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天馬霜衣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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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8-11-17 14:31

正文摘要:

【小說書名】:天馬霜衣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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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6:15
二一一

  造化老人道:“那就很難說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忍受過這個限期。”

  林寒青道:“好吧!如若我忍不了十日內腑中毒熱之苦,再投入你造化門中不遲。”

  造化老人道:“很好,你如能熬受十日,老夫願以解熱藥物相贈,還你自由之身,決不再迫你入我造化門下。”

  林寒青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造化老人笑道:“好!年輕人,老夫祝福你有此毅力,忍過十日痛苦。”

  林寒青道:“十日之後,我要到哪裡去找你討取解藥?”

  造化老人笑道:“不用你去尋找,第十日中午時分,老夫自會造人送上解藥。”

  林寒青道:“在下這裡先行拜領了。”突然站起身來,大步向前行去。

  造化老人望著林寒青遠行的背影,手拈長髯,點頭讚道:“好倔強的娃兒。”

  這時,林寒青的神智,仍然清醒,大步走回原處,那於小龍早已不知去向,想來必是被那造化老人帶了回去。

  他仰臉望望天色,分辨一下方向,緩步走回和陰陽羅剎約會之處。

  他心中明白,腹內奇熱,隨時隨地可以發作,但又怕耽誤了陰陽羅剎的約會。

  果然,行約西里左右,丹田之內,奇熱又發。

  林寒青急急停下來,盤膝而坐,運氣調息,激發出生命潛力,和那奇熱對抗。

  他已有了經驗,心知如讓那熱毒發作,再來運氣抗拒,決是難以忍受,只有在奇熱初發之時,試行運氣阻止。

  但感丹田衝起的一股奇熱,迅快的遍佈了全身,五腑六髒,迅快的起了感應。

  這是一場艱苦的搏鬥,林寒青運起了全身的功力和那迅速散佈的奇熱抗拒。

  但覺那奇熱愈來愈是厲害,心肝內臟,有如在大火之中焚燒,全身汗出如雨。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林寒育已然氣力用盡,自知無能再和這熱力對抗,默然一嘆,忖道:這奇效之強,已越過了一個人所能承受的限度,我武功再強一些,只怕也難和它抗拒,但我林寒青乃堂堂男子,豈肯為了難忍奇熱,去投入造化門下,那就不如讓這發作的奇熱,活活的燒死算了。

  他一想到死亡,緊張精神負擔,突然一鬆,暗道:“千古艱難唯一死,我既不怕死,還怕什麼?索性閉上眼睛,仰臥地上,鬆開了全身關節,任憑那奇熱蔓延、展佈。

  請看續集《天涯俠侶》

(全書完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6:15
二一〇

  那老人伸手取過案上燭火,道:“你跟我來吧?”

  說話中,手在床後壁間一推,登時現出一個僅容一人行過的門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既然遇上了怕也無益,索性放開胸懷,看個究竟出來。

  那自稱造化老人的,似是根本不擔心林寒青逃走的事,自己當先走了進去。

  這時,林寒青本有著足夠的逃走機會,但他已動了好奇之心,竟是隨那老丈走了進去。

  門裡面是一個簡陋的茅舍,地上鋪著硬青石,睡滿了一地的人,而且個個都睡的十分香甜。

  林寒青數了一隻供有八人之多,當他看清了最後一個人時,登時心神大震,驚駭不已。

  原來,那躺在最後的一個人,竟然是他日夜懷念,久尋不遇的於小龍。

  那造化老人,放下手中的燭火,緩緩說道:“老夫要為我造化門下,選擇十二個弟子,你該是第九個了?”

  林寒青強自忍下心中的激動,未叫出於小龍的名字。

  這些日子來,他一連遭逢到難以預料的變化,反使他變的鎮靜了不少,緩緩把目光投注到那老人身上,說道:“收錄弟子的事,必得雙方同意才行,如是在下不願投入老丈門下呢?”

  造化老人笑道:“我造化門下,收錄弟子,素來是不問他是否願意,如是被老夫看上了,不願意也很願意,如是老夫看他不上,縱然是苦苦哀求老夫,老夫也不會收他……”

  他縱聲大笑了一陣,接道:“在老夫亦不會無緣無故的強人入我門下,草原荒涼,茅舍簡陋,但你卻自動的送上門來,如是老夫看你不上,豈肯讓你大肉大魚的吃我一頓。”

  林寒青道:“食用之物,在下願十信奉上銀子,了此一餐之恩。”

  造化老人道:“入了我造化之門,那還能任你選擇去留。”

  林寒青道:“老丈縱然費盡口舌,但我林某人決然是不為所動。”

  造化老人道:“入我造化門前,必先身歷一劫。”突然揚手一掌,劈了過來。

  林寒青早已打好主意,只待這老丈一出手,立時搶過於小龍欲破壁而出,眼看掌力湧來,立時橫向左側移了兩步,右手還了一掌,左手已提起了於小龍,飛起一腳,踢向壁間。

  這茅屋竹壁,如何能受得他這一腳,應聲裂開數尺。

  林寒青左手抱著於小龍,右手護面,一挫腰,穿壁而去。

  只聽那造化老人呵呵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如若你難忍奇熱,那就快回來老夫之處。”

  林寒青出得茅舍,放腿疾奔,那老人走出茅舍,林寒青已奔出數十丈外。

  造化老人也不追趕,退回茅舍,和衣而臥。

  且說那林寒青奔跑了十餘里後,突覺丹田之中泛起一股奇熱,片刻間,遍佈全身,不禁吃了一驚,忖道:看來那造化老人說的不錯,這股奇熱來的如此惡猛,只怕是不易抗拒。

  他已不敢再奔行趕路,放下於小龍,盤膝坐了下來,運氣調息,希望能借內功,化去這一股奇熱。

  他內功精湛,這一運氣調息,果然大覺好轉,心中暗道:造化老人危言聳聽,造化門中奇藥,也不過如此而已。

  轉眼望去,只見那於小龍仰面而臥,睡的仍然十分酣熟,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我抱著他奔行了十幾里路,怎的還是這般沉睡不醒,當下高聲叫道:“小龍,小龍,快些醒醒。”

  他一連呼叫了數聲,仍不聞那於小龍相應之聲,伸手摸去,只覺他鼻息均勻,毫無異常之征,再查他全身穴道,亦無異樣,心中凝竇,更是深重,忖道:他既不像中了迷藥,亦不像被人點了穴道,這昏睡不醒之狀,是何奇症?

