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林寒青突然行到那布衣婦人身前,道:“母親,那劍王可是孩兒的父親嗎?” 那布衣婦人冷漠地說道:“你父親在你生下之前,就棄咱們母子而去,他早已死去了。” 林寒青接道:“娘啊!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爹爹縱然有對不母親之處,還望母親……” 布農婦人怒道:“住口!你是要母親,還是要認父親,你已經長大了,我也管你不了,你自己決定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退到一側,噤若寒蟬。 劍王緩緩掃掠了李夫人等一眼,只見每人的眼神中,都充滿著怨毒仇恨,心知這些人個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當下談談一笑。道:“在我未死之前,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李夫人道:“你說吧!” 劍王道:“我死之後,咱們這一代的恩怨,應該就此結束,希望你們能和衷共濟,別再彼此為仇。” 李夫人道:“我們妹妹間的事,不用你費心了。” 劍王哈哈一笑,道:“好,讓我向拙荊辭別。” 緩步行到劍王妃的身前,突然雙手齊出,點了劍王妃和劍王子的穴道,伸手拉起半截斷劍,道:“我不點他們母子穴道,他們勢將出手阻攔於我。” 突然斷劍一揮,斬下右手。 一股鮮血,疾噴而出。 劍王神色自若,撿起猶在跳動的右手,遞給李夫人道:“奉上右手。” 李夫人別過臉去,道:“丟在地上。” 劍王微微一笑,丟了右手,望著那布衣婦人,道:“你要等等了。” 揚起斷劍,在口中一絞,滿口牙齒,和舌頭盡落,鮮血由口中湧出,灑落草地上。 劍王撿起斷舌,投向羽衣道姑。 那羽衣道姑伸手接著,托在掌心。一閉雙目,流下了兩行淚水。 抬頭看去,只見劍王已挖了一隻右眼,投向斷劍夫人。 斷劍夫人接著一隻眼珠,突然失聲而哭。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之後,半截斷劍,已指向心窩之處。 林寒青大喝一聲:“夠了。” 直向劍王撲去。 劍王一抬右腿,踢在林寒青的前胸,這一腳勢道雖然惡猛,暗勁卻極緩和,林寒青身子一搖,坐在地上,原來竟被劍王踢中了穴道。 就在林寒青坐在地上的同時,劍王手中斷劍,已自破開胸膛,心肝流出。 日光下,只見劍王一隻左目,在滿臉滿身鮮血中閃動,望著布衣荊釵的婦人。 只聽那布衣婦人高呼一聲:“林郎。” 疾向劍王撲去。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破胸之後,仍然站著不倒,全憑數十年深厚的內功支撐,吃那布衣婦人一撞,哪裡還能站得住,一跤跌摔地上。 李夫人、羽農道站、斷劍夫人,齊齊奔近劍王身側,環圍四周。 劍王振起精神,用左手蘸著自己胸中鮮血,在李夫人白衣上寫道:“讓她們母子回南海。” 李夫人點點頭,流下淚來道:“林兄放心,小妹遵命。” 劍王又在那布衣婦人衣服上寫道:“鮮血償情債,一心酬知己。” 布衣婦人哭道:“林郎你何苦認真……” 哭聲大拗,難再接言。 劍王指蘸鮮血,又在那羽衣道站衣服上寫道:“代子求婚,卿女配寒青。” 羽衣道姑含淚點頭,道:“他們原本是天生的一對,我會替他們做主。” 劍王全身一陣顫動,又蘸血在斷劍夫人衣服上寫道:“一目酬情消卿,可憐天涯浪子心。” 斷劍夫人淒然道:“未見君之面,恨君入骨深,見君血淚字,憐君比恨深。” 劍王突然一鋌而起,抓住了那布衣婦人右手,閉目而逝。 布衣婦人把劍王抱在懷中,哭道:“林郎,林郎。” 哭聲響蕩在青翠的山谷中,夾著那聲聲慘叫,當真是情天誰可補,草木同含悲。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李夫人拭去臉上淚痕挽起那布衣婦人道:“二妹,人死不能復生,哭也無用,善後要緊。” 布衣婦人強忍悲苦說道:“我自度去武功之後,此心早已枯萎,林郎挖心酬情,小妹豈能負他,我要結廬伴他之墓,了此殘生,小兒寒青有勞姊姊照管了。” 扛起劍王屍體,大步向前行去。 斷劍夫人道:“小妹送你一程。” 緊隨布農婦人身後而去。 李夫人望了那羽衣道站一眼,道:“三妹,這結局太淒涼了,咱們為令愛和二妹公子,趕辦一場喜事如何?” 仰起臉來,長長葉了一口氣,道:“黃山世家維持武林正義的大任,到此為止,姐姐也要卸去仔肩了,林寒青如得白惜香為妻相助,今後三十年,江湖上可望有一個寧靜局面,咱們這一代恩怨糾結,痛苦了二十年,下一代應該是一個清平世界、歡樂人生,我要使他們各有所歸比翼碧空,俠侶天涯。” (全書完結) |
一五九 那女婢道:“林和公先把小婢打敗,再請我家姑娘出戰不遲。”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天雷三掌、乾坤一劍的威力如何,只好在這丫頭身上試試了。當下說道:“姑娘小心了。” 呼的劈出一掌。 那女婢眼看林寒青劈來掌勢,十分奇幻,竟是瞧不出來龍去脈,又呼向左側閃去。 林寒青右掌一轉,蓄蘊於掌中的內力,突然發了出去。 但見那女婢尖叫一聲,飛出五步,仰面跌倒,手中長劍,也脫手而去,直飛到兩丈開外。 林寒青料不到天雷掌竟是有如此成勢,不禁微微一呆,凝目望去,只見那女婢七竅流血,早已氣絕而逝。 林寒青搖搖頭,嘆息一聲,道:“西門玉霜,你讓這些武功平庸之人,出來替你送死,不覺得太過殘酷嗎?” 這驚人的一擊,登時震驚全場,連那李夫人不禁回目相顧,全場中人,竟是無一人能看出他用的什麼武功。 西門玉霜緩緩站起身子,道:“白惜香果然有過人之能,居然能在這短時間中,使你有此成就。” 語聲微頓,又道:“但她也害了你,你本可不死,但現在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知她武功高強,如是當真的要殺自己,那只是舉手之勞,但勢成騎虎。明知非故,亦不得不振作起來,當下一挺胸,道:“姑娘不用誇口,目下鹿死誰手,還難預料,姑娘勝了在下之後,再行誇口不遲。” 西門玉霜口中雖然託大,但她適才目睹那林寒青掌斃女婢的手法,心中亦不禁為之駭然,略提真氣,冷冷說道:“小心了!” 