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明心大師道:“八大門派一致同意,武林應打一位才德雙全的中心人物,不然血腥不息,殺劫難免,因此,八大門派推崇‘桃花令主’藍姑娘為武林宗主。” 百花夫人聞言,不等眾人應聲,忙不迭的道:“大師!秀兒乃一女娃兒,對江湖閱歷尚待磨練,假如各位有意栽培後進,應該推選金陵世家的常三少俠常玉嵐。” 費天行首先大聲道:“丐幫願意聽命。” 明心大師也應道:“少林一門願聽驅使。” 探花沙無赦欣喜的叫道:“連我這化外一脈,也願奉常玉嵐兄弟為宗主。” 其餘白羽道長、西門懷德,紛紛高聲擁戴。 一時大廳上歡聲雷動,眾口一辭的吼叫著,願意以“桃花令符”為武林總把子。 常玉嵐欲待推卻,但他的話音,被轟雷之聲掩蓋下去。 少林明心大師走近常玉嵐正色的道:“眾望所歸,少俠毋須再謙。” 紀無情、沙無赦、費天行、白羽、鐵冠……全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有的已改口一聲“令主!”的叫了起來。 常玉嵐望望藍秀。 藍秀紅著臉,有些嬌羞,但是,臉上更多的還是那份得意的神色,一雙會說話的鳳眼,眨了眨,分明要常玉嵐答應的意思。 常玉嵐心打靈犀一點通,焉能看不出,因此,正色道:“茲事體大,愚意選在明年三月十五日桃花盛開之際,備幾壇桃花露,在桃花林恭候各位前輩與武林同道開懷一醉!” 明心大師聞言,高聲道:“常令主已允諾,大會定在明年三月十五在桃花林桃花盛開時舉行,老衲與八大門派掌門共同具名拜貼奉邀。” 大廳上又是一陣歡呼。 明心大師合十當胸又道:“此間百廢待舉,老衲就此告辭!” 司馬駿在大廳一角大叫著跑過來道:“大師慢走!” 他的雙目已盲,但三步兩步竄到明心大身前,僕伏在地,哀聲道:“大師慈悲,我以待罪之身,天下之大,已無置身之所,看在我佛面上,剃度了我,我願嚴守戒規,皈依佛門以贖前愆。” “阿彌陀佛!”明心大師一時答不出話來。 常玉嵐道:“司馬兄,你若不嫌棄,請到金陵寒舍……” ”不!”司馬駿叫起來道:“我心意已決,大師若不肯慈悲,我自有裁奪。” 說著,他竟從袖內抽出一把寒光耀眼的匕首,刀尖對正自己的心窩。 “啊!” 眾人不由驚呼。 “善哉!善哉!”明心大師走向前去,接過司馬駿手中匕首,就勢將司馬駿的發髻割去,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前緣既定,隨我來吧!” 他拉起司馬駿大步向大廳外走去。 數百武林也被肅穆的氣氛逼得喘不出大氣。 明心大師的禪杖一聲沉重的拄地有聲,數百人的腳步著地輕響。 百花夫人領著常玉嵐、藍秀等尾隨著送至司馬山莊的儀門以外。 明心大師回頭合十,連佛號也沒念一句。 數百武林沿著箭道像一條巨龍蠕動,緩緩的漸去漸遠。 百花夫人等兀自站在儀門台階之上凝目遠眺。 冬天的太陽,投射在大地上,寒意中透著一分隱隱的溫暖。 桃樹,竟然抽出淺綠泛紫的嫩芽。 (全書完結) |
一六一 哦—— 數百人呼叫,聲動四野。 司馬長風倒臥在血泊之中,體無完膚,像一攤被搗爛的肉醬。 在後面的人還往前擠。 前面的人只有向前衝,一陣踐踏,平日威風八面的司馬長風,更加面目全非。 百花大人長嘆著道:“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她口中說著,對常玉峰道:“常大公子,你延請各位到大花廳奉茶。” 說完牽著常老夫人的手,向儀門內走去。 常玉峰騰身躍上儀門的石獅子頂上,大聲道:“各位前輩,各位武林同道,奉夫人之命,請各位花廳奉茶,各位請!” 司馬山莊的正花廳,原是當年大司馬岳撼軍的議事大廳,司馬長風一年一度生日才開放的宴客之所,一連九間,雕樑畫棟,氣勢非凡。 此刻,九間的屏風格扇均已檄去,九間相連,尤見寬敞。 正中,懸掛著大司馬岳撼軍的一人多高畫像,香案上五供齊全,供奉著武聖岳武穆王與關聖帝君達摩祖師的三個神位,明燭高燒,香菸裊繞。 百花夫人拈香肅立在香案之前,先向三尊神位施了大禮,然後凝視著人司馬岳撼軍的畫像,淚水盈眶,低泣著祈禱道:“撼軍,朝廷已查明了你是被奸人所害,你一手創下的基業,妾身也為你收回,你在天之靈,該安息瞑目,妾身心願已了,當著天下武林,我鄭重宣佈,從此洗手歸隱。” 她的聲音不大,但這時—眾武林已分門別派的肅立兩廂,鴉雀無聲,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 常老夫人上前勸道:“大人何出此言,武林血劫稍戟,江湖需人領導……” 百花夫人頷首微搖道:“老夫人,你、我,唉!都已經老了。” 她一臉的哀痛,無限淒涼。 