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涯俠侶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6 14:43:1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0 922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49
三〇

  西門玉霜笑道:“怎麼?李姑娘可是很想見她麼?”

  李中慧眼珠轉了兩轉,淡淡一笑,道:“見不見都不緊。”

  西門玉霜道:“白姑娘那葬身之處麼……”回目望了小艇艙內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天下事,就是有著這般巧妙的偶合,如不是西門玉霜適才想到林寒青,回顧了船艙一眼,此刻任她表演如何道真,也是騙不過李中慧的,但她那無意的一眼,卻已在李中慧心中留下了一個疑團。

  原來這李中慧太過聰明。一直暗中留心著西門玉霜的舉動。正因為她全心全意的留心著西門玉霜,竟是沒有著到林寒青。

  陰差陽錯,助長了西門玉霜謊言的份量。

  李中慧臉色微微一變,道:怎麼?那白惜香可是被西門姊妹生擒了麼?”

  西門玉霜避重就輕的回答道:“李姑娘晚來一步,只怕是白費一番心機了。”

  周簧和皇甫長風只聽得心頭大震,暗道:“無怪她竟如此沉得住氣,原來她早已生擒了白惜香作為人質,如若擊沉她乘坐的小艇,害死了白姑娘,那可是一件終身大憾的事!”

  李中慧緊張的神色,逐漸的恢復了鎮靜,舉手理一下被風吹散的秀髮,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西門姐姐這一次身陷重伏,求援無路,那也不算什麼失顏面的事。”

  西門玉霜道:“就目下情勢而言,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難預言,退上一步講,我就算勝不了,卻還有突圍逃走之力。”

  李中慧笑道:“如是在沙地山川之上,小妹是深信西門姐姐的活,可是這是在太湖之中,碧波萬頃,一望無涯,西門姑娘武功絕世,只可惜不會水中功夫。”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中慧接道:“環繞在西門姐姐周圍的四艘快艇上,藏滿了火藥、桐油、小妹擅長調理火器。那是天下皆知、四艘快艇如若一齊燃火爆炸,方圓四十丈水域中,盡成一片火海。”

  西門玉霜道:“那也未必就能燒死我。”

  李中慧道:“雖然未必,但西門姐姐卻犯不著冒此大險。”

  西門玉霜道:“不礙事,李姑娘如想考驗我的功力,不防一試。”

  李中慧笑道:“小妹已知西門姐姐之能,深知非敵。但如說你能逃出小妹布下的這一片火海,那就未免有些過於誇大了……”

  說臉色突轉嚴肅,按道:“但你能擄來白姑娘作人質,都是大出了小妹意料之外。”

  西門玉霜道:“意外之事,只怕永不止此。”

  李中慧道:“除此之外,小妹實還想不出西門姐姐還有什麼驚人之處?”

  西門玉霜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咱們不用敘舊談情了。李姑娘請劃出道子吧!”

  李中慧道:“西門姐姐可是想逼迫小妹決一死戰麼?”

  西門玉霜道:“單就目下的情勢而論,我好像處於劣勢,戰與不戰的關鍵,似非操諸我手。”

  李中慧聽她口氣突然軟化下來,心中暗叫可惜,好不容易布下了今日的必勝之局,卻因白惜香的被擒而生變化,看來這一陣,又輸在西門玉霜的手中了。

  心中念頭轉動,口裡卻微微笑道:“如若西門姊姊肯放了白惜香,小妹亦願恭送姊姊登岸。”

  西門玉霜暗道:“鬼丫頭果然刁惡,看樣子是不見白惜香之面,今日是不會放過我了。”

  任她智慧絕世武功過人,但一時間也無法變一個活生生白惜香出來,但形勢迫急,多一時考慮,即將增加李中慧一分疑慮,只好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也難以作得主意,必得去問問白姑娘再說。”身子一側,進入了船艙之中。

  抬頭看去,只見林寒青呆呆的坐在船艙之中,望著艙壁出神。

  西門玉霜輕輕以後一聲,道:“林郎,你可曾看到了她?”

  她雖然未提名字,但那林寒青卻是早已知她說的是誰,點點頭,道:“見到。”

  西門玉霜臉色肅穆的說道:“李中慧的話,你都聽到了?她說的一點不錯,此時此情之下,我幾乎已失去了抗拒之力,如是單憑武功,我倒未必就怕他們,但他們安排下那一片火功,卻叫我無力抗拒。如其我傷亡在他們手中,倒不如把這件震世駭俗的功勞,記載於你的頭傷。”

  林寒青道:“什麼功勞?”

  西門玉霜道:“你可以殺了我,或者點了我的穴道,告訴他們,你殺了或生擒了西門玉霜,豈不是一件驚動武林的大事?”

  林寒青雙目中神芒閃動,逼視在西門玉霜的臉上,道:“這話可是當真麼?”

  西門玉霜道:“於真萬確,你總是不信任我,現在就可當面證明。”

  說罷,閉上雙目。

  林寒青望著西門玉霜猶帶笑容的臉上,心中卻矛盾難決,想到這個女魔頭留在世間,為害之烈,今日倒是一個除她的機會。

  但是,林寒青又覺此舉實非君子行徑,日後傳揚於江湖之上,說是林寒青生擒了西門玉霜,縱然事實俱在,只怕也有很多人不肯相信。

  只聽西門玉霜夢囈般的聲音,道:“林郎啊!你為什麼不下手,只要你舉手點下,片刻之後,就可以名震天下了。”

  林寒青暗道:今日如若稍存兒女心腸,此後,不知要多少武林人物的鮮血、生命,才能補償我今日之錯。

  心念轉動,一咬牙舉手點下。

  但見西門玉霜緊閉雙目,微笑如花,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手指將要觸及西門玉霜身上時,突然停了下來,長長嘆息一聲。道:“你一向為所欲為,殺人不眨眼睛,何以此刻突然間變的這般怯弱,”

  西門玉霜突然睜開了雙目,淡淡一笑,道:“這不是怯弱,這是我生平隊未有過的大勇氣。束手就截,毫不反抗,對我而言,這該是多麼困難的事啊……”

  她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接道:“今日我雖處劣勢,但如我要全力反擊。他們到少將有半數以上的傷亡。我還有三成的逃走機會。”

  林寒青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什麼不和他們拼上一陣呢?”

  西門玉霜笑道:“為了你。”

  林寒青道:“為我什麼?哼!信口開河。”

  西門玉霜笑道:“我如逃出了今日之劫,此後所作所為,都是你痛恨、厭惡的事,對是不對?”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西門玉霜道:“如若我傷死此地,死在別人手中,心實有所不甘,如是傷死在你的手中,那就不同了。”

  林寒青道:“有什麼不同,”

  西門玉霜黯然一笑,道:“因為傷死在你的手中,我有著以身殉情的感覺。”

  林寒青道:“哪有此事,咱們一向是情不投,意不合,豈能牽扯到以身相殉之上?”

  西門玉霜接道:“不論你想什麼,今日我如傷死在你的手中,不論是白惜香或李中慧,都算是落後了一步,她們也許可以和你白首偕老,但卻無法除去我留在你心中傷死前的景像,唉!我一生中從未讓人佔先過一件事,只有你……”

  林寒青接道:“我怎麼?須知我鄰寒青堂堂六尺之軀。我武功、才智雖是輸你們,但也不能受你們絲毫的屈辱,大丈夫可殺不可……”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接道:“這個,不用說了,我已經早知道啦!”

  林寒青道:“那很好……”語微微一頓,接道:“你們今日的事,我自知無費多管,我沒現有殺慘的能加,決然你不反抗,我不過舉手之勞,但此事如是傳揚開去,決然不曾有人相信。”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不相像事實俱在,而且有武林德高望重的四大高手為證。”

  林寒青搖搖頭,道:“感情心領,這等事我作不出來,我無能助你,也不願助你,但也不願盜世欺名。”

  西門玉霜嘆道:“林郎,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快些下手吧。”

  只聽艙外傳入李中慧的聲音,道:“西門姐姐,白姑娘可願和小妹見上一面麼?”

