王。」 這廝見過趙頊,所以此刻垂頭喪氣的跪著,就擔心趙頊發作。 趙頊冷冷的看著他,「我要看看工坊,可要你的同意?」 「臣不敢……小人不敢。」 他起身帶著趙頊進了後面。 這就是一塊很大的地盤,各種露天操作,還有搭棚子的。 敲打聲密密麻麻,那些工匠掄著錘子在敲打著刀槍。 那些爐子到處都是,工件在裡面加溫,然後被夾出來敲打。 邊上有成品,趙頊過去提起一把長刀。 「大王小心。」 管事諂媚的道:「這些刀都會檢查,不好的絕不會放出去。」 因為周邊不安全,所以大宋在打造兵器上捨得花錢,從這把長刀上就能看出些名堂來。 趙頊沒搭理他,隨手用長刀斬斷了一截木頭。 「不錯。」 那些工匠在偷偷的看著這邊,有人嘀咕道:「李管事親自陪著來的,怕是官吧。」 「看著才十多歲,比某兒子還小,怎麼會是官?」 「那就是衙內!」 「可能是誰家的衙內閒極無聊了來找樂子,大夥兒小心些,別被他找茬。」 「來了來了,別說話。」 趙頊緩緩走了過來,幾個工匠在敲打刀胚,被他盯著看,漸漸的就有些緊張,有人差點脫手了。 一個工匠在裝卡子,他拿了冷冰冰的長刀來,然後把燒紅的卡子裝上去…… 稍後卡子冷卻,工匠試試鬆緊,用力拉了幾下都沒動靜。 「這是為何?」 王崇年覺得這個有些神奇。 「這是熱脹冷縮。」 趙頊說道:「物體受熱會膨脹,而冷卻後會收縮。用膨脹的卡子去裝在冷卻的長刀上,等卡子冷卻之後,就很緊了。」 那工匠咦了一聲,大抵是遇到懂行的人很興奮,就脫口而出道:「這話說得好,這位衙內看來是行家啊!比咱們李管事都懂……」 說完他就後悔了,偷窺了李管事一眼後,就想亡羊補牢:「您這至少得是五品官家的衙內吧……」 他覺得拍這個年輕人的馬屁能讓李管事歡喜,可李管事的眼皮子在狂跳著。 這特麼連大王都比某懂這些,某這個……怎麼就像是瀆職呢? |
第836章 玻璃窗,這個郎君很帥 「賺錢?」 趙頊實際上有些松鼠屬性,喜歡囤積東西。 那十八萬貫錢就是明證。 可一朝被洗劫,如今他也窮得兜裡陰風慘慘,聽到有賺錢的機會眼睛不禁就亮了。 「怎麼賺?」 對於沈安的賺錢能力,趙頊是深信不疑。 「咳咳,大王……」 身後的王崇年看不下去了,就干咳幾聲,想提醒他注意節操。 你是皇子,未來的太子,咱能不能有點節操啊! 聽到錢就兩眼放光,這傳出去丟不丟人? 趙頊看了他一眼,王崇年躬身退後。 「此事簡單。」 沈安一臉專家的氣息,說道:「你且等著就是了。」 他出了皇城,一路就去了出雲觀。 隔著遠遠的,就能看到一縷青煙在緩緩升起。今日無風,那青煙看著分外的筆直。 幾個百姓在邊上看著這一幕,讚歎不已。 「這青煙……是出雲觀裡的道人們在煉丹呢!多半是修行到了,所以才冒青煙。」 「人說祖墳冒青煙,可出雲觀就冒了,你說這是得道了吧?」 「肯定是啊!裡面的舍慧道人可是汴梁道士裡的第一,那舍情也不錯,就是眼珠子看著轉得快,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對,就像是……狐狸。」 一個男子閉眼用力的吸了一下,讚道:「這味道好聞,每日多聞聞,估摸著能多活十年。」 「是啊!」 沈安吸吸鼻子,嗅到了些刺鼻的味道。 燒的是焦煤,所以冒的是青煙,但那味道也有些刺鼻啊! 怎麼就會好聞呢? 青煙繼續在污染著汴梁的天空,始作俑者沈安絲毫沒有半點愧疚,一路進了出雲觀。 「待詔好。」 「待詔可吃了嗎?」 「待詔今日看著英武不凡,這是有好事啊!」 「……」 出雲觀變了。 這些道人都變成了工程師,每日跟著舍慧在煉丹……不,是煉鋼鐵。 他們的臉上多了紅色,這是被高溫烤的。 他們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最厚實的料子,而且有許多破洞,這是被飛濺出來的高溫渣渣弄出來的…… 可他們依舊精神飽滿,而且原先的小肚腩都消失了,估摸著衣服下全是肌肉。 我這還算是積德了吧? 沈安心中充滿了慈悲,前方來了舍情,隔著老遠就笑道:「貧道今日早上醒來就聽到鳥叫,那一刻心中滿是空靈,覺著差了許多的道行竟然有圓滿的跡象,原來是道兄來了呀!」 扯尼瑪淡! 沈安心想別人都能圓滿,狡猾的舍情大抵會留在俗世繼續打滾。 「道行滿了?」沈安笑眯眯的道:「那可能刀槍不入?若是能,且讓人劈砍幾刀先。」 「道兄說笑了。」舍情乾笑道:「道兄可是為了琉璃來的?」 「那不是玻璃!記住了,叫做玻璃,不然別人會把它當做是琉璃那等低檔貨色,賣不起價啊!」 「是是是,道兄高明。」 舍情想起看到的那些玻璃,不禁渾身發熱。 「道兄,那東西可是至寶啊!」 這不是個純粹的出家人! 沈安正色道:「要少貪慾,否則何日才能成就大道?何日才能白日飛昇?」 「是,多謝道兄指點。」 舍情覺得自己的臉皮比沈安還是要差一點,所以有些沮喪。 煉鋼爐前溫度很高,幾個道士穿著犢鼻褲在說話,舍慧在邊上自言自語。 「……溫度還差些,要想個辦法才行……」 這才是專家啊! 沈安心中感動,「此事不著急,慢慢來。」 舍慧睜開眼睛,見是他來了,就說道:「道兄給了貧道這條路,可這條路卻極為有趣,溫度的高低,添加物的多少和種類……這些變化一點就能讓鋼材產生變化,讓人不禁沉迷於其中而不可自拔。」 這人徹底的入迷了。沈安覺得這是好事,至少比他原先琢磨丹藥好。 「道兄來看……」 舍慧拉著沈安說了一通自己最近的發現,一句話,道兄你的投資真是千值萬值啊!別捨不得,繼續加大投入。 這邊的花費和暗香對接,每個月暗香那邊負責審核賬目,順帶撥款下來,據說王天德每次看了都會失眠,覺得這就是個無底洞。 「那個……玻璃怎麼樣?」 沈安終究還是個俗人,最關心的就是錢。 「玻璃?」 舍慧的熱情消散,沒精打采的道:「那些東西沒什麼用處吧?」 你妹! 沈安覺得以後只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指導研究方向,否則舍慧會把賺錢的事兒當做是擦屁股的紙,一擦了之。 