真的,本來豔光四射,風采洋溢的百花夫人,此刻竟然是臉色蒼白,平添了幾許皺紋,果真是現出老態。 藍秀大步趨前,失聲的問道:“娘!你……你好像不大對勁,是……” 百花夫人苦苦一笑道:“秀兒,我盼望了近二十年,你知道我盼望的是什麼嗎?” 藍秀道:“就是盼望今天。” 白花大人微微點頭,口中卻道:“還有就是等你叫我一聲‘娘’!” 藍秀道:“娘,我早已叫了呀!” “對!”百花夫人吃力的笑道:“所以我死而無憾。” 藍秀叫道:“娘!何出此言?” 百花夫人提高嗓門道:“各位武林同道,慶幸今天司馬長風沒有向我單獨挑戰,不然,此刻我已死在他的金笏之下,屍如爛泥的,一定是我。” 常玉嵐、南蕙不約而同的道:“夫人武功蓋世,那卻不然。” 百花夫人拉著常老夫人的手,哀傷無比的道:“在這之前,我在地道秘室之中,施功療傷,足足八個時辰,老夫人,你不知道吧!” 八個時辰施功療傷,這是駭人聽聞的一樁事。 大廳上數百人全是武林行家,有的更是絕世高手,聞言莫不失聲驚訝。 常老夫人出自河溯武林世家,焉能不格外吃驚,不由問道:“哎呀!夫人,難怪你有些發抖,原來是元氣大傷,你是替什麼人下這等分明是自毀的功夫?值得嗎?” 百花夫人淡淡的道:“是……是替金陵常世倫。” “啊!”常老夫人口瞪口呆。 常玉嵐大驚失色,高聲道:“夫人……” 百花夫人搖手止住了他的話,幽幽的道:“我答應你,要找出你父親的下落,不料他被司馬長風禁在地牢水澤之中,奄奄一息,我只好……” 她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常老夫人雙手扶在百花大人的肩頭,只有飲泣的份兒,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來。 常玉嵐、常玉峰兄弟,撲身拜倒在地,伏跪不起。 百花夫人又掙紮著道:“我怕一場惡鬥有了散失,已派人將常老前輩星夜送往金陵,三兩天可能就到莫愁湖府上了,盡可放心。” 常老夫人抹著淚水,轉面對兩廂武林道:“大司馬在日雖官居極品,對我們武林愛護備至,現在夫人義薄雲天,一手消滅了武林的浩劫,老身不才,向各位提議今天后不論門派,都以百花門的馬首是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 轟雷一聲,大廳小數百人聚蚊成雷,歡聲震天。 百花夫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已發誓退隱,暗香精舍歡迎各位同道隨時造訪,其餘不敢從命。” 白羽道長拂扇擺動道:“夫人,武林雖有門派,精神應有依歸,夫人何必堅辭?” 百花夫人道:“好意心領,江山代有才人出,愚意應在青年才俊之中推舉一公正之士擔當。” 眾人議論紛紜,唧唧喳喳,莫衷一是。 百花夫人一手扯著藍秀,走近常老夫人道:“夫人,我是不敢啟齒,正想向你求親呢!” 藍秀的一張臉,立刻紅到耳根。 百花夫人的精神一振,不由轉悲為喜,流露出心底深處的笑容。 少林掌門明心大師越眾而出,禪杖高舉,單手合十,朗聲誦佛道:“阿彌陀佛,老衲在此多言,請各位同道肅靜。” 大廳上一派肅穆。 |
一六〇 司馬長風長嘯一聲道:“我今天就要將你們這一班狐群狗黨埋在地道之中。” 他惡狠狠的樣子,猙獰可怕,揮動手中的“笏”,搶攻上前,花初紅、柳瑤風、夏南山三人一見,也各掄兵刃,連袂而上。 百花夫人道:“執迷不惜,自尋死路!” 藍秀一見百花夫人準備出手,忙道:“娘!看看女兒的功夫差到哪裡。” 她說著,一施眼神又對常玉嵐道:“發什麼愣!等待何時?” 常玉嵐咧嘴一笑道:“等你的桃花會呀!” 藍秀道:“呸!上。” 不料—— “無情刀”紀無情從人叢中揚刀而出,他如一隻瘋虎,舞刀直奔司馬長風,口中同時叫道:“二十四人的性命,要砍你二十四刀!” 陶林已接下夏南山。 藍秀卻被柳瑤風攔住。 常玉嵐本待與藍秀聯手,卻遇上花初紅。 四組人捉對兒廝殺。 初時,真是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吃力一點兒的,是“黑衣無情刀”紀無情。 紀無情論功力,自然不是司馬長風的對手,同時兩人的兵器不相上下,司馬長風功力深厚,經驗老到,不過是十招左右,紀無情已有些敗象,屢屢遇險,破綻而出。好在他復仇心切,搏命打法,使司馬長風一時尚難得手。 這時,藍秀忽然一聲嬌喝道:“倒!” 哇—— 柳瑤風仰天后倒,一連幾個踉蹌勉強立定樁來,但是大口一張,噴山一團鮮紅,人也直立如柳瑤風,幌幌蕩蕩的,受傷不輕。 嘶—— 五點血紅的線光,如同五顆流星。 柳瑤風的額頭正面,眉心之處,迎上一朵盛開的桃花,十分惹眼。 在場之人不由異口同聲的叫道:“桃花血令!” 藍秀盈盈一笑道:“各位,是的,是桃花血令,不過真正的令主不是我,各位,那位才是正主兒!” 