  西門玉霜道:“如是你有膽氣,那就請過船一敘。”

  但聞李中慧道:“不瞞西門姊姊你說,小妹對你擄來白姑娘一事,始終是有些不敢相信。”

  西門玉霜道:“你不肯相信,那就請過船一敘。”

  李中慧道:“小妹以十聲鑼鳴為準,如是仍不見白姑娘現身出來,小妹即將下令總攻,這十聲鳴鑼,也等於給你一個思索逃走的機會,至於你能否逃跑,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語聲甫落,“咚”的一聲鳴鑼,傳了過來。

  西門玉霜一聳柳眉,低聲說道:“李中慧已有了殺我之心,但她唯一能夠殺我的辦法,就是放火燒去這艘快艇,那時,你也將被活活燒死。”

  林寒青還未來得及答話,“咚”的又是一聲鑼鳴。

  轉眼從窗縫中望去,只見李中慧指揮著幾艘快艇,已然布成了合圍之勢,奇怪的是西門玉霜乘坐這艘已然殘破的小艇,竟然是停在小面上紋病不動,不禁一皺眉頭。道:“如是此刻有兩舟能手助你,不用十聲鑼響。你就可以衝出他們的合圍之陣。”

  西門玉霜笑道:“這小艇已被他們用鐵鏈鎖了起來,邊在那四艘滿儲火藥和桐油的小艇之上,除非我跳入水中之外,已無逃走之路了。

  “咚”的一聲,銅鑼三響。

  林寒青道:“那你準備束手待斃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傍在林寒青身邊,坐了下來,說道:“我生在世上,滿懷仇恨,那是非得殺人不可,倒不如死去,落得一了百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大約已發現無能扭轉今日之居,無可奈何,只有裝出這副輕談生死神情了。

  忖思之間,忽覺一般香氣,撲入鼻中,西門玉霜緩緩把嬌軀倚偎過來。

  林寒青本待伸手推開她,但卻忽然發覺她是那麼孤獨無依,心中大生不忍,暗道:這不可一世的女魔頭,陷入了此等絕境,比之虎困鐵籠,龍游小溪,那是更為可憐了。反正今日難達一死,何防對她溫和一些。

  流光如馳,一轉眼間,鑼聲八響。

  林寒青側目望去,只見西門玉霜臉色上一片平靜,毫無焦急煩惱,嘴角間帶著淡淡的笑,似是己睡熟過去,不禁心中大為佩服,暗暗讚道:她這鎮靜的工夫,實叫鬚眉羞愧!

  只聽李中慧的聲音,傳了進來,道:“西門姊姊,還有兩聲鑼響,小妹就要發動火陣,余時不多,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語聲甫落,第九響鑼聲,傳了進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李中慧也是可惡的很,你既然處心積慮的要殺她,布下了這等惡毒的水上火陣,使她無法也無能選擇上路,也就算了,偏是又這般嬌聲柔語,滿口姐姐,叫的如此陰險。

  要知林寒青心知那火勢一起之後,自己也要被活活燒死此地,他雖是英雄性格,但面對著殘酷的死亡,如說毫無感觸,實非所能。

  只聽李中慧嘆息一聲道:“西門姊姊,可是白姑娘不願和小妹見面麼?”

  原來,西門玉霜這次人意外的鎮靜,反使李中慧生出惶感不安之感,萬一這把火燒死了白惜香,那可是終身難安的大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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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這時,風平浪靜,湖面上一片幽寂,一種死亡的恐怖,在的寂中極快蔓延開來。林寒青想到此後。再難見母。恩師之面,不禁黯然一嘆!

  西門玉霜突然睜開了雙目,望了林寒青一眼,低聲說道:“林郎,你可是有些害怕了麼?”

  林寒青嘆道:“想不到我林寒青會陪你葬身於這太湖之中!”

  西門玉霜笑道:“那你後悔了?”

  林寒青道:“一言既出,豈容悔改。”西門玉霜笑道:“林郎,那李中慧不是莽撞之人。她如不及時起來,咱們也許要當真被活活燒死,她這一來,咱們反而得救了。”

  林寒青奇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笑道:“李中慧雖然才智絕人,但以她輩份年歲而論,實無領袖武林之望,她此刻基礎未固,我如是李中慧,也不會放起這一把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李中慧大智大勇,豈肯這般自私?”

  西門玉霜笑道:“徐洲大會之前,她確實來一位大智大勇的好姑娘,但此刻情稍不同了。她做夢也想不到,竟然在短短歲月之中,步上了武林盟尊之位,再加上她情場失意,一顆心都用在顯名之上,自然已今非昔比了。”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我仍是有些不信。”

  西門玉霜低聲笑道:“那第十響銅鑼,早該響過才是,何以此刻竟是不聞鑼鳴?”

  林寒青暗暗算計那鑼聲之間的距離,確實時限已到,但卻遲遲不聞最後一聲鑼鳴。

  輕啟窗幔一角,凝目望去,只見李中慧乘坐的一艘快艇,已然轉過頭去,悄然馳走。

  緊接著,周簧,皇甫長風、天平大師、金拂道長特乘坐的小舟。全部轉頭而去。

  這意外的變化,只瞧的林寒青大感震異,要要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玉霜打開窗幔,五艘快舟身已破渡去遠。

  林寒青嘆道:“又被你料中了。”

  西門玉霜卻緊顰眉頭,沉吟不語。似是對五人這快舟突然撤走一事,亦是有些思解不透。

  林寒青從死中,重獲生機,心頭卻是一片惆然不安,緩緩坐下身子。說道:“李中意對姑娘,亦如姑娘對白惜香,不論她勝算機會,是何等嚴謹、精密、到最後,總歸是要敗在你的手中……”

  他長長吁一口氣,又道:“就以今日之居,她們明明是大獲全勝之劇,卻偏偏中途撤兵。唉!叫人想不透原因何在。”

  西門玉霜一挫柳腰,穿出艙門,拍活了那女婢穴道,抱入艙中,又給她服下一粒丹藥,放置一側,低聲說道:“操舟二婢,一死一傷,有勞林相公幫忙代我掌舵了。”

  林寒青看她話題一直避開了李中慧撤走一事,亦不再追問。大步行出艙外,道:“在下素無掌舵的經驗,如是撞上礁石,那可不能怪我。”

  西門玉霜似是在想著心事,未聽到說的什麼,回顧了林寒青一眼,嫣然一笑。

  林寒奇心中暗道:“這女魔頭,實是留她不得,李中慧甘願放棄會殺她的機會,只有我林寒青下手了,她既不會水中工夫,我就故意撞碎了這艘快艇,使她淹死在太湖之中。”

  林寒青心念一轉,大步出船,把舵轉向,雙手搖櫓而行。

  小舟緩緩行弛在幽靜的湖面上,劃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浪。

  西門玉霜一直呆呆的坐著,沉吟不語,顯是對李中慧突然撤走一事,亦有茫然難測之感。

  且說林寒青把心一橫,準備把乘坐的快艇,撞上石礁,好活活把西門玉霜淹死,那知他毫無經驗,望來瞧去,找不到何處才有礁石。

  正焦急之間,突見垂簾一啟,緩步走出那西門玉霜。

  西門玉霜看了他馳舟去向忍不在一皺眉頭,道:“你要到哪裡去?”

  林寒青道:“茫茫碧波,一望無涯到那裡都是一樣。”

  這時,太陽已經快沉落西山,西門玉霜望得那滿天晚霞,笑道:“林郎,輕舟一葉,碧波蕩漾,看落霞孤雁,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如是這艘船撞在礁石上面,淹死在這太湖之中,豈不是日日夜伴這碧波、孤雁?”

  西門玉霜緩步走到林寒青身邊坐了下來,笑道:“林郎,你心頭好像填滿了一腔岔怒。”

  林寒青道:“你可是很高興麼?”

