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百花夫人所帶來的人馬,除了有三、五人逃脫以外,其餘全數七橫八豎直僵僵的躺在血泊中。 其中原屬暗香精舍的徒眾死得也許並不冤枉,但剛剛加入百花門的“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死得卻實在不值得。 百花夫人被東方霞一拐打翻在地,按照岳駿的意思,早想一劍將她刺死,但卻被東方霞喝止。 因為她要交給岳撼軍親自發落,所以暫時只把她點了穴道。 岳撼軍剛要再進大廳,突見一男一女兩名老人翻身在腳下跪倒,他不由哦了一聲道:“是陶林和絕代?快起來,待會兒再跟你們敘話。” 陶林和絕代爬起來再向東方青行拜見大禮。 東方青嘆了口氣道:“一別三十年,終於又看到了你們,等老爺子把事情處理過後,咱們再好好敘敘。” 眾人隨岳撼軍再度進入大廳,東方青吩咐道:“把那女人押進來。” 岳駿立刻抓住百花夫人頭髮,像提小雞般提了進來,摔在岳撼軍腳下。 別看百花夫人以往神功無敵,威武不可一世,此刻卻是完全一副待宰羔羊模樣。 岳撼軍面色顯出從未有過的凝重,冷冷掃過百花夫人一眼道:“賤人,還有什麼話說呢?” 百花夫人幾乎把頭垂到胸前,根本答不出話。 忽見藍秀翻身跪倒在地,淚水有如斷線珍珠般,啜泣說道:“小女子求老爺子開恩!” 明心大師也高誦著佛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等也求大司馬放她一條生路吧!” 只聽岳駿聲音嘶啞的喊道:“師父和常夫人若再為她求情,我岳駿就決定自刎而死,難道害父殺母之仇就可以不報?” 岳撼軍緩緩說道:“並非老夫非制你於死地不可,而是找不出可以饒恕你這淫婦的理由。” 百花夫人終於抬起頭來,淚垂雙頰,望著藍秀道:“秀兒,你不愧是娘的好女兒,可嘆的是娘的確已經惡貫滿盈,死有餘辜,即使大司馬饒我一命,我也無顏再活在世上。” 藍天倚聽到這裡,立即拉著藍秀道:“秀兒,先隨爹到後院去。” 藍秀早已泣不成聲,臨走時還不住向百花夫人回顧。 就在藍秀隨藍天倚走出大廳不久,只見百花夫人噴出一口鮮血,隨即倒在地上不動,這位集萬惡於一身的女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 岳撼軍長長吁一口氣,視線轉向常玉嵐道:“你和藍姑娘即刻陪同他們十位高人回司馬山莊,明日的武林大會,不妨照常舉行,仍由你們夫婦負責主持。” 明心大師等剛要起身告辭,突見南蕙匆匆過來稟報導:“老爺子,外面有幾個人,是開封府來的,要求見你老人家。” 她的話剛剛說完,開封府陸知府和開封府馬巡檢已邁步而入,望著岳撼軍就翻身拜倒。 岳撼軍揮揮手道:“你們已是不止一次前來了,何必拘禮,只是你們今天來得太不湊巧,‘垂楊草廬’竟是橫屍遍地。” 陸知府躬身說道:“卑職和馬巡檢正是為這事來的。” 東方青道:“莫非你們已知道他們要來?” 陸知府道:“司馬山莊昨晚出動大隊大馬,往鄢陵方向進發,卑職立即想到可能會來這邊鬧事,為了維護大司馬和鎮台大人安全,也連夜點動百餘名人手隨後趕來,不想還是晚了一步,好在大司馬和鎮台大人都安然無恙,實在萬幸。” 馬巡檢也搶著說道:“卑職的手下百餘人都集中在小溪對面,卑職馬上命他們過來清理現場。” 東方青頷首道:“那就辛苦他們了,正好這裡人手不夠,掩埋幾十具屍體,也頗費一番功夫。” 馬巡檢走後,陸知府忽然神色異樣肅穆,躬身說道:“卑職此來,另有一件消息稟報大司馬和鎮台大人。” 岳撼軍哦了一聲道:“什麼事?只管直說。” 陸知府道:“大司馬和鎮台大人隱居在這裡的消息,不知什麼人稟報了皇上,皇上念兩位大人當年功在社稷,又不幸曾身陷冤獄,於心過意不去,而且又思念功臣。” “據說近日內將派欽差大臣到這邊來請大司馬和鎮台大人還朝另加封贈,所以卑職待來向二位大人道賀。” 岳撼軍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嘆了口氣道:“老了,三十年的寂寞歲月已經過去,老夫還求的什麼功名利祿。” 東方青趁機說道:“老爺子,大事已畢,今天就該備上幾桌酒食,和陸知府馬巡檢等人好好聚聚。” 岳撼軍拂鬚頷首道:“也好,就吩咐廚下準備吧!難得他們十位高人兩次前來‘垂楊草廬’,老夫也要交交他們這些朋友。” (全書完結) |
一六三 客座上的明心大師等,幾乎沒有一人認得東方霞,但百花夫人臉上卻已變了顏色,她深知東方霞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她的出現,無疑將是自己的一大剋星。 東方霞手橫鳳頭拐,眉籠殺氣的站在大廳門外,無疑是封住了門戶,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出”之慨。 接著,沉穩的腳步聲響起,一位身著綠袍,赤面長鬚,神威凜凜的老人邁步進入大廳。 東方青等立即起身肅之相迎。 說也奇怪,像有一種無形的懾人力量,明心大師等也都由座位上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在這剎那,百花夫人已面色如土,哆嗦打個不停。 只有樂無涯,還是一副不以為意模樣。 大司馬岳撼軍居中坐下,湛湛眼神,掃視全場一遍道:“他們十位,想必是當今武林各門各派的宗師人物了?” 東方青躬身稟報導:“不錯,八大門派掌門都已在內。” 岳撼軍不動聲色道:“想不到這淫婦居然能請動這多高人為她壯膽。” 明心大師起身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貧僧等今日有幸得瞻仰大司馬威儀,也算不虛此行了。” 岳駿走近岳撼軍低聲道:“爹,這就是少林掌門明心大師,也是孩兒的師父。” 司馬駿居然是大司馬的兒子,豈但明心大師等如墜五里霧中,連百花夫人也愕然不解。 岳撼軍望了明心大師一眼道:“老夫多謝大師對小兒的一番愛護,今日事完之後,自當說明一切。” 明心大師不敢多問,只有俯首再誦了一聲佛號。 岳撼軍這才緩緩說道:“今日老夫要明告各位,你們所知道的百花夫人巫嫣紅,原是老夫正室的一名侍婢,後來被老夫收為第六名小妾。” “這女人不守婦道,私蓄面首,弄權藏奸,因被老夫察覺,遂遽下毒心,買通朝中奸宦,誣告老夫通敵賣國,使老夫只落得抄家發配,連東方總兵也受到株連撤職查辦,這且不言,更把老夫正室林夫人親手勒死。” “後來老夫在烏魯木齊獲釋後,又遭她暗派高手截殺,至於這次常三公子和藍秀姑娘避難‘垂楊草廬’,又何嘗不是為她追殺所逼。” 