她說著,遙遙指著正與花初紅纏鬥在一起的常玉嵐。 常玉嵐心知自己用一雙肉掌對付花初紅的七絃琴有些吃虧,只是雙方都是高手,再想抽出拔劍的時間,斷然不行,為今被藍秀一言提醒,藉著收招再發的一剎那之際,摸出了“桃花令符”,著力一揚,口中朗聲喝道:“接令!” 花初紅尚未回過意來,覺著額頭如五枚鋼釘刺進一般,頭重腳輕,眼花手酸。 嘩啦!手中琴跌落地面,兩腿軟軟的,再也無法站得住,帶著一朵桃花令,翻身跌倒,雙腳彈了一彈,眼見活不成了。 “黑心如來”夏南山,早已被陶林結果了,僵直的屍體,挺著個大肚子,七孔滲著黑血。 一連串的變化,司馬長風都看在眼內,他既氣又急,把一股怒火,都發在紀無情的身上。 技高一著,縛於縛腳,紀無情仗著一股血氣之勇,滿腔的復仇壯志,才能勉強支撐下來。 如今,司馬長風全力而為,情勢立刻大變。 紀無情險象環生,手中刀已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有時抽冷子攻出一刀,不是偏離目標,就是軟弱無力,噓噓氣喘,額上汗珠粒粒可見。 司馬長風狂笑連連道:“小輩!不是二十四條人命,恐怕要添多一條了!” 話落,手中笏一招“風雲變色”,把紀無情罩在寒芒圈內,眼見非死必傷。 兩條人影,驚虹乍起。 左有費天行,右是南蕙。 一根青竹竿,—柄七星短劍,分兩側向司馬長風腋下砍到。 司馬長風顧不得傷人,擰腰一幌,上衝丈餘,反而是費天行的打狗棒與南蕙的短劍結結實實的碰了一下,兩人都是紅著臉撤招後閃。 紀無情死裡逃生,冷汗淋漓,還待搶上拚命。 常玉嵐大喝道:“南姑娘,照顧紀兄,司馬長風交給我。” 這時,司馬長風形同瘋狂。 他被費天行與南蕙同時出招驚退,怒氣更加火上加油,揚動手中笏,不分青紅皂白,逢人便砍,遇人便刺。 一時,情形大亂,也犯了眾怒。 百十人發聲喊,無數的各式傢伙,都圍攏上來,遭殃的是隨著司馬長風的幾個“血鷹”,一個沒留,死在亂刀之下。 百花夫人嬌呼道:“留下活口,留下……” 可是,眾怒難犯,誰在此刻聽話呢? 司馬長風功夫雖然了得,可是好漢難敵四手,英雄也怕人多。 一時,你一刀,我一劍,全都乘亂搶攻。 司馬長風已成了血人了,分不出是他殺人沾滿的血還是他受傷流出的血。 但聽他喝聲如同獸吼,嘶啞的漸漸低沉下去。 |
一五九 陶林這時跨了一步,朗聲道:“大內錦衣衛抄家之時,我保友人胞妹逃去,夫人才將大小姐,也是夫人的獨身女兒,交給藍天倚夫妻帶著逃命。我去後院尋找絕代之時,親眼見你領著京城來的錦衣衛四下搜索……” 這時,藍秀已淚如泉湧,側身抱住百花夫人,哇的一聲叫道:“娘!” 百花夫人含淚而笑道:“秀兒!” 常老夫人忙勸道:“夫人小姐!此刻不是傷心之時,珍重貴體,擒下這忘恩負義的狂人!” 司馬長風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吶吶無言,大吼之中,作勢立樁道:“少耍嘴皮子,有種的儘管來!” “慢著!”絕代輕描淡寫的道:“還有人要見見你,你願意一見嗎?” 司馬長風不解的道:“誰?” 絕代雙手拍了三聲。 留香妖姬與雲霞妖姬,二人攙扶著雙口失明的司馬駿出了儀門,停在台階之上。 司馬駿一臉的憔悴,滿面無奈,低沉沉的道:“爹!孩兒不孝……” 他淒愴的說不下去,忽然雙臂一振,推開了扶著他的兩個妖姬,大叫道:“惟有一死,以報養育之恩!” 門中叫著,揚掌向自己天靈蓋上拍下。 “少莊主!”常玉嵐一探臂,在千鈞一髮之際,硬將司馬駿的手抓住。 百花夫人喟嘆的道:“司馬長風,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的眼前報就是你回頭的時候!” 司馬長風惱怒至極,瘋狂的暴跳如雷,忽然,從袖內取出一個細細的銅管,但見他用手輕輕迎風一甩。 “錚!”彈簧輕脆的一響。 咻—— 一溜藍晶晶的箭般的飛矢,破空而起,到了十來丈高,“吧噠!”一聲,炸了開來,在半空形成一個藍森森的火球,久久不熄。 司馬長風冷森森的一咧嘴道:“恃仗人多嗎?老夫也有幾個敢死之上,大家比拚一下!” 話沒落音,人影暴起。 高大的皂袍老人“賽鍾馗”搖著右臂的鋼鉤,快逾追風的落實地面,接著是“九天飛狐”的遺孀“瞎眼王母”柳瑤風、“八荒琴魔”花初紅、“黑心如來”夏南山、還有個十分年輕的瘦削少年,最後是“活濟公”賈大業。 這些人的身手矯健,不分先後的落在場子之中。 還沒等眾人落定。 武當門的鐵冠道長與掌門白羽,忽然大聲叫道:“可依!黃可依!” 敢情那位瘦削少年,乃是武當俗家弟子三湘黃可依。 他聞聽略微一愣,立刻垂劍跑到白羽道長之前,朗聲道:“掌門師兄,各大門派為何要結合來消滅司馬山莊呢?” 白羽道長說:“這話從何說起?” 