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涯俠侶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6 14:43:1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0 9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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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天涯俠侶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天馬霜衣》的續集。江湖邪教「梅花門」門主西門玉霜意圖一統武林,卻被聰明過人又身患絕症的奇女子白惜香所阻。西門玉霜恨之入骨欲殺之而後快,卻三番兩次被白惜香的聰明才智騙過。

  兩名女子在江湖上鬥智鬥勇,在情感上卻同時喜歡這懷有身世之謎的英俊青年林寒青,一時間,恩怨的糾葛,情感的交織,將這江湖包圍在一張錯綜複雜的巨網中,而林寒青也正是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鍵人物。

  他英俊不凡,溫文爾雅,天下間最美麗、最聰明的三個女子愛戀他。可是無論是武功還是感情,他都怯懦不前。這個幸運而軟弱的男子究竟該如何選擇?他又將如何擔負起拯救武林的重任呢?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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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1: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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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43


  林寒青運集全身功力,和那奇熱對抗之時,只覺奇熱在全身流動,難以抗拒,但這般置生死於度外,鬆動功力,任憑那奇熱蔓延侵襲時,反而覺得忍耐之力大為增加。但覺腹中的奇熱,一陣強過一陣,神智逐漸被燒的暈迷過去。

  待他由暈迷中清醒過來時,東方天際已泛升起一片魚肚白色,不知不覺間,競在這荒涼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晨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濕透他的衣履。

  林寒青伸展一下雙臂,緩緩站起身子,只覺有如生了一場大病,全身軟綿無力,掙紮著爬起身子,辨識了一下方向,緩步向前行去。

  他忽然惦記起那陰陽羅剎起來,只覺茫茫天涯中,只有那一個知已,他必需趕赴那唯一的約會,因為,從今之後,也許永遠無人再根他訂下友好之約。

  哪知何時何地,那如火焚身的奇熱,再會發作,也無法預料能否在相約的時間中,趕到那約會之處,但那約會,和那醜怪的女子,此刻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中慧那嫻雅的風姿,白惜香那楚楚動人的嬌態,如他心目中,都已是明日黃花,如果還有些什麼,也只是永遠埋在葬在心底深處的一段往事。

  毀容後的自卑,是他覺得自己和人間有了一段深長的距離,只配和那被世人視為醜怪的陰陽羅剎相處一起。

  這是一段艱苦的行程,沿途上那奇熱復發了一次,但他已不再運氣抗拒,直到日落西山,才到本和陰陽羅剎的約會之處。

  只見一個長發披肩,身段美好的女子背影,正坐在那塊大石上,呆呆的望著晚霞,神態是那麼安詳、嫻靜。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身中熱毒,行動不便,不能如約趕來,但我已盡了最大的心力了。”

  那背影緩緩的轉了過來,啟唇一笑,道:“林相公!”

  林寒青看了那張面孔,在晚霞映照下,嬌豔若三春桃花、柳眉、瑤鼻、大眼睛。

  他揉揉眼睛,仔細看去,口中茫茫然說道:“你是白姑娘?”

  那女子緩緩站起身來,嫣然一笑,道:“嗯!林相公,我是白惜香。”

  林寒青只覺腦際間轟然一聲,全身起了一陣劇烈的抖動,說道:“你怎麼還認識我啦?”

  白惜香道:“為什麼我不認識你?”

  林寒青伸出手摸著臉上突起交錯的花紋,說道:“我不是變了樣麼?”

  白惜香星目流轉,打量了林寒青一陣,道:“你哪裡變?不是和過去一樣?”

  林寒青茫然說道:“這就奇怪了。”

  白惜香道:“奇怪什麼?”

  林寒青道:“那西門玉霜,在我臉上用刀子刻了很多疤痕,還塗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顏色,怎麼還是和過去一樣呢?”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很害怕自己變的醜麼?”

  林寒青道:“男丁漢大丈夫,縱然是生的醜些,也是沒有關係。”

  白惜香道:“這就對了,那西門玉霜縱然能在你臉上留下很多疤痕,塗上五顏六色,但她卻無能改變心中所思、匹夫不可奪志,難道你為了你自己變的醜了,就遷恨人間,改變志向?”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我沒有這麼想。”

  白惜香嬌媚一笑,伸手拍拍那大石頭,道:“你坐下來。”

  林寒青越趄不前,遲疑良久,才前行兩步,席地而坐,道:“我坐這裡也是一樣,姑娘有什麼指教,儘管吩咐。”

  白惜香道:“你不肯和我坐在一起,可是覺著自己太難看了?”

  林寒青訕訕道:“不是……”

  白惜香道:“那是因為我太好看了?”

  林寒青道:“姑破嫻雅高貴,乃瑤池仙子。”

  白惜香道:“只是看我的外形而言,如是我有一天,也被那西門玉霜毀去了面容,你對我是否還像現在一般?”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在下自信會對姑娘更好一些。”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你現在已經對我很好,那時,要對我更好,也就不論什麼事,都依著我,寵著我麼?”

  林寒青道:“正該如此。”白惜香笑道:“這麼說來,我比那李中慧有福多了。”

  林寒青長嘆一聲,道:“可惜在下這副尊容,實不便和姑娘常處在一起。”白惜香道:“如是你仍然是那般瀟灑英俊,世上女孩子,個個都對你喜愛異常,那也用不著我白惜香來……”兩頰一紅,突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緩緩站起身子,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領了,只是我林寒青別有所謀,有負盛情,在下這裡先行罪了。”抱拳一個長禮,回頭大步行去。

  白惜香幽幽說道:“你站住。”起身追去。

  林寒青行了幾步,突覺丹田熱氣泛升,迅速的向全身散開,霎時間,頭重腳輕,步履不穩,一跤倒在地上。

  白惜香急行了幾步,已然有些嬌喘,林寒青摔在地下,她似是自知無力扶起,緩緩向林寒青身邊的坐下去,伸出纖白的玉手,按在林寒青左腕脈息之上,柔和地說道:“你病得很厲害。”

  林寒青道:“我不起病,是中了別人的暗算。”

  白惜香道:“什麼暗算?”

  林寒青道:“我吃下了一種奇怪的藥物,每隔一段時間內腹中就發出一股奇熱,很快的遍佈全身。”

  白惜香道:“可是很難過去麼?”林寒青道:“全身如置於大火之中,姑娘快請離遠一些。”

  白惜香道:“為什麼?”

  林寒青道:“現在,奇熱已經蔓延向我的四肢、百脈,再過片刻,我即將被那奇熱熱得神志暈迷,那時,只怕連姑娘也不認得了。”

  白惜香突然深手入懷,取出兩枚金針,刺入林寒青的穴道之中。

  她這金針過穴之法的奇效,兩針刺了,林寒青頓覺奇熱減去了不少,心中大感驚奇,暗道:這白惜香果非凡響。只聽白惜香柔聲說道:“現在怎麼樣了?”林寒青道:“姑娘妙手回春,縱然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是難以及得。”

  白惜香笑道:“誇獎!誇獎!那奇熱可是減了一些?”

  林寒青道:“減的多了。”

  白惜香眨動兩下圓大的眼睛,笑道:“今夜月色一定很好。”林寒青抬頭看看天色,已是暮色蒼茫時分,天際間已亮起幾點星光,心中暗暗忖道:天已入夜,何以那陰陽羅剎仍不見來,難道她來過又去了麼?想到黠然之處,不禁長長一嘆。

  白惜香道:“你嘆的什麼氣?可是因為你要會的人,失約未來麼?”說話之間,又撥出一枚金針,刺入林寒青的穴道。

  林寒青淺淺一笑,道:“不錯,我是來會一個人。”

  白惜香道:“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人?”

  林寒青道:“我不知她的姓名,只知她的綽號。”

  白惜香道:“那你告訴我她的綽號。”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她叫陰陽羅剎。”

  白惜香凝目說道:“叫陰陽羅剎,是男的還是女的?”

  林寒青道:“女的。”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她可是騎著一匹黑馬?”