  西門玉霜道:“咱們輕輕易易的逃過了一次大難,自然是高興了。你可曾聽人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寒青道:“你有福了,可是天下武林人物慘了。”

  西門玉霜道:“那是為什麼?”

  林寒青道:“圍為你今日不死,必將在武林中大肆屠殺,豈不是你有福了,別人慘了麼?”

  西門玉霜道:“至敵限度,你可以和我一般的有福了。”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就算你能夠橫行一時,日後也是難免敗亡。”

  西門玉霜笑道:“你好又希望我早些死去?”

  林寒青道:“死了你一個人,可活千萬人,自然想你死了。”

  西門玉霜道:“如是你剛才出艙去說一句話,李中慧就算不想殺我。那也是有所不能了;此刻彌縱有殺我之心,卻也是時不與你了!”

  林寒青道:“我要把這艘船,撞在礁石之上,咱們都淹死在太湖裡!”

  西門玉霜道:“好啊!生不同枕,死同葬,這一戰,我也算勝過那李中慧和白惜香了。”

  林寒青暗道:她一向暴急冷酷,對屬下嚴苛無比,動不動就要殺人,此刻不知何以竟對我有著這忍耐工夫?當下說道:“那倒未必,你會淹死,在下說不定還死不了。”

  西門玉霜伸出手去,笑道:“我來幫你搖櫓,太湖孤舟,只有我們兩個人,為什麼老是要吵架呢?”

  林寒青突然鬆手棄櫓,道:“姑娘搖櫓,在下想到船艙中去休息一會了。”

  西門玉霜也不生氣,望著林寒青微微一笑,接過木櫓,獨自搖了起來。

  林寒青舉步行入艙中,閉淚調息,心中卻盤算著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

  他忖來思去,一直是想不出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不論武功、機智,他自知都難以勝過西門玉霜唯一能夠殺死西門玉露的只有暗施算計,而而要一擊必中要害,但這等卑下的手段,心中又不願施為。

  小舟緩慢行駛在湖面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只聽西門玉霜若銀鈴的聲音,傳了過來了,道:“林郎,山岸啦。”

  林寒青緩步出艙,只見小舟果已泊岸。西門玉霜早已躍登岸上。

  但見西門玉露的身後,排列著數十個灰色不同的武士,為首之人,全身黃衣,身軀高大,左手屈抬,臂膀上放著一個鐵架,架上落著打只深灰色的怪鳥,面色一片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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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林寒青吃了一驚,忖道:原來西門玉霜她早已有了佈置,只是時間、地點未能把握而已。

  心念轉動,人卻一躍下了小艇。

  西門玉霜回頭對那駕鳥老者,低言數語,那老者諾諾連聲,向後退去。

  林寒青仔細打量那排列的武士,分為金黃、銀白、鐵灰、天藍四色衣著,每色八人,共作四隊,各人的臉上,都帶著同一顏色面罩,連頭帶臉的起包著,只露出一對炯炯閃光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詭異、恐怖。

  只聽衣衫飄風之聲,兩個翠衣婢女,抬著一張軟榻,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靜立恭候。

  但見那四色服裝的武士,佩帶的兵刃,俱是不同,金黃佩劍,銀白掛刀,鐵灰的腰圍軟鞭,天藍的手執虎叉。

  四八三十二人,站在那裡紋風不動,月光之下好似泥塑木刻神像。

  西門玉霜款移蓮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前,低聲說道:“林郎,你陪我受驚、擔憂,亦算得患難之交,從今之後,我要好好的待你。”

  林寒青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領了,此刻你屬下迎接已到,大局轉危為安,在下也該告辭了。”

  西門玉霜怔了怔,道:“你要到哪裡去。”

  林寒青:“天涯海角,萍蹤無定。”

  西門玉霜道:“那復容藥物,不在我的那裡去?”

  林寒青接道:“不用了,在下這些目子中,已經習慣醜陋之貌,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西門玉霜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林寒青行出數步,突然又轉回身來,說道:“在下有一事請託姑娘,不知……”

  西門玉霜嘆道:“別說一件了,十件八件,我也答應你。”

  林寒青道:“姑娘先別答應太快,此事和你關連甚大。”

  西門玉霜道:“什麼事,這等嚴重?”

  林寒青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到那埋花居去,驚擾白姑娘。”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她病勢沉重,我想她十成有九成是活不成啦!”

  林寒青道:“她死與活,都和你無關,你只要不去驚擾她也就是了。”

  西門玉霜沉吟了一陣,道:“好,我答應你。”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謝姑娘給在下這個面子,林寒青感激不盡。”轉身大步而去。

  但聞身後傳來了西門玉霜低沉的嘆息之聲,道:“林郎,咱們的距離,似是愈來愈遠了。”

  林寒青雖然聽得情清楚楚,但卻裝作未聞,大步行去,頭也未回顧一下。

  西門玉霜望著林寒青逐漸遠去的背影,說然倒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直持林寒青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而去。

  且說林寒青一口氣,行出了十餘里路,方緩緩停下了身子,抬頭望著西天明月,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該到那裡去呢?”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重回埋花居去,看看白惜香的生死,一條是回到北嶽楓葉谷去,探望母親、恩師。

  但師弟子小龍的失蹤,又使他有著羞見母親、恩師之感。他呆呆的指著,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待一輪冷月,沉下了西山,他仍是無法決定自己行止。

  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又是個夜盡天明。

  晨露浸濕了林寒青的衣衫,也使他迷惆的神志為之清醒。

  回首望去,只是碧波萬頃,魚舟點點,仍站在太湖旁邊。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劃破湖畔清晨的靜寂。

  轉臉看去,只見一匹健馬,風弛電掣而來。

  馬背上伏著一個人,在向林寒青衝了過來。

  林寒青心中大怒,暗道:“這人難道瞎了眼睛麼?怎麼硬向人身撞了過來,右手一伸,抓住了馬韁。

  那健馬正在奔行之間。吃林寒青這強一拉。突然打了一個轉身。

  馬上人突然一個翻身,跌了下來,率在路邊的草地上。

  林寒青目光一轉,不禁一呆。

  只見那人一襲青衫,正是六星塘的少在皇甫嵐。

  林寒青急奔了過去,伸手抱起了皇甫嵐,道:“皇甫兄……”右掌揮動,連拍他身上數處大穴。

  皇甫嵐緩緩睜開眼來,望了林寒青一眼,茫然道:“閣下何人?”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

  皇甫嵐呆了一呆,道:“你當真是林兄弟麼?”

  林寒青道:“正是小弟,難道皇甫兄連小弟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麼?”

  皇甫嵐搖搖頭,道:“林兄弟面如冠玉,風度如行雲流水瀟灑不群,乃翩翩濁世的佳公子,那裡會是你這等……”

  他本想說那裡會是像你這等模樣,但話將出口之時,突然想道別人對自己有援手相救之恩,豈可輕言相污。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小弟被那西門玉霜毀去容貌,那是難怪皇甫兄不認識了。”

  皇甫嵐長長吸一口氣,挺身而起,道:“你真是林兄弟麼?”

  林寒青道:“貨真價實的林寒青。”

  皇甫嵐道:“唉!小兄兩世為人,多虧兄弟相救了。”

  林寒青道:“咱們兄弟,知已之交,怎的這般見外,不知皇甫兄的傷勢如何?可要好好休養一下?”

  皇甫嵐道:“小兄傷的並不很重,只是為對方一種閉氣鎖脈手法,傷閉了幾處經脈要穴,如非兄弟施救,解開我被閉鎖的幾處經脈,時間一久,只怕要成為不治之傷。”

  林寒青道:“閉氣鎖脈手,倒是從未聽人說過這等武功?”

  皇甫嵐站了起來,道:“走,咱們得快些去了。”

  林寒青奇道:“到那裡去?”

  皇甫嵐道:“南昌府張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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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林寒青聽得心中百糊塗,忍不住道:“到那張氏花園作甚?”