明心大師只聽得心神一陣震盪,望向常玉嵐和藍秀道:“常莊主、常夫人,大司馬說的可全是實話?” 常玉嵐正色答道:“大司馬何等身份地位,豈能言而不實。” 明心大師雙頰微一抽搐,再問藍秀道:“常夫人還沒回答老衲的話?” 藍秀深深一嘆,紅著臉低下頭去。 岳撼軍繼續說道:“老夫在夫人被這女人勒死後,自知抄家已不可免,便把剛三月大的幼子交與了司馬長風,司馬長風後來雖把司馬山莊據為己有,但卻總算為老夫保住了後代根苗,現在諸位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 卻見東方青低聲道:“老爺子,要不要把藍天倚找來給這賤人看看?” 岳撼軍頷首道:“他就在門外,要他進來。” 話聲未畢,藍天倚已低頭走了進來。 岳撼軍嘆了口氣,說:“你代老夫說明經過。” 這時百花夫人越發神色怪變,竟然體似篩糠,不搖自顫。 東方青立即輕咳了一聲,朗聲說道:“諸位高人,這位藍老弟,原是大司馬府的內衛頭目,在巫嫣紅的威逼之下,做了她的面首,大司馬抄家的十幾年後,又被她擄進暗香精舍,如今他已年邁體衰,她竟要殺他滅口,所幸天不絕人,藍老弟總算逃出了暗香精舍。” 忽聽百花夫人有如瘋狂般的叫道:“你們諸位千萬不能相信他們的話,這些話都是假的,連大司馬也是他們設計偽裝的。” 明心大師等是何等樣人,豈能被百花夫人這一番喊叫就信以為真。 其實這只能怪百花夫人方才已被嚇呆,若她在岳撼軍一進大廳時就辯稱人是假的,也許人們能被她矇騙過去。 可惜她現在說這些話,為時已晚了,而且只憑她那副驚慌失措的神色,明眼人也不難看出一切。 百花夫人見明心大師等表現得十分冷淡,心知不妙,立即喝令樂無涯道:“快走!衝出去!” 這是她最後的殺手鐧了,她帶來大隊人馬,必須衝出後才能呼應配合,否則已別無良策了。 樂無涯雙手各握滿了幾柄飛刀,在衝到距岳撼軍身前不足一丈時,突然雙手齊揚,七、八柄柳葉飛刀,有如銀色飛蝗般,閃電射向岳撼軍上身各大要穴。 岳撼軍左袖疾拂,右掌隨之平推而出。 那飛來的七、八柄飛刀,竟然在他一拂之間,全數落地,而右掌的雄渾掌力,更不亞驚濤裂岸,生生把樂無涯整個人震得像天外飛石,直撞到牆壁上。 當樂無涯由牆壁再反彈回來,早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岳駿勢如閃電,早躍過去短劍一揮,樂無涯的身子和腦袋立刻分開了家。 百花夫人料到無法由大門衝出,長劍抖起一圈劍幕,護住身子,整個人驀地平射而起,直向一處窗戶撞去。 待她衝出窗戶後,那窗戶剛好被削出一個圓洞,這正是她那劍幕先行破窗,以便使身上不受任何傷損。 只聽東方青大叫道:“大姐,攔住這女人,別讓她跑掉。” 其實不等東方青招呼,千手觀音東方霞早已搶在窗外等候,那一根鳳頭拐舞動得有如毒蟒出洞,風雨不透,哪裡會讓百花夫人脫身。 岳撼軍朗聲道:“你們十位高人最好就留在大廳,以免出去沾上是非。” 明心大師等也覺得留在大廳較好,他們誰都不幫,乾脆客人身份做到底,只是面對倒臥在血泊中的樂無涯的一具身首異處的屍體,內心又頗為不是滋味。 岳撼軍說過話後,也率眾出了大廳,其中嶽駿為母報仇心切,立即也為東方霞幫上了手,合搏百花夫人。 百花夫人迎戰東方霞都難以取勝,再來了岳駿,而岳駿的一柄冷金風雷劍,又招術奇詭,出神入化,使得她不幾招後便已手忙腳亂起來。 這時百花夫人帶來在小溪對岸的人馬,早已聞聲蜂擁般攻了上來。 紀無情、常玉嵐、藍秀、藍天倚、周翠玉等在東方青的帶領下,也全亮起兵刃迎了上去了。 連南蕙也由後院奔了出來助戰。 唯獨岳撼軍,仍在背著手做壁上觀,不曾親自下場。 前院中霎時間數十人展開混戰,只見一片刀光劍影,殺聲連連,沙塵橫飛,悶哼慘呼之聲,此起彼落,間或血雨激濺,人頭滾落。 這是“垂楊草廬”前院以前所未有的畫面,又豈是“驚天動地”四字可以形容。 奇怪的是百花夫人所帶的人馬中,竟然自相殘殺起來。 原來是陶林和絕代夫婦在倒戈相向。 這一來只因不少人猝不及防,全老大和青狼趙明以及獨目婆婆等人,全喪命在陶林的朴刀之下。 大約不到頓飯工夫之後,前院廣場上已完全靜了下來。 |
一六二 但明心大師等終究非等閒人物,已覺出東方青的話不無原因,在真相未弄清楚之前,誰也不便隨便介入。 因為百花夫人固然一向為他們深深欽服,而東方青當年抵禦外寇,功在社稷,照樣也是他們衷心敬佩的國之干城。 百花夫人雙頰由紅轉白,抽搐了幾下道:“東方大人,實不相瞞,本夫人今天是有備而來,你這小小的‘垂楊草廬’,還沒放在本夫人眼裡!” 東方青喝道:“大膽賤人,恬不知恥,是誰把你封做大司馬夫人的?” 百花夫人神色一窘,正自答不上話,明心大師已高誦佛號道:“東方施主可容得貧僧說句話嗎?” “貴大師有話請講!” “夫人是大司馬的元配夫人,這是人所共知之事,東方施主方才那幾句話,實令貧僧不解?” 東方青冷冷笑道:“這賤人一手遮天,掩盡天下耳目,貴大師等十位高人,三十年前可曾見過岳大司馬?又可曾見過大司馬的元配夫人?” 明心大師緊蹙白眉,頓了一頓道:“貧僧等雖未見過大司馬,但面前是大司馬夫人,諒來卻絕不會假。” 東方青面色鐵青,話到唇邊,卻又強忍了下去道:“也好,老夫暫時不提此事。” 他之所以不再進一步說被,不外是留給岳撼軍自己出面說明,因為究竟如何決定,他不便徑做主張。 明心大師早就存下息事寧人之心,為免情勢發展到不可收拾,緊跟著再道:“貧僧等但求東方施主和夫人不再做口舌之爭,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就在明天,現在還是談正事要緊了。” 東方青道:“也好,由他們自己去談。” 邊說邊吩咐道:“紀賢侄去把藍姑娘找來。” 百花夫人忽然臉色變得異樣柔和,語氣更是親切無比,望著常玉嵐道:“姑爺,別怕,我知道你可能受了他們的控制脅迫,所以才言不由衷。” “司馬山莊明日的武林大會,邀柬是你們夫婦發出的,你們為什麼竟然不肯回去主持?目前莊上的客人已幾乎全數到齊,我不相信你們會故意給我為難?” 明心大師也立即說道:“夫人說得是,常莊主還是以武林大會為重,回去的好。” 常玉嵐拱拱手道:“老禪師有所不知,武林大會邀柬並非常某夫婦所發。” 明心大師哦了一聲道:“怎會有這種事?誰能冒名發帖呢?” 常玉嵐道:“今年三月十五日的賞花大會停辦,就是有人冒名發出柬帖的,此事老禪師已經知道,常某至今尚未查出是何人所為,至於這次冒名發帖之人,老禪師不妨問問夫人好了。” 明心大師呆了一呆,轉向百花夫人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老衲倒被弄糊塗了?” 