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就當看人耍猴戲 書房裡,甘奇與吳承渥兩人面面相覷,落座各自喫茶。 甘奇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好把這個吳承渥怎麼辦。吳承渥呆是呆了點,但也不傻,知道自己上甘奇家中來,定然是不受待見的。 兩人相對無言,自然還得甘奇打破僵局,開口說道:“吳兄,不知……” 吳承渥還未等甘奇把話語說完,已然也開了口:“甘先生放心,我此來也是沒有辦法,皆是家中夫人一手安排,我也不敢違抗,定然不敢多攪擾。” 甘奇算是聽明白了,家有母老虎,如之奈何?吳承渥一言,更堅定了甘奇心中的想法,趙家的女人惹不得。 “如此也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往後吳兄請隨意,家中多有藏書,吳兄隨便看就是。每日餐點,我也會吩咐下去,一定好好招待。”甘奇說道,大概也不准備把自己沒有資格參加會試的事情抖落出來,興許之後還要演演戲,假裝去考場走一遭,免得露餡了。 會試的資格,有一套很嚴謹的程序。先要地方推薦去考舉人,地府衙門一般也是從官學裡推薦學生去考。考了舉人之後,才有資格進京來考會試。 甘奇沒有考出舉人,那也就不可能參加會試了。 吳承渥聞言也打量了一下甘奇家中的書房,看得滿屋的藏書,稱讚一句:“甘先生果然書香門第,家學淵源深厚,實在教人羨慕。” 甘奇客氣一句:“先父餘蔭罷了。” 吳承渥沉默了片刻,組織了幾番語言,開口又道:“此來若是能得甘先生指點一二,不勝感激。” 吳承渥顯然是個面子薄的人,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大多面子薄。但卻還是對一個不待見自己的人說出了一句不情之請,可見吳承渥對科舉考試的執念之深。 這份執念,往大了說,那是讀書人一輩子孜孜不倦的追求。往小了說,興許也有為了提升他在家中地位的想法。但凡做了個官,不管是大官還是小官,家中的母老虎多少也會尊重一些。 甘奇聞言一愣,吳承渥是那聖人經典無一不通、倒背如流的人,卻來求甘奇指點?甘奇有些尷尬,卻又想起了最近自己讀書的事情,開口答道:“讓我指點你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你也得指點指點我。” 這回輪到吳承渥愣了,在他心中,甘奇是那整個汴梁城起了名頭的人,哪裡還需要他來指點? 吳承渥連忙謙虛拱手:“不敢不敢。” 甘奇也不管他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拿起書案上昨夜看的《春秋》,湊上前去就問:“鼎之輕重,不可問也。這一句何解?” 這一句字面意思甘奇是知道的,就是說鼎的重量是不能問的。鼎代表了貴族的地位,但是這個典故還要人仔細分說,不然就不懂得其中真正出處。 但是甘奇問的問題,對於這個時代真正的讀書人而言,實在太過簡單,不免讓吳承渥有些疑惑,疑惑甘奇為何問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 但是看得甘奇一臉的真誠,吳承渥還是答了起來:“有一成詞,曰'問鼎天下',所謂問鼎天下者。乃楚靈王野心之所在,他於周王境內陳兵示威,乃問王孫九鼎有多重,便是野心所在,想要打造九鼎自有,九鼎乃天子之尊,豈可問之?諸侯又豈可打造?所以問九鼎之重量,便是有天子之野心。故曰問鼎天下。” 甘奇聽得連連點頭,把書翻了翻,又問:“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何解?” 