  林寒青道:“不惜啊!你見到她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44


  突然間,心底泛起一縷疑念,暗道:這白惜香怎麼會這般的到了此地,守在這荒涼的原野中——

  只聽白惜香嬌聲笑道:“我瞧到了一個長發飄飄,身著黑衣的女子。騎著一匹黑馬,繞著這白楊樹行了一圈,然後縱騎而去。”

  林寒青道:“唉!她定然是來找我了。”

  白惜香道:“她當真是沒有一點耐性,如是她肯多等上一刻,豈不是見到你了麼?”

  林寒青望著白惜香嬌美之容,想想那陰陽羅剎的醜怪,不禁黯然一嘆,道:“她不是沒有耐性,而是因為她不願見到你。”

  白惜香道:“為什麼?我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她為什麼怕見我?”

  林寒青道:“因為她生的太醜,不願瞧到像你這般漂亮的姑娘。”

  白惜香道:“因為她太醜了,所以,你才很想念她?”

  林寒青道:“就算如此吧!同病相憐,這也是人之情常。”

  白惜香又取出一枚金針,刺入了林寒青的身上,道:“你可知道,當今之世,除了我白惜香,無人能夠解得你身上熱毒。”

  林寒青想到那熱毒發作之苦,不禁黯然一嘆,道:“那熱毒發作時,雖然痛苦,但在下也不因此失信於人,我已經答應了她。”

  白惜香道:“答應她什麼事?”

  林寒青道:“答應和她一起去尋找一位前輩奇人的遺物,學習武功。”

  白惜香笑道:“你不怕她騙了你麼?”

  林寒青道:“在下相信她不會騙我。”

  白惜香道:“因她生的太醜了,所以,你就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她?”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

  白惜香道:“不用這個那個了,你說不出第二種理由出來……”她緩緩轉過臉去。

  待她回頭來,已然是變了個人,那妖美的容色,變成了一個淡金色可怖的面孔,笑道:“我這樣,比你那陰陽羅剎如何?”

  林寒青凝目望了一陣,道:“其醜在伯仲之間。”

  白惜香道:“這是一個皮人面具,我可以戴,別人也可以戴,我想不出,還有那一前輩奇人,在人間留下武林秘錄。”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話倒也有理,如若那陰陽羅剎戴的人皮面具。

  但聞白惜香柔聲接道:“我雖未和你那位羅剎姑娘見過面,但我可以料斷她必是戴者人皮面具。”

  林寒青道:“你怎能如此武斷?”

  白惜香道:“你如肯聽我的話,很容易揭穿個中真像。”

  林寒青被她勾動起好奇之心,說道:“如何揭穿真相,還請姑娘指教。”

  白惜香道:“你只要暗中留心她的生活舉動,就不難查出她是偽裝。不過,你不能讓她發覺了你的存心,一不小心。即將使苦心付於流水。”

  林寒青心念一動,無心再聽不少,急急說道:“姑娘之意,那陰陽羅剎,還會來麼?”

  白惜香道:“也許我前腳離開,她後腳就到,也許她過兩三日再和你相會,但你可以放心,你那位羅剎姑娘絕不會拋你而去。”

  林寒青只覺那白惜香言中滿含玄機,但一時之間,卻又思解不透。

  白惜香默默取出金針,刺在林寒青各大要穴之上,每刺一針,林寒青就覺著奇熱消減了很多,白惜香刺遍了林寒青二十四處大穴。林寒青立時感覺到身上餘熱,已將散盡,通體舒暢,睡意上湧,不覺間閉上雙目。

  朦朧中只聽白惜香幽幽說道:“好好的睡一會吧!醒來服下我放在你頭邊藥物,那奇熱就會慢慢的消失,至多七日。你就可以復元了。”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我一問輕談生死,雖然我明知死亡之期,但卻從未放在心上,只是,現在我卻不想死了。”

  林寒青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尚未全然入夢,神智猶醒。把白惜香每一句話,都聽得十分清楚,聽到她不想死了,突然插口接了一句,道:“姑娘能夠不死,那是最好不過。”

  白惜香緩緩拔下她身上金針,每拔下一枚,林寒青的睡意,就增濃上幾分。

  林寒青睡意轉濃,神智也逐漸的沉迷過去。

  隱隱間,只聽白惜香說道:“我要走了,餘下的事,自會向那位羅剎姑娘給你善後,要勞她的玉手,來服侍你了,你如想享些豔福,那就裝你病勢愈重愈好,她會深情款款對待你。”

  林寒青朦朧的意識中,隱隱感覺到那聲音頓了一頓,又道:“今日一別,或成永遠,你如懷念我,兩月內,請到太湖埋花居中找我,記著,太湖埋花居。唉,如是你不願見我,那就算啦!”

  話到此處,消失不聞,林寒青雖然很想掙扎而起,但他卻無法抗拒那朦朧的睡意,意念一閃而息,沉沉睡熟了過去。

  待他醒來之時,景物早變,發覺自己正睡在一張柔軟的榻上。

  室內佈置的十分雅潔,雖然是竹籬茅舍,但卻打掃的窗明几淨,錦被繡帳上,散發出一股幽淡的清香。

  林寒青流目四顧了一陣,突然想起白惜香臨去之言,不出伸手問枕下摸去,只覺入手處一片柔軟,那裡有什麼藥物,不禁暗暗嘆道:我由那荒涼的草地中,移來此地。只怕早已把那白惜香留下來的藥物,棄置荒野了,此室幽香淡淡,錦帳繡被,不似男子臥室。

  正忖思間,突然一陣嬌笑之聲,已傳了過來:“林兄好些了麼?”嬌柔清音,動人至極。

  隨著那嬌脆清音,緩步走進來一個身材嬌好,面貌奇醜的少女,正是那陰陽羅剎。

  只見她手中托著一個玉盤,蓮步輕移,緩緩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微笑,露出一排細白整齊的牙齒。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坐起了身子,道:“有勞姐姐相救。”

  陰陽羅剎笑道:“快些給我躺下,你病勢尚未復元,掙動不得。”

  林寒青道:“我現在覺著很好,全個似有病模樣。”

  陰陽羅剎嘆息一聲道:“我因事耽誤,直延對深夜二更才趕往約會之處,見兄弟一個人臥在那荒涼的地上,姐姐只好擅作主意,把你扶上馬背,弛返姐姐暫居之處。

  林寒有急急說道:“這可是姊姊的閨房麼?”

  陰陽羅剎道:“不錯,除了你兄弟之外,姊姊這閨房之中,還未曾有過男客。”

  林寒青急急說道:“叫小弟如何能躺在姊姊的香闡之中……”

  一面說話,一面掙紮下床。

  陰陽羅剎伸手按著林寒青的前胸,笑道:“你身染重病,不易行動,只好暫時從權了。”

  林寒青覺著她按下的力道很重,只好乖乖的躺了下去,說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心中卻暗暗道:白惜香說她早已趕到那約會之處,她卻說深夜二更,才趕到約會地點,兩相權衡,倒是那白惜香的話,可以相信。

  只見那陰陽羅剎,緩緩把手中玉盤,放在榻上,玉盤中放著一隻玉杯,杯中滿滿一杯碧色汁液,也不知是酒是茶,陰陽羅剎伸出纖白的玉手,端起了玉杯,笑道:“兄弟喝下這杯萬應解毒湯,有病醫病,無病也可強身。”左手一圈,扶起了林寒青,右手端著玉杯,直向他口中送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杯中究系何物?甚難預料,但眼下形勢,又不能不喝,只好硬著頭皮喝了下去。

  只覺一股寒涼之氣,它深入丹田之中,陰陽羅剎微微一笑,道:“你好好休息一天,讓藥力行開,明天咱們就可以上路了。”

  林寒青心中愁苦,口裡笑道:“多謝姊姊關懷。”

  陰陽羅剎笑道:“你是我唯一的親近之人,怎麼還是這般客氣呢?”

  林寒青心中突然一動,問道:“你可知道我生的什麼病麼?”

  陰陽羅剎道:“不知道,但我發覺你身上很燙,這病勢發作了,定然是全身發熱。”

  林寒青心中暗道:猜的倒是不錯。長嘆一聲,道:“你讓我服用的藥物,可是專解熱毒的麼?”