百花夫人神色尷尬,哼了一聲道:“大師,邀柬的確是本夫人代發的,那是因為常姑爺和秀兒離莊已經半個月,本夫人不得不為他們代為料理。” 明心大師道:“常莊主,你離莊半月,夫人代為料理,豈能以冒名頂替而論?” 常玉嵐淡然一笑道:“老禪師是明理之人,司馬山莊每次武林大會,不乏千里面來的貴客,半個月內發出邀柬,遠路的連送達也難辦到,真相如何,似乎用不著常某進一步說明了,老禪師何不問問常某夫婦為何離開司馬山莊?” “老衲的確想知道常莊主為何要離開司馬山莊,即使老衲等同來十人,對這事也無不關切。” “常某說來寒心,那就請老禪師問夫人好了!” 明心大師尚未來得及開口,百花夫人已勃然變色,喝道:“常姑爺,你到底受了他們的什麼好處?竟然和自己的岳母作對,我連唯一的女兒都交給了你,有哪點對不住你?” 常玉嵐冷笑道:“夫人太對得起小婿了,既想要小姐的人,又想要小婿的命,常玉嵐但得有一口氣在,感激不盡!” 百花夫人厲聲道:“混賬東西,你想找死?你們十位高人,哪一位把他拿下。” 明心大師等面面相覷一番,卻並無人應聲。 因為他們已料知其中大有蹊蹺,否則,豈有岳母與女婿之間鬧出此等局面,何況常玉嵐也是知書達理之人,怎會無故向百花夫人出言無狀。 幸好這時藍秀已隨紀無情進入大廳,明心大師趁機說道:“夫人不必再問常莊主了,最好改問小姐,看她是否回莊。” 藍秀遙遙向百花夫人施了一禮,神色一片黯然,然後走到常玉嵐身側。 百花夫人咬了咬牙,但瞬即又緩和下來,道:“秀兒,半月不見,你好像變了?” 藍秀低下頭道:“娘,變的不是女兒。” “你是說我變了?” “女兒在你老人家面前,不願多說,也不敢多說。” “我現在要你隨我回去,你究竟回不回去?” 藍秀總是母女情切,不忍見悲慘局面發生,霎時淚水奪眶而出,悲切切的道:“女兒已決定不再回去,倒是要勸娘速速回去,以免……” 百花夫人臉色一變道:“免得什麼?” 藍秀嗚咽說道:“娘是聰明絕頂之人,請恕女兒無法再進一步說下去。” 百花夫人陡地蛾眉倒豎,面泛殺機,一陣冷笑,笑得雙肩亂抖,許久,才止住笑聲道:“畜生,不必說了,今天誰敢跟我巫嫣紅做對,誰就是死路一條。”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任憑‘垂楊草廬’埋伏下千軍萬馬,我巫嫣紅也要給你們消滅個精光。” “大膽!” 東方青面色驟變,大喝道:“‘垂楊草廬’豈容你這賤人如此放肆。” 百花夫人冷笑道:“東方青,今天你也難逃一死。” 東方青太陽穴微一抽搐,轉頭吩咐岳駿道:“去請老爺子出來!” 岳駿雙目圓睜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待小侄先結果了這賤女人。” 百花夫人只聽得大為訝然,星眸疾轉,叱道:“少在老娘面前玩把戲,老爺子是什麼人?” 東方青冷笑道:“說出來讓你這淫婦嚇個半死,老爺子就是大難不死的大司馬!” 此語一出,在座的明心大師等十名高人,全都目瞪口呆,因為他們料定以東方青的身份,絕不會信口開河,但又不相信這會是事實。 百花夫人也打了個寒噤,隨即卻又放聲狂笑道:“東方青,你想把大司馬的牌位抬出來嚇我嗎?” 東方青不動聲色道:“如果大司馬當真出現,你這賤人又怎麼辦?” 百花夫人又是一陣狂笑道:“你只管要他老人家出來。” 忽聽門外響起一聲冷得入耳驚心的話音道:“不必請,大司馬已經來了。” 話音未畢,門外赫然出現了千手觀音東方霞。 |
一六一 第三十章 垂楊草廬懲元兇 在預料中,百花夫人巫嫣紅率領的大隊人馬,至少要在午時才能到達。 誰知早餐剛過,藍天倚就在前院竹籬外整理花木時發覺情形不對,因為他已隱約可見裡許之外塵土飛揚,人影幢幢。 當東方青得到消息後,一面命藍天倚稟報岳撼軍和通知紀家別院及召集“垂楊草廬”所有的人即刻戒備。 一面率領紀無情和岳駿、常玉嵐到竹籬外。 常玉嵐也隨後趕到。 東方青站在前院竹籬外不再前進,紀無情、岳駿、常玉嵐則一直來到橋邊,才一字排開了。 百花夫人的人馬來得如此之早,不消說她是為了避免驚動地方而趁夜趕路的。 不大一會,大隊人馬果然到達。 走在前面的,仍是昨日前來的明心大師等十名高人。 中間才是百花夫人的一乘黃色小轎,被樂無涯和僅剩下的六朵名花簇擁著。 後面另有二十幾個人,可以認得出來的,有雪山皓叟趙松、六指追魂萬方傑、活濟公賈大業、狼狽雙絕之一的青狼趙明、獨目婆婆、百毒大師曾不同、五更貓苗吐蕊、神鷹全老大等。 這些人都是百花夫人在暗香精舍的原有班底。 最出人意外的“塞外三凶”的青面韋陀白君天、病二郎羅家駒、紅娘子裴冷翠和“南海三妖”的青竹絲、銀地牛、金毛猴等,居然也被百花夫人網羅了來。 還好,人群中不曾見到飛天銀狐阮溫玉和狂人堡主江上碧。 走在最後的,是陶林和絕代。 當走在前面的明心大師等見小橋對面紀無情、岳駿、常玉嵐三人一字排開,阻住去路,又見東方青神威凜凜的遠遠站在竹籬門外,便也自動停下腳步。 昔年的武林四大公子,如今竟有三人同時出現,而且並肩而站,顯得分外搶眼。 尤其在眾人心目中已成盲人的岳駿,居然雙目射光,神采飛揚,而且身著華麗俗裝,使得明心大師等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此時此地,卻誰也不能就這件事出語詢問。 百花夫人雖然坐在轎中,對外卻看得非常清楚。 岳駿的雙目復明和改變換俗家裝束,固然使她震驚不已,更不解的是,常玉嵐居然行動如昔,毫無異狀。 因為她明明聽說他已身中七刀八劍,不死也必殘廢,誰知竟然好得這樣快,莫非是派出的高手騙了自己…… 但最使她凜然驚懼的,還是昔日山海關總兵東方青那高大魁梧昂然嶽立的身影,她最先曾做過他的侍婢,在心理上總不免怕他三分。 只聽明心大師高誦了一聲佛號道:“三位施主可是不准老衲等過橋?” 紀無情抱拳朗聲道:“老禪師等十位高人請到前院,東方大人在那邊迎接。” 明心大師等過橋之後,百花夫人的黃色小轎剛要跟隨前進,紀無情喝道:“轎裡是什麼人?出來答話!” 但見樂無涯雙目凶光暴射,沉聲道:“瞎了狗眼,除了夫人,誰敢乘轎!” 紀無情霍地亮出冷金風雷刀,大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垂楊草廬’前出言無狀?” 樂無涯剛要飛刀出手,百花夫人已出聲叱道:“無涯,不得無禮!” 她之喝退樂無涯,目的不外是不願立即鬧翻。 因為她此刻尚摸不清“垂楊草廬”的底細,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不能做沒有把握的事。 紀無情依然居中而站,不動聲色道:“東方大人有令,‘垂楊草廬’不比司馬山莊,地方狹小,任何人必須下轎步行。” 百花夫人並不發作,依言走出轎來。 