吳承渥忽然成了中學老師,不厭其煩給甘奇這個“博士後”解答這些問題,卻又是滿腹疑惑,疑惑甘奇這個“博士後”怎麼盡是問一些中學問題。 待得傍晚,吳承渥起身而回,趙大姐早已在家等候多時。 吳承渥腳才落屋,趙大姐已然開口問道:“今日如何?那甘奇讀書可還用功?” 吳承渥點點頭:“用功是用功,只是……” “只是什麼?我就知道那甘奇會有么蛾子。”趙大姐聰明得緊。 “么蛾子倒是沒有,只是那甘奇不像夫人說的那麼有才,今日一天,他總是讓把給他解經書,聖人大義並無多少交流,反而皆了一堆典故字義,我看其問,似有誠心,不免疑竇叢生。”吳承渥一五一十給老婆匯報工作。 趙大姐何等聰明人物,豈能看不透?立馬說道:“這還不是么蛾子?好個滑頭甘奇。他這是自污其才,故意顯得無知,想從我手掌心逃出去,門也沒有。夫君,你就陪著他演戲,看他能演到何時?總不能進了考場,還演戲不成?我老趙家是多好的人家?旁人高攀不起,他還避之不及。越是這般清高之人,越是配得上我家小妹,他這是不知我小妹的好處,待得知道了小妹的好處,且看他如何來求。” 吳承渥聽得趙大姐一番分析,驚為天人,已然拱手再拜:“夫人高明,一眼就看透了甘先生自污之計。那我就配合著甘先生,他想怎麼演,我就怎麼演。” “嗯,就是如此,只要他在家看書,他想怎麼演戲,陪著他耍就是,就當看人耍猴戲。”趙大姐說得自己都笑了出來。 吳承渥也跟著假裝笑了幾下。 忽然趙大姐又說:“但也不能都讓他佔了便宜,你也得請教一下他如何寫文章,總不能白白陪著他玩耍,也要有些收穫才是。” 這一句話,吳承渥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夫人說得極是,明日里我也問問他文章之法。” 兩夫妻倒是商量的極好,此時的甘奇卻在連夜趕工,親自拿筆,在一張張大旗上寫著“天下第一武道會”的字樣。 一旁的周侗看著這些旗子,欲言又止幾番,支吾問道:“大哥,我不參加行不行?” “不行,你一定要參加,一定要打敗所有人奪冠。”甘奇頭也不抬,直接拒絕了。 “大哥,我有點怕……”周侗是真有點怕,儘管他立志高遠,但是事到臨頭,小年輕還是沒有見過大世面,何況還是整個汴梁好漢義憤填膺的大世面。 “怕什麼,擂台比武而已,悶頭一通揍,全部給揍倒,名震汴梁城,五百貫拿回家,立馬有房有車,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甘奇好生在勸,加油打氣。 “大哥,白富美是哪裡的白氏?哪家的女兒?”周侗問道。 “你別管白富美是哪家的女兒,你只管記住,上台之前你就默念這幾句話,名震汴梁城,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 “大哥當真給我尋了一個白家的姑娘?大哥可不要騙我。” “我說有白富美,那就一定有白富美,如假包換。你只管上,全部揍趴下為止。”甘奇說得真誠無比。 |
第五十章甘奇、甘奇開門啊 甘奇是想得好,反正每年參加會試的人幾千上萬之多,想那長樂縣主此時也只會等著考試放榜。 到時候甘奇榜上無名,事情大概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趙大姐自己在家中卻琢磨得不對味道,想了又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路過書房,正見得夫君吳承渥倚窗苦讀。 趙大姐停住了腳步,想了想,對著窗內正在備考的吳承渥說道:“夫君,你一個人在家苦讀,年年如此,閉門造車怕又是一年空勞碌。” 只見此時吳承渥連忙起來與自己的老婆見一大禮,畏畏縮縮問道:“不知夫人所言何意?還請夫人直白。” “近來汴梁出了個名叫甘奇的才子你可知曉?” 