突然一掌拍了過來。 這一拿出手奇快。林寒青只覺眼睛一花、一片掌影,已罩住前胸十餘處大穴要害,不禁心神大駭,掌勁外吐,發出了天雷掌力。 這奇奧的武功,不但變化奇幻,而且一遇阻力,掌勁既自然外吐,只聽波的一聲輕響,滿天掌影,盡皆斂收,西門玉霜面色鐵青的倒退三步。 林寒青一掌擊出,第二招連環出手,欺身攻上。 西門玉霜伸手一擋,林寒青突然一轉,正擊在她左臂之上,但聞格地一聲,西門玉霜左臂軟軟垂了下去。 原來她左臂已為林寒青掌力擊斷。 西門玉霜冷哼一聲,疾退一丈,右手一揮,拔出一支短劍,嬌叱聲中,白芒疾閃,連人帶劍直撞過來。 她出手劍勢奇快,快得林寒青來不及思索拒敵,倉促間拔出短劍迎了上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擊的脆鳴之聲響過,西門玉霜向後退了三步,滿身鮮血。右手倒提短劍,肅然而立。 再看林寒青時,只見他滿頭大汗,喘息不停,似是疲累無比。兩人交接這一招,快速絕倫,四周群豪大都未看清楚。 但那冠絕一代的劍王,卻是瞧的一目瞭然,只見他緩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側,說道:“孩子,這一劍可有名字嗎?” 林寒青喘著氣,答道:“乾……坤……一劍。” 劍王哈哈大笑,道:“夠了,夠了,你再有十年火候,天下決無人再強得過你了。” 西門玉霜身子搖了兩搖,高聲笑道:“白惜香,你縱勝了今日之戰,但與會之人,亦將是屍滿此谷,血流成渠的慘局。” 劍王突然把手中長劍,插在林寒青身前地上,道:“我愧有劍王之舉,願以此劍相贈。” 目光轉到西門玉霜的臉上,道:“你是梅花門西門奉的女兒?” 西門玉霜道:“不錯。” 她傷處流血甚多,染濕了整個的衣服,但神色鎮靜,氣度威嚴,似是根本未把傷勢放在心上。 劍王淡淡一笑,道:“你不想為父母報仇嗎?” 西門玉霜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可不報?” 劍王哈哈一笑,道:“為父母報仇,乃是盡人子孝心,不過,那西門奉並不是你的父親。” 西門五霜呆了一呆,道:“你胡說,我身世清白,都有乳娘告我。” 劍王微微一笑,道:“西門奉何許人物,豈能生出問這般冰雪明的女兒?” 西門玉霜道:“依你之說,家父何人?” 劍王道:“自然是我劍王了。”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駭然,西門玉霜呆了一呆,嬌聲叱道:“你滿口胡言。” 右手一揚,數過銀虹,激射而出。 劍王也不閃避,只聽數聲嗤嗤之聲,四把短劍,盡刺入劍王身上,鮮血順劍滴下。 西門玉霜愣了一愣,道:“你為問不閃避?” 劍王道:“她們各要我身上一物,你代令堂刺我幾劍,豈不應該?” 西門玉霜柳眉一皺,道:“你說的當真嗎?” 劍王右手緩緩從懷中摸出半個玉環,道:“你如有半個玉環,那就不會錯了。” 西門玉霜接過半個玉環,瞧了一陣,也緩緩從懷中摸出了半個玉環,合在一起,仔細瞧去,只見上寫:“劍王之女”四個字。 劍王長嘆一聲,道:“你信了沒有?” 西門玉霜突然掩面而哭,放腿向前奔去。 李夫人冷峻的臉色,籠罩了一層白氣,道:“你當真是造孽無數。” 白惜香低聲對李中慧道:“大劫已消。餘下的都是我們幾家的私事,要他們散去吧!” 李中慧微一點頭,高聲說道:“大劫已過,諸位出不用留此,各自歸山回府吧!” 環布在四周的群豪,原想這一場大戰之下,定當是血流成河,屍堆如山。沒有幾人想到還會活著離此。卻不料竟是這樣一個結局,李中慧一聲令下,群豪上時紛紛起身而去。 斷劍夫人望著西門玉霜帶來的人手,道:“你們也散了吧!” 西門玉霜一走,群龍無首,斷劍夫人一言提醒,隨來之人,立時起身追隨群豪而去。 雲集在萬松谷的千餘高手,片刻間走的只餘下十幾個人。 白惜香款移蓮步,行到那道姑身前,盈盈拜倒,道:“母親啊!可要認女兒嗎?” 道道站珠淚雙流,緩緩扶起白惜香道:“你起來,站開去,我要助你李伯母,和天下第一負心薄情人,清算舊帳。” 劍王搖搖頭道:“不用你們動手,我答應的東西,定然會一一奉上!” 李夫人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二十年來的武林恩怨,完全集中在你一人身上發展,你夠榮耀,也夠慚挽,多少恨事,都由你一手造成。” 劍王仰天打個哈哈道:“也許你們認為我這些年來,生活的很快活。” 黯然嘆息一聲,接道:“你們還有一個可以去恨的人,我卻是連一個可恨的人,也是沒有,回首前塵,盡屬恨事,創痛,這悠長的二十年,當真是如坐針氈,如火焚心這一份痛苦,你們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
一五八 右手突然一抬,手中一截斷劍,直向李夫人前胸刺去。 李夫人迎戰斷劍夫人似是十分謹慎小心,不似對付程石公時那樣大而化之,左手匕首一揚,迎向劍勢。 斷劍夫人右手劍勢未收,右手中一截斷劍,卻隨著攻了出來。 李夫人柳眉徽聳,左手匕首遞出,迎了上去。 兩截斷劍,一對匕首,無聲無息的觸接一起,凝立不動。這兩大高手相搏,竟無一招一式變化交接,一開始,就以上乘內功比拚。 兩人相對而立。匕劍相觸,看上去哪裡像是在比武拚命。 但在場中人,大都是武林高手,心知兩人這一戰,是異乎尋常的揮劍搏擊,但那沉寂中,卻潛蘊著無比的凶險,生死之分。決定一剎那間。 數百隻眼睛凝注在兩人身上。 只見斷劍夫人和李夫人身上的衣著,無風自動。波紋蕩漾,李夫人臉色慘白,眉宇之間,白氣蒸騰,汗水滾滾而下。 再看斷劍夫人滿臉都佈滿紫氣,汗水濕透整個衣服。 李中慧似是已瞧出了情勢不對,低聲對白惜香道:“白姑娘,情形有些不對,家母似是已經很難支持下去。” 白惜香道:“告訴林寒青要他出手,別人無法解救。” 李中慧奇道:“林寒青?” 白惜香道:“不錯,只有他有此能耐,快些告訴他。” 說話之間,突見一條人影,躍入了場中,正是那南海劍王。 只見他一翻腕,抽出一柄長劍,揮手劈出一劍,寒光閃處,李夫人和斷劍夫人手中的匕首和斷劍,齊齊斷去。 劍王動作奇快,右手一劍斬斷兩人手中兵刃之後,棄劍於地,雙手一齊伸出,點中了兩人穴道。 只見李夫人和那斷劍夫人,身於一錯,各自跌掉地上。 