紀無情氣定神閒的再道:“紀某等奉命行事,巫夫人只准帶一人進去,其餘的人集中原地,不得亂闖!” 百花夫人仍不發作,不動聲色的回頭道:“你們都在這邊隨時聽令行事,無涯一人隨我過去。” 當她行經常玉嵐身邊,常玉嵐別過頭去,並未理睬。 百花夫人冷冷一笑道:“常姑爺,半月不見,你好像連我也不認識了,秀兒呢?” 常玉嵐終於微施一禮,淡然答道:“小婿奉命在此接待貴賓,並未見到令愛!” 百花夫人嘿嘿笑道:“變了!變了!天也變了!地也變了!實在變得可笑!” 其實她不明白,此刻最悲憤填膺的該是岳駿,害父之仇、殺母之仇、毀家之仇,全在巫嫣紅一人身上。 他恨不得拔劍把百花夫人刺個前後皆通,但在未得到岳撼軍和東方青的示意前,只能強忍著不動聲色。 雖然過了小橋進入前院僅是幾十步路,但百花夫人卻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她暗察形勢,幾乎每走一步,心念都在閃電般打轉。 當她走到前院,明心大師等十人已被延進大廳。 東方青也在大廳的主位的第二張太師椅上落了座。 可以想見,正中座位,是留給大司馬岳撼軍的,只是明心大師等人,並不清楚而已。 百花夫人進入大廳,不敢正視東方青,自動在客位的首席上坐下,樂無涯則怒目橫眉侍立一側。 這時,紀無情、常玉嵐、岳駿三人也同時進入大廳,手按兵刃站在東方青身後。 雙方兩陣相對,壁壘分明,但誰都不願先行開口。 還是明心大師打開了僵持的局面,雙掌合什,緩緩說道:“夫人,老衲等今天是陪隨而來,如何請常莊主常夫人回莊,你該和東方施主面對面的談談了。” 百花夫人終於望著東方青皮笑肉不笑的道:“東方大人,想不到你居然還健在世上,真是老天有眼了。” 東方青冷冷說道:“巫嫣紅,廢話少敘,先說明你的來意?” “昨天明心大師等十位高人早已對東方大人說了,只要你肯放小婿和小女回莊,本夫人馬上就走。” 東方青放聲一陣豁然大笑,大廳內一片回音激盪,許久,才止住笑聲道:“巫嫣紅,今天只怕有你的來路,沒有你的去路了,你惡貫滿盈,罪惡滔天,老天能讓你活到現在,你也該知足了!” 這幾句話,只聽得明心大師等十人都大為震驚。 因為在他們的想法,百花夫人是大司馬的元配夫人,東方青雖官居總兵,總是大司馬的部屬,且為大司馬一手提拔,按理實不該對大司馬夫人如此出言不遜。 |
一六零 岳撼軍神態凝肅,繼續說道:“巫嫣紅秘密勾通朝中奸宦,誣告老夫通敵謀反,事情被夫人得知,而她與府內侍衛私通且已懷有兩個月身孕,也難以瞞過夫人。” “她以前曾是夫人侍婢,夫人憤悔交加,就把她叫到內室當面痛責,巫嫣紅想到若夫人將這些事告知老夫,她自是性命難保,竟然陡起殺心,將夫人當場勒死,然後吊到樑上,她自己也離開府中,逃匿無蹤。” “只因當時抄家消息已傳至府中,使得府中上下人等都以為夫人是驚聞噩耗而懸樑自盡,並未懷疑到事情是巫嫣紅干的。” 全室所有的人,此時無不駭然失色,而又呆若木雞。 很久,周翠玉才壯著膽子問道:“這事老爺子是怎麼知道的?” 岳撼軍道:“老夫在夫人死後的第二天才聞訊回府,這事是夫人的侍婢秋香向老夫密報的,當時秋香正抱著三個月大的公子在外,當她回來走到門口正聽到夫人在訓斥巫嫣紅,她不敢進入,便躲到窗外偷聽。” “後來見巫嫣紅出手勒死夫人,也不敢喊叫,因為她知道巫嫣紅曾習過武功,若喊叫出聲,她和公子也必定性命難保。” 岳撼軍說到這裡,長長嘆了口氣,接道:“老夫聽到秋香密報時,巫嫣紅早已逃得無影無蹤,為了家醜不可外揚,除了告誡秋香不得隨便亂講外,自己也守口如瓶,只在來到‘垂楊草廬’後,透露給了東方老弟一個人。” 周翠玉心念電轉,急急問道:“老爺子,那麼公子哪裡去了?” 岳撼軍不答反問道:“你可記得公子身上有什麼特徵?” 周翠玉想了想道:“婢子彷彿記得公子在手掌中指的根節處有顆豆大的紅痣。” 她的話剛剛說完,司馬駿就情不自禁心頭猛然一震,明明他自己的左手掌中指根節處也有一顆豆大的紅痣。 岳撼軍頷首道:“不錯,可以看出你很細心。” 周翠玉忍不住再問道:“老爺子還沒說出公子的下落?” 岳撼軍長長吁一口氣道:“老夫知道大勢已去,抄家必不可免,不得不預做打算,便把公子託付當時的最得力的心腹內衛頭目司馬長風,命他帶著公子連夜由司馬府逃回司馬山莊,同時也把司馬山莊的一切掌管大權交代於他。” 周翠玉道:“可是司馬長風以後竟自己霸佔起司馬山莊來了。” 岳撼軍苦笑道:“司馬長風固然忘恩負義,但那也是老夫給他的機會,他帶著公子到了司馬山莊以後,不久老夫發配到烏魯木齊。” “三年後又傳出老夫已經客死異域消息,在這種情形下,他把司馬山莊據為己有,也算順理成章,不過,他總算為岳家留下了後代根苗。” 周翠玉情不自禁的望向司馬駿,驚喜失聲的問道:“老爺子,您是說司馬……” 岳撼軍點點頭道:“不錯,因為老夫想到,司馬長風當時雖有妻室,卻無子嗣,所以當他一月前來到‘垂楊草廬’後,老夫就檢視過他的左手,果然不出所料。” 突見東方青離座拍拍司馬駿的肩頭道:“岳賢侄,還不拜見令尊。” 岳駿這才“卟咚”一聲,雙膝跪倒岳撼軍腳下,霎時間熱淚有如泉湧,哽咽叫道:“孩兒不孝,直到今天,才得與爹父子相認……” 岳撼軍淒涼一笑道:“不必難過,你該高興才對,今後父子們相聚,來日方長。” 東方青搭訕著問道:“老爺子,明天殺了那女人以後,今天在場各人何去何從,您也應該先做個安排?” 岳撼軍道:“駿兒回到司馬山莊,那邊的事情一切由他掌管,老夫就決定留在‘垂楊草廬’安度餘生了。” 岳駿膝行幾步,猛然抱住岳撼軍的腿,淚流滿面,激動無比的道:“爹,求你老人家也回司馬山莊,孩兒也好晨昏定省,以贖不孝之罪!” 岳撼軍淡然一笑道:“為父已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你只管回去,若懷念為父,不妨每隔十天半月來探望一次,為父和你東方大叔,就答應你每年也到那邊往幾天。” 東方青再問道:“依卑職看,紀府的一家人,最好暫時仍留在這邊。” 岳撼軍道:“老夫已決定由司馬山莊出資重建南陽世家,等修建完竣後,紀夫人再帶全家回去。” 紀老夫人也感激得熱淚盈眶的道:“老爺子,不必啦,妾身帶來的還有不少積蓄,將就著在那邊蓋著幾間房子足足有餘。” 卻見常玉嵐離座走向紀老夫人,躬身一禮道:“伯母,小侄斗膽,未經稟明,已於兩年前在南陽世家原址,重建了一處新莊院,雖然比不上府上原來的南陽世家的宏偉壯麗,但也足夠幾十口人住用了。” 只聽紀無情叫道:“常兄,你是怎麼啦?這種大事,都不對兄弟講一聲?” 常玉嵐搖頭苦笑道:“兩年前兄弟找不到你,前些時找到了你又不理我,又擔心你發脾氣,現在麼,就不得不說了。” 紀無情正要再說什麼,已被東方青以眼神制住,他明白,有老爺子在場,誰也不能在旁吵吵鬧鬧。 岳撼軍再望向常玉嵐,尚未開口,常玉嵐已肅容說道:“晚輩夫婦早就有意回金陵老家,老爺子不必費心。” 岳撼軍道:“你們夫婦也請暫回司馬山莊,東西該帶走的只管帶走,駿兒初初接掌山莊,還要你們多多協助。” 說著,視線又轉到千手觀音東方霞,道:“老夫的意思,東方大姐這次回不歸谷,不如把那邊的事情做一結束,帶著你的手下人搬到司馬山莊去,駿兒更需要你的指導和關照。” 東方霞略一沉吟道:“婢子聽老爺子的。” 最後,岳撼軍的視線落到藍秀臉上,緩緩說道:“藍姑娘,明天的事,在你來說,也許難免傷心,可是那女人罪惡滔天,死有餘辜,老夫不得不殺了她,那女人除了生你之外,並不曾養育你一天,而現在你的父母都在身邊,也算無所遺憾了。” 藍秀噙淚低下了頭,此時此地,她還能再說什麼。 |