  正自茫然無措,突覺丹田中又泛起了股奇效,這次來勢的兇猛,尤過上次許多,肝臟腸脾,有如大火焚燒一般,痛苦之情,難以言喻。

  片刻工夫,那奇熱由丹田上衝而上,目中直似噴出火來。

  這等創心碎膽的痛苦,已使他無法再行運氣調息,口中奇渴,腹內絞痛。

  他用了最大的忍耐,也是忍不住這等五內如焚的痛苦,狂叫一聲,站了起來,向前奔去。這時,他的神智已被這起自丹田的高熱,燒的有些迷亂,腦際中只有一個念頭,找些冷水來喝,一面狂奔,一面大聲呼喝著,水,水……

  只覺步履愈來愈是沉重,奔跑之勢,也逐漸慢了下來。

  空然間人影一閃,造化老人陡然出現,攔住了林寒青,大笑道:“年輕人,你可是要喝水麼?”

  林寒青神智仍然有些清醒,隱隱間覺著有人在和他說話,高聲應道:“我要水,喝水……”

  造化老人一把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腕,道:“老夫帶你去吧!”牽著他向前行去。

  他似對四周甚熟,行不過半里路,已然找到了一座水池,放開林寒青笑道:“年輕人,敞開胸懷喝吧!”

  林寒青有如渴級奔泉,一躍而下,撲入了水池中,張口大喝。

  直待腹脹如鼓,難再下嚥,才停了下來。

  經此一陣狂飲,內腑中奇熱,消減了不少,神智也大為清醒,抬頭望了去,瞥見造化老人,面帶微笑,背手而立,不禁駭然失聲,道:“造化老人!”

  造化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年輕人,你可相信了老夫之言麼?”

  林寒青爬出水池,坐在草地上,長長吁一口氣,默然不言。

  造化老人接道:“你雖然喝下了一肚子的水,但只不過可使擁腹內奇熱暫時消失一時,再過片刻,奇熱重起,劇烈尤有過之,你縱然不停的喝水,直到生生脹裂了肚皮而死。”

  林寒青想到適才腹中奇熱泛遍全身的痛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但他生性倔強,仍然不肯低頭認輸,詢問自保之法。

  只聽那造化老人長長嘆一口氣,道:“好倔強的脾氣,老夫已收了八個弟子,人人性格不同,在老夫想像中的十二弟子,個個都要具有著不同的性格,你這倔強、保悍,視死如歸的豪氣,正是老夫需求的弟子之一。”

  林寒青道:“在下雖然身中熱毒,但寧可被內腑奇熱活活燒死,也不願列身你造化門下。”

  造化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不願多費心力,培育門入,讓別人替我調教出來,待老夫看上之後,再為我收歸門下,這是何等省力的事,就算忍受幾句斥責,那也是大為划算的事。”

  林寒青雖然對那造化老人,恨如刺骨,恨不得躍起一掌,把他活活劈死拿下,但他在藥毒折磨之下,早已全身無力,有心無能。

  只見那造化老人,探手人懷,取出一個玉瓶,放在地上,笑道:“這瓶中三粒丹藥,乃老夫苦心煉製的造化九,可解你內腑之中的熱毒,不過,服用之後,即將和你剛才看到的八人一般,沉反不隍,待你醒來之後。就會談忘了身世來歷,為我造化門下之人……”

  他縱聲大獎一陣,接道:“老夫雖然看上了你,但決不強迫你入我之門,只要你能忍受那熱毒攻心之苦,不服們中藥丸,仍可保你清醒神志,老夫言盡此,聽與不聽,悉由尊便,老夫去了。”

  說完話,轉身緩步而去。

  林寒青突然想起一事,高聲說道:“站住!”

  造化老人果然停了下來,說道:“你還有什麼要問?”

  林寒青道:“如我不服用你瓶中藥丸,會不會被那內腹奇熱燒死?”

  造化老人道:“那奇熱發作,雖是一次比一次厲害,但在十日之內,還不會活活把人熱死,如是很快死去,豈不是太過便宜,還有誰肯入我造化之門?”

  林寒青道:“十日之後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6:15
二〇九

  陰陽羅剎道:“好!為姊的就此別過了。”一帶韁繩,快馬轉頭而奔,去如閃電,眨眼不見。

  林寒青望著陰陽羅剎如飛而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讚道:好快的馬兒。

  遼闊的原野上,恢復了原有的寂靜,反照夕陽,拖長了林寒青的人影,孤獨的伸延在草原中,顯得是那般的寂寞。

  他舉起手來,摸摸臉上交錯的花紋,心中說不出是恨是苦,信步向前行去。

  這是一片廣闊的草原,一眼間不見邊際。

  林寒青茫然而行,未分辨東、西、南、北,李中慧那猶豫的神情,是他意識到自己已被人間遺棄,和陰陽羅剎的一席談話,又令他生出一份豪情壯志,他要在武功上出人頭地,使人間能改變以貌取人的觀念。

  落日西沉,夜色淒迷,一聲夜果,驚醒了林寒青的鏡亂的心情,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突然感覺腹中飢腸軛鋪,這才想到一日夜未曾進過食物。

  流目四顧,一片黑暗,遙遠處,隱現一點燈火。

  林寒青長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必得好好的愛護自己的身體才是,世人遺棄了我,我不能也自暴自棄,我要練成絕世的武功,揭穿自己身世之謎,母親含辛茹苦,撫養我甘年,望子成龍之心是何等的殷切,我豈能因面貌被毀,而消沉壯志,傷了母親之心。”

  心念一轉,愁懷頓開,望著那一點遙現的燈光,放步奔去。

  這是一座竹籬環繞的茅舍,孤零零的矗立在荒涼的草原中。極盡目力,四外不見燈光。

  林寒青繞著那環圍竹籬行了一週,只覺腹中飢腸更是難耐,忍不住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茅舍中傳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什麼人?”