兩人到了後面一處爐窯邊上,和前面鋼爐的熱火朝天截然不同,這裡顯得格外的冷清。 「就在裡面。」 舍慧推開門,沈安步入進去。 玻璃! 裡面擺放著幾張桌子,上面疊著幾大塊玻璃。 我的錢啊! 舍慧在邊上觀察著他,見他神色平常,並未對玻璃有什麼驚奇,不禁暗自佩服。 「舍情看到玻璃之後,幾乎是尖叫出聲,後來被貧道罰閉門修煉五日。可道兄卻視若無睹,舍慧佩服。」 舍慧稽首,沈安淡淡的道:「外物於某一文不值,談不上動心,只是想著此物能利國利民,所以才多有關注。」 他當然不動心,因為前世玻璃就是個爛大街的東西,扔街上只會討罵。 可現在卻不同,這透明的玻璃一出來,讓人就聯想到了昂貴的水晶…… 沈安拿起一塊玻璃,對著虛空看了看,讚道:「透明度不錯,可以用了。」 舍慧又在唸唸有詞了,多半是琢磨自己的那些試驗。 這麼一個視錢財如糞土的專家就是寶貝啊! 「多想想玻璃能做些什麼。」 沈安想到了玻璃杯,還有各種用品。 「貧道最近很忙……」 舍慧明顯對金錢沒有興趣。 沈安誘導道:「做那些試驗要花錢啊!養著那些道人更是花費不菲……不掙錢,怎麼能安心做實驗?」 見舍慧在皺眉思索此事,沈安微笑道:「來人,把玻璃都帶走。」 一路回到家中,沈安令人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搬進家去。 花花追著沈安跑,果果帶著綠毛在看稀奇,不時伸手摸摸玻璃。 楊卓雪被趙五五扶著站在外面,見沈安得意洋洋的模樣,就問道:「官人,這是什麼?」 沈安搖頭,「你且等著,保證讓你驚喜!」 隨後木匠來了,沈安交代了些尺寸和規格,然後自己拿著金剛石弄的刀子劃玻璃。 量尺寸,畫痕跡,用長尺子按著……用力一劃,再來一下…… 沈安把劃好的玻璃弄到桌子邊懸空,然後握著一頭輕輕往下一撇,一塊玻璃就這麼被整整齊齊的弄斷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沈安想起了小時候那些玻璃匠四處遊走劃玻璃的場景,不禁有些唏噓。 窗戶改造好,而且還擴大了。 玻璃安裝上去,邊上用細木條壓住…… 「裝上去!」 沈安拍拍手,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小時候的手工品。 那時候玻璃匠的玻璃刀不快了就會丟棄,沈安曾經得到過一把,就在自家拿廢玻璃來劃,玩的不亦樂乎。 可在他的身邊,楊卓雪已經傻眼了。 「官人……這是……這是水晶吧?」楊卓雪抓著他的手,有些緊張的道:「太奢靡了,官人,會被人彈劾的……妾身從未聽聞誰這般奢靡過。」 大塊水晶很難得,誰也舍不得拿來做窗戶,那就是暴殄天物。 「呃!」沈安沒想到媳婦竟然想到了水晶,但這是個好消息,「這是玻璃,不是水晶。」 「玻璃是什麼?」 「你理解為琉璃就好了。不,以後就當它是水晶。」 沈安覺得把玻璃當做是水晶會更值錢。 楊卓雪依舊不信,見窗戶裝好了,那工匠遲遲不肯退後,就問道:「可是沒做好嗎?」 工匠回身,驚嘆的道:「待詔是寶貝啊!」 沈安本是歡喜,聽到這話覺得不像,就說道:「你覺著能值多少錢?」 工匠回頭再看了一眼,「說不準,反正小人一輩子都買不起。」 沈安心滿意足的道:「家裡還有許多地方要改窗戶,老實帶他去。」 「哥哥,好亮啊!」 果果率先衝了進去,歡喜的道:「不用點蠟燭了。」 沒有玻璃窗的話,加上因為怕冷關上房門,房間內的光線昏暗的沒法看書學習。 沈安扶著楊卓雪走了進去。 光線從玻璃窗穿了進來,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真是漂亮啊!」 楊卓雪歡喜的道:「要是能在窗下看書做衣服,那可真是歡喜了。」 沈安滿不在乎的道:「以後家裡都用這個,先是這裡,然後果果那邊都裝上……書房都裝上……」 楊卓雪有些緊張的道:「官人,要好些錢。」 在她想來,這東西大抵和水晶的價值差不多,怎麼捨得弄成窗戶。 「不值錢!這東西就是出雲觀造出來的,全在咱家了,回頭讓舍慧再弄些出來換錢,娘子,咱們家發財了……」 沈安低聲給她說了,楊卓雪不敢相信的道:「官人,真的?」 「當然。」 僕役們都有些好奇,但覺得這東西不該自己用。 「家裡住人的地方都裝上,但是保密,誰洩露出去……全家趕去瓊州。」 沈安的大方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至於洩密……傻子才洩密。莊老實抹抹眼睛,「郎君,這寶貝不該小人用,萬萬不敢啊!」 「某說敢就敢。」 沈安不想透露玻璃的價值,立刻就獲得了忠心加成。 連趙五五都流露出了些崇拜之色,覺得這位郎君當真是了得,而且極為大氣。 她偷瞥著沈安,突然發現這位郎君竟然很帥…… …… |
第835章 想掙錢嗎?背鍋俠 「官家,這個月……有的地方怕是要節省些了。」 一個管賬的內侍來了,隱晦的說出了一個事實。 在新一批進貢的物品到來之前,您還是個窮光蛋。 趙曙擺擺手,等內侍出去後才自嘲的道:「本朝的帝王怕是就數我最窮吧。」 陳忠珩想說個是,卻怕被罰,只得堆笑道:「緩緩就好了。」 「我這個官家……」趙曙搖頭道:「難啊」 剛才內侍還暗示了一個問題,宮中有些地方的花銷必須要省去,否則就是大窟窿,沒錢去填。 「官家,包拯和沈安求見。」 「讓他們來。」 趙曙坐直了身體。 包拯和沈安進來,行禮之後,包拯說道:「官家,沈安這裡有些好消息。」 這種閃光的時刻包拯總是願意讓給沈安,他退後含笑看著。 沈安說道:「官家,原先大王在暗香入股之事不知您可還記得?」 「嗯……」趙曙想了想,皺眉道:「可是出了事?誰下手了?」 皇子摻和生意容易被人攻擊,趙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彈劾。 