一五九 周翠玉道:“從前你們所見的他,並非他的本來面目,那是他戴了一副面具,所以才顯得面孔奇大,而且又白得不見半點血色,這次見面,他老人家一定會以本來面目出現。” 紀無情腦際間電般轉了幾轉,想到這些天,曾好幾次看到一位神態威凜,赤面長鬚的老人,而又不敢詢問是誰,莫非他就是大司馬岳撼軍? 只聽周翠玉問道:“你在想什麼?” 紀無情道:“晚輩想到這些天來,有時看到一位赤面長鬚威武至極的老先生……” “不錯,那就是大司馬了。”周翠玉望瞭望門外天色,站起身來道:“你們這就準備準備吧!我先過去,一有消息,隨時就來通知你們!” 當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藍秀進入大司馬岳撼軍那所別院後,廳堂裡東方青、東方霞、藍天倚、周翠玉已先在座,連紀無情的母親紀老夫人也被請了來。 只是中間的主位是空著,大司馬岳撼軍並未到場。 紀無情等見過禮後,東方青親切的道:“你們四位都坐下,不必拘禮。” 東方青等全體落座後,神色肅穆的緩緩說道:“方才我已稟報過老爺子了,他老人家吩咐由我先行安排一下明天的行動。” 說著,轉面望向東方霞道:“大姐,還是由你分派吧!兄弟聽你的。” 千手觀音東方霞笑道:“你是怎麼啦!當年千軍萬馬都能調度,現在還分什麼姐姐弟弟,別囉嗦,你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反正明天大家都不能閒著。” 東方青這才鄭重其事的道:“明天他們來了之後,前院照樣不得有閒雜人等走動,後院也不得有對方任何人進入,大姐就請帶領藍老弟和周大妹子負責在後院戒備。” 東方霞道:“你放心好啦,這點小事,我還辦得來。” 東方青道:“當然啦!大姐在揮旗山不歸谷是一谷之主,五十年來,沒人敢闖進不歸谷一步,這次實在是大材小用啦!” 東方霞格格笑道:“看你年紀一大把啦,連鬍子都白了,還在大姐我面前貧嘴,別囉嗦,還是分派你的吧!” 這幾句話,尤其連鬍子都白了,聽得紀無情等年輕一輩都忍不住要笑,卻都不敢笑出聲來。 東方青再望向紀老夫人道:“老夫最擔心的,就是嫂夫人那處別院了,無心賢侄夫婦和小鳳侄女都不會武功,所以要由常賢侄夫婦和南姑娘把守,不過常賢侄夫婦必要時還要出來和那女人見面。” 紀老夫人忙道:“東方大人放心,小兒無心和小女小鳳也曾習過武功,只是趕不上老二無情罷了。” 東方霞道:“這就成了,老身也可以兼顧紀家別院。” 東方青繼續說道:“至於紀賢侄和司馬賢侄,就隨老夫行動,總之,明日大敵當前,成敗在此一舉,絕不可掉以輕心。” 東方霞道:“說了半天,你把老爺子都給忘了。” 東方青道:“他老人家待會兒還另有交代,周大妹子,你就去請老爺子吧!” 周翠玉應聲往屏風而去。 原來屏風後另有便門可通大司馬岳撼軍居室。 不等大司馬出現,室內所有的人早都現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及至聞聽腳步聲響,不約而同的都站立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相貌侖奇脫俗神態莊嚴赤面長鬚的老人,在周翠玉的陪侍下,由屏風後轉了出來。 岳撼軍坐下後,常玉嵐和藍秀立即搶著上前拜見。 在全室所有人中,他們夫婦是第一次目睹大司馬的豐采威儀。 周翠玉搶著說道:“老爺子,這就是婢子的女婿常玉嵐和女兒秀兒。” 岳撼軍寬大的袍袖微微一拂道:“都起來。” 常玉嵐和藍秀在這到那,似乎不想起來也得起來。 岳撼軍緩緩說道:“都分派好了嗎?” 東方青躬身答道:“卑職方才已發派好了,但請老爺子示下。” 岳撼軍拂鬚頷首道:“那就好了,明天他們來到時,不妨仍先由你出面,依老夫預料,那女人所帶人手一定很多。” 東方霞插嘴道:“老爺子,只怕咱們那幾間大廳招待不下。” 岳撼軍冷冷一笑道:“只要他們有頭有臉的少數人進入大廳,其餘的只准許在溪流對岸停留,‘垂楊草廬’豈是那些混賬東西隨便踏的!” 大司馬雖然僅僅只吩咐了這一句,但卻令不少人鬆了一口氣。 因為把對方大隊的人馬阻止在溪流對岸,縱然他們暴動了起來,也有足夠的處置緩衝時間。 東方霞再問道:“如果他們不服,老爺子是否准予就地格殺?” 岳撼軍不怒而威,淡淡說道:“任憑你們,只是不可濫殺無辜。” 有了老爺子這句話,眾人心情更是放鬆了不少,因為若他老人家限制太多,明天的行動,難免就要礙手礙腳。 忽然,岳撼軍雙目射光,湛湛眼神,望向司馬駿道:“你過來!” 司馬駿心頭一震,老爺子不叫別人,單叫他自己,他除了茫然不解,也難免暗生凜駭,站起身來,愣愣的直向岳撼軍身前走去。 誰知岳撼軍並未再理會司馬駿,卻將湛湛眼神,掃掠全場一遍道:“你們可知老夫的夫人當年是怎麼死的嗎?” 他問的當然是指藍天倚和周翠玉夫婦,因為紀老夫人人不在大司馬府,紀無情等有的尚未出生,東方霞困居在揮旗山不歸谷,東方青則正在戍守邊關。 周翠玉怔了一怔,道:“夫人不是在抄家前懸樑自盡了嗎?” 岳撼軍雙頰抽搐了幾下道:“不錯,你們可知道她為什麼要懸樑自盡?” 周翠玉道:“夫人自然是聽到抄家的消息才尋了短見。” 岳撼軍哼了一聲道:“這件公案,除了東方老弟知情外,三十年來,老夫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周翠玉只聽得悚然驚心道:“莫非夫人死得不清不白?” 岳撼軍黯然一嘆道:“事到如今,老夫已決定對你們實說了,夫人是被巫嫣紅那女人勒死的。” 此語一出,廳堂內除東方青外,無不怔在當場。 |