黃可依道:“我被百花門擄走,司馬莊主救了我,與我約定以藍色焰火為號,替他出一次力,來抵消他搭救之恩。” 鐵冠道長忙道:“此事說來話長,可依,你是受了司馬長風的騙了!” 這時,關東二老之一的“賽鍾馗”揚起手中鋼鉤,對司馬長風道:“莊主,老夫總算等到約定的一天了。” 司馬長風冷笑道:“前輩,你幫我退了這般黑道兇徒,我立刻照約定為理,決不食言。” “真的?”賽鍾馗說著,大步上前,戟指著百花夫人道:“對不起,我們雖然無怨無恨,但是,我與司馬長風有約在先,少不得要得罪了!” 百花大人盈盈一笑道:“能說出是什麼約定嗎?” 賽鍾馗爽朗的道:“找我的朋友。” 百花夫人道:“是不是賽無檻與賽關羽?” “對!”賽鍾馗點頭道,“關東三老誰人不知,那個不曉!” 百花夫人笑道:“只怕司馬長風找不到,我已經找到了。” “哦!”賽鍾馗十分驚異的道:“真的?人在何處?” 百花夫人指著儀門一側那排矮冬青後道:“喏!就在那輛暖車之內!” 矮冬青後面,露出了一輛暖車,這時,簾幕掀起,一位雞皮白髮的老婆子,奇醜無比,而且奄奄一息,分明離死不遠,隨後是一個瘦長紅臉美髯大漢,但也佝僂著衰弱不堪。 百花夫人道:“你可以問他們兩個,我是在司馬山莊的地牢底層救了他們。” 賽鍾馗連忙跑了過去,左手鉤住賽關羽,右手拉住賽無檻,不由老淚縱橫。 他牽著兩個人,緩緩的走到場子之中,搖頭嘆息道:“救人要緊,老夫在關東隱居數十午,真的不再涉及武林恩怨,算了,再會有期!” 說完,他一邊一個,把二人挾在脅下,雙腿著力一彈,人已去遠數丈,三兩個起落,不見影蹤。 百花大人喟然一嘆道:關東三老真的拋卻名利,不計恩怨,實在難得。” 這時,“活濟公”賈大業已跑到陶林的身邊,翻著小眼四下張望,一臉的尷尬苦笑。 百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司馬長風,你忘了這莊院是大司馬建造,而秘室的地道圖是存放在我手裡,你不過是靠多年來的摸索才能走通一大半而已,運用一小半而已。” |
一五八 好狂的赤面人,完全沒把三位高手放在眼內,硬衝直闖,一味捨命打法,反而把費天行等三人逼出圈子之外,煞是凶悍無比。 三個高手被逼散開,他們身後的眾人,反成了第一線,硬碰硬的閃躲不開。 但聽,慘叫連聲,血箭如雨。 轉眼之際,已有數十人死於赤面人手中,倒在血泊之中,最慘的是手腳被削,死而未死,掙扎的號叫之聲,聽來令人心驚膽寒。 赤面人越加凶狠,笏劈掌抓,專找那些嚇呆了的人下手。 眾人一見,發聲喊,連連後退,捨命搶著逃去。 費天行一見,不由大怒,招呼眾人道:“不要被嚇唬住了!” 然而,這等情況之下,誰會聽他的喝止。 眾人狂奔。 赤面人窮追。 一路上三三兩兩,又被他殺了十人之多。 眼看從迎賓閣已追到司馬山莊的儀門。 忽地—— 儀門大開。 百花夫人首先步出台階,身右是常老夫人、藍秀、南蕙,身左是常玉嵐、常玉峰、陶林、身後是劉天殘、全老大,隨後,一列十六個宮妝女侍,一色淡綠,個個明豔如花,越襯得百花夫人的高貴,藍秀的天生麗質,南蕙的清純淡雅。 眾人順著迎賓館通到山莊的箭道且戰且逃,正在走投無路,一見百花夫人等人,不由向兩側散了開來。 赤面人已遠遠瞧見山莊儀門內走出的一群人,也不由一呆,腳下停步凝神喝道:“你們……” 百花夫人不等他叫下去,嬌聲喝道:“司馬長風,蒙頭蓋臉算是人是鬼?揭下你有形的假面具,等一下我再揭去你無形的假面具!” 赤面人不怒不吼,反而仰天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我正要找你。好!就讓你瞧瞧老夫我的這張英俊面孔!” 他說著,伸手向後頸用力向上一拉。 一張血紅的面罩,已與他脫離關係,露出了鐵青盛怒的凶惡面孔。 常玉嵐冷冷一笑道:“兩面人,你以為可以一手掩蓋天下人耳目嗎?你死訊傳出的第二天,我已在棺材中發現了你的陰謀!” 司馬長風厲聲道:“一切的話都是多餘的,今天咱們見見真章,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司馬山莊莊主亡!” “呸!”百花夫人哼了聲道:“無恥!你是莊主?你是司馬山莊的奴才!” 司馬長風臉色一沉,大吼道:“奴才,奴才比賊人強!你呢?” 百花夫人道:“我怎麼樣?” 司馬長風道:“你真的要我說出來?” 百花夫人道:“我手臂上走得馬,脊樑上行得車,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司馬長風揚聲而笑道:“好!哈哈……” 百花夫人道:“笑什麼?說呀!” 司馬長風略略一頓道:“你!你私通內院護衛藍天倚!” 此言一出,百花夫人氣得臉色鐵青。 