吳承渥點點頭:“嗯,昨夜剛剛聽聞,一曲《木蘭花》填得極好。” 趙大姐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謄抄的《秋蘭賦》,走進書房之內,把賦放在書案之上,說道:“你看看,這是甘奇的文章。” 吳承渥拿起來就看,越看越是心驚,直以為這位趙大姐要又拿自己與別人比較了,這是要發難了。 趙大姐問道:“如何?” “好賦,好文采,絕頂的好。”吳承渥誇是在誇,心中卻知道要倒霉了。 未想趙大姐忽然嫣然一笑,說道:“夫君,你若是同此人一起備考,不懂之處多多請教,此番會試,是不是考中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吳承渥聽得自己夫人並非藉此對比發難,心下一喜,連忙說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就怕他不願意與我一同備考,如此攪擾,多有不便。” 趙大姐聞言連連點頭:“嗯,甘奇此人倒是好打交道,只是有些滑頭,事情我來安排,你往後每日就到他家去備考,也盯著他,教他也認真備考,不得懈怠。” 這才是目的,長樂縣主是準備讓自己的老公去盯著甘奇備考,怕甘奇這個滑頭讀書不用功,錯失了好機會,最後落得個名落孫山。 要說趙大姐,當真是個熱心腸的人,什麼心都操。操心自己妹妹的婚事不說,還操心起了甘奇備考。 家庭婦女的優點,她都聚齊了。 吳承渥唯有點點頭答道:“夫人安排就是。” 這個家,吳承渥看來是一點地位都沒有。這平常禮節且不說,甚至連上床睡覺,吳承渥都要有禮有節請示一番,若是長樂不高興,吳承渥還得去偏廂一個人獨守空房。 這樣的日子,豈是甘奇能過的? 甘奇當然要努力擺脫這種悲劇,這一天甘奇過得是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慎,下半身的幸福生活就毀了。 回到家中,吳巧兒前後伺候著,甘奇不知為何看著吳巧兒,忽然感覺格外的親切。 還聽吳巧兒隨口問道:“乖官今日都到哪裡去了?回家換個衣服就不見人了。” “唉……今日遇見好大的麻煩事,差點抱恨終身。還好我機智,及時化解。這讀書啊,還得躲著讀,不能到外面去拋頭露面。”甘奇答道。 吳巧兒一臉疑問:“乖官這說的是哪裡話呢?讀書人自然要多多出門,廣交朋友,積攢名聲。有名聲,才會讓那些學士先生們看重。” 甘奇連連擺手:“你不懂,你不懂,名聲大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乖官胡說,哪裡來的歪理,莫不是你有後悔不願讀書了?所以才找這般藉口來搪塞與我?”吳巧兒一邊收拾著甘奇今天穿的騷氣大粉紅,還一臉幽怨看著甘奇。 “我這就去書房,挑燈夜讀,頭懸樑,錐刺股。”甘奇倒也不是安慰吳巧兒,是真準備認真讀一讀書,惡補一下基礎。 吳巧兒自不用說,茶水點心,一樣不缺,燈油也是一勺一勺在加,盡量把這油燈挑得亮亮堂堂。 四書五經自然就是基礎,甘奇倒是真能看懂個八九不離十,但也時不時直皺眉,有些內容,還真不是有註解就能看得明白的,特別是如《春秋》這一類的書,多說歷史,又極為簡潔,沒人認真講解,只能讀個囫圇吞棗。 春秋的簡潔難懂,甚至還衍生出了一個詞叫作“春秋筆法”,意思就是一筆帶過。所以春秋才出了許多“傳”,如《左氏春秋》、《公羊春秋》、《穀梁春秋》,都是解釋闡述與添加補充。 甘奇囫圇吞棗在讀,想求甚解也沒法,不免想起了蘇家兄弟,看來還得找個伴讀之人,時不時發問幾句。 一夜無話,早起,甘奇與周侗開始練習拳腳,如今也加上了槍棒之類。 周侗教得極為認真,甘奇也學得極為認真。 只是這槍棒還未耍得幾頭,就听得門口有人喊叫:“甘奇,甘奇開門啊,我知道你在家。” 