「不,沒人。」沈安覺得他想多了,那是趙頊當年在宮外,身份還是宗室子時入的股,怕毛線,誰敢置喙,打了再說。 「這幾年該分給他不少錢,都在暗香裡存著沒動。」 「這事啊!」趙曙一聽就鬆了一口氣,隨口道:「給他。」 說完他發現沈安沒動靜,就抬頭問道:「還有事?」 他端著茶杯,看向了包拯。 沈安說道:「官家,臣算了一下,大約有十八萬貫還多……」 大佬,還給他不? 趙曙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滴落了些在他的腿上,迅速浸潤進了他的肌膚上。 「你說多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當初在宮外聽聞兒子入股暗香的事之後,他沒當回事,以為只是一點而已。 可現在沈安告訴他有差不多二十萬貫的分紅,趙曙一下就呆了。 「十八萬貫還多。」沈安很是平靜的說出了金額。 「十八萬貫?」趙曙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他原以為也就是一兩萬貫,雖然有用,可卻不多不少的。 十八萬貫…… 這是一筆巨款啊! 我兒子竟然坐擁巨款而不知? 他心中有些酸澀,大抵覺得自己還沒兒子有錢,這種滋味當真是難受。 那小子啥都沒做,就是當年和沈安玩笑般的入股,如今那份額竟然這般值錢,可見這人還是要講運氣的。 「你們兩個少年人當初弄了什麼暗香,那時誰都沒在意,誰曾想才過了幾年,竟然就變成了龐然大物,京中人稱你是大宋首富,感覺如何?」 趙曙突然開起了玩笑,沈安知道他這是在問自己對財富的態度。 「錢太多不是好事,吃喝玩樂享受人生……可每個人喜歡的不一樣,不能因為有錢就勉強自己去嘗試那些奢華,但卻不喜歡的東西,那不是享受,而是被錢給駕馭了。臣想著錢應該花在有用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此刻渾身的正氣,但想起沒得到好處的趙頊,心中就有些糾結,於是話鋒一轉,「大王就是如此,他坐擁巨款而毫不動心,任由那些錢放在暗香,堪稱是視錢財如糞土,臣覺著這境界太高,怕是一般人難以企及,臣……」 「咳咳!」 趙曙乾咳著打斷了他的話,心想大郎視錢財如糞土,那朕這個窮困潦倒的皇帝是什麼? 財迷心竅? 過分了啊! 「讓皇子來。」 他覺得要看看兒子的態度,若是可以…… 錢啊! 當爹的去和兒子要錢,丟人不? 趙頊稍後來了,看到沈安和包拯在,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暗香有十八萬貫錢?」 「是啊!」 趙頊沒想到是這事,就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面色尋常,但眼睛卻在往右邊瞥。 兄弟,你老爹窮得要當褲子了,趕緊主動點把錢送去。 趙頊看著他的眼神,心想這人是怎麼了? 他順著右邊看過去…… 呃! 那不是我爹嗎? 憑著多年的默契,趙頊說道:「官家,臣拿了那些錢也無用,丟在暗香多年,倒是讓沈安吃了不少利錢……臣覺著再讓他佔便宜下去,這心裡不舒爽,要不……撥到宮中來?也是臣的一片孝心。」 趙曙正在想著用什麼辦法把這十多萬貫先挪用了再說,可沒想到兒子竟然這般體貼,一時間他不禁有些感動了。 這個兒子最近有些沉悶了,是不是朕太嚴厲了些? 要不功課給他減少一點? 趙曙腦海裡轉動著這些念頭,不動聲色的道:「少年人不都愛花錢嗎?」 「臣卻不愛。」趙頊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反正心痛一陣陣的襲來。 十多萬貫啊! 那得多少錢? 這下我的小金庫就算是徹底的完蛋了。 「臣在宮中吃穿用度都不缺,拿錢來毫無用處。臣年少……就怕會犯錯……對。」 他抬頭,覺得心如刀絞,但還得要保持著微笑,「這是誘惑,臣讀書時常會分神,先生說這便是外面的誘惑,當誘惑多了之後,這人就沒法保持專注……為了功課,臣不想分神……」 爹啊!這錢你就收了去吧。 「哎!」趙曙嘆息道:「是啊!你還年輕,功課第一,罷了罷了,那東西……沈安。」 「臣在。」 沈安目睹了這對父子的表演,覺得人類的表演基因真的很強大。 「那些錢……」皇帝不好談錢,特別是和兒子要來的錢,更是難為情。 「臣回頭叫人送來。」 沈安看了趙曙一眼,見他神色欣慰,不禁就覺得他的演技又進步了。 而趙頊…… 這個蠢貨,竟然能看到一絲心痛的模樣。 哎! 稍後出去,沈安和趙頊走在了一起。 「你少說些,給我留幾萬貫也好啊!」 趙曙是真的心痛了,「我就覺著自己的老巢被人給端了,那滋味當真是難受。」 「給你留幾萬貫……你可知道宮中如今艱難到什麼程度了?」 沈安覺得這廝自從出閣之後,對宮中之事就漠不關心,這個態度有些問題。 「還行啊!」趙頊覺得自己的日子挺好的,「該有的都有,沒遲過。」 「那是因為你是皇子。」沈安覺得這貨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宮中有的地方都發不起俸祿了。」 宮中的內侍和宮女可是要發錢的,要是連這個錢都發不起,傳出去會笑掉人的大牙。 「真的?」趙頊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漠不關心,然後嘆道:「我卻是荒唐了。喬二。」 「大王。」 跟在後面的喬二過來了,沈安回頭看了一眼,訝然道:「你是喬二?」 眼前的喬二面色灰撲撲的,就像是操勞過度的模樣。 這貨能活到現在,當真是……不容易啊! 在成為趙頊的『試藥童子』之後,沈安以為喬二頂多能挺一陣子就得退居二線了,可沒想到這人竟然如小強般的頑強…… 「是啊!