一五八 藍秀紅著臉低下頭去,此時此地,她已實在無法再為百花夫人辯解。 紀無情冷笑著繼續說道:“你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當年把舍下燒得片瓦無存,二十四名下人慘死火窟的那件滅絕人性的勾當,已查明是她所為,明天那女人來到後,少不得要血債血還,還請常兄和嫂夫人多多見諒。” 常玉嵐嘆口氣道:“兄弟勸紀兄明天還是保持冷靜些,必須聽候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的示下行事才對。” 紀無情總算語氣緩和下來道:“這還用你提醒?沒有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的示下,兄弟當然不敢隨便動手。” 司馬駿皺了皺眉頭道:“紀兄也不能太大意,那女人手下高手如雲,僅僅今天來的那十位高人,就等於集合天下武林精英於一堂。” “再加上明天隨她而來的徒眾,必然更不在少數,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鹿死誰手,實在難於預料。” 紀無情微一沉吟道:“司馬老弟,若隨她前來之人全肯為她效命,那的確大勢不妙,但你必須知道,其中不乏明事達理的正義之士,如令師明心大師、武當白羽道長、丐幫費天行、青城魚躍門、崑崙西門懷德等前輩,他們必不致對那女人盲從。” 正說到這裡,周翠玉由外面翩然而入。 紀無情等四人立即起身相迎,並把她讓至首座。 周翠玉的專責就是服侍無名老人。 誰都知道她對無名老人那邊的消息最靈通,她的到來,正是這些人最期盼的。 常玉嵐和藍秀因為一個是女婿一個是女兒,反而不便開口多問。 唯有紀無情,這些天來,他和周翠玉相處得最親切,趕緊沏了杯茶,雙手遞上去道:“周姑姑,咱們這裡明天就有熱鬧好瞧! 可是到現在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還沒有半點指示,您來了一定有消息透露給我們。” 周翠玉喝了口茶道:“我正是要來告訴你們,老爺子馬上要召見你們了。” 紀無情色然而喜道:“他老人家僅是要召見我們?” 周翠玉道:“當然不是,所有重要人手都要召集,以便指示明天的行動。” 常玉嵐忍不住問道:“岳母,他老人家要不要召見小婿和令愛兩個?” 周翠玉道:“姑爺,你和秀兒在司馬山莊雖是重要人物,但在他老人家眼中,就只能一般看待了,不過,據東方大哥方才吩咐,你們兩個也要去。” 她默了一默又道:“待會兒你們兩個好好回房裝扮裝扮,不過秀兒千萬別把胭脂粉往臉上搽,穿得乾乾靜靜越樸素越好,老爺子最不喜歡女孩子妖妖嬈嬈的模樣。” “你們來到這裡已經半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一高興,娘臉上也有光彩。” 紀無情搭訕著問道:“周姑姑,老爺子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您總該告訴我們了吧?” 周翠玉猶豫了半晌,終於籲口氣道:“反正老爺子今晚已決定向你們表明身份,我現在說出來也不算罪過。” “那您就快說呀!”紀無情緊盯著周翠玉的臉色。 周翠玉一字一句的道:“他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官高極品執掌全國兵符的大司馬岳撼軍!” 在這剎那,室內靜得幾乎連根繡花針落地也可聽見,足足半盞熱茶工夫過後,才聽紀無情道:“傳聞中大司馬三十年前抄家後幽禁在烏魯木齊,而且三十年前就客死異域,他老人家怎麼還能再活著?” 周翠玉幽幽一嘆道:“這要從頭說起,大司馬在烏魯木齊幽禁三年後,皇上念他昔日功勛,就降旨開釋了他,誰知就在返回故里途中,竟然發生了變故。” “什麼變故?” “巫嫣紅那女人聽到消息後,便派出高手在中途裁殺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當時正身染重病,幸虧身邊一位相隨多年的侍從李三奮力保護,大司馬才得倖免不死。” “但李三被巫嫣紅派出的高手所殺,只因李三身材面貌都和大司馬酷似,巫嫣紅派出的高手以前又從未見過大司馬,當他們回去覆命後,巫嫣紅就真的以為大司馬死了。” “大司馬後來怎會來到這裡呢?” “這就要再說到東方鎮台大人了,東方大人原是由大司馬一手拔擢而升到總兵官的,大司馬抄家後,他也受到株連削籍為民,就在這裡修建了垂楊草廬隱居。” “後來大司馬返裡途中走到這裡,便被東方大人留住下來,而大司馬丟官罷爵也不願再見故鄉親友,留住在垂楊草廬正遂他所願。” 眾人聽得簡直連大氣也不敢出。 還是紀無情問道:“巫嫣紅為什麼連大司馬也要下毒手呢?” 周翠玉又是黯然一嘆道:“說起來你也不要吃驚,巫嫣紅原是大司馬的第六側室,只因大司馬對她一向冷淡,那女人空閨難耐,竟私通好幾名府中內衛,後來風聲終於傳到大司馬耳朵裡。” “那女人自知性命難保,竟然勾通朝中奸宦,誣造通敵罪名,向皇上揭發密告,大司馬的抄家大禍,可說完全由她而起。” “而她在抄家之前,又買動府中宵小,偷運出無數的金銀珠寶,這才能修築暗香精舍,居然在武林中呼風喚雨,混到了現在的地位,這也算是當今的一大奇聞了。” 紀無情惻然搖搖頭道:“晚輩今天看東方老前輩提到巫嫣紅,也是恨之入骨,莫非他老人家從前也認識巫嫣紅?” 周翠玉道:“東方大人怎能不恨,沒有巫嫣紅誣告大司馬通敵之罪,大司馬就不會罷職去官,他也不會受到株連。” “另有一個原因,說來更是話長了,原來巫嫣紅本是東方大人的一名侍婢,東方大人見她乖巧伶俐,才把她轉送給大司馬夫人。” “那女人善伺人意,連大司馬夫人也對她憐愛有加,後來大司馬納妾,大司馬夫人竟然主動把她舉為側室,唉!誰知好心不得好報,她反而做出這種事來。” 紀無情道:“東方大人的姐姐千手觀音東方霞前輩從前是否也和大司馬有淵源?” 周翠玉道:“豈止有淵源,他們簡直是一家人,大司馬家裡三代官宦,他老人家的祖父和父親都在朝裡做過大官,東方大人父親,也正是跟隨大司馬父親的得力手下,難道這關係還不夠深嗎?” 紀無情輕咳一聲,吶吶問道:“周姑姑,你和大司馬也必定早有淵源?” “提起老身。”周翠玉歉然一笑:“不妨也告訴你們,老身三十年前就是大司馬的侍婢,後來由他老人家做主,嫁給了秀兒的父親。” “所以十幾年前來到‘垂楊草廬’,又負起了服侍他老人家的責任,也可能老身摸清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他老人家也最高興由我服侍。” 她說到這裡,不覺望向紀無情和司馬駿道:“待會兒見到大司馬,你們別奇怪,因為他老人家必定已經不是你們從前所見的那模樣了。” 紀無情吃了一驚道:“這是為什麼?” |