甘奇一聽這聲音,有點熟悉,還在想來人是誰,不想周侗眼疾手快,上前幾步就把院門打開了。 門口走進來的人,正是趙宗漢,身後小廝十幾個,還有一個儒衫中年人。 “你怎麼又來了?頭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等我高中了,再說那事。”甘奇這個不待見啊,都寫在臉上了。 趙宗漢聞言也不氣,一臉的笑:“甘奇,我姐夫來了,還不快快來見過?” “姐夫?哪個姐夫?” “我大姐,大姐夫。”趙宗漢已然抬手往旁邊示意。 吳承渥幾步上前,作揖一禮:“在下吳承渥,見過甘先生。” 興許這是第一次有人稱呼甘奇為“先生”,甘奇站在當場,先回一禮,又不知該說什麼話語。 趙宗漢已然開口:“我大姐讓姐夫到你這裡來,陪著你一起備考。我大姐夫雖然屢試不中,但是他經驗豐富,可以幫你複習重點。你可別小看了我姐夫,聖人典籍,他是無一不通,倒背如流。” 無一不通,倒背如流?這怎麼還能屢試不中呢?甘奇如是在想。 吳承渥聽得誇讚,連忙自謙說道:“世子過譽了,在下就是個榆木腦袋,每每策論,皆不能成,實在慚愧。” 所謂“策論”,就是科舉考試的一大重點,字面意思就是論策,治國理政之策。除此之外,還要考“帖經墨義”,大概就是填空題,默寫題,名詞解釋這一類,屬於甘奇所謂的基礎。 甘奇這回是明白了,這是那位長樂縣主送了一個監視學習的人上門了。送的還不是一般人,而是長樂縣主的老公。 要是一般人,甘奇抬手往外趕就是,這位還真趕不得。 甘奇咬牙切齒一語:“你們老趙家的人,當真是狠啊!” 趙宗漢似乎有些幸災樂禍,說道:“甘奇,你老實著,好好考個進士,我大姐的手掌心,我都逃不出去,你也別想逃。” 麻煩,當真是麻煩。甘奇看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吳承渥,上前見了一禮。再仔細打量一番,忽然也釋懷了一些,好在吳承渥看起來呆呆木木的,不像是個不好打發之人。 甘奇抬手一揮:“你回吧,我與你姐夫準備讀書了。” 趙宗漢也不多留,答道:“嗯,好好讀,一定要中。若是你能指點一下我姐夫,讓我姐夫也中了,那我大姐一定會對你千恩萬謝。” “走吧走吧。”甘奇送都不送,反倒在催促。 已然轉頭的趙宗漢,還回頭來一語:“過幾天我還來啊,看你的相撲場如何賺錢。” 一旁的周侗拿著一桿無刃的長槍,問道:“大哥,還練嗎?” “你自己多練,過幾日不要教人給打敗了。”甘奇吩咐一語,只得對著吳承渥抬手作請。 兩人同進書房。 |
第四十九章你可是看不起我老趙家 甘奇抬頭看著趙宗漢,趙宗漢看面相不是一個兇戾之人,還頗有點白面書生的味道,甘奇微微鬆了雙拳,開口說道:“世子,不知你家大姐尋我所為何事啊? ” 趙宗漢答道:“倒也不知有何事,我回去與大姐說了,說你家豪富,你生得高大,長相不醜,見著我也是不卑不亢,所以我大姐有吩咐我來把你帶去見一面。” “我……我可不可以不去啊?”甘奇問道。 “不去?不去也得去,你若不去,我回去還有得好?我大姐的竹條子抽起人來,心狠手辣得緊。”趙宗漢答道。 “你怕你大姐?” “這怎麼能叫怕呢?我這是尊敬。”趙宗漢雖然這麼答著,臉上卻還是下意識露出了心虛。 甘奇是故意這麼一問的,聽到這裡,已然在想,這趙家的姑娘,看來是真個頂個的惹不起,有這麼一個大姐,那小妹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一趟去不得,甘奇可沒有當小受的癖好。 “那我回家換一身衣服,如此顯得鄭重。”甘奇轉著腦筋說道。 “換什麼衣服,你這一身就極好,不用換了,走吧,隨我去。”趙宗漢手一揮,已然要上來摟住甘奇的肩膀。 甘奇連忙一躲,再問一語:“世子,你扛不扛揍的?” 