小人就是喬二。」喬二覺得沈安的記憶力大抵是不行了,心中不禁大樂。 趙頊吩咐道:「你回去一趟,就說慶寧宮的花費減三成。」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心痛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是帶著憂慮。 「是。」 喬二去了,趙頊回身道:「大宋太大,各方都在伸手要錢,少了錢就伸手從內藏庫要,再大的庫藏也經不起啊!如今好了,庫裡空空如也,誰也沒法打主意。」 「可這不是長法。」 「是。」 趙頊皺眉道:「大宋的困境在於財政,要革新首要就是錢。紙鈔出來之後,三司那邊都說好,至少目前不會再叫窮了,可還是不夠。」 當然不夠,大宋那麼大,三冗問題那麼嚴重,一下怎麼能全部解決了? 「此事要慢慢的來。」沈安不希望趙頊急切,歷史上他就是太操切了,把權利扔給王安石,一系列雷霆萬鈞的革新後,有錢了,超級有錢。 那時候的大宋有錢到什麼程度呢?和西夏全面開戰,軍費不差。國中各種花費都不差錢…… 這些錢一直沒用完,直至遇到趙佶那個蠢貨,變成了個人享受的小金庫。 很難說在那種情況下王安石新政的對與錯,但百姓的不滿也是事實,地方官吏藉著新政的機會上下其手也是事實。 所以沈安弄出了紙鈔,這會極大緩解大宋的錢荒現狀,讓財政得到不斷的補充。 沈安覺得這樣的路子很穩妥,等後續各種新政漸漸浮出水面,大宋的財政會更加充裕,不會比歷史上的差。 他有這個自信,自信的來源是趙頊。 這個少年認為大宋已經身處絕境之中,要重啟新政才能完成救贖。 而且他現在漸漸遠離了歷史上的自己,特別是腹黑…… 「那個……你讓喬二去說削減慶寧宮的耗費,這是讓他背鍋?」 沈安突然想起了此事,趙頊點頭道:「手下得有人背鍋,喬二能挺,那就讓他去。」 尼瑪! 喬二那個蠢貨,自以為當初的左右逢源趙頊不知道,卻不知自己已經變成了試藥童子,外加背鍋俠。 「話說……覺得窮了嗎?」沈安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禁雀躍了一下。 哥又要發財了呀! 「窮啊!」 趙頊有些沮喪的道:「這一下徹底變成乞丐了。」 「想掙錢嗎?」 沈安的聲音中充滿了誘惑…… |
第834章 一個人的查賬 午後最好是喝一杯熱茶,然後披一條最新的薄棉被靠一會兒。 趙曙就喜歡這樣,然後醒來看到太陽照在屋裡,就會有一種出塵的感覺。 陽光在許多時候都代表了光明,此刻也不例外。 趙曙的頭上在流汗,汗流浹背。 「來人!」 虛掩著的房門被人推開,陳忠珩第一個進來,接著就是兩個宮女。 「官家……」 光明驟然一盛,趙曙有些不適應,就用手擋了一下眼睛。 陳忠珩看到了他臉上的汗,吩咐道:「趕緊拿毛巾來。」 宮女拿了毛巾過去,趙曙自己接過,然後緩緩擦汗。 他的眼神中還有些殘留的驚駭。 「我先前做了個夢,夢到了生與死……」 他想起了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境,不禁打了和寒顫。 在那個夢裡,他被人亂刀砍死,旋即宮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無數人在奔逃,在慘叫。 「那是地獄!」 他有些虛弱的道:「讓宰輔們來。」 「是。」 陳忠珩覺得官家不該在這個時候睡,但卻不敢勸。 稍後宰輔們來了,趙曙疲憊的說了夢境,「……這是什麼兆頭?」 他已經有了帝王的自覺,覺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和上天響應。 帝王做噩夢,定然和人間有關係。 可三個宰輔都不是解夢大師,面面相覷之後,韓琦硬著頭皮出來說道:「官家,這個……見血啊!這個是吉兆……對,吉兆,血紅……那誰說的?沈安吧,他說什麼手氣紅的才能贏錢……官家這是要進財了。」 這番話別說是趙曙不信,連韓琦自己也不信。 「那個……蘇軾不是節省了一萬餘貫嗎?這筆財不小啊!」 歐陽修補了一刀,瞬間韓琦想砍人。 官家做噩夢,你沒做過?做過自然知道現在是虛弱期,哄過去了完事。偏生你要扯什麼一萬餘貫的淡。 再說一萬餘貫對官家來說就是杯水車薪,不提也罷,提了反而惱火。 「蘇軾……」 趙曙想起了高滔滔經常提及的蘇軾,問道:「那些人確定是他的仰慕者嗎?」 「是。」 君臣默然。 大夥兒都是男人,為啥蘇軾有仰慕者捨得大出血呢? 「朕有時想弄些錢都艱難,蘇軾……讓人豔羨啊!」 趙曙是真的豔羨了,「宮中最近缺錢,朕本來想給皇子看看親事,可經辦人說連禮物都置辦不起了。」 呃! 官家竟然哭窮。 不過想想也是真窮,韓琦沉吟道:「要不……問問包拯?」 歐陽修卻冒失的問道:「封樁庫呢?」 韓琦馬上閉口不言,曾公亮裝傻,趙曙生氣…… 所謂的封樁庫,就是當年趙老大弄的,專門存錢在裡面,等著北伐時使用。 趙老大去了之後,趙老二繼位,把封樁庫改名為內藏庫,於是就順理成章的把那些錢財變成了皇帝的私產。 到了真宗時,大宋的外部環境惡劣,還和遼人大打出手,在這期間真宗開過幾次內藏庫。 等到了仁宗時,大宋的三冗越演越烈,財政入不敷出,仁宗耳朵又軟,於是倉庫的大門開後就再也沒關閉過。看史書的人會經常看到一些相似的內容,開頭就是:出內藏庫緡錢**萬去某地,或是出內藏庫絹**萬匹去某地…… 等他老人家駕崩,趙曙一檢查內藏庫,當真是欲哭無淚。 沒錢了啊! 把剩下的三十萬貫給了韓琦去修仁宗的陵寢,趙曙發現自己變成了窮光蛋。 好嘛,這個皇帝一上台竟然變成了赤貧,咋辦? 按照大宋皇室的收入來算,大頭就是各地的進貢,按照規矩,每個地方每年固定進貢物品。 注意,這裡不是錢,而是物品。 這些物品的數量多年未曾變動,也就是說,天下人進貢給皇帝的東西沒變過,從不增加。 