  林寒青道:“夜行人腹中飢餓,想來討一點食物。”

  茅屋中又傳出那蒼老的聲音道:“請怨老夫臥病在床,不能迎近,自己請進來吧!”

  林寒青暗道:這老人好大的膽量,孤獨住在這等荒涼所在。忖思之間,人已推門而入。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花甲老翁,一臉病容,橫躺在木榻上,旁側木案上放著一隻燃起的火燭。只研那老人驚叫一聲,坐起的身子突然又臥了下去。

  林寒青呆了一呆,突然想起自己的醜怪面容,不禁黯然一嘆,道:“老丈不用害怕。”

  只聽那老人蒼涼的聲音接道:“你是人麼?”

  林寒青道:“在下是人,只是容貌生的醜怪,驚擾老丈,在下心中甚感不安。”

  那老人膽子逐漸壯了起來,又掙扎坐起,說道:“荒涼僻野,無物敬客,老伴和小女,又因事離家,只有勞駕客官,自行人廚取食了。”

  林寒青道:“求食已感不安,怎敢再勞駕老丈。”

  那老人道:“廚房就在廳左茅屋之中。”

  林寒青道:“在下失禮了。”退出廳門,轉入左側另一所茅屋之中。

  房門虛掩,一推而開,但室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林寒青運足目力望去,只見一張木桌之上,放著一張竹罩,心中暗道;想來竹罩之下,必是食物,這家居此荒野,想必是為生活所迫,我進過食物,傾囊所有銀兩留給他們就是。

  取開竹罩,頓覺一股肉香,直撲鼻中。

  他目力過人,雖在夜暗之間,仍可看出竹罩下放置菜餚,竟然十分豐富,大魚大肉之外,還有一瓶美酒。

  林寒青腹中飢餓,聞得肉香酒氣,更是難耐腹中飢腸,立時大吃大喝起來,等他食用半飽,心中忽然一動,忖道:似此荒原碑野,哪來的這大魚大肉。

  心念一轉,停下口來,正待退出室外,忽聽那蒼老聲音,傳了過來,道:“客人吃飽了麼?”

  林寒青緩步退出廚房,重又回到客廳,只見那老人已披衣而起,坐在床沿上,臉是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林寒青,接道:“那竹罩下面菜餚,你吃了好多?”

  林寒青一瞧那詭奇的神情,心中陡然泛起來一股寒意,道:“在下實是腹中太過飢餓,把老丈的菜餚食用去了一半。”

  那老人突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起來,滿室回音震耳,燭火搖顫,忽暗忽明。

  林寒青已從大笑聲中,聽出了這老人內功十分精深,心中暗道:“原來他是在裝病。”

  只聽那老人接道:“唉!年輕人,你當真是不肯用一點頭腦。”

  林寒青道:“怎麼樣?”

  那老人道:“適才老夫說的一番話,你可是很相信麼?”

  林寒青道:“老丈裝作的神態,維妙維肖,實叫在下無法不信。”

  那老人笑道:“幸你只吃了一半,如是你把它完全吃了,此刻,你已經變了樣子。”

  林寒青茫然說道:“變了樣子?”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不錯,變了樣子,你可知老夫是誰麼?”

  林寒青搖搖頭,道:“不知道。”

  那老人道:“江湖上有一位大名鼎鼎偽造化老人你可曾聽聞過?”

  林寒青道:“未曾聽過。”

  那老人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你既未曾聽過,那就讓你見識見識了。”

  林寒青暗中運勸戒備,道:“如何一個見識法?”

  那老人道:“你食用的菜餚之中,有老夫配製獨門妙藥,再過片刻,藥性就要發作,全身奇熱無比,除了老夫有術療治之外,世間再無療救妙方。”

  林寒青暗中運氣一試,覺不出有何異樣,當下說道:“可是在藥性未發之前,在下還可和你一決生死。”

  那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先帶你瞧瞧,你再和老夫動手不遲。”

  林寒青好奇之心大動,道:“瞧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6:15
二〇八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突然心中一動,住口不言。

  那陰陽羅剎卻似未曾注意到林寒青的神色,喜孜孜的接道:“林寒青,林寒青……不好,不好,這名字太文雅了。”

  林寒青道:“姓名只不過是人生過程中一個分辨的標識,那也沒什麼重要。”

  陰陽羅剎道:“如是林兄不嫌棄小妹多口,小妹倒是有個很好的綽號,送給林兄。”

  林寒青道:“什麼綽號?”

  陰陽羅剎道:“小妹這張臉,一半紅、一半白,故有陰陽羅剎之號,林兄那張勝卻是花紋交錯,說形狀的古怪,實不在小妹之下,因此,小妹想林兄如肯稱花面羅剎……”

  林寒青自言自語道:“花面羅剎!哈哈!倒也是名符其實。”

  陰陽羅剎道:“小妹生平之中,除了生我的父母之外,可算是未曾和人有過往來,今日和林兄一見,竟不禁引為知己,唉!這也許是小妹自作多情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同病相憐,那也是人情之常。”

  只聽陰陽羅剎長嘆一聲,接道:“只不知林兄是否肯折節下交?”

  林寒青心中忖道:“聽她口氣,滿懷恨世嫉俗之恨,如若和她攀交,今後只怕難免要受她影響。”

  只聽陰陽羅剎說道:“唉!只因我這面孔生的難看,為世人遺棄,一生之中,從未交過一個人,今見林兄,不禁動了同病相傳之情,如若林兄看我不起,那就算我白說了,小妹就此道別。”

  慢慢轉過身子,緩步而去。林寒青道:“姑娘止步。”

  陰陽羅剎陡然轉過身子,長長吁一口氣,道:“小妹活了二十餘歲,今日第一次聽人喚我姑娘。”

  林寒青暗道:“此人當真是可憐的很,唉!想我林寒青日後還不是和她一般的受盡世人的冷淡!”

  只聽陰陽羅剎說道:“林兄如肯答應和小妹交往,小妹願與林兄分享武林中一大隱秘。”

  林寒青心中一動,道:“什麼隱秘?”