  陰陽羅剎道:“何至熱毒,而是可解百毒,不論你病勢如何沉重,我相信都可一劑除根。”

  林寒青道:“有這等事。”

  陰陽羅剎笑道:“姊姊還會騙你麼:唉!我雖然生的很醜,可是一生中,從沒有服侍過男人,廚下作羹湯,捧藥問郎疾,你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侍候過的男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可是因為我也生的很醜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44


  陰陽羅剎道:“我不知道,但我想這一定是個很重要的原因。”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如若不是我的面貌很醜,或是你是的很美麗,咱們就永不可能再一起了。”

  陰陽羅剎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想太多了,好好的休息吧,也許有一天咱們能尋得一種奇藥,使你我都能改頭換面,變一個人,你變得很英俊,我變的很美豔。”

  林寒青道:“真有這麼一天,只怕咱們……”突然住口不言。

  陰陽羅剎道:“只怕什麼?”

  林寒青一直留心著她臉上的神情和肌肉變化,希望能夠判定她是否戴著人皮面具。

  可是陰陽羅剎那半臉紅,半臉白的顏色,掩去了她神色變化,很難看得出來,她是否載有人皮面具。

  林寒青長嘆一聲,道:“如果有一天,尋得易容藥物,咱們都變了一樣子,那時,和世人有何不同?面對著世間無數的俊男美女,誰又能保證此心不變,”

  陰陽羅剎淡淡一笑,道:“你是怕我變了心呢?還是怕你自己?”

  林寒青道:“我。”

  陰陽羅剎似是陡然間被人在前胸處打了一拳,全身一額,手中玉杯,突戰跌落在地上。打得片片粉碎,雙目中神光閃動,凝注在林寒青的臉上,道:“你很自信,為什麼你不說我變心?”

  林寒青道:“如是你變了心,由在下承受那相思之若,也還罷了,如是在下變心,豈不有負了姊姊一番關顧情意麼?”

  陰陽羅剎雙目中暴射出奇異的神光,黯然說道:“咱們萍水相逢,結識不過兩日,為什麼你耍想得這麼多呢?”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在下失言,姑娘多多擔待。”轉過身去,閉目而臥。陰陽羅剎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兄弟,不要錯會了我的意思。”

  突然住口,垂下頭去,緩步出室。

  林寒青緩緩轉過身來,微啟一目望去。

  只見一個美好的背影,流露出無限淒涼,逐漸消失在門外不見。

  林寒青挺身而起,暗中運氣一試,只覺真氣順暢,那內腹中的熱毒,亦似是消失不見。暗自奇道:我內腹只毒,也不知是那一個把我醫好,看來那造化老人之言,也不過是故作驚人罷了。

  但這位充滿著神秘的醜怪人,行蹤實是有些可疑,必得設法瞭解她的底細才行。

  心念一轉,又緩緩躺了下去,心中暗道:他既知我有病,打不索性裝出病勢模樣,看看她如何處置守我?閉上雙目,但裝睡去。

  那知這一裝睡,竟又真的沉沉睡去,待他醒來時,房中已燃起燭光。

  啟目望去,只見一角水案上,紅燭融融,陰陽羅剎一手支頸,望著燭火出神。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天色很晚了麼?”

  陰陽羅剎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初更剛過,你醒來很久了?”

  林寒青道:“我剛剛醒來、”

  陰陽羅剎緩緩站起身子,捧起案上一個王杯,行了過來,說道:“這一杯冰糖蓮子湯,你吃下去。”

  林寒青接過玉杯,吃了一口,只覺杯中蓮子,半生不熟,不禁一皺眉頭。

  陰陽羅剎汕訕一笑,道:“我從來沒有煮過食用之物,煮的不好吃,你要多多擔待。”

  林寒青道:“煮的很好。”大大兩口,完全吃了下去。陰陽羅剎道:“我煮了一鍋飯,下面燒焦了,上面還未煮熟,難吃死啦!”

  林寒青道:“我腹中正感飢俄,快些取來食用。”

  陰陽羅剎猶豫了一下,道:“要是不好吃,可不能罵我。”轉身而去,捧來飯菜。

  林寒青已然下了木榻,據案大吃起來。

  這是他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壞一頓飯菜,一盤雞妙的一半生,一半熟,一鍋飯吃起來一股焦昧,但他腹中飢餓,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氣連吃了三大碗飯才放下碗,笑道:“很好吃啊!”

  陰陽羅剎嬌聲笑道:“我知道你放意讓我心裡快樂,才這般故作違心之言。”

  林寒青道:“就算我故意要你快樂,但也不能裝的一口氣連吃三大碗飯。”

  陰陽羅剎一笑而起,捧起碗筷,緩步而去。

  林寒青好起身來,舒展一下雙臂,心中暗道:似這般清靜無為的生活,能過得數十年,倒是歡樂的很。

  只見陰陽羅剎雙手捧了一隻玉杯,走了進來,說道:“吃杯茶吧!”緩緩把茶林放在木案上。

  她的舉動溫柔至極,小心翼翼,生恐驚駭著林寒青一般。

  林寒青取過茶杯,喝了一口,登覺滿口清香,暗道:不如她在何處?采到這樣的茶葉。

  陰陽羅剎柔婉一笑,道:“好喝嗎?”

  林寒青道:“好喝得很,在下生平來曾飲過這樣好的香茶。”

  陰陽羅剎道:“這是西域天山絕峰的香芝葉,你自然不容易喝到了。”

  林寒青道:“香芝葉,這等珍貴之物,你從那裡得來?”

  陰陽羅剎笑道:“比物我收集的很多,如是咱們能夠終生相處,足夠終身受用。”

  林寒青暗道:口氣太大了,我終身一世喫茶,豈不要數十斤以上的香芝葉,就算收集豐富,也是難有這許多,心中不信,口卻不言,星目顧注,微微一笑。

  陰陽羅剎道:“你笑什麼?可是有些不信麼?”

  林寒青道:“如果不作違心之倫,卻有些不大相信。”

  陰陽羅剎道:“哼!你可是認為滿杯茶中,儘是香芝葉麼?要是如你猜想,那也就不算名貴了,一杯中放上一片,已是滿室生香,連吃上三個月,香氣深入體內,行經之處,自帶有一股襲人的幽香。”

  語氣微微一頓,笑道:“可惜你這張臉生的太難看了,如果你生得好看一些,再滿身帶香氣,不知要製造多少風流韻事。”

  林寒青道:“塞翁先馬,焉知非福,如不是西門玉霜毀了我的容貌,好何能遇上姐姐呢?”

  陰陽羅剎道:“那西門玉霜這般害你,待你隨姊姊學成武功之後,把她殺了就是。”

  林寒青道:“當時我心中雖然恨她入骨,但此刻想起來,卻又怨恨盡消了。”

  陰陽羅剎道:“那為什麼?”

  林寒青道:“如不是她毀了我的容貌,我如何有此刻這平靜的歡愉生活?”

  陰陽羅剎道:“此刻你很快樂?”

  林寒青道:“我生於苦難,長於憂患,自我記事以來,從未有過片刻平靜,歡愉的生活。”

  陰陽羅剎起身笑道:“我要出去一下,天亮之前,回來接你上路,”

  林寒青原想追問她深更半夜中到那裡去,但話到口邊,有忍下去,淡然一笑,道:“姊姊請便。”

  陰陽羅剎輕輕嘆息一聲,緩步走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44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估計那陰陽羅剎已去,揚手一掌,熄去那木案上的燭火,慢慢下了木榻,只覺心中疑案重重,難以自解。

  他緩緩在木案旁邊坐了下來,忖道:這陽陽羅剎是誰呢?她好像很忙碌,如若她不當真是一位從未和人接觸過的孤伶人。如何會這般忙碌?白惜香說得不錯,她定然是戴著人皮面具,掩去了本來面目來戲弄於我。

  一想起白惜香,突覺腦際中閃起一道靈光,記起了白惜香臨行前留下之言,說要見她就到太湖埋花居。

  下面還說些什麼?林寒青已無法記起,但埋花居三個字已夠人想來驚心,為什麼這三個字用的是這樣不祥。

  白惜香柔弱嬌軀,恰似那一朵將要凋謝的花,埋花後,豈不是暗示她葬身之地。

  一股強烈的衝動,由心底泛升而起。暗道:我一定得去見她,也許去的晚一步。即將成抱恨終身的大憾。

  念轉意決,霍然站起,暗中運起功力,隨手在木案上寫道:“我去了”三個大字。

  他也不知自己的指力,是否已深刻於木案之中,只是聊盡了告別的心意而已。

  一剎那間,陰陽羅剎在他心目中地位,急劇的直線下降代之而起的是那弱不禁風的白惜香。

  輕啟了微掩的木門,抬頭望望滿天閃爍星光,林寒青暗中運功戒備,緩步出了蘺門。一路行去,也不見有人攔阻,直待行出了二里之外,林寒青才加快腳步,施展輕功提縱身法,直奔太湖而去,他自知臉上疤痕難看,如是招招過市,必將引起萬人側目,索性晝伏夜行,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徑。

  這天,天色大明時分,到了太湖岸畔。

  抬頭看煙波,一片浩瀚,心中暗暗忖道:太湖三萬六千頃,水域遼闊,水域遼闊,這埋花居在太湖何處?