  皇甫嵐道:“天下英雄和各大門派中高手,都將在張氏花園中聚會,共推一位盟主天下部首領,對付那西門玉霜,此等盛事,百年難得一見,豈可錯過。”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又是名位爭奪之事,早已看的厭倦,恕小弟不奉陪了。”轉身大步行去。

  皇甫嵐急急叫道:“林兄弟……”

  林寒青回轉身來,抱拳一禮道:“人各有志,小弟心中實是厭惡此事,對不住皇甫兄,還望多多原諒,咱們兄弟義如青山,情似流水,長在不變、異日會有期。”

  皇甫嵐長嘆一聲,道:“林兄弟,你聽我說。”

  林寒青道:“除了趕往那什麼天下英雄大會之外,皇甫兄有何吩咐,小弟是無不遵從。”

  皇甫嵐道:“這場英雄大會,並非是單純的名位之事,而是武林中安危所繫。”

  林寒青道:“小弟看來,不論何人取得那盟主之位,都是一樣。”

  皇甫嵐道:“如是那西門玉霜譴人逐鹿,情勢就大不相同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白惜香如是死去,當今之世,有誰還能制服那西門玉霜?知是白惜香活下去,魔功有成,那也將性情大變,為善為惡,難以預料,李中慧該是個好人了,但她為了那盟主之位,輕輕放過了西門玉霜,西門玉霜被武林同道現如蛇蠍猛獸,但她對林家青並不壞啊!

  只覺是是非非,一團混亂,盤繞腦際。難以辨個明白出來。

  皇甫嵐看他一直在沉思不言,不知想的什麼心事?忍不住問道:“兄弟,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小弟這數月之中、機遇、經歷,使小弟深覺到聲名很好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好,聲譽很壞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壞。”

  皇甫嵐茫然接道:“這話怎麼說呢?”

  林寒青道:“如是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她未必能造福天下武林同道,挽救一番殺動,如是那西門玉霜取得武林盟主之位,也未必就壞到天下大亂的境界,既是相去不遠,咱們又何苦捲入那是非中去。”

  皇甫嵐呆呆的望著林寒青緩緩說道:“兄弟,你變了,而且變得很多。”

  林寒青道:“也許是我變了,但就小弟而言,我只是對江湖的人人事事,有了更深刻的瞭解。欲想真正造福武林,必得要別走途徑,單單著眼於名位之上,於是何補?”

  皇甫嵐道:“兄弟息隱之心如此堅決,小兄也不便會勸你了。”

  林寒青道:“小弟並無息隱山林之念,只是感到那些虛名利位之爭,不但無補大局,而且是徒增紛擾,小弟要……”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皇甫嵐也不追問,抱拳說道:“小兄為家遺派,身負重命,不能多停,就此別過了。”

  林寒青道:“請恕小弟不送。”

  皇甫嵐一躍上馬,回頭說道:“兄弟,咱們何年何日重相見。”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來年中秋節,兄弟在武昌黃鶴樓頭候駕。”

  皇甫嵐道:“好!由晨至暮,不見不散。”帶轉馬頭,急奔而去。

  林寒青直待皇甫嵐的背影,消失不見,轉臉望著湖面上一艘漁舟,舉手招動。

  那漁舟眼看有人周呼,立時駛了過來。

  直待駛近丈餘,才瞧出林寒青那張五顏六色的怪臉,驚呼一聲,掉舟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氣,突然疾飛而起,躍上魚舟,操舟者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者,眼看林寒青一躍丈餘,登上魚船,心更是害怕,急急說道:“大爺,小老兒打魚渡日,生活困苦……”

  林寒青探手如懷,摸出了一錠黃金,遞了過去,道:“老丈不要害怕,在下並非強盜。”

  那漁人看那一錠黃金,至少在五兩以上,直瞧得眼睛發直,卻不敢伸手去接,口中連連說道:“大爺有事,儘管吩咐,你老的錢,小老兒如何敢收。”

  林寒青看他垂涎之相,不禁一笑,放下手中黃金,說:“你送我到西洞庭山去,這錠黃金,就作渡費之資,我去艙中休息一會,到了洞庭山叫我一聲。”言罷入艙而去,閉目靜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艙外響起那老者的聲音,道:“大爺,西庭山到了。”

  林寒青站在船頭,指示那操舟老人,行到水道口處,提氣叫道:“有人在麼?”聲音聽來不大,但卻傳播甚遠。

  片刻工夫,水道石岩後,轉出來一身青衣的香菊,只見她愁眉苦臉,一片哀傷,看到林寒青後,突然面現喜色,道:“林相公麼?”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香菊急急說道:“林相公來得正好,快些上來。”

  林寒青回顧那漁人一眼,道:“你離開此地之後,不許談起到此之事。”縱身一躍,離舟登岸。

  香菊急步迎了上來,道:“姑娘剛剛還在叫你的名字,天可憐你總算及時趕到了。相公去後不久,姑娘就自行出了密室,聽說相公被那西門玉霜擄去,一慟而絕,我和素梅姊姊,只嚇的驚魂離體,推穴哭叫,忙的一團糟。總算把姑娘給叫了回來。林寒青黯然說道:“姑娘現在何處?”

  香菊道:“在那樓上閨房之中。”牽著林寒青的衣袖,放腿奔廳,兩人直上二樓,進入了白惜香的閨房。

  只見素梅跪在榻前,雙手握著白惜香右掌,伏榻抵哭。香菊怔了一怔,道:“素梅姊姊,姑娘她……”

  素梅抬起眼來,望了香菊、林寒青一眼,道:“她……她……她……”如鰻在喉,她了半天,她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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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香菊眨動著大眼睛,淚水如泉,湧了兩腮,一字一句的說道:“姑娘可是已絕了……氣?”

  素梅逍:“姑娘不成了。”

  香菊尖聲叫道:“真的麼?”縱身一躍,直向榻上撲去。

  林寒青右手一伸,攔住了香菊的身軀,道:“不可自亂章法,她身軀虛弱,縱然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你這一撞,何況她病的如此沉重。”

  在這等緊要當兒,就看出男女之別,林寒青心中雖然也悲苦萬分,但卻仍能保持鎮靜。

  香菊怔了一怔,道:“林相公說的是。”

  林寒青緩步行近榻前,低頭看去,只見白惜香臉上一片蒼白,雙目緊閉,鼻息已絕。

  只聽素梅黯然說道:“林相公,姑娘的鼻息,已然停了有半柱香的工夫了。”

  林寒青輕輕揭開白惜香身上覆蓋的絲絨錦被,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的前胸之處,只覺她內臟仍然有著輕微的跳動。

  林寒青略一沉吟,回顧了素梅和香菊一眼,說道:“白姑娘目前病勢,已到是分險惡境界,眼下只有採用緊急辦法一試了。”

  素梅道:“什麼緊急辦路?”

  林寒青道:“我要以內力催動她身上的行血,帶動心臟,使她緩過一口氣。”

  香菊急急接道:“那很好啊!”林寒青道:“但在下事先必得說明,白姑娘此刻只算是半死狀態,隨時可能完全死去,也可延續很久,如是依照在下的辦法,或許可能會清醒過來。但亦可能立刻心脈靜止,完全死去。”

  素梅道:“這生死的機會,大小如何?”

  林寒青道:“應該是五十對五十,生死各佔一半。”

  素梅做一沉思,道:“好,林相公請動手吧,我已存了以身殉主之心,姑娘氣息一絕,林相公清帶香菊妹妹,離開此地,我要發動機關,封閉埋花居,然後把姑娘屍體運入山腹密室中,由我長伴她身側。”

  香菊流淚接道:“我不走,我也要留在這裡長陪姑娘陰靈。”

  林寒青道:“兩位不要為此爭執,吉人天相,也許白姑娘,可以清醒過來,左手托起白惜香的身軀,右手一掌,按在白惜香的命門穴上。

  只見白惜香那瘦小的身體,突然一陣抖動,啟開櫻唇,吐出了一口濃痰。林寒青正好轉過連來,查看她鼻息是否已恢復,那口濃痰,正好吐在林寒青的臉上。

  這時,他正在全力施為,以內功迫行白惜香身上行血,雙手並用,無暇拭去,任由濃痰由臉上緩緩流入了口中。白惜香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看到林寒青面頰上唾液緩緩流入口中,仍然不知,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梅、香菊,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白惜香的臉上,看到她展露的笑容,喜極而叫:“姑娘醒過來了。”

  林寒青長長一口氣,緩緩放開按在“命門穴“上的右手,道:“幸未辱命。”

  白惜香突然伸出手來,拭去了林寒青臉上的濃痰。道:“你回來了。”

  林寒青道:“回來啦。”

  白惜香從枕下換出一枚金針,刺入自己身上穴道,登時精神大振,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片瑰紅之色,道:“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你身體如此虛弱,元氣大傷。怎的還用金針過穴之法,激發生命的潛力,豈不是飲雞止渴?”