一五七 明心大師雙手合什,誦了聲佛號道:“貧僧等冒犯之處,尚請東方施主見諒,聽說司馬山莊常莊主和常夫人在貴府,不知是真是假,還請東方施主見告。” 東方青淡然一笑道:“不錯,老夫留他們在舍下作客,貴大師為何問起他們來?” 明心大師肅容說道:“實不相瞞,貧僧等人想迎接常莊主夫婦回莊。” 東方青冷然笑道:“貴大師乃方外高人,接常三公子夫婦回莊,似乎不該是諸位分內之事?” 明心大師乾咳兩聲,道:“東方施主說得對,這的確不是貧僧等人分內之事,但因受人所托,也只好厚顏向東方施主求情了。” 東方青不動聲色的道:“不知貴大師受何人所托?” 明心大師單掌立胸,緩緩答道:“昔年岳大司馬元配百花夫人!” 東方青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夫昔年也曾在大司馬麾下做事,也曾見到他的元配夫人,不幸岳夫人早已在大司馬抄家時懸樑自盡,不知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又續絃了一位百花夫人?” 此語一出,客座上的十名高人,都不禁面面相覷,但又不便出聲議論。 明心大師也神色窘然,頓了頓道:“請恕貧僧等並不清楚當年岳大司馬府內之事,但受百花夫人所托,卻又義不容辭。” 東方青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夫想問貴大師一句話,那百花夫人究竟用的什麼方法,使得各位竟然自貶身價,受她指使?” 誰都可以聽得出,這幾句話語氣甚重,毫不留情,縱然修養再好的人,也難免會被激怒,何況同來十人中,都是一派宗師之尊,聞言後立時交頭接耳,怒形於色。 紀無情和司馬駿見此情形,也都手按兵刃,只要東方青一聲令下,他們便要立即出手。 明心大師不愧是領袖八大門派的一派大宗師人物,涵養之深,也非他人可及。 他回身朗聲說道:“諸位既然推派貧僧擔當此來重任,就用不著私下紛紛議論,否則,貧僧便當此告辭而去,不再參與此事。” 明心大師的話,果然頗具效力。 尤其其中武當掌門白羽道長、崑崙掌門西門懷德、青城掌門魚躍門,以及丐幫幫主費天行,都是頗具正義的人物,本來不願鬧事,其餘幾人也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東方青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諸位連袂前來垂楊草廬,老夫感謝還來不及,豈有怠慢之理,只是迎接常三公子夫婦回莊之事,老夫卻斷然不能答應。” 明心大師長長嘆口氣道:“貧僧等實在有為難之處,只因後天便是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目前各地武林同道到達者已不下千人之多。” “若常莊主和常夫人不能回莊,武林大會勢將無法舉行,這事豈止百花夫人著急,貧僧等照樣也是盼望常莊主夫婦回去。” 東方青也微微頷首道:“諸位的心情老夫可以體會到,既然事情如此重大,那女人為何不親自前來?是她見不得老夫?還是老夫見不得她?” 客座上十位高人,聞言又面面相覷起來,連明心大師似乎也無言可對。 東方青默了一默,再道:“老夫絕不使諸位為難,現在不妨把常三公子夫婦叫到面前,讓他們自行表示態度,這樣做也免得諸位對老夫有所疑心。” 這一來十名高人大都喜形於色,同時也為東方青忽然變得如此開明,暗暗喝彩。 東方青隨即吩咐司馬駿道:“你去把常三公子夫婦找來和諸位高人見面。” 司馬駿去後不久,便已帶著常玉嵐和藍秀進入大廳。 常玉嵐抱拳和明心大師等見過禮後,東方青道:“他們十位高人是前來接你們夫婦回司馬山莊的,你們肯不肯回去,不妨自行對他們表明。” 在同來十人預料中,原以為常玉嵐夫婦的行動,是受到東方青的控制。 因為他們並不清楚司馬山莊近日來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更不清楚百花夫人曾暗中派人追殺過他們,百花夫人當然也不會向這十人透露半點內幕消息。 其實他們即使有所耳聞,也絕不會相信百花夫人居然會對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暗下毒手。 明心大師望著常玉嵐夫婦搶先說道:“常莊主、常夫人,後天便是貴莊武林大會之期了,二位身為主人,居然到現在不曾回莊,夫人目前心急如焚,特地囑託老衲等十人前來迎接二位回莊,二位這就請隨老衲等動身吧!” 常玉嵐和藍秀早已有所協議,為了家醜不外揚,同時他們總是百花夫人的晚輩,對近日來發生的事,也實在難以啟齒。 當下,常玉嵐抱拳正色道:“老禪師和諸位前輩高人有所不知,並非常某夫婦不肯回莊,而是家岳母事先已有所交代,此次武林大會,由她老人家親自主持,並囑我們夫婦到垂楊草廬迴避,如今她老人家又邀托諸位前輩高人要常某夫婦回去,常某實在不解究屬何意?” 客座上十名高人,又是一片驚訝之色。 明心大師哦了一聲道:“老衲等實不知夫人和常莊主伉儷事先還有這種約定,但夫人既然要老衲等前來,常莊主還是回去的好。” 常玉嵐淡淡一笑道:“老禪師應當明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夫人究竟為何又改變主意,常某也難免心下存疑。” “老禪師等請回去代常某上復夫人,若真有此意,不妨請她老人家親來一趟,只要她老人家當面交代,常某夫婦自當遵命回莊。” 這番話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而且語氣婉轉中頗為堅定,使得明心大師等人都無再堅持的餘地。 只聽東方青朗聲道:“常三公子話已說明,諸位已無須再做斟酌了,請回去告知那女人,如他敢於和老夫相見,明天就自己前來垂楊草廬一趟。” 明心大師站起身來,長長吁了口氣:“諸位隨老衲回去向夫人覆命吧!” 當日晚飯後,紀家別院紀無情的那間廂房裡,除了昔日的武林四大公子之三的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外,藍秀也敬陪末坐。 常玉嵐語重心長的道:“兄弟和內人這次來到垂楊草廬,給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添的麻煩太大了,明天夫人勢必前來,少不得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災禍,但老爺子和東方老前輩好像還毫無動靜,究竟要怎樣應付,應該早些指示下來才對。” 紀無情依然豪氣干雲,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你放心,根本不須老爺子出馬,有東方老前輩作主,諒那女人來了後也不見得能活著回去。” 他說到這裡,發現藍秀的神色十分尷尬,忙陪笑道:“嫂夫人,那女人雖是你的生母,兄弟也顧不得許多了,她連你都要殺,根本已無母女之情,尤其她的所作所為,你實在已經沒有再為她顧慮的必要了。” |