  他一路上夜行趕路,但此刻卻是不得不找人問道了,但想到自己,這醜怪之容,和人搭話,必將嚇人,只好掏出一決絹帕,包在臉上,直向那漁舟停泊之處行去。

  這時,正是趕赴早市之時,大部漁人都擔著魚擔,接踵成隊而行。

  林寒青借絹帕掩面,守在道旁,見一個年老的漁人行來,抱拳一揖,道:“借問老丈一聲,這太湖附近可有一處‘埋花居’麼?”

  那老人放下魚擔,望瞭望杯寒青道:“埋花居?老朽在太湖打魚,打了三十多年,卻從未聽過有這樣一處所在。”

  林寒青呆了一呆,抱拳對那老人一揖,道:“打擾了。”茫然向前行去。

  湖邊,泊滿了漁舟,幾個早起的漁家女,已然在炊作早飯,縷縷炊煙升起,又散入茫茫輕霧中,叫人分不出是煙是霧。

  林寒青望那方項湖波,呆呆的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埋花居,埋花居,究竟在什麼地方啊?千里碧波,浩瀚無涯,要我到那裡去找呢?

  太陽漸漸升起,金黃色的光芒,照在蕩漾的湖波中,閃動起萬道霞光。

  林寒青一直望著那湖波出神,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間,櫓聲作響,一艘快舟,馳近岸畔,也驚醒了呆呆出神的林寒青。

  抬頭望去,不禁一陣驚喜。

  只見那快船之上,緩步走下來一個全身綠衣的少女,正是那白惜香身邊的侍婢素梅,急急站起身子。迎了上去,道:“素梅姑娘。”

  他驚喜之下,忘記了自己容貌被毀,呼叫出聲之後,才霍然驚覺。

  素梅緩緩轉過臉來,望了林寒青一眼,笑道:“你可是林相公麼?”

  林寒青道:“正是在下,姑娘怎……”

  素梅接道:“快請上船吧!有什麼話,咱們上船再談吧!”當先躍回快舟。

  林寒青緊隨著躍上船去,素梅立時搖櫓而行,快舟裂開了一道水浪,直馳湖心。

  快舟行入湖中數百丈後,素梅才回頭說道:“我家姑娘吩咐我和香菊,各弛快舟一艘,每日在湖畔巡行,接引相公。”

  林寒青道:“她怎會知道我來的這麼快呢?”

  素梅搖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凡是我家姑娘吩咐的事,準不會錯就是。”

  林寒青道:“你家姑娘才慧過人,她的言行,確非咱們凡俗之人所能想到。”

  忽聽素梅驟然一嘆,眼圈一紅,兩行珠淚兒,簌簌而下,說道:“這幾日,姑娘病的很厲害,進食日減,逐漸消瘦,每日只念你林相公,我和香菊,夜夜對天祈禱。希望你早些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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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寒青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無道聵聵,不佑才人。”

  素梅幽幽說道:“據小婢和香菊妹妹默察情勢,姑娘似是對自己的病情瞭解甚深,也許她自己早已知道了療救之法,只是她不肯設法自救,林相公見著她時,還望能好好的勸她一下。”

  林寒青道:“好!在下盡力就是、”

  這時,小舟已然行至湖心,素梅突然回過頭來,望了林寒青一眼,道:“林相公,你為什麼要用絹帕包住頭臉?”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我有些不舒服。”

  素梅道:“我家姑娘,當真是有著未卜先知之能,她連林相公用絹帕包住頭臉的事,都能夠預先知道,所以,小婢見到相公之後,不用多問,就知道是你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青天白白,我如不把這樣一個醜怪的臉兒也起,豈不是存心要驚世駭俗麼?她既知道我面容被毀。預測我包起了頭臉,那倒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但她能於事前料定,的確是常人難及,口裡應道:“白姑娘一向料事如神,在下素所敬服。”

  素梅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全力搖櫓,快舟如箭,破浪飛馳。

  林寒青抬頭望去,只見水波接天,一望無際,忍不往問道:“姑娘,那埋花居還有很遠麼?”

  素梅道:“在湖中西洞庭山,最快也還要半個時辰。”

  林寒青道:“可要我幫你搖櫓?”

  素梅道:“不用了。”

  快艇如飛,直向前面馳去。

  林寒青望著湖波,腦際間陡然間泛起一縷莫名的恐懼,打了一個寒顫,全身開始發起抖來。

  他自那夜服了造化老人的藥物之後,曾經跳入一座水池之中,只道此後,不再怕水,卻不料,突然又舊疾復發,對水,由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恐懼愈來愈重,林寒青竟是不敢再望湖水,躲入艙中,閉上雙目。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聽素梅嬌聲說道:“林相公,西洞庭山到了,請上岸吧!”

  林寒青步出艙門望去,果見小舟已泊在一片石壁下面。

  素梅當先一躍,飛落在一塊突出跑大石上,舉手相招。

  林寒青眼看碧波蕩漾,心有餘悸,瞧準了素梅站立的位置,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那素梅眼看林寒青飛躍過來,立時縱身而起,躍向一個大石之後,口中說道:“林相公,上了這大石後面的石級,就是我們姑娘住的埋花居了。”

  林寒青腳尖一接力,輕輕一點山石,疾向另一塊大石後面飛去。

  只見素梅已沿著石後的階梯,快步向前奔去。

  原來這塊大石後面,由人工開出了一座石梯。

  登上石梯,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削壁上環繞一塊畝許大小的盆地,地上栽滿了花樹,迎面一座用花樹植成的籬門,橫題著“埋花居”三個大字。

  素梅低聲對林寒青道:“不知姑娘睡著沒有,咱們放輕著腳步過去,別要驚醒了她。”

  林寒青點頭應道:“有勞姑娘帶路。”緊隨著在素梅身後行去。

  穿行過一片花畦,到了一座精緻的小樓前面。

  素梅輕輕開了兩扇木門。低聲說道:“相公請在室外等候片刻,我去瞧瞧姑娘醒了沒有。”

  林寒青道:“姑娘儘管請便。”

  素梅輕步入室,片刻之後,重又行了回來,道:“姑娘在樓上相候。”轉身帶路而行,直登樓上。

  這是一座布設精雅的小廳,佔去了小樓一半,鄙間似是掛著一幅壁畫,但卻被垂下的白綾掩住。

  林寒青目及了小廳一眼,心中暗道:這佈置法清貴,只是有些太過淒涼了。

  素梅指指左側垂下的一道軟簾,低聲說道:“那就是姑娘息居之室,你自己進去吧!”

  “姑娘的閨房,在下豈可亂闖。”

  素梅道:“小姐病中無力,難道還要她出來接你不成?”

  只聽那軟簾低重的香閨,傳出一縷柔柔清音,道:“來的可是林相公麼?”

  素梅輕輕推了林寒青一把,道:“去吧!姑娘在叫你了。”

  林寒青應了一聲,啟簾而入。只見白惜香一身白綾內衣,擁被而臥,一見林寒青走了進來,掙扎坐起,道:“臥病垂死之人,也不用嚴守男女的禮節了。”

  林寒青急急說道:“姑娘請躺著說話也是一樣。”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想到還有兩月壽命,所以和你訂下了兩月之期,卻不料回來後,病勢轉劇,看樣子過一個月也難撐得過了。”

  林寒青看她雙頰,果然是更見消瘦,不禁心頭黯然,低聲說道:“姑娘既自知病勢劇惡,為什麼不肯延醫診治呢?”