另一邊,藍秀睜大了一雙眼睛,平日水清神采飛揚的神色,變成了呆滯無神,盯著百花夫人,欲哭無淚。 百花夫人銀牙咬得咯咯作響,氣得通身發抖,強撐著道:“畜生!你血口噴人,無中生有,居然敢敗壞我的清譽,侮辱我的名節!” 司馬長風得意的笑道:“假若我說的是假話,為何把親身女兒交給藍天倚?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百花夫人搖搖頭道:“司馬長風,你不過是大司馬府中一個三等侍衛,我後悔當初放你一條生路,我好恨!我恨……” 她已泣不成聲。 司馬長風更為得意的道:“沒有理由哭也不行,你還有何話講?” “我有話講!” 莊門內“絕代”分眾而出,插腰在百花夫人身側一站,恭聲道:“婢子可以放肆說幾句話嗎?” 百花夫人一見“絕代”,不由更加悲淒,泣不成聲,但卻點了點頭。 絕代回頭又指著司馬長風道:“司馬長風,你嚼舌根也得有個譜!姑奶奶我親眼見到夫人饒了你一條命,想不到你反咬一口!” 司馬長風大怒道:“你是何人?” 絕代冷笑道:‘我?嘿嘿!我就是你二十年前偷進夫人的廂房,偷盜‘血魔秘笈’時把我捆起來的絕代姑娘,記不得嗎?” 司馬長風不由自己的後退半步。 絕代又接著道:“你綁了我,盜那部‘血魔秘笈’,正要逃去,不料被夫人進來,將你點了僵穴,那時就該把你交給大司馬立斬帳前,叫我放了你,送你出後堂,想不到……” 這時,百花夫人已稍息怒火,低聲接著道:“想不到你貪得秘笈,居心叵測,竟然捏詞向朝廷舉發,誣報大司馬有謀反之心,又趁大司馬進京之際,栽髒坐死了大司馬的罪名,你……” |
一五七 八大門派的人一齊叫道:“說出來,都欠誰的,要他血債血還!” 費天行道:“聽到沒有,以牙還牙,血債血還!你偽造崑崙三角令旗,殺了南陽紀家二十四口!冒用斷腸劍法劈了雪山神尼了緣師太,同一時間,廢了武當掌門鐵拂道長左臂!” 武當白羽道長搶著道:“殺上武當山,鐵拂師叔的命今天要你還!” 白羽道長一出面,其餘各門各派的人都一齊大嚷起來,群情憤慨。 其中,青城派現任掌門“閃電子”魚躍門,在人堆裡一躍而前,口中暴吼道:“還我爺爺的命來!” 他乃是“玉面專諸”魚長樂的嫡孫,十三招雲龍手,家學淵博,下過十餘年苦功,盛怒出手,心存復仇,端的辛辣至極,捨命出招,直取赤面人的面門。 赤面人冷冷一哼道:“找死!” 未見他作勢,端等魚躍門的雙掌推到,突的一揚右臂,快得肉眼難分,已抓住了魚躍門的左腕,輕輕內帶,突然向上一揮。 呼—— 魚躍門,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平地被他拋起七丈高下,十餘丈遠近。 幸而,在場人多,分不出是誰,十餘條身影不約而同撲出,險險的將魚躍門凌空抓住,否則,恐怕會跌實地面非死必傷。 赤而人這一招“大力風雷摔”,把青城派的掌門像拋繡球般輕易拋出,在場之人莫不瞠目咋舌。 明心大師對身側鐵冠道長低聲道:“這是血魔當年的風雷大力摔,中原武林可找不出第二人!” 鐵拂道長也皺眉道:“這凶神練會了這一招,今天的血腥,豈不又走了當年的覆轍,恐怕許多人難逃浩劫!” 赤面人一招得手,狂笑連連,陰森森的道:“你們自己送上司馬山莊,免得老夫奔波勞累,省了不少麻煩,還有誰?誰來試試老夫手上滋味如何?” 崑崙掌門西門懷德搶上前一步道:“本掌門要問你一句話……” 赤面人大喝一聲道:“住口!費天行所說的都是真的,誰出面,就是老夫試招的靶子,不要空口說白話!” 他門中說著,一探手,腳下連環上步,認定西門懷德的肩頭抓去。 明顯的,他要故技重施,用他的“大力風雷摔”。 呼—— 一陣轟雷的勁風之聲,斜刺裡推出,硬把赤面人逼得撤招後退。 鐵傘紅孩兒,辣手判官鄭當時的鐵傘一掄,沉聲道:“先講理後動手不遲!” “鄭當時!”赤面人咬牙切齒的道:“你算什麼東西!” 鄭當時也冷冷的道:“咱們是半斤八兩,你是侍衛,我是中軍,大哥不要笑二哥!” 此話,似乎刺到了赤面人的瘡疤,他怒吼如雷:“噢——” 吼聲未落,人已暴射而起,如同一隻龐大的梟鷹,雙手十指戟張,撲向鄭當時。 “雷梟抓!” 在場之人一齊吼叫起來。 鄭當時的老臉蒼白,急忙掌開鐵傘,向上擋去。 鐵傘紅孩兒的鐵傘既是正面寬大沉重的外門兵器,也是他成名多年的功夫,在武林之中,就憑這枝鐵傘,揚威有年。 不料—— 赤面人毫不為意,下撲之勢絲毫不變,左手認定傘中鐵軸抓去,口中大吼了聲:“鬆手!” 如響斯應,鄭當時的虎口裂開,鐵傘撒手。 赤面人右手同時抓出,硬向鄭當時天靈蓋抓去。 鄭當時鐵傘被抓,魂飛魄散,略略一怔,欲待閃身那來得及。 “啊——” 慘叫聲中,血光四射,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塊,暴散開來。 “咕咚!”鄭當時的屍體倒在當地,一顆頭,竟只剩下一半。 