劍王雙手齊出,又同時拍活了兩人穴道,道:“你們兩人再打下去。也是個同歸於盡之局,不用再打了。” 李夫人冷冷地望了劍王一眼,道:“你用哪隻手點了我的穴道?” 劍王道:“我用右手。” 李夫人道:“那隻手拍活了我的穴道?” 劍王道:“也是右手。” 李夫人道:“好!那你就把右手斬下來。” 只聽一個冷厲的聲音,道:“不行!要他和程石公一般,挖出心來瞧瞧!”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布衣荊釵的婦人,帶著一個羽衣道姑,直向場中行來。 林寒青看那布衣婦人,正是母親,不禁心神一震,霍然站了起來。 白惜香及時才回過頭來,急急說道:“快坐下去,大敵當前,你不能驚擾他們。” 她一向為人柔和,這幾句話卻是說的聲色俱厲,林寒青呆了一呆,緩緩坐了下去。 劍王目光轉動,打量了那布衣婦人一眼,又望望那羽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們三妹妹還在一起。” 李夫人冷冷說道:“你用右手碰我,斬了右手,該是不該?” 劍王點點頭,道:“應該。” 布衣夫人道:“你負情薄倖,在我身懷有孕之時,棄我而去,該不該挖出心肝?” 劍王點點頭道:“也是應該。” 那羽衣道始緩緩說道:“你害我們三妹妹,變臉反相,相互仇恨二十年,全是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為患,甜言蜜語,騙我救你出險,你卻點我穴道,棄我荒山,不顧而去,致我為人所乘,該不該割了你的舌頭?” 劍王道:“應該,應該。” 斷劍夫人突然接道:“你那勾人魂魄的眼睛,害我背離師門,師父一氣而絕,該不該挖了你的眼睛?” 劍王頷首笑道:“好吧!我的手、眼、舌、心都有人要,決然是不能活了。” 李夫人道:“你罪惡深重,造孽無數,早就該死了。” 劍王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看將起來我這一生之中,是沒做過一件好事了。” 布衣夫人道:“好事未做,壞事做完,上天無眼,怎的還讓你活在世上!” 只聽一聲大吼,道:“幾個臭女人,離村丈夫遠些。” 聲音粗壯,有如虎吼,劍王妃邁著大步,全身肥肉顫動,臉色鐵青的奔向場中。 劍王回顧了劍王妃一眼,搖頭說道:“你不用急,她們個個恨我入骨,決不會搶走你的丈夫。” 目注李夫人等嘆道:“我自知一身風流罪惡。特地遠行南海,找了一位奇怪奇醜的女人,日夕相伴。二十多年來度日如年,這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李夫人道:“不夠,你應零遲碎剮。” 劍王道:“少年無心作惡,但卻種惡如山,老而閉門思過,有如萬蛇噬心,這日子我也不要過了,你們要的東西。我那將一一奉上,不過,在我未死前,要為武林做一件好事。” 突然一伏身,撿起了地上的長劍,道:“西門玉霜,老夫要為武林除害,你是自絕而死?還是要和我動手?” 西門玉霜道:“她們昔年都自願就不,你何錯之有,不用如此深責自己了。” 林寒青心中已八分瞭然眼下劍王。就是目己的生身之父,但情勢複雜,竟不知該如何排解,轉臉看去只見白惜香亦是珠淚輕彈,望著那道姑出神,心中大感奇怪。道:“白姑娘此刻我該如何?” 白惜香道:“你出去,先向西門玉霜挑戰。” 林寒青道:“我如何是她之敵?” 白惜香道:“天雷三掌、乾坤一劍,都足以置她死地,放心出戰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站起身子,直向場中行去。 李夫人、劍王、斷劍夫人、再加上一個布衣荊釵的婦人。一個羽衣道姑,構成了複雜的恩怨,這幾人又都是二十年前叱咤江湖,風雲一時的武件大高手,只看得在場群豪個個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林寒青大步行入場中,高聲說道:“西門玉霜,前面幾陣都是幾位老前輩出手,這一戰在下向姑娘挑戰,你可敢和我動手嗎?” 他這高聲挑政,才驚動到群豪,數百雙眼睛一齊向林寒青投注過來。 西門玉霜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你要和我動手?” 林寒青道:“不錯,不知你敢否應戰?” 劍王回顧了林寒青一眼,不禁一呆,緩緩問道:“閣下……” 那人布農婦人厲聲說道:“不許和他說話。” 劍王嗯了一聲,果然不再多言。 西門玉霜舉手一揮,身後一個女婢,急急奔了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西門玉霜道:“你替我會會那位林大俠,不過,只許傷他,不許殺死。” 那女婢應了一聲,抽出長劍,行到林寒青前前,道:“林相公請先出手。” 林寒青道:“你不是我的敵手,我要西門玉霜出戰。” |
一五七 他這嘯風杖法,乃武林中杖法一絕,施展開來,有如狂風怒嘯。威勢十分的驚人。 李夫人白衣飄飄,整個身軀都籠罩在杖影之下。 程石公杖勢沉重猛惡,只要被掃中一下,勢必要重傷杖下不可。李夫人被困於杖影之中,隨時在死亡邊緣之上,只看得全場群豪個個驚心不已。 雙方惡鬥了數十個照面,程石公掃去了一百餘杖,李夫人始終一招末還,程石公竟是無法傷得那李大人。 激鬥之中,突見李夫人身影連間,巧妙無比的脫出了程石公的枚影,冷冷說道:“住手!” 程石公停下手中鋼杖,道:“什麼事?” 李夫人冷漠的說道:“你還不想認輸嗎?” 程石公略一沉吟,道:“還未分出勝負,你如有本領,儘管出手傷我。” 李夫人冷冷說道:“我不能出手還擊。” 程石公心中暗道:“難道她還念我著年追求於她的一番情意嗎?” 他心中胡思亂想,臉上亦是陰晴不定。 李夫人何等聰明,瞧他臉色,已知他在胡思亂想,當下冷笑一聲,道:“我只要一出手,就沒有你的命在了。” 程石公心中亦知難是李夫人敵手,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攸關,自是難以忍得下這口氣,當下說道:“難道你這幾句話,就能把老夫唬住嗎?” 程石公緩緩舉起手中鋼杖,道:“你亮出兵刃吧!” 