  白惜香道:“我自己都醫不好,天下哪還有能醫我病之人?”

  林寒青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白惜香淒婉一笑,接道:“解開你臉上包的絹帕,坐下來,和我談談。”

  林寒青依言解下臉上絹帕,說道:“姑娘才華絕世,醫理精博,難道世間當真就無藥可醫你的病麼?”

  白惜香嘆道:“油盡之燈,豈能久燃,何況靈藥無地,豈是輕易可得。本來我還可以多活一些時間,只要我能夠善保生命的潛力,但我卻天生的不肯安份,常用金針過穴之法,激發我體能中蘊茂的潛力,唉!我身體本已虛弱,再加上我這般不知愛惜的消耗,那無疑促使我早死之期了。”

  林寒青道:“你既然如此明白,為什麼又偏偏明知故犯?”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道:“如是我終日裹躺在病榻上,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載,那又有何趣味?”

  林寒青嘆道:“如若姑娘不遇上這次徐州英雄大會,或遇上了亦不肯插手過問,也許姑娘還可以多活上一些時日。”

  白惜香緩緩移動一下嬌軀,說道:“唉!我原想悄悄而來,默默而去,心胸潔白,了無牽掛,死活的事,早已不入在我的心上了,那知竟是天不從我心願,就在我將要離開這人間之時,卻在我心靈中,留下了一線牽掛。”

  林寒青嘆道:“在下自知無能,但卻願盡我之力,為姑娘效勞,你有什未完成心願,但請吩咐在下,林寒青一日不能辦好,我就盡上一日心力,十年不能辦完,這十年不休不息,盡我有生之年。必為你完成心願。”

  白惜香蒼的的臉色上,泛起了一圈紅暈,笑道:“我身後之事,早有安排,不勞你費心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不陪你那陰陽羅剎,去找一位前輩武林遺物,跑來此地作甚?”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在下來趕赴姑娘之約。”

  白惜香笑道:“嗯!為什麼來的這樣快?”

  林寒青一時間無言可對,只好默然不語。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此地無人,只有你我,你心中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不用心存顧忌。”

  林寒青心中忖道;不錯,我為什麼這樣早趕來找她呢?是我發覺那陰陽羅剎作偽戲弄於我還是我突然關心到她?

  他移目窗外,望著削壁間一株盛開的紅花,沉思不言。

  白惜香長長吁了一口氣,舉手理了不一下發邊散發,道:“你可是想不明白麼?”

  林寒青道:“在下是素來不喜歡謊言。”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發覺了那位羅剎姑娘的舉動可疑突然間裡想到了我,一念衝動,匆匆趕來。”

  林寒青心想否認,但又覺著她說的清晰暢明,正是自己心中欲言,又不知如何措詞是好,不禁長長一嘆,道:“姑娘說的不錯,那經過之情,卻是如此,只是……”

  白惜香接道:“只是什麼?”

  林寒青道:“在下來此之前,卻是曾經三思。”

  白惜香道:“既經三思,必有所求,敢問林兄來此的用心何在?”

  這一問,又把個林寒青問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了良久,道:“姑娘生死,關係武林蒼生劫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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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惜香道:“這題目太大了,我只要問你來看我用心何在?”

  林寒青道:“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趕來探望姑娘病情,實乃理所當然。”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你是很關心我的生死了?”

  林寒青道:“何只在下一人,想那天下群豪,有那個不關心姑娘的生死之事。”

  白惜香道:“不錯,有很多人關心我,可是又有誰能夠使我多活幾年呢?”

  林寒青道:“這個,這個……”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我想你心中定有著很多的疑問,趁我此刻神智清醒,還有運用思考能力,快些問吧!”

  林寒育道:“在下此來,主要是探看姑娘病勢,並望能為姑娘略效微勞。”

  白惜香道:“我就要死了,你對我這樣,有什麼用?”

  林寒青道:“姑娘仁心俠風武林巾誰不敬仰,在下只不過千萬人之一而且。”

  白惜香道:“你這麼說,好像我又在武林中成了名啦!”

  林寒青道:“何止是成名,而且天下武林敬慕感戴。”

  白惜香道:“你也對我很感激了?”

  林寒青道:“受恩如山,銘感五內。”

  白惜香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這般對我感恩,如是我要你死,你也不會推辭了?”

  林寒青道:“姑娘儘管吩咐,自當全力以赴,雖萬死亦不敢辭。”

  白惜香道:“好!那我托你辦件事了。”

  林寒青自漸形愧,心中雖有愛慕之意,但卻不敢說出口來,把一片愛慕之心,化作了感恩圖報之情,肅然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白惜香道:“我死之後,你要在這埋花啟中替我守墓,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林寒青道:“好!不過在下要託人送上一封家書,免得家母惦念。”

  白惜香嘆道:“為人子者,理該如此。”

  林寒青星目轉動,看她臉色蒼白的不見一點血色,心中黯然,忖道:此女智慧絕世,貌羞花月,竟然是如此夭壽。

  白惜香理了一下頭上秀髮,柔聲說道:“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道:“我在想似姑娘這等人才,為什麼無不假年,唉!當真天妒紅顏。”

  白惜香笑道:“自古紅顏多薄命,世間哪有福慧人,我如是生的笨些,也許可以多活幾年。”

  林寒青明知玉人命雖不長,卻是苦無良策可求,緩緩站了起來,道:“姑娘好好休養,在下不打擾了。”轉身向外行去。

  只聽白惜香幽幽說道:“站住!”

  林寒青回過頭來,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白惜香道:“你可是希望我名活幾年麼?”

  林寒青雙目神光一閃,道:“在了希望姑娘能長命百歲。”

  白惜香默然沉思良久,又道:“算了,算了,縱然我僥倖成功,豈不是落下背信毀諾之名?”林寒青聽得茫然一怔,道:“白姑娘語含玄機,在下實有些聽不明白。”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不用明白啦!咱們談談你那位羅剎姑娘的事,她帶你到何處去看武林前輩遺物?”

  林寒青道:“這個,她還未和在下談過。”

  白惜香道:“你可是發覺她欺騙了你,才悄然出走。到太潮埋花居來找我?”

  林寒青道:“在下遵從姑娘之言,默查她舉動,果然發覺了甚多破綻。”

  白惜香道:“你知道她是誰麼?”

  林寒青道:“這個,在下還很難下斷語。”

  白惜香笑道:“不用多費心機了,她就是毀去你容貌的西門玉霜。”

  林寒青道:“在下亦有此疑,不解的是。她又為何要假扮那陰陽羅剎戲弄於我?”

  白惜香道:“她要和和李中慧賭氣,要改變你的心意,使那李中慧嘗試一下情場受措之苦。”

  她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李中慧對你用情很真,但真到何種程度,那就很難說了,就眼下情形而論,你如真的變了心。那李中慧也未必會傷心千回,痛腸百折。但那西門玉霜加諸她的羞辱,卻使她難以忍受。”

  講著講著,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好笑之事,忍不住嗤的一笑,道:“本來西門玉霜該勝的,但她性子太急了一點,前一陣表演的維妙維肖,十分成功,後面卻破綻重重,自參馬腳。”

  林寒有聽得瞠目不知所對,只有默默不語。白借香似是談到歡樂之處,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笑容,接道:“那西門玉霜自負武功才華,徐州一敗,把一腔怒火,盡都發洩李中慧的身上,可笑的是兩個人竟先從情場打起。由假逐步成真。”

  林寒青道:“在下聽那李姑娘之言,此事都是白姑娘的安排。”

  白惜香道:“自然是我了,我如不把她意氣心機侷限於情場之爭,雙方勢都將把心力集中於三月後一場決戰,你可想那一場大戰之後,武林還會有多少精英留存!”