這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在場之人莫不大吃一驚。 赤面人一舉得手,抖了抖手上的血漿,將左手的鐵傘重重的向地上一丟,大聲道:“還有誰不服的嗎?” “有!”費天行掄起手中打狗棒,朗聲道:“殺死幫主,囚禁老母,這筆賬死也要算!” 這時,少林的掌門明心大師也將手中禪杖一揚道:“為武林除害,老衲也不惜一拼!” 這兩人一出面,其餘二百餘人也都嘩然起來,七舌八嘴,嚷成一團。 赤面人道:“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拿兵器來!” 他身後的“血鷹”送上了如笏似劍的怪兵刃。 接過兵刃,他咬牙有聲,一步步緩緩前欺。 費天行一馬當先,揚起竹棒連點帶刺,棒花點點,如風似雪,片出點點寒芒。 少林明心大師的禪杖,也夾著勁風,舞成杖影如山。 鐵冠道長的劍花,舞成桌面大小。 三人分為三路,全向赤面人襲去。 |
一五六 第三十二回 天網恢恢 大雪初晴,旭日初升。 冬天的塞外朔風,掀起積雪浮面的—團團白絮般雪花,旋舞不已。 司馬山莊似一座水晶宮的銀妝宮闕,靜靜的,躺在平疇千里的大地上。 在玉琢粉堆的積雪映照裡,足足有百來個丐幫子弟,使用各式的銑、鏟,木耙、竹帚、蘿筐,一個個悶聲不響的清除積雪,把司馬山莊前一大片百十丈周圍,鏟得一點積雪也沒留,除了少數化成了雪水,有些濕漉漉的而外,儼然像一座校場。 剷除的積雪,圍著這大片平地,堆得像—座小小的城牆,卻也別有一番異趣。 眼看日上三竿。 丐幫的子弟,在幾個長老招呼之卜,成群結隊的,繞過司馬山莊的迎賓館逕自去了。 近午時分。 一頂八人官紗大轎,在十六個護衛分為前後拱擁之下,從官塘大道向司馬山莊邁進。 八個轎伕好像是趕了一夜遠路,臉上都有疲倦之色,雖是數九寒天,每人口中噴出白氣,頰上也有汗漬。 司馬山莊的牌樓,仍然巍峨的矗立。 人轎到了牌樓之前,轎內傳出聲:“停!” 八個轎伕忙不迭停了下來。 轎簾掀起。 伸出轎來的是一頂紗帽、赤面、長髯、紅蟒、皂靴,跨出轎來。 黃影閃時,費天行從迎賓館飄身而出,左手伸腰,右手一枝青竹杖,一個箭步,快如驚鴻,人已依著牌樓而立,雙目凝視不語。 赤面人雙眼一掃整理得十分寬闊的廣場,像是十分滿意,但對於攔路而立的費天行的神情,似乎十分不解。 他跨前一步,似笑非笑的道:“天行!怎麼這麼快就把雪給掃幹了?” 不料—— 費天行冷冷的道:“閣下何人?到司馬山莊何事?未說明之前,尚請止步!” 此言一出,不但赤面人大感不惑,雙目連眨,不由自己的退後半步。 連十六個勁裝護衛八個轎伕也不約而同的“噫!”了一聲。 赤面人沉聲道:“天行!你今兒個是怎麼啦?” 費天行手中青竹棒一橫道:“住口!本幫主的名諱,豈是你任意叫的嗎?” 赤面人有些怒意,大喝道:”你瘋了!” 費天行道:“不是我瘋,乃是你狂!” 赤面人大聲道:“費天行!對莊主是這等冒失嗎?” “莊主?”費天行冷冷—笑道:“什麼?莊主?你是什麼莊的莊主?” 赤面人怒沖沖的叫道:“司馬山的莊主!” “哈哈……” 費天行仰天狂笑一陣道:“本莊的莊主?簡直是天大的謊言,來人呀!請出本莊的莊主來!” 八個丐幫子弟,從迎賓館內抬著一具桐棺快步而出,將棺材放在牌樓的正中。 費天行命令的道:“掀去棺蓋!” 丐幫子弟依言揭去棺蓋。 費天行道:“喏!本莊莊主就在裡面,他已死多日,一劍擎天司馬長風,誰不認識,你是哪一門子的莊主?” 赤面人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吼道:“費天行!你吃了豹膽,竟敢……” 費天行冷冷一笑道:“丐幫一向就事論事。” 誰知,赤面人大聲搶著道:“氣死老夫了,那棺材衛乃是蠟塑的假像,不過是瞞人耳目,你難道不知嗎?費天行!你……” “哈哈……” 迎賓館裡忽然一陣轟雷似的笑聲,聲動四野,彷彿千軍萬馬。 潮水般湧出百十人來。 少林掌門明心大師手執撣杖,跨步當光,身後除了八大門派的人之外,還有黑白兩道的知名人物。 赤面人不由一怔。 然而,他雙目之中凶焰反而暴漲,並不被這等陣勢嚇住,反而仰天一笑道:“嘿嘿!原來你有了靠山,費天行,老夫先打發你這個叛賊!” 費天行也大聲道:“強盜喊捉賊!你也配叫我叛賊!” 赤面人悶哼一聲,跨步搶前,雙掌一挫,擊向迎面而立的費天行,凌厲至極,快同奔雷。 費天行並不接招,只把手中打狗棒一掄,口中大喝聲:“慢著!” 赤面人硬將雙掌中途剎住,冷兮兮的道:“怎麼!諒你也不敢接老夫一掌,後悔了嗎?” 費天行道:“笑話!不過,當著中原各門各派的前輩同道,先把話說明白,少不了見個真章!” “好!”赤面人拍了一下雙手,不屑的道:“說明白嗎,最好!