後人看到此處時,才感嘆宋朝的帝王憫民。 韓琦三人此刻才明白,原來官家是窮的。 可這事兒咱們也沒辦法啊! 稍後散了,韓琦令人去找包拯。 「包相說了,錢沒有,命一條!」 艹! 韓琦想一把掐死包拯,可想想老包的戰鬥力,又覺得自己怕是不敵。 老夫沒錢,爛命一條誰要? 老包自從擔任了三司使之後就變成了守財奴,一般人別想從他手中拿到錢。 稍後宮中傳來了趙曙的話。 「……官家說了,蘇軾做事得力,兩袖清風,一身正氣……」 被蘇軾打了一耳光的陳太正在寫彈章,準備彈劾蘇軾,聽到這話後就衝了出去。 「官家莫不是眼瞎了……」 外面的幾個官員看著他,覺得這人當真成了瘋狗。 調侃官家的話可以說,可你這個說的不對頭吧? 隨後有人把他的話捅了上去,稍後懲罰就來了。 「說是三司有些不妥,讓你去查查。」 陳太愕然道:「包拯會弄死某!」 沈安是蘇軾的庇護者,而包拯卻是沈安的庇護者…… 這一去三司……怕是回不來了啊! 「傳聞包相的心情不大好,你保重!」 …… 包拯的情緒是不大好。 「錢錢錢!要錢還是要命!」 包拯氣咻咻的在發飆:「官家夠意思了,從真宗皇帝開始,內藏庫的大門就沒關上過,不是這裡要賑災,就是那裡缺糧……都指望著內藏庫。如今內藏庫空了,總不能看著官家吃糠咽菜吧?都想想辦法去!想不出來,本月俸祿減半!」 「包相……」 您不能這樣啊! 攤上老包這等上官也不算倒霉,至少他公正。自從包拯來到三司之後,那些勾心鬥角都少了許多,大夥兒安心做事即可。 可您不能剋扣俸祿啊! 有人忍不住就說道:「官家和宰輔們怕是會……包相,這有些犯忌諱。」 「老夫六十多了,不怕!」 呃! 眾人正在想著怎麼挽回這個讓人絕望的決定,外面有人稟告:「包相,沈安來了。」 「他來做什麼?」 包拯面色稍霽,等沈安進來後就問道:「卓雪如何?」 「還好,郎中說沒問題。」 「那就好。」 包拯看了他一眼,問道:「來此何事?」 溫柔到此為止,要是沒事,老包的口水會讓沈安崩潰。 「剛才有宗室裡的人問那筆錢的下落,說是該用在書院裡。」 呃! 值房內的官員們都目光炯炯的盯著包拯。 大佬,那筆錢呢? 三司現在不是結餘了那筆錢嗎? 一萬貫買三代入讀書院的資格,五千貫一代,沈安一個主意就坑了無數宗室,出去建造書院之外還結餘了不少錢。 包拯遲疑了一下,「這些年挪用了內藏庫不少錢,說是要還,可從未還過……」 從官家手中借到的錢,那就是白拿的,沒誰想著去還。 「可這錢不成。」 沈安說道:「這錢是宗室們那裡扣下來的,若是給了宮中,到時候他們會不會說官家騙他們的錢……」 名聲不好聽啊! 包拯臉上的皺紋越發的深刻了,他嘆道:「可官家也窮啊!奈何……」 「此事倒也簡單。」 沈安隨口說道,包拯盯著他,目光不善的道:「敢哄騙老夫,你可知道後果?」 沈安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堆笑道:「某可不敢。」 「說說。」 包拯疲憊的坐了下去,然後端起茶杯緩緩吹了一下。 水汽渺渺波動,映襯著他那張皺紋深刻的臉,看著多了些歲月的滄桑。 沈安本想敷衍過去,見他疲憊就仔細想了想,說道:「包相,此事……不知您可還記得皇子當年在宮外時的事?」 「趙仲鍼?不,是皇子,何事?」 「就是他原先在暗香入股之事……」 包拯的眼睛亮了,然後看著那些官員,剛想開口趕人,卻又忍住了。 此事廣而告之最好,免得背後有人胡編亂造。 「包相,御史台派了陳太來,說是要查查去年的支出……」 外面來了個小吏,包拯楞了一下,捂額道:「陳太……怎麼有些熟悉呢?」 而且御史台想查支出賬本沒問題,卻要在朝會上通過…… 現在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派了個狗屁御史來,這是啥意思? 邊上有官員一本正經的道:「包相,此人據聞和蘇軾不和,此次蘇軾買宅子就是他擠兌的。」 「嗯?」 包拯看了老實的沈安一眼,淡淡的道:「那些賬本可都齊全?」。他覺得這是御史台在想自己和沈安釋放善意…… 這個善意可不小,竟然把陳太送了來,這就是羊入虎口啊! 你包拯想咱們收拾都行,隨意! 「齊全!」 「那就帶他去,讓他慢慢的查。」 噗! 沈安彷彿聽到了吐血的聲音。 三司的支出賬本啊! 那是整個大宋的支出,得有多少? 一個人去查賬,還是不懂查賬,不知道財政運行情況的陳太,少說得一年以上才能弄出頭緒來吧? 沈安在心中為陳太默哀一瞬,然後說道:「那些錢一直沒怎麼支出過,包相,不少啊!」 「有多少?」 包拯此刻只想錢,至於來歷不問。 「差不多有二十萬貫吧……」 室內鴉雀無聲。 二十萬貫? 臥槽! 暗香裡趙頊的是小頭就有二十萬貫,沈安佔大頭,能有多少? 這人竟然那麼有錢? 「可怕!」 有人忍不住說道:「待詔怕是富可敵國吧?」 沈安正色道:「假的,某的錢大多換了紙鈔。」 眾人想起當初沈安讓暗香以一百文多一文來兌換紙鈔的決定,看向沈安的目光中不禁多了欽佩之色。 「汴梁最不差有錢人,可大多數有錢人就顧著自己享樂,唯有待詔有錢不是捐贈就是去做些於國有益之事,佩服!」 眾人拱手,認真的佩服著這位年輕人。 沈安還禮。 包拯見了心中歡喜,說道:「如此你且去問問皇子,那筆錢可願意給官家應急。」 沈安說道:「皇子本身不怎麼花錢,當然願意。」 「如此你隨老夫進宮吧。」 |