  陰陽羅剎道:“世人見得我這一副奇怪面孔,無不視作妖魔鬼怪,因此,世界雖大,卻使我有著無處存身之感,只好揀那些人跡罕至之處,逃塵避世,終年出沒深山大澤之中,竟被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位前輩奇人的府弟,那裡面留有他一生心血……”話至此處,卻突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已為她說動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不知那位前輩奇人,遺留的何物?”

  陰陽羅剎道:“遺留了一本手冊,上面記的儘是絕世武功,和一十個圖解,小妹費時三日夜,才把那本冊看完,不是我危言聳聽,如是一個人學得那手冊的武功,當今武林,實難找出敵手。”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有一身血海深仇,和謎一樣的身世,不論揭開身世之秘,或是報毀容之仇,都必須絕世武功才行。”

  陰陽羅剎道:“林兄既是一時間難作決定,小妹豈能相強,你好好的想上一天,明天日落時分,咱們再在此地會面,小妹再聽林兄的答覆。”

  林寒青道:“不用想,我立刻就可以決定了。”

  陰陽羅剎清澈的雙目中,流現出無比渴望之色,凝注在林寒青的臉上。

  林寒青道:“你生具奇貌,我卻是為人毀容,但咱們的際遇卻是一般模樣,世人無知,以貌取人,只為了咱們面貌難看,就無緣無故的為人遺棄,如若咱們能學礙絕世武功,也可以為世間醜怪之人出一口氣。”

  陰陽羅剎道:“小妹亦有此想。”

  林寒青道:“如蒙姑娘不棄,咱們就指日為普,此後以兄妹相視。”

  路陽羅剎沉吟了一陣,道:“以兄妹相視,未免太過刻板,咱們此後,可以兄妹相稱,患難與共,相輔相助就是,不必限於兄妹之情。”

  她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今年幾歲了?”

  林寒青道:“在下今年二十一歲。”

  陰陽羅剎道:“那是巧的很,小妹今年也是二十一歲,但不知林兄是那日生?”

  林寒青道:“我是四月初三。”

  陰陽羅剎道:“哎呀!當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二月初四,大了你一個多月。”

  林寒青道:“既是姑娘大我兩月,在下是小弟了。”

  陰陽羅剎笑道:“唉!我決非有心佔你便宜,實情如此,我想咱們不用以年齡算啦,乾脆我稱你為兄就是。”

  林寒青道:“不要緊,我稱你姊姊也是一樣。”

  陰陽羅剎道:“好吧!那我就有叫你一聲兄弟了。”

  林寒青道:“妹姊不用客氣,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陰陽羅剎仰臉望天色,道:“兄弟,為姊的還有一點私事待理,明日午時,咱們仍在此地相見,同赴那位前輩異人的府第。”

  林寒青道:“妹姊有事,儘管請便。”

  陰陽羅剎微微一笑,道:“此刻距明日中午,還有半日一夜之久,兄弟要到哪裡去渡此一宵?”

  林寒青道:“不瞞姊姊小弟此刻是居無定處,行無定止,姊姊既有私事持理,小弟自是不便同行,我隨便找個荒僻無人之處,住上一宵,明日午時分,在此相見便了。”

  陰陽羅剎道:“我本該帶兄弟同去,但因路途太過遙遠,只怕兄弟太過疲勞。”

  林寒青口雖不言,心中卻是大為不服,忖道:我不信你輕功就強我很多。

  陰陽羅剎似是已看透了林寒青的心意,微微一笑,垂首一聲低嘯。

  只聽一陣得得蹄聲,傳了過來,一匹全身通體墨黑的駿馬,急急奔過來。

  這匹馬鬃毛奇長,直垂腹間,看上去不太像馬,但卻又說不出是何物,背上早已配了雪白色的鞍蹬。

  黑馬白鞍,看上去顯得十分耀目。

  陰陽羅剎縱身躍上馬鞍,說道:“兄弟,你如想和為姊的同乘,那就請上馬吧!”

  林寒青看那馬鞍,長不過兩尺,如是兩人坐在鞍上,必得扶拖而坐,寒天白日,男女同鞍,成何體統。念頭轉動,揮手笑道:“小弟不去了,明日午時准在此地等候姊姊就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8 16:14
二〇七

  李中慧微微一呆,道:“這些事你也要管。”

  西門玉霜格格一陣大笑,道:“林寒青,你信了我的話麼?若是這玄皇教主,真的是對你有情,那就不用猶豫不決了。”

  林寒青突然一挺胸,道:“大丈夫生於人世,豈可計較外貌的美醜,在下雖為你西門玉霜毀去了外貌,但並沒有自苦際遇,悲絕生機。”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要你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情意,都有著一定的條件,這條件一旦消失,交往的情意,也將隨著變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你儘管放心,我雖然毀了你容貌,但卻會把你常帶在身邊,情天波起,玉人變心,只為了你的面目可憎!”

  林寒青厲聲接道:“我林寒青頂天立地,豈能受人惜憐。”放開大步,向外行去。

  李中慧黯然嘆息一聲,道:“不要走!”縱身一躍,追了過去。

  西門玉霜右手一揮,一股潛力,推了過來,擋住李中慧。

  就這一緩之間,林寒青已奔出大廳,放腿狂奔而去。

  李中慧不及防,吃西門玉霜掌力一擋,震退兩步,再起追趕時,早已不見林寒青的蹤影。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你傷了他的心,昔日的情愛愈深,他對你的怨恨也愈深,不用再追他了。”

  李中慧黯然說道:“你答應過,不傷害他,言猶在耳,你卻毀約背信。”

  西門玉露笑道:“我西門玉霜答應之言,豈肯失信於你。”

  李中慧怒聲喝道:“你毀了他的容貌,誰道還不算傷害他麼?”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只怪你對他用情不真,如何能怪到我的頭上。”

  李中慧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西門玉霜笑道:“棋差一著,滿盤皆輸,好姑娘,你明白的太晚了,在三月限期未滿之前,我先讓你嘗嘗悔恨之苦。”

  目光一掠身側的小翠,接道:“咱們也該走了?”款移蓮步,緩緩向外行去。

  李中慧強自振起精神,道:“小妹這裡送行。”