誰不知道你是老夫花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誰不知道你是老夫分派的司馬山莊總管,以下犯上,你還要說明白!哈哈!費天行,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話已說明,你拿命來!” 他口中的話音未落,又已作勢欲發。 費天行大聲道:“說的好,我來問你,丐幫賣我費天行是為什麼?難道丐幫真的缺少三十萬兩銀子?” 赤面人不由愕然道:“為什麼?” 費天行用手中棒指著赤面人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馬長風,你好狠毒,為了要收買我費天行,竟然派手下將我老娘擄去,關在雨花台的地牢之內,你這人面獸心的老狐狸!” 赤面人略微一怔道:“一派胡言!” “想賴?”費天行不屑的道:“虧你說得出口,還有你命司馬駿乘人之危,刺死本幫老幫主九變駝龍常傑,該不是我一派胡言吧!” 赤面人道:“你越說越離譜了!” “沒有離譜!”人群裡,探花沙無赦越眾而出,朗聲道:“是沙某我親眼目睹,洛陽龍王廟丐幫大會那天的事!” 赤而人勃然大怒道;“你算什麼東西!化外野人,我中原武林那有你說話的份兒!” 沙無赦揚聲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不過是為這件陰狠毒計做一個證人而已!” 費天行道:“對!天下的武林人,管天下武林的事,你打算統管大下武林,卻又用狠毒的手段。要不要我把你心狠手辣的事一一抖出來?” 赤面人尚未答言。 |
一五五 轉瞬之際,陶林的雙目神光頓減,而且是濕潤潤的,淚水,在他眼眶裡打轉。他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雙腳交換著在用力的又 蹬又踏,兩手抓著頭上的亂發,發了瘋的喃喃的道:“錦衣衛來的時候,我不得不走,因為,夫人把她的妹妹交給了我,要我保護她逃走。我……我打心眼起要到後院去叫絕代,我也做了,背著夫人的妹妹,冒著被錦衣衛殺我的危險!但是,沒找到她,我還大叫幾聲:“絕代!絕代!絕代……” 陶林聲嘶力竭的叫著,真的叫個不停。 藍秀一見,不由大感奇怪。 常玉嵐也低聲問藍秀道:“秀姑娘!陶林是中了妖姬的邪了? 還是他有癲癇症?” 藍秀連連搖頭道:“怎麼會呢?” 說著,走近陶林嬌聲低叱道:“陶林!你失態!” 陶林喉嚨已經叫啞了,他淚流滿面,嗚嚥著道:“秀姑娘,我沒瘋!” 藍秀道:“既然沒瘋怎的滿口胡言亂語?” 陶林瞪大一雙眼道:“夫人的二妹,就是桃花仙子,我們桃花林派的夫人,你的師傅……” 藍秀哦了聲道:“哦!我明白了,大司馬抄家滅門,你奉命背著她出來!” 陶林的淚水忍不住,口中卻道:“她是一主,我是一僕,那是應該的。” 藍秀不明白的道:“我師傅功力應該可以自己逃出來!為何……” 陶林搶著道:“主人的功夫到桃花林之後,才按著夫人交給她的一本秘笈練成的呀!” 藍秀連連頷首道:“那麼說,絕代又是什麼人?” “絕代!”陶林一聽絕代二字,神情不由大變!破著喉嚨叫道:“絕代,絕代,絕代你曾答應過我,非我不嫁,我也答應你非你不娶。為什麼!為什……” 陶林泣不成聲,放聲大哭! 另一個哭聲比陶林還要淒涼,如深山猿啼,午夜梟嚎,在場之人莫不一愣。 絕代妖姬忽然快步向前,雙手張開,抱住陶林,口中又哭又叫道:“陶林!” 這太意外了。 本來哭成淚人的陶林,反而停下哭泣,愕然的發起愣來,瞪大眼睛道:“你!你瘋了?” 絕代妖姬也忍住哭嚎,用子一扯面紗,口中大嚷道:“陶林,你看我是誰?” 陶林如同晴天打個炸雷,大聲喊道:“絕代?” 絕代“哇!”的一聲,淚如泉湧,伏在陶林的肩頭,幾乎要昏了過去。 揭去而紗的“絕代”,原來已皺紋滿面、頭髮灰白,與她那身鮮豔的衣服,完全無法相配! 常玉嵐莫名其妙,張口結舌。 藍秀走上前去,對陶林道:“陶林,她就是你在大司馬府中充當都統時有山盟海誓的情侶?” 陶林抹乾眼淚道:“一點也不錯!” 絕代盯著陶林道:“陶林!這是真的?還是我在做夢?” 藍秀道:“朗朗乾坤,哪會是夢?” 陶林道:“真的,我們做夢也沒想到有重逢的一天,你……” 絕代道:“說來話長,到屋內……” 陶林忙道:“沒有時間了,快把紀無情與司馬駿放出來,他們是常少俠的好友,絕代,再告訴你更意外的消息,大司馬的夫人和我們也碰頭了!” 絕代欣然的道:“夫人她現在……” “現在開封府等我們!”陶林搶著說:“把紀無情與司馬駿請出來!我們要立刻趕路!” 不料—— 絕代的一張老臉漲成豬肝一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常玉嵐一見,心知不妙,不由朗聲道:“你們被你害了?” 絕代搖搖頭,嚅嚅的道:“沒有!只是……只……” 陶林焦急的道:“到底怎麼啦!你可是說呀!” 絕代低下頭來道:“紀無情沒什麼,我是……我是氣不過司馬長風,所以……所以把司馬駿的……的……的眼睛廢了!”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常玉嵐深深嘆了口氣道:“冤孽!一位瀟灑英雄的少年高手,卻……唉!” 山風掠過暗香谷的林梢,彷彿也在嘆息! |