第833章 北宋巨星 「某真不知道啊!」 蘇軾真的不知道陳鐘等人為何要降價。 「大概……」他想了想,「大概是義氣吧。」 「義氣?」趙頊糾結的道:「一面之交就能讓你一萬餘貫……這不是義氣。」 這特麼是傻子啊! 蘇軾無奈的道:「某就是這麼拿到的文書。」 哥就是這麼牛叉,怎地? 趙頊急匆匆的回去了,折克行也要回萬勝軍,稍後就只剩下了沈安和王雱兩人在『審問』蘇軾。 一番話問下來,王雱還在持陰謀論,沈安卻已經若有所思了。 「喝酒!」 三人一頓酒喝得醺醺然,王雱說到了自家的事。 「我娘在尋女人。」 王雱有些頹廢,沈安勸道:「那是婦人,你是該找個女人了,成親之後,有了孩子之後,你自然不會再想這些。」 人一生就是這麼回事,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但也別看低,無愧於心就好。 而蘇軾卻絲毫沒煩惱,竟然用筷子敲擊著案几唱歌。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蘇軾洗漱之後跟著吃早飯,果果羞他:「子瞻哥哥早上睡懶覺。」 蘇軾拿著個羊肉包子,大言不慚的道:「果果你這就不懂了吧,人生在世就要高興,你想想啊!你不高興誰難過?」 果果在喝粥,聞言皺眉想了想,「嗯……哥哥會難過,嫂子也會難過……陳大娘也會難過……花花會難過……綠毛……不知道。」 「對啊!」蘇軾得意的道:「都是在意你的人難過,可你想讓他們難過嗎?」 「不想。」果果想通了,「那就讓對頭難過……」 「聰明!」蘇軾讚道:「可對頭要怎麼才會難過?你高興他們就難過,明白嗎?」 沈安在邊上聽到這話,不禁為蘇軾豁達的生活態度感到了由衷的欽佩。 這貨以後一路倒霉,被發配到各種倒霉地方。可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去發現、去尋找自己的樂子,什麼東坡肉……這年月,在沈安弄出炒菜之前,誰樂意吃豬肉?蘇軾就是窮的,可他卻窮得樂觀,發明了東坡肉,用別人不屑吃的豬肉做出了美食。 好個蘇東坡啊! 沈安笑著,等蘇軾去上衙後,和王雱說道:「那是粉絲。」 「什麼粉絲?」王雱也準備去書院,聞言想了想,「上次你做的那個叫做什麼……粉絲丸子湯,味道不錯。」 「就是……仰慕子瞻的人。」 「那有什麼?」 王雱覺得這不算什麼,打個招呼就走了。 「你們不懂什麼叫做粉絲啊!」 粉絲會發狂的。 那些有錢的粉絲別說是一萬多貫,十萬貫也出得起啊! 蘇軾是誰? 若是把數百年國祚的宋朝比作是一個流量網站,那麼蘇軾一人就佔據了三分之一的流量,每天無數粉絲為他刷禮物,高喊666. 他的粉絲眾多,從市井百姓到官員;從重臣到……到後宮的女人。 從曹太后到高滔滔都是他的粉絲,蘇軾的文采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當然,蘇軾自己沒當回事。 他一路到了御史台,楊繼年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子瞻……聽聞你昨日和房主飲酒了?」 楊繼年覺得蘇軾這性子極好,但卻過於大大咧咧,容易吃虧。 「喝了些。」蘇軾一天兩場酒下來精神抖擻,只是想著昨日沒見到兒子蘇邁,不知道那小子可想自己了。 「年輕人少喝酒才好啊!」楊繼年的話不多,最後問道:「可吃虧了嗎?」 他的目光看著蘇軾的身後,蘇軾捂著屁股低聲道:「楊御史,某不喜龍陽……」 楊繼年差點忍不住想翻個白眼,拱手道:「有事說話。」 蘇軾笑道:「多謝多謝。」 他笑的很是自然,讓人見了如沐春風。 「蘇軾!」 春風在身後的聲音中變成了寒風,蘇軾這才知道楊繼年看自己身後的意思。 身後站著昨日擠兌他的御史陳太。 「聽聞你昨日飲酒……可談下來了?」 陳太笑得很是和氣,但周圍的人卻知道這是進攻之前的調整。 此刻越和氣,稍後就越凌厲。 「談下來了!」 蘇軾覺得這不算是事,不過陳太這人有些討厭,他卻忍不得。 他的性子就是這樣的愛恨分明,後來因為烏台詩案差點被幹掉,若非粉絲眾多,其中的大V粉絲曹太后給力,他大抵就得提前完蛋了。 陳太笑道:「多少錢?」 「自己問去。」 蘇軾是豪爽,可卻愛憎分明。 對於不喜歡的人,他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這是心虛了吧?」 陳太大喜,說道:「此事要想知道也簡單……」 蘇軾去找上官告假,說是去官府弄契約。 「談成了?」 上官很糾結的問道,不知道該盼著蘇軾倒霉還是走運。 「是啊!」 蘇軾笑呵呵的。 「去吧。」 於是蘇軾快樂的去辦契約,陳太叫了小吏去跟著,隨後就等待消息。 「蘇軾那人目中無人……」 「可你這般弄,是想捅給那些宗室吧?」 「沒錯,那些宗室正在惶然,若是得知了此事,蘇軾倒霉只是其次,沈安會焦頭爛額……他是能用錢去填補,可名聲呢?」 陳太和幾個同僚笑談了幾句,晚些就見小吏回來了。 「那事是真的!」 尼瑪! 陳太和幾個官員面面相覷,小吏是跑著回來的,所以喘息了一會兒。 楊繼年出來了,看似不關心,可卻悄然往這邊走。 不少人都出來了。 御史台被沈安羞辱數次,若是陳太能給沈安一傢伙,那就是功臣。 「真的。」小吏說道:「蘇御史剛辦的契約……白紙黑字啊!有人在邊上算了,少說省了一萬六……一萬六啊!」 「你莫不是看錯了?」陳太退後一步,覺得這事兒不大對。 「誰是傻子?憑什麼要便宜那麼多?」 「就是,沒這個說法!」 「莫不是沈安出手了?暗地裡給錢……」 「對,定然是這樣。」 「可蘇軾卻不肯這樣啊!」 「對,旁的不說,蘇軾的性子卻不肯舞弊,那對他來說就是屈辱。」 「那……那是為何?」 陳太冷笑道:「你等都看錯了蘇軾,知人知面不知心……」 蘇軾正在走來,聽到這句話就愕然道:「為何這麼說某?」 他一般很少口出惡語,所以才覺得陳太這等人不可理喻。 按照他的想法,要多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才會對這個世間那麼憤恨啊! 嗯,心理扭曲這個詞是沈安說的,極為貼切。 於是他的大嘴巴屬性發作,隨口道:「你這是憤世嫉俗和心理扭曲,這是毛病,得治……可知道哪裡的郎中好嗎?某也不知道,因為某沒這個毛病……」 呃! 說完蘇軾就有些後悔了,覺得和自己豪爽的性子不搭。 