  林寒青道:“原來如此。”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因此,我才想出,這個小花樣來。自然,如若那李中慧對你毫無一點愛慕之意,這辦法也難行通,巧的是李中慧早已對你有意,再經一番巧言說項,她就答應了下來。”

  語聲微微一頓,星目流轉,望了林寒青一眼,接道:“我料那西門玉霜好強的性格,什麼事都想勝人一籌,而且她耳目靈敏,眼線廣佈,什麼事都別想瞞得過她,何況我們有意放水,果然,這件事很快就被那西門玉霜知道了。”

  她嬌媚一笑,按道:“你本來生得很英俊,只是那西門玉霜閱人過多。匆匆一眼,無法留下難忘的記憶。經過這麼一鬧,西門玉霜竟然也效春蠶作繭目縛。”

  話至此處,歡容頓失,長長一嘆,默然無語。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門玉霜真跡對我有情,也不會毀去我容貌了。等了很久,仍不聞那白惜香接話下去,忍不住問道:“姑娘安排此策,於江湖殺戳有何補益?”

  白惜香道:“這件事,應該結束了。如若西門玉霜對你動了真情,她就不致再作出上干天怒的事來,我再傳你金針過穴法,候機刺她一處穴道,破了她的瑜珈心術,讓她脫離魔道,她那嗜殺冷酷的性格,必將一變為嫻靜,溫柔,而且其溫順、溫婉,還將是常人難以及得。”

  林寒青道:“有這等事?”

  白惜香道:“這是一種深奧的醫道,也算是一種神奇的武學,聽來玄奇莫測,其實說穿了,平常的很又可惜……”忽然又往口不言。

  林寒青道:“可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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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惜香面色凝重的說道:“唉!玩火焚身,古有明訓,我原想擺佈別人,卻不料竟然,竟然……”眨動了一下星目,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白姑娘怎麼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白惜香舉起衣袖拂試一下臉上淚痕,緩緩說道:“我很好。”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女孩子家,當真是難以測度,這眼淚有如裝在口袋一般,隨時隨地都可取得出來。想說句慰籍之言,也不知從何說起。

  只聽白惜香緩緩接道:“我已替那李中慧安排了拒擋西門玉霜之策,使這兩人在武林中保持個平分秋色的局勢。”

  林寒青道:“你即然幫助了那李中慧,為什麼不肯全力助她,使她能一舉之間,擊敗那西門玉霜?”

  白惜香一對明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臉上,深情一笑,道:“如是她們兩個人不能保持武林平衡之局,你豈不是太不重要了麼?”

  林寒青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仍然裝糊塗問道:“這事與我何干?”

  白惜香道:“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假裝糊塗?”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不明白。”

  白惜香道:“千年以來,武林大權,大都操在男人手中,其間縱然有幾位巾幗奇英,出而主事,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難以長久,但如由二女分治,該局面自是可以長久一些,使天下鬚眉,自慚形穢,然後再有一個才氣縱橫的男人,突然出現江湖之上,短短數月之內,降服了兩個雄峙江潮的美人使武林大權,又恢復到男人手中,那人豈不是受到所有武林同道的敬重麼?”

  林寒青道:“可是放眼當今江湖,又有誰人,具此才能?”

  白惜香道:“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姑娘可是說的區區在下麼?”

  白惜香道:“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麼?”

  林寒青道:“在下這點武功,如何能是那西門玉霜之敵?”

  白惜香道:“李中慧也不是,如若單憑武功造詣對敵,別說三月時光,就是給李中慧一年時間,也是無法練成西門玉霜的敵手。”

  她急急的喘了兩口氣,閉上了雙目,不再言語。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是白惜香頭上汗水突現,不禁吃了一驚,謊急之下,那還顧及到男女之間的禮節,伸手摸去,只覺白惜香右手冰冷,而且還微微抖動。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喊道:“素梅快來,你們小姐……”話未落口,素梅已衝了進來。

  素梅似是十分內行,一進門就撲上床去,抱起了白惜香,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揮動雙手,在白惜香身上推拿起來。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側,不對如何出手相助。

  那素梅動作熟練,快而不亂,推拿過白惜香身上幾處穴道後,放正了白惜香的身子,長長吁一口氣。道:“林相公不用害怕,姑娘常常發病……”忽然看到了林寒那恐怖的面目,不禁啊喲一聲驚叫,疾退了兩步,定定神說道:“你是誰?”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素梅道:“那林相公生的英俊瀟灑,怎會是你這等醜怪的樣子?”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在下遭那西門玉霜毀去了容貌,只落得這等醜怪之形。”

  素梅道:“白姑娘早就見過了,她一點也不害怕。”

  素梅圓睜著一對大眼睛,盯住在林寒青臉上,瞧了一陣,嗤的一笑,道:“定是這副五顏六色的奇怪面孔,陡然瞧見,雖然有些害怕,但如瞧的久了,倒是滿好玩的。”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默然垂下頭去。

  素梅似是自知言詞太過尖刻,傷到了林寒青,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你肚子一定很餓了,我去給你點碗麵吃。”

  林寒青確實感覺到腹中有點飢餓,當下說道:“那就有勞姑娘了。”素梅道:“不用客氣,你在姑娘房裡坐坐吧,也許我面沒做好,姑娘就會醒過來了。”說完,轉身而去。

  雅靜的香閨中,只餘下林寒青一個人。

  回頭看去,只見白惜香睡的十分香甜。心中暗道:讓她好好的休息一會吧,我如在室中,只怕要驚擾到她,不如到廳中坐上,緩緩步了過去,順手提起白綾一角,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白綾之後,竟是一個身著勁裝的少年,赫然竟是自己的畫像。

  在那畫像旁側,題著“春閨夢裡人”一行草書,下面是:“白惜香繪題”五個字。

  林寒青望著那飄逸瀟灑的圖像,茫然嘆息一聲,搖搖頭,放下白綾,緩步走到另一處白綾前面,順手提起白綾一角,仔細一瞧,登時呆若木雞。

  敢情那白綾之後,也是一幅自己的畫像,妙的是過那畫像分側,也題著“君是春閨夢中人”,下面落款是:“李中慧午夜繪題”。

  林寒青放下手中白綾,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這是怎會一回事呢?”他起手來,換著臉上的疤痕。只覺疑惑重重,百思難解。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身後響起了素梅的聲音:“林相公,吃麵啦。”

  林寒青緩緩轉過身子,道:“有勞姑娘。”

  素梅手中捧著一個玉盤,盤中放著一碗麵,四樣小菜,緩步行近一處小幾,放下玉盤,笑道:“小婢不善炊事,相公將就著吃一點吧!”

  林寒青腹中甚感飢餓,端起碗來,一口氣吃個點滴不剩,放下碗讚道:“好極了。”

  素梅嬌媚一笑道:“小婢有幾句話,想和林相公談談,但不知當是不當?”

  林寒青道:“儘管清說,但得在下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素梅輕輕嘆息一聲:“相公未來之前,我家姑娘整日裡獨居深閨,一天中也難得看到她一次笑,也難得聽到她說一句話,但相公來此之後,情形就大大不同了,或許因相公之力,能使我家姑娘多活一些時光。”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白姑娘生死之事,關連天下武林道中正邪消長之機。就算讓在下分她一些壽限,亦是心甘情願。只是在下絲毫不得醫理,如何能醫得姑娘之症?”

  素梅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家老爺、夫人,為了小姐的病勢。訪遍了天下的名醫。仍是找不出療治小姐病症之良方。”

  林寒青接道:“天下名醫束手,要我一個不解醫道之人,如何有此能力。”

  素梅道:“小婢和香菊妹妹,追隨了姑娘數年之久。總覺著姑娘內心之中。深藏一種不為人知的隱密。”

  林寒青道:“你們追隨她數年之久,難道就一點不知麼?”

  素梅道:“別說小婢了,就是老爺、夫人,只怕也是不知道。”

  林寒青問道:“有這等事?”

  素梅道:“小婢並非是信口開河,胡言亂語,而是言有所倚,還望相公答允賜助才好。”

  林寒青道:“如若我能力所及,萬死不辭。”

  素梅道:“小婢和香菊妹妹綜合姑娘平日的言行,經過了數月研討,發覺了一件極大的隱密。”

  林寒青道:“什麼隱密?”

  素梅道:“小婢和香菊妹妹都覺出姑娘有一種方法(可以醫好她的奇症,至少也可以使她多活上十年八年,但卻不知何故,她一直不肯自行療治。”

  林寒青道:“此話當直麼?”

  素梅道:“小婢和香菊都堅信不移。”

  林寒青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素梅道:“姑娘一生中獨特奇行不勝枚舉,但她對任何事物,都抱著一種玩不恭的態度,小婢們從未見過她,真正的關心過一件事,一個人,但她卻對林相公有些不同。”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有何不同?”