  白借香道:“告訴我是不是西門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說來話長……”

  白惜香道:“不要緊,我去難耐心的聽下去。”

  林寒青只好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白惜香果然是很用心的聽他說完經過,才微微一笑:“李中慧情場失意,把心意轉注到名利之上了。”

  林寒青道:“難道她是有意放走了西門玉霜麼?”

  白惜香道:“如是西門玉霜死了,那李中慧沒有了敵手。要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豈是容易的事?”

  林寒青道:“這麼說來,那西門玉霜說的是一點不錯,唉,看將起來……”突然住口不語。

  白惜香道:“看將起來,這人世之間,竟是沒有一個可信可靠之人,是麼?”

  林寒青嘆息一聲,道:“一個人如想擺脫名位糾纏,竟然是如此的不易。那大俠周簧,身受武林同道敬重,實非易事了。”

  白惜香笑道:“不錯,一個人如果不存私心,談何容易?李中慧放過西門玉霜,卻要借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後,以盟主身份,號今天下武林,和西門玉霜爭霸於江湖之上。不知要用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鮮血來補償她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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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林寒青道:“唉!婦人之見……”忽然想到白惜香也最女人,趕忙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別怪李中慧,如是我。我也會放走西門玉霜,她情場挫遮,如若不把一股怨岔之氣。用於爭名之上,要她如何活下去?”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道:“人心是這等自私,武林是這般混亂,你實是不該早死。”

  白惜香嗤的一笑,道:“我現在死去,在你心目中,我該是一個樣樣美好的女孩子,如果我活久了,也會變的和李中慧、西門玉霜等一般的壞。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變吧!武林中充滿機詐,沒有誰是一個完美的人,也許真正的好人,都不會混跡在武林中來,既然是壞人如此之多,你就變壞了,那吃不打緊啊!一池混水,多上了一滴混水,又有什麼關係呢?”

  耳際間,響起了白惜香柔和的聲音,道:“林兄,我不知你何時離開了山腹密室,但我醒過來很久了。過去,我酷愛孤獨,在那份幽靜中,我才能忘懷自己即將是要死的人,可是……可是現在不成了。”

  她嬌豔的粉頰上,掛下來兩行淚珠,接道:“我現在害怕孤獨,也害怕死亡。”

  林寒青道:“那九魔玄功,不是能助你療好絕症麼?”

  白惜香道:“唉!我如練了那九魔玄功,會毀去留在你心中美好的塑像,我會變,變成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女孩子。”

  林寒青道:“變就變吧!”

  白惜香怔了一怔,道:“那時候,你仍然會娶我麼?”

  林寒青沉思了一陣,道:“會的。”

  白惜香伸出手去,緊緊握作了林寒青的右手,幽幽的說道:“我不願練習那九魔玄功,但我又不願死去,唉!生和死竟然是兩個絕對的極端,林兄啊!其間竟然是沒有中庸的選擇。”

  林寒青豪放的笑道:“你放心練習那九魔亥功吧!我林寒青承諾了,那是永遠不悔改的。”

  白惜香點點頭,道:“我信得過你,如若那時我真的變得碰壞,你就把著我現在的好處,那不是我的本性啊!”

  她似是突然間有了一個決定,臉上泛起一片堅毅之色,接道:“我會牢牢記著你許下的誓言,但願我能克服了那九魔玄功加諸人性的桎梏。”

  林寒者輕輕握著她纖小的玉掌,笑道:“以你的才慧,也許能在深入之後,找出一條路來。”

  白惜香臉上綻開醉人的笑靨道:“抱抱我。”

  林寒青遲疑著,不敢伸手出去。

  白惜香道:“你答應過,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還用避什麼男女之嫌?”

  林寒青道:“說的是。”伸出手去,抱住了白惜香的嬌軀。

  素梅和香菊,相視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歡樂的時光,永遠是那般短促,白惜香閉目偎依在林寒青的懷抱中,不覺過了兩個時辰。

  她睜開眼來,望望窗外的目光,嘆道:“林兄,你該走了。”

  林寒青站起身來凝睇著白惜香笑道:“我見時再來看你?”

  白惜香道:“不用來看我了,如若我魔功有成,一年內即可奠定了基礎,我自會去找你,如是我難以進入魔境,至多三日內即將永別人世,那時就是你來看我,也難見到。”

  林寒青道:“好!我等你,不過,我是行蹤無定,你要到那裡找我呢?”

  白惜香道:“如若我幸脫死亡之運,自會有找你之法。”

  林寒青握著白惜香的雙手,關懷的說道:“好好的珍重身體。”

  白惜香婉然一笑,接道:“如若我能渡過死亡之關,此生都是你所賜。”

  林寒青突然想到了和皇甫嵐的約會,說道:“來年中秋,在下到黃鶴樓會見一位朋友,如是你魔功有成,妨起往晤。”

  白惜香道:“但願我能如期趕往……”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萬一我無能渡過死亡難關,那時亦將會設法告訴你,我死亡凶訊。”

  林寒青黯然說道:“但願月圓人亦圓!”

  白惜香含了盈眶熱淚,笑道:“林兄海般深情,會助我通過那死亡之關。”

  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滾落下兩行淚水,道:“林兄亦請多多保重、萬事忍耐,等著我。”

  林寒青道:“好!姑娘寸陰如金,在下就此別過了。”

  白惜香高聲喝道:“素梅何在?”

  素梅應聲走了進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白惜香道:“你送林相公一程,回來之後,發動機關,封閉理花居。”

  素梅應了一聲,當先帶路,直把林寒青送上了岸,才低聲說道:“林相公啟動我家姑娘求生之念,那也等於救了我和香菊妹的性命,婢子實在感激不盡。”

  林寒青道:“言重了,偏勞姑娘照顧你家姑娘。”

  素梅應了一聲,掉轉小舟而去。

  林寒青這次埋花居之行,雖然來去匆匆,但卻似辦好了重大無比的事,心情甚是快活,信步走去,忽覺肉香撲鼻中,忽然想起了快一天未進飲食。

  抬頭看去,只見酒簾隨風招展,寫營“碧雲天”三個大字。

  林寒青舉步入店,直登二樓。

  這是緊臨太湖的二個市鎮,鎮雖不大,但卻熱鬧非凡,碧雲天小樓雅座,打掃的卻是整潔清爽,白壁、白桌單,配著藍色簾革、藍色坐墊,看上去。雅而不俗。

  只見窗簾起處。緩步走進來一個全身白衣的童子,欠聲問道:“客官,吃些什麼?”

  這童子眉目清秀,舉止文雅,毫無店小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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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林寒青:“一壺燒酒,配四樣可口小菜。”

  林寒青暗道:這人分明不似店家模樣,忍不住說道:“小兄弟,請陪在不過點酒食如何?”

  那童子道:“小的不敢。”

  林寒青道:“四海皆兄弟,天涯如比鄰,活中生意不忙,吃杯酒有何要緊?”