李夫人道:“不必兵刃,我在三招之內就可殺你,我已手下留情,二番五次相勸,你執意不聽,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程石公似是也動了怒火,冷哼一聲,道:“難道你認為老夫數十年的修為,只此而已嗎?” 李夫人道:“你儘管施為!” 程石公高高舉起手中鋼杖,那慘白的臉上突然間如雲如霧,佈滿了一層白氣。 李夫人凝神而立,一雙清澈的眼神,盯注程石公的鋼杖之上。 只見程石公臉上白氣愈來愈濃,手中鋼杖緩緩向下落來。 李夫人仍然是凝立不動,望著那緩緩落下的鋼杖。 程石公下落的鋼杖,將近李夫人兩尺左右時,陡然加快,以閃電奔雷之勢,直向李夫人頭上擊去。 原來,他下擊鋼杖,含蘊著無數精妙的變化,李夫人只要縱身躍避,鋼杖也將隨著李夫人躍避之勢,變化追襲,哪知功力深厚、鎮靜逾恆的李夫人,竟然是有著無比的沉著,肅立不動。 程石公算計那鋼仗尺寸,已到了李夫人無法閃避之時,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下擊落。 全場之人,無不心神一震,擔心李夫人無能避開下擊一杖。 就在那鋼技下落的同時,李夫人突然身於向前一滑。向前栽去,右手抬起,點向耶程石公的右肩。 這變化快速絕倫,快得無法使人看得清楚。 但見人影交錯一閃,李夫人疾如電火一般,掠著程石公身旁而過。 程石公突然鬆開了手中鋼杖,蓬然一聲,擊在地上,插入地中兩尺多深。 李中慧對母親極是關心,凝神看去,只見那李夫人神情冷肅,雙頰間微泛紅暈,全身衣著微微顫動,顯然,兩人這一招交手,李夫人出了全力。 再看程石公時,雙目中神光遲滯,呆站了良久,才緩緩轉過頭去,望著李夫人緩緩說道:“十餘年前我敗在九十九招上,想不到,數十年,我竟然接不了你一招。” 李夫人道:“我也出了全力,你雖敗猶榮,我傷你時手下留情,只要你從今之後,不再練武,那傷勢就不會發作,你已屆古稀之年,還爭什麼名利,青山綠水,安享餘年,才是應該,你可以去了。” 程石公淒然一笑,道:“這數十年來我一直被一股求勝的勁力,支持著我,想不到越練越不行了,今天勝你無望,又難於親近芳澤,活在世上,那也是無味的很。” 左手一探,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接道:“你還記得這把匕首嗎?” 李夫人神意冷峻,默然不語。 程石公哈哈大笑,道:“這把匕首,是寄貼所用,那貼上警告於我,如我再糾纏於你,你就要用這把匕首挖出我的心來。此物雖非信物,但卻經你之手,老夫一直珍貴收藏,今日叫你如願以償,看看我程石公的心肝。” 言罷,左手加力,自破胸膛,心臟肝肺,破胸而出,程石公揮刀在胸中一絞,心肝盡落實地。 這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只瞧得四面樣豪,個個屏息凝神,鴉雀無聲。 程石公身子一晃,倒地死去。 李夫人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西門玉霜你看到嗎?” 西門玉霜道:“看到什麼?” 李夫人道:“老一輩的武林高人,一個個都不復當年豪氣,你可知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道:“在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此理千古不易。” 李夫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如此執迷不悟,咱們也不用談了。你所仗恃的人,已經四傷其二,你還有什麼能耐,能操必勝之機?” 西門玉霜緩緩說道:“不勞夫人為我擔憂。” 李中慧默察那西門玉霜的神情,確無擔憂之狀,心中暗道:看來她是若有所持了。 只見斷劍夫人緩緩站起,一臉嚴肅。直向場中行去。 李夫人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斷劍夫人的胎上,也是一語不發。 斷劍夫人行到李夫人身前五尺左右,停了身來道:“我今日如若戰死,勞請把我屍體焚去,我不願把遺體留存人間。” 李夫人道:“難道你一定要分出生死嗎?” 斷劍夫人道:“嗯!咱們之間,很難並立江湖。” 李夫人口齒啟動,低言數語,斷劍夫人卻苦笑一下,默不作聲。 她聲音過低,全場中人,都聽不到她說的什麼。 李中慧回頭過來,道:“白妹妹,你一向才慧過人,可知我母親說的什麼?” 白惜香道:“我知道,她們在談過去的事,那事情同斷劍夫人有關……” 話還未完,場中形勢已變,斷劍夫人已從懷中撥出兩截斷劍,雙手各執一截,說道:“昔年我敗你手中,自行折劍立誓,必要以這斷劍勝你。” 李夫人一皺眉頭,欲言又止。右手緩緩從白衣中摸出兩支匕首,道:“你出手吧!” 斷劍夫人道:“小心了。” |
一五六 西門玉霜望著天鶴立人遠去的背影,亦不禁有些黯然之感,想到適才一番情景,竟然一派宗主死亡,一代奇人斷臂…… 只聽程石公沉聲說道:“老朽來此,全為了斗那李夫人,西門姑娘再不叫她出陣,老朽再難忍耐了。” 西門玉霜四顧一眼,仍不見那李夫人的蹤影,當下說:“李盟主。” 這一聲呼喝,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使全場哀傷氣氛,陡然一掃而光,使群豪驚覺到仍然在危惡的環境之中,血戰和死亡的慘劇,仍然要不斷上演。 第一陣是第一流高手的相搏,使場中很多人知難收藏,不敢再作出戰之想。 李中慧緩緩站起身來,說道:“西門姑娘有何見教?” 西門玉霜道:“雙方高手,不下數百人,如若每一個人都要出手,只怕咱們要打上三天三夜。” 李中慧道:“不錯,西門姑娘有何高見?” 西門玉霜道:“我想指名挑戰,不知李盟主是否可以答應?” 白惜香低聲說道:“能答應她,咱們要自作主張。” 李中慧微一頜首,高聲對西門玉霜道:“姑娘可以指名,但答不答應,是小妹的事了。” 西門玉霜道:“第一戰雙方都是高手出戰,第二戰,自是不能弱於第一戰了。” 李中慧道:“你說吧!” 西門玉霜道:“在下久聞令堂乃武林中公認的第一流高手,因此,我想指名令堂出戰。” 李中慧道:“這個,小妹……”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接道:“你不用為難。” 