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素梅、香菊二婢心知姑娘病勢沉重,死亡不過是早晚之事,但兩人又不願說出一個死字,卻用睡眠之稱,代替死亡之意。
香菊那紅裡透白的粉頰上,不覺間也淌下兩行淚水,低聲說道:“要是姑娘睡著了,我就留在那裡陪她了。”
素梅點點頭道:“好吧!我們儘量的拖延時間,直到不能拖,如若那西門玉霜萬一離去,我就到石室中去留看你和姑娘。”
這幾句聽來平淡之言,但卻是人性最崇高、最純真的友愛表現。
林寒青雖然是默默無言,但他內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只覺巾幗中情操友愛,萬勝鬚眉千倍。
香菊舉起衣袖,拂拭下臉上的淚水,嘴角泛起了一個平靜的微笑,沒有畏縮,沒有留戀,那該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笑容,充滿了真和美。
她微微的摔動了一下衣抽,柔和說道:“梅姊姊,林相公,我去了,你們多多保重。”
緩步登樓而去。
素梅望著那逐漸消失的背影,說不出一句話來。
其實,此刻的言語,已然多餘,生離死別之苦,無聲勝有聲。
林寒青黯然嘆息一聲,站起身來,道:“我去和那西門玉霜扯談幾句。”
他很想安慰素梅幾句,但覺世間所有的言詞,都無法表達他的心意。只好忍了下去。整整衣冠,緩步對西門玉霜行去。
西門玉霜端然而坐,微聞雙目,目光下只見那粉額泛紅。嬌豔如花。
她似是已入了忘我之境,林寒青行近了她的身側,她仍是若無所覺。
林寒青停下腳步,緩緩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低聲叫道:“西門姑娘。”
西門玉霜睜動了一下微閉的雙目,笑道:“嗯!有何指教?”
林寒青道:“你守在埋花後,堅不離開,可是想看看白姑娘的屍體?”
西門玉霜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怎麼?她已經死了麼?”
林寒青故作輕鬆的笑道:“還沒有,她說過,要為你多活幾年。”
西門玉霜道:“我相信她是當代武林第一才人,但我不相信她真能改變變死亡命運。”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武功、才智,無不強我甚多,如是沒有一些根據,和她胡謅,只怕要露出馬腳,必得說出事實才是,當下說道:“你既然料定那白惜香非死不可,可知她患的什麼病?”
西門玉霜怔了一怔,道:“不知道,但那總歸是一種絕症,無法救藥的絕症。”
林寒青道:“這未免太籠統了,如是姑娘想知道,在下倒可以奉告。”
西門玉霜道:“好吧!我洗耳恭聽就是。”
林寒青道:“白姑娘患的是’三陰絕脈’。”
西門玉霜雙目圓睜道:“‘三陰絕脈’與生俱來地絕症,縱然華陀重生,扁鵲還魂,也是難以療治得好。”
微微一笑,接道:“前日我瞧她氣色,已然濁透華蓋,正是壽限已盡已證。”
林寒青冷冷接道:“西門姑娘的見識來免太過膚淺見了。”
西門玉霜笑道:“你膽子很大,就不怕激怒我麼?”
林寒青道:“在下據實而已,有根有據,縱然激怒姑娘,亦是在所不計。”
西門玉霜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倒要聽聽你的高見了。”
林寒青道:“姑娘說的不錯,在所有使書藥脅之中,都無療那“三陰絕脈”之法,但姑娘卻忘懷下一件大事。”
西門玉霜道:“什麼大事?”
林寒青道:“姑娘何以不肯從武功上去揣摸療治之法?”
西門玉霜道:“什麼武功。”
林寒青道:“有一本武功秘籍,不知姑娘是否讀過?”
西門玉霜道:“不用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吧。”
林寒青要放意造成她的氣慎、驚異、焦急,以分散她的心神,掩護那香菊的行動,但又知她才慧超人,太過拖延,恐她生疑,當下接道:“‘九魔玄功錄’姑娘可曾知曉?”
西門玉霜柳眉聳揚,凝思片刻,道:“未曾瞧過。”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姑娘可算是孤陋寡聞了。”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就算我孤陋寡聞,就教相公的高明。”
林寒青道:“好說,好說,姑娘顧名思義,就該知曉那九魔玄功錄,是由九人合著的一本秘籍,九人各錄記一種絕技,但卻環環相扣,自成一家,只是那武功太過陰毒,白姑娘且知其密,不願修習,寧可讓病勢蔓延而死,但她此刻卻又改變了主意。”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改了主意?”
林寒青道:“為你!她不願讓你造劫武林,為所欲為,才決心修習魔功,以療絕症,準備留下性命。觀察你的作為,你如敢放手造劫,她就出山衛道,置你死地!”
這些話,都有所本,林寒青說來自然是下場直氣壯。
西門玉霜聽其言詞,察其神色,那是確無半點虛假之情,不由心中不信,心中雖然暗暗驚震,但表面之上,卻有能保持著鎮靜之害,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千算、萬算,卻有了一處失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如若我把握她這一失之機,縱然她巧計千餘,你將付之東流化作泡影。”
林寒青吃一驚,心中暗道:不知我那裡講露了嘴,被她聽出破綻,這女魔頭當真難以劃付的很。”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扣是忍不住問道:“白姑娘從來算無遺策,她讓你不能證實她死亡之前,決不敢隨便害我們,這話對是不對?”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你和那兩個丫頭,聯起來也難擋我十招,殺之不武。留之無害,殺與不殺,也不用費我心思。”
林寒青原想避開白惜香失算之事,但他終又忍耐不住,說道:“不論你心中想法如何,你不敢下手傷害我們,總是事實,白姑娘那裡失算了?”
西門玉霜霍然站起,道:“我在她魔動未練成之前,可以搜殺於她。”
林寒青道:“白姑娘早有防備,藏了起來,你如何能夠搜得著她?”
西門玉霜道:“埋花居彈丸之地,我就不信搜她不著。”
林寒青道:“不信你就試試看、反正在下和素梅、香菊兩位姑娘,已知非你之敵,口含速效毒藥,隨時可以死亡,你卻存心在我們身上逼供,那是白費心機。”
西門玉霜臉上一片嚴肅,兩道稅利的目光,四下投注。
林寒青大為提心,暗道:如若被她瞧出香菊的身影,那就完了。
西門玉霜仔細打量了四周形勢之後,突然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你可想恢復原來的英俊面貌麼?”
林寒青突然縱聲大笑道:“怎麼?姑娘可是覺得硬來不行,改用軟功麼?可是我林寒青頂天立地,軟硬不吃。”
西門玉霜接道:“我要和你一起離開此地。”
林寒青奇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道:“我要運集無數水柴,堆滿這埋花居,燒它個三日五夜。”
林寒青吃驚,暗道:這辦法果然惡毒,如若濃煙由那洞口透入石室,白惜香柔弱之軀,豈不要活活被那濃煙燻死?
西門玉霜毀去了林寒青的面貌,想不到卻為自己帶來了一個極大的難題,加她無法從林寒青臉上,瞧出他神情變化,這也是西門工霜始料未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