  那童子道:“小的不會飲酒,客官盛情,小的心領了。”接著一個長揖,轉身向外退去。

  林寒青低聲說道:“小兄弟留步。”

  說著話,人已站了起來,攔住去路。

  那童子微現驚懼之色,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林寒青道:“小兄弟不似店小二的樣子。”

  那童子接道:“客官,這店小二有天生而成的麼?”身子一側,向外衝去。

  林寒青本來只是覺著他不似店家模樣,舉止間文雅柔和,大有書香門第一氣度,一時間,動了傳惜之心,但他等失措的舉動,不禁引起了林寒青的懷疑之心,伸手一把,扣住了那童子右腕脈穴,冷冷說道:“你跑什麼?”

  但林寒青一握之勢,是何等緊牢,那盤子如何能夠掙脫,不禁急得流下淚來。

  林寒青心中更是動疑,怕他呼叫,伸手一指,點了他的啞穴。

  這些日子中,他連睹江湖的機作,已使他生出了很高的警覺之心,尤其在荒野遇上那造化老人,誤食毒藥一事。更是舊創難忘。

  是以,這童子的失常舉措,立時引起了他的懷疑之心。

  他探首簾外,不見有人,立時把那童子抱了過去,放在席位低聲說道:“小兄弟,我決無害你之心,不用害怕,如若你有什麼為難之苦,儘管對在下說個明白。”

  那童子啞穴被點,有口難言,只急的雙目淚水如泉,奪眶而出。

  林寒青一皺眉頭,接道:“我此刻可以解開你的穴道,但你如妄生逃走之念,那可自找苦吃。”

  伸出手去,解開了那童子的穴道。

  那童子穴道剛剛解開,立時一躍而起,向外衝去。

  林寒青右手一揮,疾如電光石火一般,又抓住那童子的右腕。

  目光轉處,瞥見一個青衣少女,當門而立。

  她臉色嚴肅,眉目間,微泛忿怒之意。

  林寒青呆了一呆,疾伸左手,點了那童子的穴道。

  只聽青衣少女嬌聲說道:“客官,放開他,他年紀幼小,如有什麼得罪客官之處,還望多多原諒。”

  她眉目間雖然泛現怒容,但說話聲音,仍然保持著柔和。

  林寒青低聲說道:“他是你什麼人?”

  那青衣少女道:“是我弟弟。”

  林寒青道:“姑娘只管放心,縱然這位小兄弟有什麼時不起在下之處,在不亦不會傷害到他。”

  那青衣少女突然舉步過來,神態間一片嚴肅。

  林寒青暗中運功備,緩緩說道:“這座店可是姑娘開的麼?”

  那青衣少女長的甚是美麗,只是眉目間有一股肅然、冰冷之氣。

  只見她微微一笑,道:“你放開我弟弟,咱們再談談。”

  林寒奇談談一笑,道:“談完了再放令弟不遲。”

  那青衣少女一皺眉頭,道:“好!你要談什麼只管問吧!”

  林寒青只覺心中湧集了無數疑問,但一時之間,卻又是不知從何開口,沉思良久,反而問不出一句話來。

  只聽那青衣少女冷漠的說道:“客官清問啊。”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座小店之中,可只有你們妹弟二個人麼?”

  那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還有家兄。”

  林寒青道:“令兄現在何處?”

  青衣少女道:“捕魚去了。”

  林寒青為之語塞,想了一想,道:“貴店中佈置雅緻,想是出於姑娘之手了?”

  青衣少女道:“客人只是問這些不相干的事麼?”

  林寒青只覺臉上一熱,暗道:慚愧,我這般和一個大姑娘談話,實是有些失態。

  當下舉手推活那童子穴道,說道:“姑娘責備的是。”

  那童子起身子,望了那少女一眼,奔出室外。

  林寒青本待伸手去抓,卻被那青衣少女一橫嬌軀,攔住了去路。

  那童子去勢很快,一溜煙奔了出去。

  林寒青緩緩收回了右手,道:“姑娘為何要攔住在下?”在下無傷害他的用心。

  那青衣少女道:“我弟弟年紀幼小,你就放他去吧!有我一個也就夠。”

  林寒青只聽得惑然不解,心中暗道:“果然裡面大有文章。”心中雖是團團疑問,外表卻是不動聲色,則淡淡一笑,道:“姑娘這幾日中可有……”只怕問的露出了馬腳,故意把“可有”兩字拖的很長。

  那青衣少女點點頭,接道:“我已使用了藥物,留下了兩個人,唉!只不知是許你要找的?”

  林寒青只覺心頭咯咯亂跳,暗道:真是險惡江湖,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座雅潔的小店,弱女幼弟,竟然是江湖人物安排的陷阱。

  只聽那青衣少女接道:“你可要去瞧瞧?”

  林寒青道:“自然要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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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那青衣少女突然回身走出室外,直向後面行去。

  林寒青跟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後,登上了一座小樓,撩起衣襟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門上鐵鎖。

  林寒青緩步上樓,凝目望去,只見樓上堆滿了雜用之物。

  青衣少女移開雜物,赫然出現兩個被緊緊捆縛的人。左首一個是留著山羊鬍子,骨瘦如柴,正是那瘦猴王韓士公。右面一個一襲藍衫,面目英俊,竟然是黃山世家的李文揚。

  林寒青只覺著胸之上,被人重重的打下幾拳,呆呆的望著兩人,說不出話。

  但聞那青衣少女道:“怎麼樣?這兩人可是武林中的人物麼?”

  幸好他臉上的彩色,掩去了驚憐的神情,使人無法瞧出他心中的震動,舉手指拭一下臉上的冷汗,道:“這兩人很好,你立了一件大功。”

  那青衣少女淒然說道:“但望主人敕降殊,賜妾身解藥,免去那三日一疼之苦。”

  林寒青應道:“我見著主人之面時,定當代你求情。”青衣少女歡的一聲跪了下去,接道:“妾身這裡先拜感大恩了。”

  林寒青道:“不用客氣了,這兩人,被你捆在此處幾天了?”

  那青衣少女道:“大約有三四天。”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兩人內功雖深、但身中迷藥數日之久,不知是否會影響體能。說道:“有人在此,不妨礙事了,去把解藥取來。”

  青衣少女滿臉茫然之色,道:“解藥!那人沒有留在這裡啊!”

  林寒青怔了怔,道:“唉!原來沒有留下解藥,那他是不信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不錯,我們好好的賣酒人家,和武林中人。可算得毫無糾葛,被你們強迫我們為非作歹。下藥害人,自然是心有不甘。”

  林寒青笑道:“這些話對我說,不要緊,遇上別人,但憑姑娘這句話就要招來殺身之禍。”

  青衣少女道:“我一個人,死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長兄、幼弟,你們也不肯放過,手段未免是太辣了!”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兩人我帶走了。”

  青衣少女道:“我心中雖然不願,但在你們強迫之下,已經作了害人之事,這兩人和我們無怨無機,我卻在他的酒菜之中下了你們留下的迷藥,這一生一世,就難得安心。”

  林寒青道:“事已至此,姑娘縱然悔恨,也是無用了,這兩人由我帶走。”

  青衣少女道:“好吧!他們暈迷了數日夜未醒過,再要留在這裡,只怕也沒有命了。”

  林寒青解去兩人身上繩索,扶起兩人,下樓而去。

  行至店門所在,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如帶他們離開此地,那真正主謀之人到來,只怕這姊弟二人,都會有性命之憂,倒不如化他們講了實話,要他們早些逃命去吧!”

  心念一轉,重又轉了回來,道:“姑娘……”

  青衣少女剛鎖好了樓上木門,眼見林寒青去而復轉,臉色大變,接道:“為什麼又回來了?”

  林寒青看她目光中充滿驚怖之情,不禁黯然一嘆,道:“姑娘不用多疑,在下有幾句真實話,奉告姑娘。”

  青衣少女奇道:“什麼事?”

  林寒青道:“在下並非姑娘認為的武林盜匪。”

  青衣少女道:“什麼?你和那些人不是一幫的麼?”

  林寒青道:“不是,但這兩個暈迷不醒的人,卻是在下的朋友。”

  青衣少女道:“既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帶走吧!”