李夫人一身白衣,緩步而出。 她雖是已屆中年,但看上去仍是玉容如花,只是豔芳桃李,冷若冰霜,看上去有一股冰冷之氣。 只見她緩步走向草坪之中,停了下來,冷冷說道:“哪一個和我動手?” 程石公、斷劍夫人,齊齊站了起夾,爭向場中行去。 西門玉霜一皺眉頭,道:“兩位且慢。” 斷劍夫人道:“程萬公不是她的敵手,還是我去吧!” 程石公怒道:“你怎知老朽不是她的敵手呢?” 斷劍夫人道:“你那幾招嘯風杖法,如何能是那李夫人的敵手?” 程石公冷笑一聲,道:“那等敗了之後,你再出手不遲。” 縱身一躍,飛入場中。 斷劍夫人亦要搶出場去,卻被西門玉霜伸手攔住,道:“他不是李夫人的敵手,百招之內,可能就要落敗。你難道還怕報不了仇嗎?” 斷劍夫緩緩坐了下去,說道:“如是咱們連敗了兩陣,豈不挫了銳氣。” 西門工霜道:“不要緊,我已有備而來,多敗幾陣,也不會鬆懈我們的鬥志。” 斷劍夫人不再多言。 凝目向場中望去,只見程石公手握鋼杖大步在行到李夫人的身前,舉起手中剛杖,玲玲說道:“你還認得老夫嗎?” 李夫人冷冷說道:“程石公。” 程石公道:“不錯。” 兩道目光逼往在李夫人的臉上。緩緩說道:“咱們昔年的過節,你還記得嗎?” 李夫人冷冷說道:“記得很清楚。” 她每一句話抽那麼短促明朗,生恐多說了一個字。 程石公冷冷悅道:“你既然記得很清楚,那就請亮出兵刃吧!” 李夫人冷冷說道:“我就用一雙手對你嘯風杖法,你可以出手了。” 程石公怒道:“好,老朽伊要瞧這幾年來,你武功有了多大進境?” 呼的一杖,兜頭劈下。 李夫人衣袖一拂,輕巧絕倫的閃避開去。 群豪只見她衣袖拂動,卻不知她如何閃避過了一擊。 程石公一杖劈空,立時一掛腕,收回了杖勢。橫裡一杖掃了過去。 這一擊凌厲無匹,帶起了一股強凌的嘯風之聲。 李夫人雙肩微微一晃,不退反進,疾如電火,掠著程石公身側而過。 程石公大喝一聲,手掄鋼杖,幻起了漫天技影,當頭罩落。 李夫人身軀連晃,亦起無數的身影,在程石公那杖影之下,轉了一陣,才陡然退了出去。道:“住手。” 程石公收住鋼杖,道:“你還有何話說?” 李夫人道:“你難道還不認輸嗎?” 程石公道:“還未分出勝負,老夫哪裡輸?” 李夫人冷冷說道:“我已手下留情,瞧瞧你的左臂吧!” 在場群豪大都不知內情,聽得那李夫人之言,齊齊凝目望去。 只見程石公左袖之上,裂了兩個洞口,對穿而過,也不知是何物所傷。 程石公瞧了那衣袖洞口一眼,手橫剛杖,沉吟不語。 如以武林規矩而論,這等情形之下,那程石公應認輸服敗才是。但此刻情勢,又和一般比武不同。衣袖破裂,盡可再戰。 斷劍夫人冷笑一聲,道:“程石公,我早說過你不行,你偏偏不信,此刻可以認輸了吧?” 程石公聽得斷劍夫人相激之言,突然大喝一聲,揮動鋼技,直向李夫人攻了過去。 |
一五五 桑南樵擊斃了飛襲近身的蜈蚣,立時欺身而上,直向那五毒宮主攻去,立掌如刃,橫裡削去。 五毒宮主疾退步,左下還了一招。 桑南樵冷冷說:“你當年創立五毒宮,為害武林甚多,今日就是你惡貫滿盈的償命之日。” 說話之中,已然連續劈出八掌。 五毒宮主被迫連連向後躍退,險險把八掌避過,還了兩拳。 桑南樵攻勢凌厲,連環掌勢中,夾帶著奇幻莫測的擒拿手。 激鬥間,突然桑南樵大喝一聲:“著!” 蓬然一掌,擊在那五毒宮主左臂之上。 這掌落勢甚重,那五毒宮主,一條左臂登時被桑南樵一掌震斷。 五毒宮主冷哼一聲,右手一拍,拍向桑南樵的前胸。 桑南樵左手一揮,硬接一擊,砰然大震對中,把那五毒宮主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他雖一掌擊退了五毒宮主,自己卻冷哼一聲,也向後退了兩步。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桑南樵左腕之上,垂著一條金色小蛇,目光下蛇身閃閃發光。 這驚心觸目的變化,只瞧得全場群豪,都不禁為之一呆。 蛇口中細尖牙齒,深嵌在桑南樵左腕肌肉之中, 只聽一個高昂高音叫道:“那是至毒無比金線蛇啊……” 桑南樵低頭瞧瞧腕上金蛇,突然大喝擊,直向五毒宮主撲去。 五毒宮主眼看桑南樵直撲而下,來勢兇猛無比,獨目中神光如電,直射過來,不禁心中一寒,右手立掌,封擋掌勢。 只聽波的擊響,竟把桑南樵的掌勢封住。 哪知桑南樵右腳悄無奇息的踢了出去,正中五毒宮主的前胸。 這一腳的力道,重逾千斤,五毒宮主被踢得整個飛了起來,七竅流血,氣絕而逝。 桑南樵擊斃強敵之後,突然轉過身子,各手深入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揮手一刀,生生把一條左臂齊肘切了下來。 那金錢蛇奇毒無比,桑南樵被蛇咬中之後,又未及時運氣閉穴,卻先行默這神功擊斃強敵,蛇毒早已循臂而上,越過肘間。 桑南樵一看肘間血色微微帶紫黑,右手一揮,匕首直飛而出,深入草地之中。高說道:“那位有刀劍借老夫一用。” 林寒青突然一躍而起,拔出參商劍遞了過去。 桑南樵接過短劍,道:“好劍。” 右手一揮,又把餘下的半條左臂,齊肩斬去。 毒蛇噬腕,壯士斷臂,武林中並不稀奇,但像桑南樵這般,連斬兩次的,那卻是絕無僅有的了,只瞧得四面群豪個個目眩神迷,心為之折。 桑南樵斷臂之後,緩緩把手中短劍。交給林寒青,大步行到李中慧的身前,道:“老朽不使盟主失望,管你除去強敵,實現了對你承諾之言,未負老教主遺言,如今老朽左臂已殘,已然無能再戰。老秀就此別過了。” 也不待李中慧回答,轉頭就走。 李中慧望著那桑南樵的背影,要待出口呼叫,卻為白惜香攔阻,道:“讓他去吧。” 桑南樵大步行去,經過之地,群豪紛紛讓道,片刻間行出場外消失不見。 這一陣就鬧出一個死亡,一個斷臂的慘局,但算起,卻是李中慧這方勝了一場。 西門玉霜望了五毒宮主,仰臥在地上的屍體道:“久聞五毒宮主習的奇毒武功,這死不知是真是假?” 站起身子,行到旁側,伸出右手,按在五毒宮主的胸口之上,片刻之後,站起身子,道:“抬下去。” 只聽一聲大叫,一個人大步跑了出來。 李中慧轉頭看去,只見天鶴道長大步行入場中,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人出來作甚? 只見天鶴道長,急步奔到五毒宮主身側,道:“放下她的屍體。” 原來已有兩個黑衣大漢應聲奔了出來,抬起了五毒宮主的屍體。 