  素梅笑道:“你當真的這麼笨麼?我們姑娘經營這一座埋花居,除了我和香菊,連老爺、夫人都未來過,但她卻約請你林相公到此造訪,而且約見閨房,款款深談,這些舉動,豈是對一平常人麼?”

  林寒青道:“在下亦有此感,白姑娘的確是對我不錯,只是在下卻未敢存萬非分之想。”

  素梅嗤的一笑,道:“如若你存有非分之想,她也不會對你這樣好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家姑娘雖然身體虛弱,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但她卻有著一種人所難及的清雅之氣,楚楚可憐,動人憐愛。不知有過多少人對她傾心,雖然明知她命難長久,隨時都可能死去,但仍有無數的人,苦苦相求,縱然是做上一日夫妻,也是心甘情願,但不知相公對姑娘看法如何?”

  林寒青道:“這個,在下從未想過。”

  素梅道:“不談這些啦!小婢屈求相公的是,請相公能夠勸勸姑娘,要她多活幾年。”

  林寒青道:“好吧!不論行與不行,在下都盡力一試。”

  素梅深深一禮,道:“有勞相公,小婢這裡先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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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寒青道:“不敢,不敢。”

  素梅收拾了碗筷,輕聲說道:“姑娘快要醒了,相公千萬不要和她談起是應小婢之求。”

  林寒青道:“記下了。”

  素梅微微一笑,道:“相公如能勸得姑娘多活幾年,小婢和香菊妹妹都終身感激不盡,一輩子侍候你林相公。”

  林寒青道:“言重了。”

  素梅嫣然一笑,款步下樓而去。

  林寒青伸手摸摸臉上的疤痕,心頭泛起一股茫然的感覺,心中暗暗忖道:我林寒青這麼一幅奇形怪狀的樣子,如何能和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們混在一起?但得勸轉那白惜香動了求生之念,我就得離開此地才是。

  他呆呆的坐著,心中胡思亂想,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只聽軟簾垂誕的閨房之中,傳出來白惜香呼叫素梅的聲音。

  林寒青本能地奔了進去,一腳踏進門內,不禁一呆。

  原來,那白惜香此刻已然坐了起來,身上覆蓋的棉被,也已推開,身上的白綾睡衣,也已翻了起來,露出來一雙雪白的玉腿。

  只聽夢囈般的聲音,叫道:“素梅呀!快些過來,我熱死了。”

  林寒青略一猶豫,快步奔近榻前,伸出手去,抓住白惜香的手臂,道:“白姑娘,你很熱麼?”

  白惜香道:“我快要熱死了。”反臂一抱,抱住了林寒青。

  林寒青只覺一個滑膩的嬌軀,撲入了自己的懷中,一陣陣的甜香,迎面撲來。

  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懷中抱住這樣一個半赤裸的少女,只覺心中怦怦亂跳,全身行血加速,熱生雙頰,難以自禁。

  但聽白惜香接聲道:“快些脫了我的衣服,抱我到浴池裡去。”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脫衣服麼?這個,在下去叫素梅來。”

  白惜香雙臂一圈,緊緊的抱住了林寒青,接道:“快些啦,我已快熱死了。”

  林寒青定定神,伸手摸摸白惜香的右臂,果然有點發熱,但也不至於熱得如此厲害。

  他想推開白惜香,奔下樓去找素梅來,但覺白惜香那抱在頸下的雙臂,愈來愈緊,怕傷到了她,一時間,竟是猶豫難決,呆呆的坐著,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只覺白惜香那柔滑的嬌軀上,突然泛出了一身大汗,揮動的手腳,突然安靜下來,抱桂林寒青頸上的雙臂,忽的放開、口中啊喲的一聲,急急拉起棉被,連頭也蒙在被子中。

  房中突然間安靜下來,靜的可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林寒青心中暗自責問:林寒青啊!林寒青!你怎麼可以這樣莽撞的衝進來呢?如今連白姑娘也開罪了,你雖然心無邪念,可是事實俱在,如何解說的清楚呢?

  正自引咎自責,突聽棉被之中,傳出來白惜香的聲音,道:“林相公,我這樣放目的舉動,定然驚著你了。”

  林寒青道:“是在下的不是,你呼叫素梅,在下實不該衝進房來,哎!我這般冒失行動,實是出於無心,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白借香忽的掀開棉被,露出來一張亦嗔亦喜的臉來,嗤的一笑,道:“我還怕驚駭著你,原來你在引咎自責,不是害怕。”

  林寒青道:“我在想一件事。”

  白惜香道:“想的什麼事?可肯說給我聽聽麼?”

  林寒青道:“自要說給你聽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說吧,我一生中從沒有過著像此刻一般的快樂,好像是我抓到一件什麼,生活中充實了很多。”

  林寒青道:“可惜,咱們這生活,過不了多久時光!”

  白惜香奇道:“為什麼?您要走?”

  林寒青道:“不是,縱然是在下常留此地,姑娘也難以活多久了。”

  白惜香道:“原來如此,如是日日似這般快樂生話,死而何憾。”

  忽然轉過臉去,低聲問道:“林相公,你可相信人死了變鬼的事?”

  林寒青道:“這個……很難說。”

  白惜香笑道:“如若是人死了會變鬼,我就每天追著你,我死了豈不是解脫了煩惱?不知相思苦,不知病中疼。”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這等想法,不覺得太自私了麼?你如死去了一了百了,但卻只對你個人而言,把哀傷留給了別人。”

  白惜香接道:“留給了誰?”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壯著膽子說道:“我……”

  白惜香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此話可是當真?”

  林寒青想到了素梅咐托之言,說道:“自然是當真了。”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我不相信。”

  林寒青想到自己一幅奇形怪貌,心中大是自悲,但話已出口,如箭離弦,再想收回,亦是有所不能,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姑娘要如何才能相信?”

  白惜香停止笑聲,說道:“你可知道我有好多缺點麼?”

  林寒青道:“在下看不出來。”

  白惜香道:“好!那就告訴你吧!”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我不會者煮飯炒菜,不會理家治事,不會奉養公婆,不會噓寒問暖,也不能生兒育女。”

  咯咯一笑,又道:“夠不夠?”

  林寒青道:“這都是世俗之見,並非是難以彌補的大憾之事。”

  白惜香道:“怎麼?你自信能夠拋去這些世俗之見麼?”

  林寒青心中暗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若我真的要一個不能養兒生女的妻子,林家一脈,豈不要從我而絕?心念忽然一轉,暗暗自責道:林寒青啊!白惜香是何等絕色才女,豈會真的下嫁你一個醜怪之人麼?當下說道:“縱然能拋陳世俗之見,姑娘也不……”

  話將出口之際,突然感覺到太過冒昧…突然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也不怎樣?為什麼不說了?”

  林寒青尷尬一笑,道:“說了徒費唇舌,不說也罷。”

  白惜香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敢說的。”

  林寒青四顧了一眼,忖道:“這閨房之中,別無他人,縱然是被她嘲笑兩句,也不要緊,但若能夠說服她多活幾年,受頓諷嘲,也是值得。”

  念頭一轉壯起膽子說道:“在下之意是說,縱然有人放棄也俗之見,姑娘也未必真會嫁他。”

  白惜香道:“你說是那一個?”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譬如拿在下說吧!”

  白借香道:“不成,婚姻太事,豈能拿譬喻的麼?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要得有名有姓,不可含糊籠統。”

  林寒青被白惜香那咄咄聲詞所迫,只好,挺胸膛,道:“就是在下林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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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惜香眨動了一了圓圓的大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不會嫁給你?”

  林寒青道:“姑娘才貌絕世,在下這醜怪之容,豈不是一支鮮花插花了牛糞上。”

  白惜香笑道:“你在那裡學得了這樣的比喻,難聽死了。”

  林寒青道:“雖然說來難聽,但卻是恰如其實。”

  白惜香道:“像我這樣多病之軀,實應該找一個醜怪之人嫁他才是,他覺著愧對嬌妻,才肯很耐心服侍我。”

  林寒青正待答話,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素梅氣急敗壞的奔上樓來,急急說道:“姑娘不得了啦!不得了!”