  林寒青道:“在下為姑娘姊弟擔憂,找去之後,他們再來問姑娘要人,姑娘豈不要為在下所害了麼?”

  青衣少女道:“他們也不知我擒了兩人,我不告訴他們就是。”

  林寒青道:“唉!姑娘不是江湖中人,那知江湖上的機詐,他們雖然不知你擒了兩人,但交給你的迷魂藥物。卻是早已有數,如若他們查出了藥物少去,不見你擒捉交人,豈不是要動疑心?”

  那青衣少女嘆道:“不錯,他們交給我們的藥物,都是些紅色丹丸,限定了一人施用一粒,不許多用……”

  她說到此處,目光轉投到李文揚和韓士公的身上,接道:“我按他們的吩咐下藥,每人一粒,既然把兩人給迷了過去。”

  林寒青道:“為今之計,姑娘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那青衣少女似是以為林寒青說動,黯然嘆道:“那兩條路,還望先生指示?”

  林寒青道:“第一條路,姑娘猜立刻攜帶幼弟逃走,在下願傾盡所有解囊相助,山河壯礬,天下遼闊,何處不可安身立命?”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不行,我和家兄,都被他們強迫服下了毒藥,如是不服解藥,十日後,即將毒發而死,這條路,難以行通,你說說第二條路吧!”

  林寒青道:“這第二條路,還得姑娘合作才行。”

  青衣少女道:“只要能救得家兄、幼弟,逃得死亡之劫,小女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林寒穹道:“好!姑娘可知那些人什麼時候來此麼?”

  青衣少女道:“小女子記憶所及,似乎是今日該來。”

  林寒青道:“那是最好不過,姑娘請把在下也捆了起來,放在那小樓之上,如若那些人到了之後,姑娘就把他們引上小樓,自己要立時下樓,千萬不可在樓上停留。”

  青衣少女道:“那怎麼成,如若把你的手腳也捆了起來。豈不是……”

  林寒青接道:“不礙事,這些繩索,還捆綁不住在下,只要他們能上小樓,在下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林寒青又把李文揚等兩人抱上小樓,捆上繩索,伸出雙手,笑道:“姑娘請把在下雙手也捆起來吧!”

  青衣少女輕繞繩索,鬆鬆的捆住了林寒青的雙手,帶上樓門而去。

  林寒青待青衣少女去後,立時挺身來了起來,計算了方位角度,決定了出手方式,才盤膝而坐,並逐氣調息。

  大約有半個時辰之後,突聞樓梯上響起了雜亂步履聲,再際間響起青衣女子的聲音道:“一共三個人,都在小樓之上,你們只有兩個人,如何能帶走三個?”

  林寒青暗暗讚道:“這丫頭倒是聰明很,連來了幾個人,也暗中告訴我。一側,橫臥,運氣閉住了呼吸。

  只聽一個粗厲的聲音,說道:“這倒不用你發愁了。”

  但聞轟然一聲,塵土橫飛,那上木門,竟然被生生撞開。

  但聞青衣少女的聲音,說道:“你們把我樓門撞壞,日後再擒到武林中人,要放到那裡呢?”

  林寒青早已選擇好了方位、角度、微後一眼望去,只見兩個黑衣大漢,並肩走了過來。

  那青衣少女說道:“看到了麼?三個人一個不少。”

  言罷,匆匆下樓而去。

  只見左首一個黑衣大漢,伸手指著韓士公道:“這個人我認識。”

  右首那人接道:“名叫韓士公,我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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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左面那大漢伸手一拉,把李交揚轉了過來,道:“這個人,你可認得麼?”

  右首那人道:“此人是黃山世家的三代東主李文揚。”

  左前大漢笑道:“這兩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般人物,如是擒了回去,定可邀得重賞。”

  右首那人嘆息一聲,道:“什麼黃金、珠寶、明珠、古玩,我也不放心上,但望能和那美人兒小翠,有上一宵之歡,那就不虛此生了。”

  左首大漢笑道:“我瞧你是癲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小翠姑娘。豔若天仙,會看上你這副德行麼?”

  右首大漢道:“主人有言在先,誰要能替梅花門立下大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那小翠雖然看不上我,但如主人有命,她也無可奈何。”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梅花門下,西門玉霜這女人,只求目的。不擇手段,當真是什麼事都能作得出來。

  那左首大漢伸手指著林寒青道:“這小子不知是何許人物?如是名不見經傳的人那就把他宰了算啦,免得麻煩。”

  林寒青感覺一隻手,伸手過來,抓住了自己的左臂,顯然是想把自己搬運過去,心想時機已至,聽聲辯音,算準了兩人的方向,突然一躍而起,雙手、雙足、一齊動作,分向兩人襲去。

  兩個大漢做夢也未料到。一個弱女子,也敢暗弄手腳,應變不及,雙雙被點中了穴道。

  但聞噗通一聲,兩人栽倒地上。

  林寒青右手揮動,點了兩人四肢穴道,笑道:“兩位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啊。”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那青衣少女突然奔上樓,望了林寒青一眼,喜道:“你一個人收拾了他們兩個?”

  林寒青道:“這都是姑娘相助之力。”

  那青衣女嘆道:“現在雖然把他們兩人制住,可是以後還有人來。”

  林寒青道:“在下留此,用心就在解除姑娘之危。”

  回手兩掌,分拍兩個大漢背心之上。冷冷說道:“此刻,在下如若要殺死兩人,那是易如反掌,不過在不知道兩位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

  兩個黑衣大漢,雖然四肢穴道被點。沒有了反抗之能,但聽得林寒青頌讚之辭,亦是大感受從、不禁微微一笑。

  林寒青冷笑一聲,接道:“因此在下,想先找一位出來,讓他嘗試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但不知兩位之中,那一位有此勇氣?”

  兩個黑衣大漢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呆呆的望著林寒青。

  林寒青看兩人神態,已然心生畏懼,不再拖延時刻,隨手抓過在前面的一個大漢,道:“閣下先試一下如何?”右手一托,卡登一聲,卸了那大漢一條左臂。

  那大漢疼的冷哼一聲,說道:“那位江兄,武功強我甚多。”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那就讓他試試了。”抓過右面大漢,暗用內功。扭斷了他的右臂。

  這等分筋錯骨手法,殘酷異常,可人被點數處要穴,無法抗拒,只疼的呻吟不絕。

  林寒青冷然一笑,道:“如是兩位自知難能忍下這等分筋錯骨之苦,那就快些拿出解藥。”

  兩個大漢齊聲說道:“解藥現在身上。”

  林寒青替兩人接上斷臂,從懷中找出解藥。先讓兩人試服了一粒,才讓韓士公、李文揚各自服了,又迫兩人交出那少女服用的解藥,說道:“姑娘快去收拾細軟,立時逃命去吧!”

  那青衣女拜伏於地,道:“恩公請賜姓名,小女子自知難報大恩,此後當記下恩公姓名,設立供奉,晨昏叩拜。”

  林寒青搖頭,道:“不用了,姑娘快快請吧。”

  那青衣少女拜謝之後,下樓而去。

  林寒青靜坐相候,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韓士公為李文揚才醒了過來。

  韓士公雙目始睜,立時吼道:“那小妞兒膽子不小,敢在酒菜之中下毒,咱老猴兒,非得宰了她不可。”

  目光一轉,看見了林寒青,不禁一呆,道:“閣下何人?”

  林寒青一抱拳,道:“韓兄連小弟的聲音也聽不出麼?”

  韓士公道:“聲音倒是很熟,可是素昧平生。”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啊。”

  韓士公一躍而起,道:“你胡說八道!”右手一伸,抓了過來。

  林寒青左碗一縮,避了開去,說道:“韓兄,小弟確是林寒青。”

  韓士公怒道:“我那林兄弟,英俊瀟灑,有如臨風玉樹,豈會是你這般模樣?”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小弟被人毀了容。”

  李文揚突然接道:“不錯。這是林兄弟的聲音,唉!如非林兄弟,別人也不會救咱們了。”

  韓士公望著林寒青茫然說道:“林兄弟,什麼人毀了你的容?”