兩個大漢微微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天鶴上人雙手伸了出去,道:“還給我。” 兩個黑衣大漢望了西門玉霜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交給他。” 兩個黑衣大漢緩緩把五毒宮主交到天鶴上人的手中。 天鶴上人接過五毒宮主的屍體,雙目中突然流下淚來,晶瑩的淚珠,灑落在五毒宮主的屍體上。 天鶴上人大步行到李中慧的身前,道:“貧道原擬相助盟主除她,但如今她已死在了桑南樵的手中,貧道留此,也無法相助盟主了。” 李中慧道:“老前輩可是要走嗎?” 天鶴立人道:“不錯,貧道要回到連雲廬去,埋葬下她的屍體。” 李中慧心中暗道:此人不男不女,不知是那天鶴上人的什麼人? 心念一轉,口中卻問道:“老前輩,這位五毒宮主。和老前輩可是多年好友?” 天鶴上人沉吟了一陣,道:“她已經丟了性命,貧道還要什麼名譽,她乃貧道昔年結髮之妻。”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人人都知道天鶴上人是一位三清。而已道行深遠,盛名清高,想不到他還有結髮之妻。 李中慧怔了一怔,道:“老前輩何不早言,晚輩亦可早些招呼那桑老前輩一聲,那就不致於傷她性命了。” 天鶴上人道:“她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也沒有什麼可以悼惜的了。” 李中慧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既然一定要走,晚輩也不留你了。” 天鶴上人道:“她本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只因一點誤會,負氣而去,想不到她竟然投身在五毒宮。繼承了五毒宮主的衣缽。” 言罷,轉身大步而去。 |
一五四 李中慧眼看雙方形成了僵持之局,淡淡一笑,道:“西門姐姐你既然不願冒險,這位五毒宮主似是亦無冒險之心,不如到外面比武場中,雙方在數百英雄的注意之下,大家各憑所學,比試個勝負出來。” 五毒宮主接口說道:“李盟主說的不錯,既然決定打了,那就不如在比武場上,打個明白出來。” 西門玉霜原想在離開大廳之前,先把白惜香傷在手下,然後再在比武場中,放手殺幾個武林高手,威震全場之後,趁機再籠緒一部分群豪,再放手收拾黃山世家,不肥一舉間報了父母之仇亦可借此機會,登上武林霸主之位。 哪知事與願違,白惜香過度的沉著,竟然使五毒宮主縮手不戰。 西門玉霜冷冷對白惜香道:“白妹妹,這代價付的太大了,以後,還望能小心一些才是。” 白惜香臉上豔紅如霞,微帶慍意地說道:“我雖是不願殺人,但你如是逼得我非殺不可,那只有殺幾個讓你瞧瞧了。” 一個面色蒼白,嬌弱不勝的大姑娘,此刻間卻突然變的無比堅強。雙目中精光湛湛,氣勢逼人。 西門玉霜是何等人物,已從白惜香的氣勢之中,瞧出她並非是虛言恫嚇,能否在反擊之中,一下子致人死命,雖然難說,但她確已練成了一種武功。 當下高聲喝道:“住手!” 四個女婢依言停下手來,神、煞、鬼、魂也都停手不戰。 西門玉霜道:“咱們先到比武場去。” 當先向廳外行去,心中卻在盤算著,目下情勢演變,如是不能明裡取她之命,只有暗中下手了。 所謂比武場,只是大廳外一個空廣的草地,擺了一些椅子,用繩子圍了起來,中間空出一片空地。 四周已經坐滿了人,雙方的人手,已排得經渭分明。 李中意欠身一禮,道:“西門姊姊請到上面坐吧!” 西門玉霜流目四顧了一眼,緩步走到正西方位上,坐在首席之位。 斷劍夫人、五毒宮主、程石公等,依序入座。 這時,雙方都已各就其位。李中慧率領著集會於黃山世家的群豪,分坐於正東方位之上。 在兩批高手之間,有一座空敞的草坪,就是雙方比武場了。 李中慧望了白惜香一眼,道:“白姑娘可要和姊姊坐在一起?” 白惜香點點頭,道:“我如離你遠了,你如何去對付那西門玉霜?” 正為難間,桑南樵越眾而出,道:“李盟主。” 李中慧心中暗道:此人出打頭陣,那是再好不過。當下說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桑南樵道:“老夫願打第一陣。” 李中慧道:“如非老前輩自願出戰第一陣,本座卻不敢派老前輩出手。” 桑南樵道:“盟主言重了。” 李中慧道:“恭祝老前輩先挫敵鋒。” 桑南樵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緩步行入場中,道:“一個殘廢的老朽之人,哪一位願和老朽動手。請下場賜教。” 西門玉霜萬沒有想到第一陣,對方竟然派出了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出來,一時之間,竟然派不出拒敵的人手。 流目四顧己方之人,竟然沒有一個自願挺身應敵。 西門玉霜目光移注到五毒宮主的臉上,緩緩說道:“宮主和這位老英雄心中早有過節,你去接他兩招如何?” 五毒宮主緩緩站起身,步向草坪之中。 西門玉霜高聲說:“彼此之間,為敵動手,稍有失閃,難免死亡,而且各有所長,宮主不用拘束一種形式勝敵。” 她心知那五毒宮主,滿身毒物,又怕她在天下英雄注視之下,不肯施展求勝,故而特別提醒於他。 桑南樵獨目中神光閃閃,逼住五毒宮主的臉上道:“你一生役使毒物,竟能在天下武林中別樹一幟,自成一方門派,想來亦非容易的事,但為惡甚多,劣跡彰著,那是死有餘辜了。” 五毒宮主冷冷說道:“你先勝了我,再行誇口不遲。” 雙手陡然一揚,兩道青芒,直向桑南樵飛了過去。 桑男樵右手一揮,呼的劈出一股強猛絕倫的革力,劈向有右面一道青光,在手一伸,抓住了左面一道青芒。 右面那道青光,吃桑南樵的劈空掌力一擊,震落於地,左面一道青芒,卻為桑南樵抓住手中。 日光下定神看去,群豪不禁為之一呆。 哪裡是什麼暗器,原來竟是兩條青色小蛇。 右面青蛇吃桑南樵劈空掌力擊中,落著實地,打了兩個滾,立時死去,左面一蛇,被那桑南樵抓在手中之後,那青蛇立時一翻尾巴,纏在桑南樵五指之上。 五毒宮主冷冷說道:“這青蛇雖小,但力量卻大,片片蛇鱗,皆有劇毒,你如被它纏上了,那是你想掙脫,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桑南樵,不過如此而已。” 