  西門玉霜道:“不敢有勞。”加快腳步,疾奔而去。

  李中慧望著西門玉霜消失的背影,只覺化苦於種,湧上心頭,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且說林寒青滿懷羞忿,放腿狂奔,急不擇路,越屋而行。

  這宅院之中,雖然埋伏有很多玄皇教中高手,但因沒有教主之命,也無人出手攔阻,任他暢行而去。

  林寒青一口氣奔行了十幾里路,到了一處四無人跡的荒草之中,才停下來。

  轉眼望去,只見一株高大的白楊,孤獨屹立在荒草之中,白楊樹下,有一個磚瓦堆砌的小廟,廟後有一塊光滑的大石,林寒青緩步行了過去,就小石之上坐下。想到這副奇形怪狀的面容,縱然是母子相見,也是不會認識,不禁心頭黯然,仰臉望天,自言自語的說道:“想材寒青初入江湖,身世還未查明,竟然遇此大變,成此醜怪之貌,今後何去何從……”

  突聽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你男子漢,大丈夫,縱然容貌醜些,打什麼緊,像我一個女孩子家,生成這般一副丑陋面容,那才是人生大恨之事。”

  林寒青吃了一驚,霍然站起,回頭望去,只見丈餘外一片及膝的荒草地上,站了一個奇怪無比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身黑衣,一張半邊赤紅、半邊蒼白的臉,長發亂披,黑白混雜,偏是說話的聲音嬌脆無比。

  林寒青打量了那女子一陣,道:“你是誰?”

  那黑衣少女道:“我沒有姓名。”

  林寒青道:“沒有姓名?”

  黑衣女道:“我生的這樣醜怪模樣,父母卻又給我起了一個又嬌又甜的名字,實叫我難以說的出口。”

  語聲頓了一頓,又道:一不過,江湖之上送了我一個綽號,倒是和我的模樣恰當的很。”

  同病相憐,林寒青不覺間動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什麼綽號?”

  那黑衣女道:“他們叫我陰陽羅剎。”

  林寒青暗暗忖道:“你這副奇形怪狀的臉,被稱作陰陽羅剎,倒也是名符其實。”

  只見那陰陽羅剎,突然舉步而行,直對林寒青走了過來。

  如是往昔,林寒青遇上這麼一個怪人,心中定然有些畏懼,但此刻卻有著無限親切之感。

  陰陽羅剎行到林寒青身前兩三尺處,林寒青仍是毫無畏縮、退避之意,只好自行停了下來,接道:“他們叫我陰陽羅剎,除了我生的形容可怖之外,和我暴急的脾氣,也有著很大的關係。”

  林寒青道:“你很易發怒?”

  陰陽羅剎道:“不但容易發怒,而且出手就要殺人,尤其是那些自命英俊蔚灑、容色嬌美的男女少年,只要犯到我的手中,很少能留下性命。”

  林寒青道:“這也難怪,那些青年男女,瞧你這形貌的怪人,不是冷言熱刺的譏笑,定然是深惡痛絕的恐怖之情,那自是難以忍得下去。”

  陰陽羅剎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細小、整齊的牙齒,說道:“不錯,那些人那副嘴臉,實叫人無法不動殺機,想來你也是和我一般了。”

  林寒青道:“在下不如姑娘甚多,還未曾為此殺人。”

  陰陽羅剎道:“如此說來,兄台當真是天下第一等大好人了。”

  林寒青想到適才所受西門玉霜的譏笑,以及李中慧那強作笑容,克制自己的那份委屈神情,忍不住一股怒火由心中直冒出來,說道:“那也不是,也許從此以後,在下也將大開殺戒了。”

  陰陽羅剎喜道:“好極了,我陰陽羅剎,終於遇上了一個志同道合的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小妹還未清教兄台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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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小翠應了一聲,躍下馬車而去,片刻工夫,重回車前,欠身說道:“玄皇教主親率教中高手,迎近於大門之外。”

  西門玉霜回顧林寒青一眼,道:“下車吧!就要見到你日日夜夜想唸著的玄皇教主了。”

  林寒青略一猶豫,道:“姑娘先請。”

  西門玉霜一掀車簾,當先下車,林寒青緊隨身後而行。抬頭看去,只見李中慧帶著桑南樵和一位容貌如花的少女,迎客於台階之下,身後排列著八個身佩綵帶的黑衣人。

  林寒青暗自嘆息一聲,忖道:別後不過三月時光,但卻對面不相識了。

  只見西門玉霜一揮手道:“又勞教主遠迎了。”

  李中慧道:“理該如此,姑娘請入內院待茶。”

  西門玉霜也不客氣,大步向前行會,小翠一拉林寒青,緊隨在西門玉露身後。

  場中之人,似是都被林寒青那滿臉奇怪圖案吸引,忍不住多瞧幾眼。

  一行過二門,穿花廊,直入宅後廳。

  西門玉霜緊行一步,低聲對李中慧道:“請教主摒退左右,我有話說。”

  李中慧略一沉吟,揮手對桑南推等說道:“你們不用過去了。”牽著西門玉霜,直入廳中。

  大廳是早已擺好細點。兩個青衣美婢,捧玉盤獻上香茗。

  李中慧揮手命二婢退出大廳,道:“姑娘有什麼話,現可以說了。”

  西門玉霜揚起玉手,指著林寒青道:“教主識得此人麼?”

  李中慧星目流轉,打量林寒青一陣,道:“不認識。”

  西門玉霜笑道:“教主不要小覷了他,他雖然其貌不揚,但武藝卻是高強的很。”

  李中慧道:“西門姑娘的手下,自非泛泛可比,這位英雄想來是苗族中的高手?”

  西門玉霜嗤的一笑,道:“漢族中人,亦有文身的習慣,並非只有苗族中人才有。”

  李中慧道:“漢族中人,雖亦有文身的情事,但大都刺在前胸或後背之上,似這般刺在臉上,倒是聞所未聞,不是小妹孤陋寡聞,就是西門姑娘故弄玄虛。”

  兩人對答之間,林寒青一直垂首不言,他心中雖然悲苦,但受臉上交錯花紋掩遮,神情之間,卻是看不出一點可疑之狀。

  西門玉霜舉手一招,說道:“過來。”

  林寒青來時的豪氣,似已全然消退,應手行了過來。

  西門玉霜笑道:“你日夜想念那玄皇教主,見了面怎的卻不說話了?”