  林寒青道:“西門玉霜。”

  韓士公罵道:“哼!又是那女魔頭。”

  站起身子,接道:“我去找那妞兒算賬,林兄弟,咱們等會再聊,”

  林寒青急急道:“韓兄留步。不能怪那位姑娘,她身受迫害,為人所用,一個女孩子家,你要她如何反抗。”

  李文揚微微一笑:“韓兄,不要急。你先讓林兄說明經過。”

  韓士公坐了下來,林寒青仔細將經過說了一遍。

  李文揚喃喃嘆息一聲,道:“莽莽江湖恩怨糾纏,不知兒時才能澄清?”

  林寒青本想把李中慧,和西門玉霜太湖相遇之事說出,但繼而一想,卻又忍了下去。

  韓士公望了兩個黑衣大漢一眼,道:“這兩個兔崽子,既是西門玉霜的屬下,乾脆把他們宰了算啦。”

  林寒青突然舉起手,點了兩人幾處要穴,道:“留他們一線生機,死活由天就是。”

  他眼見白惜香經歷病魔折磨之苦,心中惜憐萬般,只想多作一些善事,能使那白惜香“安渡險關”。

  這是他心中之秘,自是不便出口。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林兄弟這般仁慈,走江湖只怕要吃大虧,咱們今日不殺兩人,也許若干年後,殺咱們的又是他們兩人。”

  他口中雖如此說,但卻並未堅持要把兩人處死。

  李文揚默默觀察,發覺了林寒青意志消沉,已非初見之時的豪放英雄,心中感慨萬端,伸出手去,握住林寒青的右腕,說道:“林兄弟,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在江湖之上行動,講的是豪放意氣,都是不用計較容貌的醜俊。”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多承李兄關懷,兄弟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對,唯大英雄能本色,林兄弟能不為俊容變醜憂苦,老哥兒真是佩服得很,走,咱倆找處酒館,先痛痛快快的喝他一盅,老哥兒要敬你三杯。”

  三人起身下樓,離開了碧雲天。

  李文揚、韓士公被那藥物所迷,餓了數月,未進飲食,腹中是早已飢腸轆轆,放開腳步,向前奔行,希望能早點找到一家酒館,吃喝一個痛快。

  一口氣,行出了十餘里,到了一座人口繁茂,是以十分熱鬧,商店酒館林立。

  韓士今當先而行,直奔入一家名叫“朝陽樓”的大客棧。

  這是一味兼營酒飯生意的大客棧,韓士公一腳進門,就大聲喝道:“夥計,十斤上好的狀元紅,三斤熟牛肉,再配幾樣下酒的菜,越快越好。”

  待他選擇了一處座位坐下,已經吩咐了要的酒菜。

  這時,不過申初光景,午飯已過,晚飯尚早,店中甚是情閒。片刻之間,已把韓士公要的酒菜端上。

  韓士公是杯到酒干,連吃下兩斤多酒,才放下酒杯,說道:“林兄弟,老猴兒兩度為你所救,咱們這份交情,可說是生死與共了。”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區區小事,韓兄不用掛齒。”

  李文揚突然嘆息一聲,道:“林兄,這些時日,你到何處去了?舍妹曾經派人,到處尋找林兄,但林兄卻如沉海沙石,探不到一點消息。”

  林寒青淡淡一笑,接道:“兄弟這些時日之中,經歷了甚多可悲對歡的事,已對江湖中恩怨糾結,永無寧日的生活,大感戾倦,不願再置身是非漩渦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6 14:51
三九

  韓士公一掌拍在桌上,道:“什麼!林兄弟這年紀正是逐鹿江湖的英雄歲月,怎的竟動了退隱之心?”

  林寒青嘆道:“江湖上糾結重疊,無休無止,如若人人都不肯相讓,豈不是殺劫綿連,清平無日了麼?”

  李文揚呆了一呆,道:“林兄短短月餘不見,林兄的豪邁之氣,盡已消沉,這其間……”

  林寒青道:“沒有事。”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林兄,你可知道老猴兒和李兄為什麼到太湖?受了暗算麼?”

  林寒青道:“這個,兄弟不知。”

  韓士公道:“為了林兄弟你啊!咱們是奉了那李姑娘之命而來,追查林兄弟行蹤,李姑娘雄才大略,已得周大俠和金拂道長等武林高手支持,爭取武林盟主之尊。”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西門玉霜說的不錯,李中慧果是為了盟主之位。才輕輕放過西門玉霜,竟然不顧日後武林大劫這女人,當真是自私得很。”

  李文揚眼看林寒青默然不語,若有所思,忍不住接道:“林兄,今後行止,可已有了打算麼?”

  林寒青道:“兄弟準備重會徐洲附近,尋找我那師弟下落。”

  韓士公笑道:“林兄弟那位小師弟,有如沉海沙石,一時間,只怕不易尋找,不如先和我等到南昌一行,那裡高手雲集,天下英雄,大半在場。或可打聽出令師弟的下落。”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兩位趕往南昌,可是參加推舉武林盟主的大會麼?”

  韓士公道:“不錯啊!你已經早知道了?”

  林寒青道:“唉!有負兩位雅意,兄弟不想去了。”

  韓士公眼睛一瞪,道:“什麼?天下英雄,雲集南昌府張氏花園,推舉盟主。共同對付那西門玉霜,是何等重大的事,兄弟怎可不去?”

  林寒青道:“還不是逐名爭利,說穿了和那西門玉霜有何不同。”

  這兩句話說得很重,只聽得韓士公和李文揚,同時呆了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林兄弟,咱們數月不見,你好像變了許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門玉霜置於死地了,甩不著去爭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揚為人沉穩,輕輕嘆息一聲。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韓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話說的過重,不再多言。

  韓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臉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說道:“什麼事?”

  韓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雖被毀去,難道聲音也變了麼?”

  韓士公冷冷說道:“我那林兄弟,豪邁無論,劍膽俠心,和你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變,和往昔判若兩人,這也難怪他心中懷疑。”

  但聞韓士公高聲說道:“李兄弟,那西門玉霜無所不能,咱們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李文揚已從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毀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無法確定。凝目沉思默不作聲。

  林寒青只覺眼下情勢,十分尷尬,站起身子說道:“兩位既然見疑,兄弟就此別過。”轉身在向店外走去。

  韓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過去。

  李文揚揮手一擋,道:“韓兄不可造次。”

  兩人這一攻一拒間,林寒青已加快了腳步,走的蹤影不見。

  韓士公怒道:“你攔我作甚?”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他是千真萬確的林寒青,如是韓兄迫他出手,豈不是傷了自己兄弟們的和氣。”

  韓士公緩緩坐了下去,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豈會在短短數月之內,性格大變。”

  李文揚搖頭苦笑道:“不能怪他。”

  韓士公道:“一個年輕人能短短數月之中,便意氣消沉,那還有什麼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兒也不用交他這個朋友了!”

  李文揚道:“你可知那西門玉霜之能麼?”

  韓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不錯,老猴兒是老糊塗了,他被那西門玉霜毀容之後,又被迫服下了變性毒藥。”

  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揚身子一橫,攔住了韓士公的去路道:“韓兄要到那裡去?”

  韓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們豈不管?”

  李文揚道:“追不上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林兄弟神智清明,縱然是真是被迫取了毒藥,藥性也是緩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們既然知道了,豈可坐視不管?”推開了李文揚,大步追了出去。

  此人善惡之念,十分強烈,重義熱情,愛恨分明。

  李文揚只好付了酒飯錢,大步追了出去。

  但見行人熙攘,那裡有林寒青的影子。

  韓士公放開喉嚨,高聲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隱身在一處屋角之後,耳聞目睹韓土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盪,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爭,心中又生厭惡,忍不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韓土公和李文揚走的蹤影不見。林寒青才轉向正南行去。

  這一下背道而馳,那韓士公縱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難以尋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事端,但又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籠罩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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