桑南樵仰臉一聲長嘯,道:“難道你認為這一條區區小蛇,當真能纏住老夫麼?” 借那嘯聲,已然運起內功,五指一張。纏在手指上的青蛇,立時寸寸斷裂,灑落在草地上。 這一手張指斷蛇的內功,在別人瞧來,不覺得如何,一個內功修為稍有根基的人,都該有這些能耐才是,但瞧在五毒宮主眼中,卻是大感震驚,暗道這獨目老人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能在一舉間張指震斷小蛇,張指之間,非有五百斤以上氣力,難以辦到。 原來,那小蛇是一種特產的小蛇,鱗皮堅厚,極是不易斷裂。 桑南樵震斷蛇身之後,冷笑一聲,道:“五毒宮主,老夫如不給你機會施展,想你傷在老夫手下之後,定然不肯甘心,你還有什麼絕毒手段。儘管施展出來,如是黔驢技窮,老夫就要還擊了。” 五毒宮主雙手突然一揚,道:“你再試試這個。” 只見幾點黑影,疾向桑南樵擲過來。 桑南樵雙拿齊揮。疾射而來的黑物,盡皆為桑南樵的掌勢劈落。 群豪舉目望去,只見草地橫臥著四隻半尺長短的蜈蚣,都已為桑南樵的掌勢劈死。 這五毒宮主把毒蛇、蜈蚣,當作暗器打出,只看得在場群豪個個心中發毛,暗道:她那一身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的裝束中,寬大的衣服袍袖之中,不知藏有多少毒物。 |
一五三 李中慧深鎖的愁眉突然一展,道:“妹姊既如此說,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雙方人手雖多,但卻不一定都要出手。”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少林僧侶在廳外,擺下了羅漢大陣,那算是單打獨外呢,還是群戰群攻?” 李中慧道:“那自然算是群攻。” 心中卻暗道:這西門玉霜果然厲害,竟然能瞧出了少林僧侶,廳外擺下了羅漢陣。 但聞西門玉霜說道:“姊姊我和人動手,有著一種異於常人的想法,不論是施用什麼手段、方法,只要能夠把敵人制服,就算是勝家。” 白惜香道:“很公平。” 西門玉霜道:“自然是公平了,白姑娘可是有些不服氣嗎?” 白惜香望望天色,目光轉到李中慧的臉上,道:“各方豪傑,都已趕到,咱們也不用再等下去了,西門姑娘,心中既是很急。何不立時動手呢?” 李中慧應了一聲,站起身子掃掠了群豪一眼,說道:“諸位吃好了嗎?” 廳中群豪有半數高聲應道:“吃好了。” 李中慧緩緩說道:“西門姑娘已經等得不耐,諸位酒未盡興的,請快干幾杯,飯未吃飽的,請再快用兩碗,如是酒飯已飽,那就請出廳外,在大廳右面,我已臨時辟了一塊空地,作為雙方比武之用。” 廳中豪傑,紛紛起身出廳,奔向那比武場去。 但第一席上的西門玉霜,卻仍然端坐不動。 她不動,斷劍夫人、五毒宮主和程石公,也都坐著不動。 連著桑南樵、白惜香、矮仙朱逸,也都自挺挺坐在原位不動。 李中慧心中大為奇怪,暗道:西門玉霜本是很急,此刻怎的卻忽然坐在這裡不動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西門姊姊請啊!” 白惜香已然猜知西門玉霜的用心,淡淡一笑,道:“西門姊姊留在廳中,可是為了小妹嗎?” 西門玉霜道:“不錯,我想咱們應早些解決,免得和李中慧混在一起。” 李中慧奇道:“解決什麼?” 西門玉霜道:“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西門姊姊怕我在比武之時,給你出主意,所以想先把我殺了。” 西門玉霜道:“你果然是聰明的很。” 微一擺頭,身後一個青衣女婢突然拔出長劍,直向白惜香撲了過去。 李中慧左手一揮,白衣怨魂應手而出,呼的劈出一掌,攔在白惜香的身前。 那青衣女婢冷笑一聲,道:“閃開去。” 白衣怨魂道:“沒那麼容易。” 那青衣女婢眼珠兒轉了兩轉,揮劍刺向白衣怨魂。 白衣怨魂不拔兵刃,左手弊出一股潛力逼往劍勢,右手五指半屈半伸,疾向那青衣女婢右腕之上抓去。 西門玉霜眼看女婢被白衣怨魂擋住,回首向身後三個女婢,低聲說道:“一齊出手。” 李中慧左手連揮,紅衣凶神、綠衣惡煞、黃衣怒鬼,齊齊飛步而出,分拒三婢。 八個人分成四對,立時在大廳上,展開了一場惡戰。 西門玉霜望了五毒宮主一眼,道:“宮主也該表現一些手段了。” 原來西門玉霜雖然不信那白惜香能在極短的時日中,練成武功,但她心中卻有著一股莫可言喻的敬畏,生恐白惜香萬一說的真話,那可是大為麻煩的事,是以自己始終不敢貿然出手。 在四人之中,五毒宮主的武功,雖是較差的一個,但她那一身毒物,卻使人無法抗拒,心想要傷白惜香是要她快速死去,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把白惜香置於死地就行。如是白惜香果如其言,在極短的時間內,練成了一種奇功,自己出手,也是傷她不了。才挑動五毒宮主出手。 五毒宮主不知內情,那會把白惜香放在心上,當下冷笑一聲,道:“娃娃,那杯毒酒你沒吃下,再見識見識本座的其它毒物如何?” 白惜香搖搖頭,道:“不耍慌。” 五毒宮主道:“你還有什麼遺言。那就快些說吧!” 白惜香冷笑一名道:“西門玉霜,你為什麼不自己對我出手,明知反擊致命,卻讓別人來替你送死。”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瞧你那股弱不禁風的樣子,口氣倒大得很,宮主威震江湖,你這麼說,那就誠心瞧不起她了?” 白惜香怒道:“你是越變越壞了,可是認為我不會殺你嗎?” 五毒宮主手中早已提了一條毒蛇,聽得兩人對答之言,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丫頭說的不錯,如是果然很好對付的話,西門玉霜何以不肯親自出手,卻一味挑動別人出手,此事且不可冒險。 心意一轉,停下不動。 白惜香目光一掠五毒宮主,冷冷說道:“西門玉霜要你出手對付我,想你必有驚人的武功,那就出手試吧!” 五毒宮主受此一激,神色大變,雙眉聳動,殺機陡生,暗道: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擊致命,這話是太過誇大了,你這般用話激我,我如仍不肯出手,那是非要被人恥笑不可了。 