不過想起陳太這人的討厭,他又原諒了自己。 「心理扭曲……這是什麼意思?」 「心理……你懂的,扭曲,就是……哎,沒法說了。」 「就和常人不同。」 「蘇軾!」陳太指著蘇軾喝道:「某與你……」 「官家遣人去問話了。」 臥槽! 這事兒竟然驚動了官家?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只得等著。 午時,大夥兒出來準備去弄點東西吃。 雖說中午不該吃飯,可好歹弄碗湯餅吃吃也好啊! 「消息來了。」 那邊問話的消息傳來了,眾人紛紛湧過去。 「那幾人說是仰慕蘇御史的才學,都不差錢,本想送的,可想著宗室也不差錢,於是就減免了一半,算是給蘇御史面子……」 「這是謊言吧?」陳太覺得這事兒真心不靠譜,「誰仰慕也不會出一萬多貫錢吧?這不是……呵呵!」 傳話的小吏認真的道:「其中一人收集了蘇御史的字畫……共計五十多幅,都是高價買的,最早的是從眉山那邊傳過來的幾幅字……」 臥槽! 這是……這仰慕的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竟然這般痴情! 若是沈安在,定然會說這是狂粉絲。若是子孫保存好這些東西,別說是幾套宅子……奢華的私人飛機都不是事! 眾人看著蘇軾,只覺得此人突然離自己好遠。 他竟然有仰慕者願意出一萬多貫錢,我呢? 一百貫成不? 怕是危險吧。 這人比人為何就那麼氣人呢! 陳太的面色微變,說道:「此事……怕是有情弊,那沈安手段陰狠,說不定是他的佈置……」 反對沈安在御史台幾乎就是政治正確,可這話也說得太過了。不過眾人想起陳太先前說要認錯來著,於是都退後一步。 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陳御史,你好自為之! 「荒謬,無恥!」 蘇軾終於忍不住開罵了:「就你這樣的,在安北的面前不過是螻蟻一般罷了,井底之蛙,也敢大放厥詞嗎?某若是你,早就羞愧難當,一頭撞死在御史台外面!知道為何要撞死在外面嗎?因為你死在裡面都是給御史台丟人!」 臥槽! 眾人心中駭然,這是蘇軾? 一番話說得讓人身上冒冷汗,這是蘇軾? 瞬間不少人重新定位了蘇軾。 此人平時看著豪爽,不拘小節,可卻不是好欺負的,這不陳太就撞上去,被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的。 而且經過此事之後,蘇軾的名聲又上了一個台階,以後…… 以後就成名士了啊! 仰慕者願意出一萬多貫的名士,大宋有幾個? 「放屁!」 眾人正在羨慕著,那邊的陳太就噴了蘇軾。 蘇軾會怎麼反擊? 眾人拭目以待,蘇軾走過去,揚起手,用力揮下。 「啪!」 這就是來自於蘇軾的反擊! …… |
第832章 你這是把我們當傻子呢 「子瞻先生先是在邙山書院吃了午飯,然後又去尋摸宅子……」 「很認真。」 沈安覺得這是個好的趨勢,於是就和王雱等人擺宴慶賀。 王雱酒到杯乾,沈安把酒罈子收了過來,然後問道:「還在想那個女人?」 趙頊看看外面的天色,再過一會兒他必須就要回去了,可王雱的那件事他卻頗為關注,所以有些遲疑。 皇子不得允許不能在外留宿,他不能違反這個規矩,否則以後再想出來就艱難了。 王雱舉杯喝了酒,然後神色平靜的道:「想忘的,可卻忘不掉。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的一顰一笑……某也刻意不去找她,即便是去了也假裝冷淡……可維持不了多久,某又會想她了。」 「你這個是單相思啊!」 趙頊說道:「要不就想想辦法?」 沈安瞪了他一眼,說道:「那是婦人,不可亂來!」 他拍拍王雱的肩膀勸道:「其實……許多時候你覺著刻骨銘心,等再過幾年去看,只是平常罷了。人在不同時候都有不同的感悟……這麼說吧,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次旅途,途中會有許多人陪著你,但有人會在半途離開,有人會半路加進來……能陪著你一生的,只有親人。所以……你自己斟酌吧。」 這種事兒不能強勸,沈安記得自己有個朋友犯單相思,然後去表白被拒絕,竟然在家裡…… 王雱本就是個性子孤傲的人,若是逼迫太過,說不得會做出些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來。 沈安盡力相勸,趙頊是幫親不幫理,甚至還準備幫他想辦法,折克行照例沒說話,他更喜歡動手。 這些都是兄弟啊! 王雱的眼中多了暖意,「某知道了。」 「不行就給你找個女人……」 折克行不愛說話,但一開口就驚人,「軍中有人火氣壯,看見個女人就相思,最後是去了青樓……出來後就說要找娘子,娶了娘子之後,這些毛病都好了。」 呃! 合著折克行認為王雱這個是毛病…… 不,估摸著認為他這是無病呻*吟,實際上只是沒去體驗過女人的妙處,所以才單相思。 王雱的面色一冷,起身道;「某和她之間清清白白,而且某隻喜歡她一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折克行看樣子是準備用武力打醒王雱,所以態度很惡劣。 王雱霍然起身,沈安一把拽住他,罵道:「還真想為了個女人和兄弟翻臉?」 王雱板著臉,剛想說話,外面來了陳洛。 「郎君,子瞻先生……他和幾家房主在一起喝酒,一直到現在……」 尼瑪! 沈安想把蘇軾抓回來,然後用酷刑改掉他的那些毛病。 「喝酒……他別被人騙了,到時候在高價賣房的契書上面畫押,那可就麻煩了。」 「再去看看。」 沈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生氣,要淡定。 「來人。」 「郎君。」 