  李中慧吃了一驚,道:“我們素不相識,他為何要日夜想唸著我?”

  西門玉露格格一笑,道:“此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一副模樣子,但卻懷唸著教主的美豔容色,而且朝思暮想,唸唸難忘。”

  李中慧眼珠兒轉了兩轉,道:“有這等事!”

  西門玉霜笑道:“教主可是有些不信麼?”

  李中慧道:“小妹相信以姑娘的身份,決然不會隨口捏造謊言。”

  西門玉霜道:“教主既然信得過我,那是最好不過。”

  李中慧緩緩站起橋軀,秋水凝神,望著林寒青,緩緩說道:“你當真認識我?”

  林寒青點點頭,道:“小可雖然識得教主,只怕教主已然不識在下了。”

  李中慧只覺聲音很熟,呆了一呆,道:“你是誰?”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為什麼不說你的名字?”

  李中慧柳眉聳動,淡淡一笑,道:“你說吧!本座戀舊之情,最是深重。”

  林寒青仰臉望著屋頂,長長吁一口氣,道:“在下林寒青。”

  李中慧臉色一變,但一剎那間,又恢復了鎮靜之色,緩緩伸出雪白的玉腕,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柔聲說道:“西門玉霜把你面容毀去,認為我必將會拒你於千里之外……”

  格格大笑一陣,接道:“但我卻偏不要她猜中。”

  西門玉霜笑道:“你很憐惜他,是麼?”

  李中慧道:“要如何才能證明我對他一片真情?”

  西門玉霜凝目沉思片刻,道:“辦法倒有一個,只怕教主不肯,說了也是枉然。”

  李中慧道:“只要有辦法,不管赴湯蹈火,本座在所不辭。”

  西門玉露霍然站起身來,冷冷說道:“你是當真的不嫌棄他?”

  李中慧道:“不錯,別說你毀了他的面容,就是你毀了他的五官四肢,害他成殘廢之身,我也一般對待於他。”

  西門玉霜道:“我不信。”

  李中慧說道:“要如何你才肯信?”

  西門玉霜道:“除非你立刻嫁他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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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林寒青雙目未睜,冷冷說道:“你只是為了要證實這一句話,就在我臉上雕下無數的奇怪花紋?”

  西門玉霜笑道:“玄皇教主肯對你深情款款,那是為了你長的英俊瀟灑,如若容貌不改,對你用情的又何止玄皇教主一人,如今形貌大變,不復是昔日的英俊容貌,玄皇教主真有情,她可以如願以嘗,除她之外,再不會有別的女人喜歡你了!”

  林寒青道:“不知在下臉上的刀傷痕跡,幾時能好?”

  西門玉霜道:“快的很,兩天之後,我就可以除去你臉上包的白綾。”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西門玉霜嗤的一笑:“你在想什麼?”

  林寒青道:“我在想我仍該好好的活下去。”

  西門玉霜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如若是世間當真無人收留於你,還有我西門玉霜可以把你長帶身邊。”

  林寒青冷冷說道:“只要我有殺你的機會,縱然玉石俱焚,我也不會放過。”

  西門玉霜笑道:“再給你十年去苦練武功,你也是難報此仇,這一點,我決不擔心……”

  緩緩站起身子,接道:“你好好休息吧,兩天之後,我來除去你臉上裹傷白綾,送你去見那玄皇教主。”

  雖只是兩日時光,但在林寒青的感覺中,卻比過了兩年還長,兩日來,他受盡了優握禮遇,食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錦帳繡被,吳婢侍候,無微不至,但林寒青卻是席難安枕、食不下嚥,兩口未出一言。

  第三日中午時分,西門玉霜果然依約而來,身後緊回著美婢小翠,捧著一個玉盤。

  林寒青春那木盤之中,除了一把剪刀之外,還有一個玉瓶,瓶色如墨,也瞧不出瓶中放的何物。

  西門玉霜伸手取過玉盤中的利剪,笑道:“過來吧!”

  林寒青大步行了過去,昂首挺胸的一站、道:“姑娘儘管出手。”聲音平和至極,毫無畏懼之感。

  西門玉霜揚起手中利剪,道:“片刻工夫之後,你就可以見到了自己奇形怪狀的容貌了,你心中怕不怕?”

  林寒青道:“這兩日來,在下已想通了生死的事,千古艱難唯一死,我既然不畏死亡,何在乎這區區的容貌。”

  西門玉霜輕輕嘆息一聲,道:“好一個英雄胸懷。”揮動手中利剪,片刻之間,盡除林寒青臉上裹傷白綾。

  林寒青伸手一摸面頰,果然是高低不平,疤痕宛然。

  西門玉需道:“小翠快去取面銅鏡來。”

  林寒青道:“不用照了,咱們可以走啦!”

  西門玉霜道:“到哪裡去?”

  林寒青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玄皇教主麼?”

  西門玉霜笑道:“照照你自己那到尊容,你再決定不遲,小翠快去取銅鏡來。”

  小翠應聲而去,片刻之間,手捧銅鏡而至,遞向林寒青,道:“相公請接銅鏡。”

  林寒青緩緩接過銅鏡,舉手一照,只見銅鏡之中,現出一幅圖案錯雜,形狀古怪的面孔。

  西門玉霜笑道:“我的手術如何?”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好一副奇形怪狀的面孔。”緩緩把銅鏡交還小翠。

  西門玉露一皺柳眉兒,道:“怎麼?你一點也不難過麼?”

  林寒育道:“這樣很好,咱們可以走了。”

  西門玉霜呆了一呆,道:“你可是很懷念那玄皇教主?”

  林寒青道:“不錯,怎麼樣?”

  西門玉霜道:“我勸你別存太多的奢望。”

  林寒青道:“不勞關心。”

  西門玉霜道:“好!我倒要瞧瞧那支皇教主是否還像昔日一般對你?”