一五六 第二十九章 無我還俗歸本宗 次日一早,東方青就召集紀無情、司馬駿、常玉嵐、藍秀有所指示:對方到達時,由他本人率紀無情、司馬駿接待。 常玉嵐和藍秀先行迴避,必要時再出面。 另外,東方青又規定“垂楊草廬”的僕婦侍婢們一概不準到前院來,只在大廳留下一名男僕負責為客人沏茶。 又指示紀無情等,對方來人,照樣也不准趁機偷進後院,否則格殺勿論。 安置已畢,東方青自行進內休息。 紀無情和司馬駿心裡都有數,由司馬山莊到垂楊草廬不下百里左右路程,即使對方一大早動身,也要到午時才可到達。 兩人並不敢像東方青一樣回房休息,乾脆就坐在竹籬外談天等候。 他們並不清楚,後院的常玉嵐、藍秀以及南蕙等,也都各佩兵刃在全神戒備,只要看見陌生人闖進,絕不留情。 垂楊草廬雖然比不上司馬山莊那般建築宏偉,但三十年來,卻絕無陌生人敢闖進一步,因為驚動了無名老人那還得了。 看看即將近午,守候了足足兩個時辰,垂楊草廬果然不見半個人影在前院出現。 司馬駿道:“紀兄,東方老前輩是否在學當年諸葛亮,故意要唱空城計給他們看?” 紀無情道:“垂楊草廬本來就無多少可用之人,東方老前輩這樣安排,使對方弄不清虛實,正是他的高明之處。” 兩人正說到這裡,對面轉角處十餘丈外已發現了人影,接著人影全部出現,竟有十個左右之多。 紀無情和司馬駿原未料到對方竟是浩浩蕩蕩,如此大隊人馬。 走在最前面的已隱約可以看出是少林掌門明心大師,後面依序是武當掌門白羽道長、崑崙掌門西門懷德、青城掌門魚躍門、峨嵋掌門清心大師、雪山掌門龍御風、崆峒掌門鐵雲飛、丐幫幫主費天行。 最後則是兩名衣飾華麗、姿容妖嬈的女子。 紀無情和司馬駿都認不出她們是什麼人。 同來十人中,居然有八人是一派宗師身份,另兩名女子也是大有來頭,僅憑這一著就可證明百花夫人的神通夠大。 忽見司馬駿猛一跺腳道:“糟糕,我師父來了,我這身打扮以及雙目復明的事,怎可讓他老人家看到。” 紀無情忙道:“你快去稟報東方老前輩,順便改換裝束。” 司馬駿立即應聲而去。 轉瞬間明心大師等一行十人已過了小橋,走近竹籬。 紀無情早已站在那裡,抱拳過額道:“紀無情恭迎各位前輩高人。” 明心大師問道:“方才和紀公子在一起的那人好像小徒無我?” 紀無情笑道:“大師好眼力,他的確長得很像無我小師父。” 明心大師歉然一笑道:“那是老衲認錯了。” 紀無情依序再向各人見禮,直到最後面對那兩名女子,才覺出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們,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個個見禮過後,紀無情才高聲道:“各位高人請進入大廳待茶。” 說罷,當先在前帶路。 眾人在明心大師領頭下,魚貫而行,過了籬門,進入前院,不少人都暗中東張西望,因為在司馬山莊臨走前百花夫人已對他們交待過,這裡隱居著的是當年威名煊赫雄踞一方的山海關總兵東方青。 自然垂楊草廬的一切很容易引起他們的好奇。 進入大廳,裡面的座位早已安排好,居然客位上整整是十張椅子。 大廳裡則有一名男僕在守候。 紀無情心裡有數,一定是司馬駿進來時順便吩咐擺下十張座椅的,不過這一來卻使明心大師等大感駭異。 他們想到東方青居然連來了幾人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看來不但神通廣大,而且早已有備了。 當然,他們並不清楚陶林昨天已經洩漏了消息。 紀無情招待眾人落座後,眼看男僕個個奉上香茗,東方青仍不見到來,心下難免大為著急。 他並非招呼不了這大場面,而是覺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若說錯了話,實在吃罪不起。 為了拖延時間,紀無情再抱拳說道:“列位高人今日來到垂楊草廬,不知為了何事?” 他這樣故作不知是必要的,否則明心大師等十人必定反而起疑。 明心大師無疑是十人眾望所留的代表性人物,他輕咳了一聲道:“紀公子,聽說昔年的東方鎮台隱居在這裡,不知是真是假?” 紀無情道:“不錯,老禪師等十位前輩高人可是要見他老人家的?” 明心大師誦了聲佛號道:“老衲等正是要求見東方大人。” 紀無情道:“晚輩方才已派人稟告東方老前輩了,他老人家馬上就會出來和各位高人相見。” 一語未畢,大廳門外已響起一聲咳嗽,接著,面色肅穆步履沉穩的東方青已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材魁梧高大,神態凜然,不怒而威,雖然已無兵符在握,但卻自有一股無形的攝人氣質。 在他身後,緊緊跟隨著一身僧衣面蒙黑紗的司馬駿。 在這剎那,大廳內一片靜謐,鴉雀無聲。 東方青是軍務出身,當年一直為朝廷效力,退隱後三十年又從未離開垂楊草廬,與武林人物從無來往。 因此,連八大門派之首的少林華門明心大師也不認識了。 紀無情連忙代為引見,到了最後那兩名姿容妖豔的女人,她們知道紀無情必不相識,便自我表明身份。 原來這兩人是三十年前即已騷動江湖,不少武林高手,曾因拜倒石榴裙下而慘遭殺戮的長白山“金銀雙狐”。 雙狐中金狐毛瓊瑤、銀狐林飛燕,都具有一身詭異莫測的武功,她們雖然冶蕩成性,但對天下男人,卻至今從未看中一個。 因之,每次出現,都是雙狐同進同出,從來不曾和男人單獨行走。 照說她們的年紀,目前也該五十開外了,誰知照樣是嬌豔如花、風姿依舊,較之百花夫人巫嫣紅,有過之而無不及。 引見完畢,司馬駿趁機趨前向明心大師打個稽首道:“弟子無我拜見師父。” 這使除明心大師之外的其他九人都為之震驚不已。 因為他們都早知道無我已雙目失明,而此刻十人的座位又十分靠近,無我居然能直走到明心大師跟前見禮,實在是不可思議。 東方青在主位落座後,紀無情和司馬駿立即一左一右侍立在旁,構成了一幅極為奇特的畫面。 明心大師更是打心底感到尷尬,自己的徒兒替俗家人跟班,在面子上實在有些過不去。 東方青手拂銀髯,緩緩說道:“今日十位高人辱臨垂楊草廬,老夫深感榮幸之至,但不知有何見教?” 他出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音量雖不大,但卻滿室發出嗡嗡迴響。 僅憑這份內功,也足以入耳驚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