莊老實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沈安吩咐道:「準備現錢,一萬貫。」 「一萬貫……」莊老實有些頭痛,一萬貫銅錢有些嚇人啊! 「調集就是了,要快。」 沈安眯眼看著外面,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叫人出城,讓黃春和嚴寶玉帶十人進城。」 「你這是要準備下黑手?」 趙頊有些興奮,大抵是在宮中循規蹈矩的時日太長了,讓他那顆不安分的心無處安放。出來之後,和沈安這些原先的小夥伴們在一起,他那顆腹黑的心又在蠢蠢欲動了。 莊老實在邊上建言道:「要不晚上讓人把契約給盜了……」 雙方今日就算是定下來,按照時間推算也來不及去官府備案了,也就是說,只要偷了契約,這樁買賣自然就無疾而終。 「不懂裝懂!」王雱冷冷的道:「此等事就該修改了契約,一萬貫修改成自願助學,只要五千貫……」 這個真是夠黑啊! 莊老實相信若非是要取信於人,王雱大抵是一文錢都不準備給那些人。 「這樣不好。」趙頊嘆道:「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虧了就虧了……人要厚道……虧點錢算什麼,等幾個月之後再去找他們理論嘛。」 王雱的眼中有些異彩,覺得自己好像在腹黑上比趙頊要差了些。 虧點錢是不算什麼,咱裝出一副吃虧還高興的模樣,別人暗地裡罵傻子也沒關係,等這事兒過幾個月後…… 呵呵! 到時候讓你連本帶利都吐出來。 莊老實打個寒顫,覺得這些人都是魔鬼。他看向沈安,覺得自家郎君和他們相比,真的是太良善了。 「此事……仲鍼所言甚是。」沈安一開口就讓莊老實絕望了,「做成這筆生意,能讓子瞻得到教訓,所以必須要成,不成都不行。」 他笑了笑,很是純良的模樣,「至於那幾戶人家,高價賣了宅子,那些宗室肯定有話說,會挑刺。時候把事情改頭換面捅給他們,咱們只要虧掉的部分……那些宗室的尿性……」 「貪婪。」趙頊對自己的親戚壓根沒好感,「他們會把那幾家人吃的骨頭都不剩。妙哉,如此借他們的手報仇,好名聲是咱們的,他們卻背了鍋……安北兄大才。」 「哪裡哪裡……」 「……」 莊老實一直覺得自家郎君學富五車,不需要什麼手段就能縱橫汴梁。 可今天他看到了手段。 王雱陰狠,趙頊腹黑,可他們和沈安比起來都要差點什麼。 老奸巨猾…… 是了! 莊老實在糾結著,不知道這樣的郎君是否算得上明主。 「見過管家。」 趙五五過來了,肩膀上站著綠毛,身後跟著覬覦綠毛的花花。 「嗯嗯嗯。」 莊老實鼻子裡嗯了幾聲就當是打招呼了。 「花花快來。」 趙五五被指派去給花花洗澡,可花花卻不大聽指揮,果果就出了個主意,讓她帶著綠毛去。 「鋤禾日當午……娘子母老虎……」綠毛開始了埋汰。 一人一鳥一狗過去了,看著無比的和諧。 莊老實突然一拍腦門,「某這是糾結些什麼呢?郎君老奸巨猾不好?難道要像前面那個傻子,收錢都放在家裡,最後被人一查就查了個一清二楚……」 他的前任主人就是這麼被抓的,然後……那個倒霉鬼不知道還活著不。 他想通了此事,頓時就覺得沈安英明神武,沈家的前途萬丈光芒。 「陳洛回來了。」 陳洛回來了,那臉色就像是出去遇到了鬼。 「這是遇到事了?」莊老實還有心情調侃他。 「有事。」陳洛一溜煙去了書房,正好趙頊準備回去,見他來了就問道:「子瞻在哪?」 「他在路上。」 「回來就好啊!」趙頊覺得人沒事就好。 「子瞻先生……談成了。」 「多少?」沈安在盤算要補多少錢進去。 「加起來不到兩萬貫。」 呃…… 走到門邊的趙頊回身問道:「幾家宅子?」 「四家。」 陳洛覺得自己真的怕是見鬼了,「那四家都不小,若是按照市價,少了三萬五壓根就買不動。小人不知道子瞻先生是如何弄的,只知道他和幾個房主喝了一頓酒,然後還睡了一覺,醒來就辦成了。」 這是…… 趙頊覺得自己怕是聽岔了,「就是喝了一頓酒?」 「對,還請了女伎作陪,最後女伎還想陪……那個啥,被拒絕了。」 這樣的好事咋輪不到我呢? 王雱狐疑的道:「莫不是有什麼內情?」 連沈安都覺得有些不安,「這個便宜佔大了,等子瞻回來問問。」 這下連趙頊都不走了,稍後蘇軾回來,見他們都在,就笑道:「都在啊!正好,晚上喝一頓。」 「先別喝酒。」沈安覺得這廝就是個萬事不掛心的,旁人卻要為他操心,「那個宅子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啊!」蘇軾打個哈欠,懶洋洋的道:「就是和他們喝了酒,某還婉拒了幾個美人自薦枕席的好意……醒來後他們就拿了文書給某看,某看著價錢便宜了許多,就畫押了……那個安北,錢還得你出啊!」 臥槽! 真的是這樣? 「文書呢?」 趙頊覺得蘇軾怕是被騙了,等拿到文書後,就叫了王崇年來,「拿去驗證一番,快去快回。」 嗖的一下,王崇年就消失在眼前。 趙頊滿意的點點頭,覺得喬二那貨的重要性在不斷降低,哪天再弄點新配方給他試試,若是還能扛得住,那就多留他些時日。 「弄酒來。」蘇軾坐下就在叫囂,「某中午卻喝多了,最好的解酒法子就是再喝,那個……仲鍼是要回宮的,遵道要回營,咱們三喝一頓。」 沒人回答他,大家都在等著消息。 蘇軾坐在那裡,沒一會兒就開始打鼾。 中午喝酒對身體不好,副作用大,打瞌睡就是其中之一。 「來了來了。」 王崇年飛奔而來,氣喘吁吁的道:「是真的,只需給錢交割,然後去官府記錄就成了。」 臥槽! 趙頊看著打瞌睡打到嘴角流口水的蘇軾,過去拍醒他,問道:「究竟是怎麼成的?」 別人憑什麼給你那麼大的優惠? 一萬多貫啊! 這不是過家家,而是錢! 蘇軾擦去嘴角的口水,「就是給他們改了幾首詩詞,還有一幅畫……喝酒……沒睡女人……」 眾人面面相覷。 有那麼簡單? 你這是把咱們當傻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