  回目對小翠說道:“備我馬車,咱們一起去見那玄皇教主。”

  小翠應了,大步而出,片刻之後,重又走了回來,道:“馬車已齊。”

  西門玉霜道:“你面容初變,也許在行動之間,還不太自然,乘車而行,可避免引起行人注目。”

  林寒青道:“有勞姑娘費心了。”大步向外行去,直登馬車。

  西門玉霜緊隨林寒青的身後,登上馬車,小翠跨轅揚鞭,車聲轆轆,向前行去。

  西門玉霜對林寒青漠然無動於容貌改變一事,心中大感茫然,這和預料的反應,竟然是背道而馳。她強自忍著心中重重疑雲,端然而坐,暗中卻留心著林寒青的一舉一動。

  只見他微閉雙目,倚在車欄上,不言不笑,叫人難以猜測他心中意圖。

  車中一片沉默,只有輸精輪聲,劃破原野的自寂。

  大約有半個時辰,奔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耳際傳過來小翠的聲音,道:“啟稟東主,已到玄皇教主的宿住之處。”

  西門玉霜道:“叩門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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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林寒青心中暗道:來人不知是誰,但想定然和我有關,口中卻冷冷的說道:“她把我五官弄成什麼樣子,快取面銅鏡來給我瞧瞧。”

  小翠笑道:“相公放心,敝東主的手段高明絕倫,此後相公,終身都是那副模樣,瞧的日子正長,何必急在一時呢?”

  林寒青心頭急躁,怒聲喝道:“不行,我現在就要瞧瞧。”

  小翠道:“此刻相公的臉上,包滿了白色的紗布,縱然取來銅鏡,也是難以自見容貌。”

  林寒青伸手摸去,果然是滿臉厚厚的白紗,除了眼睛和嘴巴露出之外,連兩耳都包了起來,心中暗道:是了,我說這丫頭進來之時,何以不聞聲息,原來我雙耳也被掩了起來。

  只見小翠舉起衣袖,掩口大笑,只關的雙肩亂抖。

  林寒青怒喝道:“你笑什麼?”

  小翠強行忍下笑聲,道:“我想到故東主那高明手段,當真是高明的根,縱然是華陀重生,也是難以及得……”

  林寒青怒聲喝道:“她將我改成什麼怪樣子了?”

  小翠道:“小婢縱然能舌翻蓮花,也難以形容出……”似是忍俊不住。又格格大笑起來。

  林寒青心中愈是忿怒,厲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說明白了再笑不遲。”

  小翠道:“小婢實在是形容不出來,那樣子當真是滑稽的很。”

  林寒青道:“不論是何等奇形怪狀,我林某人也不放在心上,但我要早些知道……”

  他黯然嘆息一聲,接道:“你說吧!不管是何等怪模樣,都不要緊,你放心的說吧!”

  小翠道:“相公既是不放心上,又何苦要急欲知道呢?”

  林寒青忍不下心頭怒火,秤的一聲,一掌擊在木案之上,大聲道:“你說是不說?”

  他這一掌,用力甚大,只震的木案搖動,燭影搖紅。

  小翠婉然一笑,道:“相公不用生氣,小婢說出就是。”

  她仰起臉來,凝目沉思,仍是久久不言。

  林寒青怒道:“你怎麼還不說呀!”

  小翠道:“這措詞實在難想的很。”

  林寒青心中一寒,暗道;不知他們把我五官面容,改成了什麼樣子?竟是連形容的措詞,也想不出來。

  只見小翠皺了皺柳眉兒,道:“鼻子好像是移了位置……”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什麼?鼻子豈是可移動的麼?”

  小翠道:“不是鼻子真的移位,而是看上去,好像移了位置一般。”

  林寒青冷哼一聲,道:“再說吧!”

  小翠道:“眼下面,用刀割開,塗上數種顏色,相公那刀傷長好之後,那顏色就和血水混了起來,今生一世,也不會被水洗去了。”

  林寒青道:“好毒辣啊!好殘忍啊!還有什麼?”

  小翠道:“在相公那頂門之上,好像雕刻了一片花紋。”

  林寒青道:“什麼花紋?”

  小翠道:“就小婢記憶所及,好像是一幅‘寒江垂釣圖’。”

  林寒青一躍而起,道:“什麼?為什麼要在我臉上,雕出這幅圖案來?”

  小翠道:“敞東主說,相公經過她一次易容的手術之後,天下的女人,再也不和你親近,從今之後,只有你孤苦一人,有如‘垂釣寒江的老翁’,故而在你頂門之上,刻下了一幅‘寒江垂釣圖’。”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小翠道:“在你左右雙頓之上,也各雕了一兩個字。”

  林寒青道:“刻的什麼字?”

  小翠道:“左頰之上,刻的是孤苦。”

  林寒青道:“右頰上刻的什麼?”

  小翠道:“伶仃。”

  林寒青突然縱聲而笑,道:“好一個孤苦伶什。”

  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膽大的丫頭胡說什麼?”

  小翠一聽那呼喝之聲,登時全身一顫,垂下頭去,道:“小婢罪該萬死!”

  林寒青轉頭望去,只見西門玉霜當門而立,粉面上罩著了一層寒露,星目神光如電,逼視著小翠,惱怒之情,形諸神色。

  那小翠有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適才那副神氣活現之態,盡皆斂去,全身微微的抖動。

  林寒青高聲說道:“不用怪她,是我道她說的,如她該受何等責罰,加到我的身上就是。”

  西門玉霜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

  林寒青哈哈大笑道:“你在我面容之上,刻下了奇奇怪怪的圖案,還有什麼事作不出來,但我林某人,卻有著承受的膽氣,姑娘還有什麼毒辣陰狠的辦法,儘管請施展出來就是,殺一刀和殺手刀有何不同?”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揮手對小翠喝道:“你出去!”

  小翠如獲大赦,應了一聲,急步而出。

  西門玉霜緩步走到了木榻旁側,笑道:“如若那玄皇教生真的是對你有情,你縱然一臉奇奇怪怪的花紋圖案,有何要緊?”