一五四 梆聲清脆,與千竿幽篁的簌簌竹葉之聲配合,恰似一曲樂章的和聲。 竹簾緩緩捲起,現出一排五間的敞廳,廳內一切用具,莫不是竹材製成,連茶具也例外。 四個侍女緩緩由兩側廂房內走出,如同深宮的宮女裝扮,施施然走向敞廳之前,對雲霞妖姬款款施禮,四人一致的低聲道:“參見二谷主!” 雲霞妖姬道:“大姐起身也未?” 四個宮裝少女又齊聲道:“立刻出廳!” 話音未落,一個身材窈窕,通身杏黃古裝,面罩銀色面紗的婦人蓮步輕盈走了出來! 雲霞妖姬搶前一步,襝衽為禮,恭聲道:“小妹參見大姐!” 那婦人微微頷首,自己走上大廳正中的湘妃竹椅上坐下,低聲道:“中谷施放黑旗令,莫非有了強大敵人來襲?前谷是怎樣進來的?” 這時,留香妖姬已進了廳內,垂首道:“小妹無能,先失前谷,請大姐依奉谷律令處治!” 那婦人搖頭道:“你已盡力,前谷發生之事,已由逃來的女侍稟明!中谷……” 雲霞妖姬忙接著道:“幸不辱命,小妹未先稟明就放出黑搬令,實在是情勢所逼!” 那戴著面紗的婦人道:“見機行事,你並沒錯,結果如何?” 雲霞妖姬道:“金陵世家的常玉嵐為首,一共男女五人,均已捆來,請大姐發落!” “哦!” 那婦人有些意外的道:“想不到武林四大公子被我們逮到了三個,我倒要瞧瞧這四大公子的常玉嵐是什麼一個長像,他們人呢?” 雲霞妖姬與留香妖姬不約而同的道:“現在翠篁小竹外面!” 罩著面紗的婦人一語不發,離座而起,奔向敞廳之外,雲霞妖姬、留香妖姬緊隨在後。 那婦人放眼向被兩個侍女攙扶著的第一人道:“這想必是四大公子之一的常玉嵐了,看樣子比司馬駿紀無情強得多嘛!” 說完,她只凝視著閉目昏沉的藍秀,不由道:“天下會有這等美女?她……” 她沉吟了一下,又喃喃的道:“似曾相似,她的眉宇之間,好熟!是她……” 雲霞妖姬近前低聲道:“名叫藍秀,武林新人,雖沒聽說過,可是三妹在前谷就是栽在她的手裡!” “噢!”那蒙著面紗的婦人漫聲應著。 忽然—— 她的眼神陡的停了下來,停在“桃花老人”陶林的臉上,一雙精光碌碌神光懾人的眼睛,放出異樣的光芒。 本已跨上台階的腳步,也跟著退了回來,一步步走向陶林,眼睛眨也不眨。 她到了陶林的身前停了下來。 像泥塑木雕的一尊石像,紋風不動,仔細端詳。 許久—— 她回頭對雲霞妖姬道:“留下五份解藥,你同三妹各自回谷。” 接著又對曾個同道:“道長!你也回到前谷去吧!說不定暗香谷要封谷謝客了!” 說完,並不等雲霞妖姬回答,接過解藥,向常玉嵐等五人鼻孔中塞去。 雲霞妖姬等似乎時大姐的話唯命是從,連理由也不敢多問,帶著手下竟自去了。 一連串的噴嚏之聲。 常玉嵐、藍秀、全老大、劉天殘、陶林如場大夢初醒,被捆的繩索已解,他們互望了一眼,活動一下被綁的手臂,這才打量四周。 那蒙面的婦人盈盈一笑道:“被捆綁的滋味不好受吧?” 常玉嵐不由怒道:“仗著邪門歪道,算什麼名門正派?” 那婦人道:“我並沒說我是名門正派呀!” 常玉嵐道:“士可殺而不辱!你打算怎麼樣?” 那婦人道:“我既沒殺,也沒辱。” 常玉嵐道:“為何不殺?” 那婦人指著陶林道:“因為你們是跟著他來的!” 陶林聞言叫道:“此話怎講?” 不料—— 那婦人道:“因為你與我關係不比尋常!” 此言一出,陶林急道:“笑話,你胡言亂語些什麼?素不謀面,說什麼關係不同!” 常玉嵐也道:“你是……? “我?” 那婦人冷然的道:“現在是暗香谷的大谷主絕代妖姬!” 陶林聞言,冷哼一聲道:“呸!絕代妖姬!我陶某與你有何關係?” 誰知絕代妖姬卻道:“你不認識絕代妖姬,我相信,可是,你該認識一個名叫‘絕代’的女人吧?” 陶林的臉色大變,不由叫了起來:“絕代?你是說絕代?她……她……唉!” 說到這裡,陶林忽然深深的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假若絕代還活著的話,也一定是雞皮禿髮的老太婆!” 絕代妖姬十分冷靜的道:“假若絕代老了,陶林!你還會喜歡地嗎?” “會的!” 陶林大聲的叫起來。 嚴時沉默寡言的陶林,臉上泛著令人驚異的神情,雙目中不知是淒蒼還是興奮,那是他從來沒有的樣子。 可是,這只是一剎那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