  白惜香道:“什麼事?說啊!”

  素梅道:“香菊妹妹又帶來了一個林相公來。”

  白惜香一躍而起,道:“有這等事?”

  林寒青急急接道:“那人現在何處?”

  素梅道:“就在樓下,有香菊妹妹陪著他。”

  林寒青道:“好!我倒要下去瞧瞧什麼人竟然會假冒我的姓名?”

  白惜香道:“不要慌,等我穿好衣服,咱們一起去見他。”她臉上那等緊張神情,竟然完全消失,似乎對突來的驚訊,早已了然於胸。

  林寒青道:“在下在室外等候姑娘。”急步出了臥室。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軟簾啟動,白惜香手扶在素梅香肩上,款步行了出來。

  她穿了一身白裙、白衫、白繡鞋、脂粉未施,長發披垂。

  林寒青正待舉步搶先下樓,突聽白惜香嬌聲說道:“不要謊,先把頭臉包起來。”伸手遞過一條白色絹帕。

  此情此景,林寒青只有聽憑擺佈的份兒,接過絹帕,包上了頭臉。

  白惜香似是也不焦急,直待林寒青包好頭臉,才緩緩說道:“你走在我後面,不要緊,未得示意之前,最好是不要講話。”

  林寒青點點頭頭道:“悉由姑娘作主。”

  白惜香點頭一笑,道:“嗯,你很聽話。”右手著素梅香肩,當先下樓而去。

  林寒青緊隨在白惜香身後面行。

  樓下是一座敞大的客廳,擺滿了各色盆花,香氣淡淡,撲鼻泌心。

  香菊穿著一身綠,俏立在央廳中間,她大概已聽得素梅說過,臉上是一片困惑和茫然之色。

  一個白藤編成的椅子,端坐著一個青絹包頭,只露出兩眼睛的白衣人。

  白惜香神態從容,緩緩在對面一張籐椅上坐了下來,理理長垂的秀髮,說道:“請教貴姓?”

  白衣人兩邊清朗的眼神一掠,道:“林。”

  白惜香嗯了一聲,道:“林什麼?怎麼不說了。”

  白衣人道:“姑娘只問的在下姓氏。”

  白惜香笑道:“失禮了,請救芳名?”

  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名不芳,只怕驚駭著了姑娘。”

  白惜香道:“是啦!你是陰陽羅剎。”

  白衣人突然解開了臉上青絹,露出一張半紅半白的陰陽臉來,說道:“姑娘果然博學多才,一猜就中。”

  林寒青駭然失聲,道:“陰陽羅剎!”

  陰陽羅剎笑道:“怎麼樣?駭著你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千里尋情郎,貌噁心善良,我豈可不盡地主之誼。”

  目光一轉,低聲對二婢說道:“擺酒。”

  二婢如墜入五里雲霧之中,但對白惜香的吩咐叫卻又不敢不遵,緩緩退了下去。

  林寒青緩緩解去頭上白絹,望著阻陽羅剎冷然說道:“你究竟是誰?”

  陰陽羅剎笑道:“白姑娘身體不好,不要嚇著了她,咱們私人間,何不和解於閨房之中?”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你千里迢迢,追到太湖中來,只是想看看我幾時才死?是麼?”

  陰陽羅剎道:“姑娘太多心了,小妹此來,只不過是迫他回去。”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西門玉霜,你如想看到我白棺黃土,葬身在埋花居中,今後五十年江湖,唯你獨尊,並非是絕不可能事,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陰陽羅剎舉手在臉上一抹,一張醜怪無比的臉龐,突始消失不見,露出一張嬌媚絕世的玉容,

  林寒青雖也想到了她就是西門玉霜,但見她驟然間現出本來面目,仍是耐不住訝然說道:“果然是你。”

  西門玉霜笑道:“不錯,小妹西門玉霜。”

  目光轉注到白惜香的臉上,笑道:“白姑娘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白惜香道:“先不要答應的太快,等我說完你再決定。”

  西門玉霜笑道:“小妹洗耳恭聽。”

  白惜香沉吟了一陣,道:“你可是真的很喜歡林寒青麼?”

  西門玉霜秋波轉動,溜了林寒青一眼,道:“這個很難說,不瞞白姑娘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惜香笑道:“心中想的事,很難作憑,只要你答應嫁繪他?”

  林寒青急急道:“不成,白姑娘。”

  白惜香冷冷接道:“不要多嘴好麼。”

  林寒青呆了一呆,垂首不言。

  西門玉霜咯咯一笑,道:“怎麼?你還不想娶我,我那裡比人差。”

  白惜香道:“西門姑娘,咱們在談條件,你想想著答不答應?”

  西門玉箱道:“答應了怎麼樣?”

  白惜香道:“答應了,我就先給你們辦喜事,等你們過了洞房花燭夜,成了正式夫婦,接著替我辦喪事了。”

  西門玉霜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白惜香道:“那你這一趟太湖之行,算是白跑了。”

  西門玉霜眼神湛湛,逼視在白借香的臉上,道:“我就算不答應你,只怕你也活不過三個且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不信我有活下去的能力?”

  西門玉霜道:“你如真有續命延年之能,我就是答應嫁他為妻,你不一祥還活下去?”

  白惜香道:“我玩世不恭輕淡生命,早已不願生在這混沌的人世間,是以,從沒有想過死活的事,可是,自從見了你西門玉霜之後,我才用心思想了想生死的事。”

  西門玉霜接道:“為什麼?”

  白惜香笑道:“你野的像一匹脫韁之馬,我如死去,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夠收拾你?”

  西門玉霜道:“還有什麼?”

  白惜香笑道:“你雖非我敵手,但還可以和我周旋幾個回合,許你為一個勁敵,滿意了麼?”

  西門玉霜那美麗的粉臉上,笑容盡斂,代之而起的是一臉冷峻的神色,緩緩說道:“除非是有一種人所難見的奇蹟,我該不會看錯。”

  白惜香舉手理一下長垂的秀髮,借勢取了枚金針,刺入了身後的穴道上,口中卻緩緩應道:“看錯什麼?”

  西門玉霜道:“你除了身罹絕症之外,恐怕還不會武功。”

  此言一出,震驚全場,素梅、香菊,久年追隨於白惜香,知她確實不會武功,應時暗中戒備,準備隨時出手搶救主人。

  林寒青是半信半疑,但也暗中動勸戒備,如若那西門玉霜有所舉動,縱然明知非敵,也要出手一拼。

  白惜香眨動了一下圓圓大眼睛,笑道:“是啦,若是我不會武功,你就出手殺了我,是麼?”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此事有何不可……”目光一和白惜香眼神相觸,不禁駭然一震,未完之言,再也接不下去。

  原來白惜香一對大眼睛中,突然暴射出湛湛逼人的神光,那分明是身具上乘內功的人,才有那等如夾霜刃的眼神,任何人無法裝作出來。

  西門玉霜震駭甚大,望著白惜香呆呆出神。

  白惜香笑道:“瞧著我幹什麼?”

  西門玉霜緩緩說道:“我實是有些不明白了。”

  白惜香道:“什麼事?儘管向我請教。”

  西門玉霜道:“你究竟是習過武功沒有?”

  白惜香笑道:“我不願被你殺了,也不願讓你冒險,還是不談此事的好。”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你可以放心一件事。到我這裡埋花居中來,你是極少數的客人之一,只要你不輕舉妄動,我決然不會殺你。”

  西門玉霜仰臉望著一株盛開的盆花,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武功登峰造板之後,真能夠還我本來,不留痕跡麼?”

  白惜香接道:“不能夠斂鋒藏刃,除去目中光芒,到了不著皮相之境,已是大乘神功,但英華內蘊,神沛氣養。以你西門玉霜的武功成就,決不會瞧不出來。”

  西門玉霜道:“這麼說來,小妹是真得請教了,白姑娘卻是瞧不出一點能具武功的徵象。”

  白惜香道:“此刻呢?”

  西門玉霜道:“英華內蘊,自斂光芒,神明氣清、分明身具上乘內功。”

  白惜香笑道:“如若我不示警於你,此刻,咱們兩人之中,已有一人死亡了。”

  西門玉霜道:“那豈不是小妹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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