  林寒青冷笑一聲,欲言又止,緩緩閉上雙目,倒臥在木榻之上。

  西門玉霜揚了楊柳眉兒,接道:“等你的傷好了之後,我就帶你去見那玄皇教主,告訴她你的身份,如若她仍然對你如往日一般的深情愛護,我就相信世間當真有真情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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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西門玉霜緩緩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林寒青的脈穴,笑道:“走,我要證明一件事給你瞧瞧。”

  林寒青脈穴被扣,縱想反抗,也是無能為力,只好隨著她向前行去,問道:“什麼事?”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現在不告訴你,到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

  林寒青也不再多問,任她牽著手向前行去。

  走了一陣,西門玉霜忽感不耐,怒聲說道:“你不會走快些麼?”

  林寒青道:“你為什麼不放開我的腕脈要穴?”

  西門玉霜道:“好倔強的脾氣!”探手點了過來。

  林寒青只覺穴道一麻,暈了過去。

  待他清醒之後,感覺到自己正捆綁在一座木榻之上。雙目被一層厚布遮住,一片漆黑,暗中運氣,只覺雙手也被綁著,無法掙動。

  耳際響起了混亂的步履聲,似是這室中有著不少的人。

  只聽一個嬌細的聲音說道:“把鼻子再削兩條刀痕。”

  林寒青只聽得由心底泛起一陣寒意,直上頂門,暗道:他們要破壞我的五官。”

  但聞鐵器相撞之聲,傳入耳內,緊接著臉上一涼,心中暗道:完了,不知他們要在我臉上劃下多少疤痕?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唉!小翠呀!算了吧!我瞧是已經夠難看了,你要把他弄成什麼樣子,才算滿足呢?”

  另一個女子笑道:“聽東主說道這人脾氣很壞,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這改頭換面的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聽她說話口氣,當是小翠無疑了。

  林寒青心暗道:丑美雖非大事,但故!日親友,此後相逢不相識,豈不是一樁大難之事,不知要費上多少口舌,才能解說的清楚。

  付思之間,那嬌柔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小翠呀!你瞧他滿臉汗水,怎麼說他不害怕呢?”

  小翠咦了一聲,道:“怎麼?他已經醒過來了?”

  林寒青只覺胸中憋了一腔怨忿,忍不住接口說道:“在下醒來多時,那西門玉霜何在?要她來此見我。”說話之中,潛運內力一掙,只覺雙手、雙腿、臂彎之處,捆綁的甚為堅牢,竟無能掙開一處。

  全室中突然沉默下來,久久不聞聲息。

  林寒青只覺胸中悶氣膨脹,憋的難過至極,大聲喝道:“小翠、小翠……”

  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答道:“你喝叫什麼?”

  林寒青道:“解開眼上的東西!”

  小翠冷冷說道:“不行,你臉上刀痕還未結疤,讓你瞧到了那還得了。”

  林寒青大聲吼道:“我不怕,快些解開我身上繩索。”只覺脅間一麻,又被人點了穴道,隱隱間,覺得被人撬開了牙關,灌下去一些苦汁,人就暈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他第二次清醒之後,處境已然大變。

  兩隻紅燭融融高燒,照的滿室通明。

  案上鋪著白繽桌但,四壁間一片雪白,都是白綾幔遮。

  床上是白色墊子,蓋的白色被子,除了那兩隻紅燭之外,全室中一片雪白,不見雜色。

  林寒青環顧了四周的景物一眼,伸手向臉上摸去。

  手觸之處,一片柔軟,滿臉都是柔和的紗布。

  他雖然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但無法忍受這改變面目的恐怖,只覺一股涼意,由背脊直衝頂門,全身癱軟在木榻之上,心中暗道:完了完了,他們不知要把我糟蹋成什麼樣子,聽那小翠口氣,定然是把我改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面孔。

  只聽木門呀然,一個全身白衣、手托木盤的美麗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林寒青一挺身,坐了起來,正待發作,那白衣少女已搶先說道:“相公臉上刀傷未癒,不宜行動,還是請坐下休息的好。”

  也不待林寒青答話,輕伸皓腕,取過木盤上的磁碗,道:“這一碗參茸保元湯,相公諸快些吃下。”

  林寒青冷冷說道:“我好好的,吃什麼參茸保元湯。”揮手推去。

  白衣女一沉右手,避開了林寒青的掌勢,道:“翠姑娘的吩咐,說相公改換面目時,失血很多,連武功也受了影響,要相公喝下這碗參茸保元湯。”

  林寒青道:“那翠姑娘,可是叫小翠麼?”

  白衣女道:“是啊!不過小翠是東主叫的,我們都稱她翠姑娘。”

  林寒青暗中運氣一試,果然覺著胸腹之間,隱隱作痛,心頭更是黯然,忖道:“完了,不但面目全非,連武功也被她廢去,這西門玉霜當真的毒如蛇蠍。”

  只聽那白衣少女說道:“相公請吃下這碗參茸場,小婢還有……”

  林寒青舉手一揮道:“我不要吃,你去找小翠來。”

  白衣女道:“找翠姑娘麼?”

  林寒育道:“小翠,小翠,快去給我找來。”

  白衣女婢眨動了兩下圓大的眼睛道:“小翠姑娘身份高過小婢甚多,我找她要說些什麼呢?”

  林寒青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道:“就說我找她來。”

  白衣少女子口嗯了一聲,道:“說相公找她,就行了麼?”

  林寒青道:“不錯,你就說我找她,要她立刻來此見我,如是來得晚了,我要放火燒了這幢房子。”

  白衣女道:“相公貴姓啊?”

  林寒青道:“我叫林寒青,快些去吧。”

  那白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木盤和參湯,快步出室而去。

  林寒青目光流轉,希望能在室中找出一面銅鏡,照照自己,是何怪狀,但他失望了,這室中除了兩隻高燒的紅燭之外,再無其他之物,黯然一嘆,倒向木榻。

  只聽一個女口音,傳了過來,道:“你要找我。”

  林寒青緩緩坐起身子看去,只見一個全身墨綠、面目娟秀的少女,站在木榻旁邊,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就是小翠麼?”

  綠衣女道:“不錯,林相公找我來,不知有何吩咐?”

  林寒青一瞥那敞開的木門道:“那丫頭忘記帶上門了。”

  小翠道:“這室中雖然門戶洞開,不見防守之人,但我對相公的保護嚴密的很,昨宵連來了兩批夜行人,均被咱們擊退,只因敝東主許下了三月不殺人的諾言,才使來人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