當下冷哼一聲,道:“好,你要小心了!” 西門玉霜雙目神凝,盯住在兩人臉上,顯是要看出一個勝敗出來。 五毒宮主正待揚腕擲毒物之時,瞥見白惜香,突然閉上雙目,不禁大感奇怪,道:“你為何要閉上雙目?” 白惜香雙目不睜,口中卻冷冷說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你如是不怕死,那就只管出手好了。” 五毒宮主從未見過有人面對著自己,會似白惜香這般沉著。手已離待,一時又改變了心意,道:“西門姑娘,這位姑娘和你結仇甚深嗎?” 西門玉霜接道:“談不上什麼仇恨,但彼此既然為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宮主儘管出手,那也不用客氣了。” 五毒宮主淡然一笑道:“這丫頭大言不慚,說是一招反擊,就能致人死地,不知是真是假?” 白惜香過度的沉著,反使那五毒宮主,大感迷惑起來,一時之間,竟是不敢貿然出手。 |
一五二 但那粗壯高大的王妃,卻是心中大不服氣,一掌拍在桌上,道:“有什麼好怕的,誰要看咱們不順眼,我就先宰了他。” 她自言自語,也不知她罵哪一個,廳中數百雙眼睛,一齊投射過來,望著他們。 西門玉霜震於那劍王的威名,雖然早有怒意,但她隱忍未發。低言對斷劍夫人道:“那粗壯、高大的怪女人,是何等人物?” 斷劍夫人道:“伏虎女王。” 西門玉霜道:“未聽說過啊!” 斷劍夫人道:“沒有人知道她出身,好像是中原人氏,但卻自幼在南海長大,人雖粗壯難看,但武功卻是高強得很。” 西門玉霜道:“夫人可曾和她衝過手嗎?” 斷劍夫人道:“我雖未和她動過手,但卻聽人說過她的武功。” 語音微微一頓,道:“如若她不是武功驚人,怎會作劍王之妻?” 西門玉霜道:“劍王半生風流,在武林中留下無數麗的韻事,被迫娶了這樣一個妻子,那也算他的報應。” 斷劍夫人冷笑一聲,道:“他自避難南海之後,就未再回中原,此番竟敢重回中原,膽子也算夠大了。” 西門玉霜道:“怎麼,那劍王結仇很多嗎?” 斷劍夫人道:“他生得瀟灑俊雅。武功又高,再加上不自約束,不知造了多少情孽,在中原武林道上,很多人視他為眼中之釘背上之芒,必欲除之而後快。”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夫人也恨他嗎?” 斷劍夫人道:“淫亂之賊,人人得而誅之。我如有殺他之機。決不放過。” 西門玉霜心中暗道:只怕事情未必這麼簡單吧! 只見李中慧站起身子,端起酒杯,高聲說道:“此番黃山大會,承蒙天下英雄趕來此地,小女子是感激不盡,再敬諸位一杯。”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她言詞謙和,很多人都聽得大感順耳,連西門玉霜的人,亦有大部舉起酒杯,和她同乾一杯。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端起手中酒杯,道:“李中慧,你還有沒有園手趕到?” 李中慧道:“劍王父子,並非是助我而來,姊姊可是認為小妹在施用緩兵之計?” 西門玉霜道:“既是再無援手趕來,咱們也該動手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西門姊姊可是吃不安嗎?” 西門玉霜道:“等一會動手之時,我要先領教白妹妹你的速成武學,究有什麼驚人之處!”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西門姊姊不用逼人太甚,小妹一定奉陪就是。”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對那白惜香,西門玉霜有一臉莫名的恐懼,雖然口中處處撩撥她,心中卻是有些害怕。 李中慧又斟滿了一杯酒,道:“西門姊姊,小妹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西門玉霜道:“快些說吧!也許一動上手,你就沒有機會了。” 李中慧道:“姐姐這番帶人而來,只是要報父母大仇呢?還是要爭武林盟主?” 西門玉霜略一沉吟,道:“父母之仇要報,武林盟主也要爭。” 李中慧道:“昔年殺害姊姊父母之人,大都已經到來。至於這武林盟主之位,小妹願意相讓。”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道:“我要一劍一刀的爭來這盟主之位,我要天下英雄人人心服口服,聽我號令,我西門玉霜要做武林盟主,豈前和你李中慧一般,全憑幸運而得。” 李中慧道:“這麼說來,除了一場決戰之外,那是別無選擇餘地了?”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怎麼?難道我勞師動眾。來這裡和你開玩笑嗎?” 李中慧道:“唉!妹姊定要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談話之間,酒菜已經川流不息的送了上來。 李中慧挾起一口菜,吃了下去,道:“姊姊多吃一些酒飯,動手時才有氣力。” 西門玉霜笑道:“妹姊我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 李中慧放下筷子,道:“西門姊妹可曾想出動手之法?” 西門玉霜道:“動手之法,你一刀我一劍,分出生死就是,還有什麼動手之法?” 李中慧道:“小妹之意,是說這場決戰,咱們是怎生一個打法?” 西門玉霜道:“這個妹姊倒要請教了。” 李中慧道:“咱們是分場分陣一決勝負?還是一擁而上,混戰一起。” 西門玉霜道:“這個由你做主就是。” 李中慧心中暗道:你心中早有主張,何以不肯說出? 轉眼望去,只見白惜香目光流轉滿廳席位之上,似是根本未聽到兩人對答之言。 西門玉霜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道:“強賓不壓主,如何動手,由你做主,做姊姊的決不反對就是。姊姊唯一之求,就是希望能夠快些動手,希望能在天色入夜之前,分出勝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