趙宗漢嘿嘿一笑,頗為尷尬:“自小挨打,頂抗揍,但是我大姐打起人來,還是有點扛不住,幫幫忙,走一趟吧。我大姐可不會打你,放心。” 甘奇是真想一咬牙一跺腳,把擋在面前的趙宗漢揍一頓,然後撒丫子就跑,但是……但是甘奇這拳頭如何也捏不起來,且不說趙宗漢看起來還真有點可愛,下不去手。就說這世子的身份,還真隨意動不得手,得忍。 所有甘奇左右看了看,但是趙宗漢又上來摟肩膀了,還嘿嘿笑道:“興許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走吧走吧。” “你大姐……或者說你小妹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甘奇又躲了躲熱情的趙宗漢,問到了問題的關鍵點。 “你有才!”趙宗漢答得鏗鏘有力。 甘奇點點頭:“哦,有才是吧,那走一趟吧。” 問題的關鍵在這裡,這一趟得去,不去的話往後興許無數的麻煩,誰叫這天下都是他們家的呢? 但是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那麼甘奇也就有了解決的辦法。有才變無才,那不就了結了嗎? 趙宗漢終於摟住了甘奇的肩膀,笑道:“走走走,你只要過了我大姐這一關,往後十有八九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沒事我就出城來尋你玩,你那個相撲場,著實厲害,你得與我說說,到底如何賺錢。若是真能賺錢,哥哥我也摻一份,有錢大家賺,哥哥我可不會虧待你的。” 這是?塞一個姑奶奶供奉,還要分錢? “就怕你家大姐看不上我。”甘奇答道。錢可以分,畢竟汝南郡王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但是這姑奶奶,是萬萬要不得。 “看得上看得上,我都看上你了,我大姐就喜歡你這樣的人。”趙宗漢似乎真把甘奇當妹夫了。 甘奇已然一頭黑線:“是你大姐找夫君還是你小妹找夫君啊?” “我大姐說了算,我父王就听我大姐的。”趙宗漢答道。 原來是這般,甘奇心思穩住了。只要搞定大姐,事情就簡單了,要有才嗎?沒有才就是了。 一行人又過橋進了汴梁城,直往內城而去,並不去汝南郡王府,而是去長樂大姐的家。 長樂縣主趙宗梅,正笑呵呵圍著甘奇轉圈,一邊轉還一邊說話:“膀大腰圓,好身板。家裡有多少產業啊?” 甘奇也不躬身,直接答道:“老宅一座,田二百畝。” 長樂微微皺眉,看向趙宗漢。 趙宗漢連忙開口:“大姐,當真豪富人家,城外有一座巨大的相撲場,他家的產業,跟一座小城池一般。我還在開封府打聽到他們家還是書香門第,他父親以往就中過舉。” 長樂點點頭:“嗯,有才有錢,模樣也不賴。倒也配得上。” 甘奇看著圍著自己打轉的長樂縣主坐回了座位,方才開口說道:“大姐,您看錯人了。有才的是那蘇軾,昨天都是誤傳,那《木蘭花》是蘇軾寫的。他長得又漂亮,人品又好,真正的書香門第,文才也是絕頂,今年必然中得進士。蘇軾好,比在下好上百倍。” “蘇軾?我家小妹不喜歡蘇軾,就喜歡《秋蘭賦》。”長樂答道。 “秋蘭賦?什麼秋蘭賦?”甘奇一臉無辜。 “你寫的秋蘭賦啊?” “冤枉啊,我沒有啊,我哪裡寫了什麼秋蘭賦,那也是蘇軾寫的,蘇軾蘇子瞻,蜀地最有名的才子,大姐你若是不信,隨便問一個蜀地來的人,冠絕古今之大才也。”甘奇豎著拇指在誇。 “胡說八道,開封府包待制說那《秋蘭賦》是你寫的,這豈能有假?”長樂似有些不爽。 “包待制說的?他是年老,記錯了。當真是蘇軾寫的,這是一個誤會。大姐你可以到碼頭上隨便問問,碼頭上哪個不說我甘奇是個好勇鬥狠之輩?自小在街邊與人廝鬥,下手極其狠辣,如今這碼頭上人人對我又敬又怕。自小沒有怎麼讀過書,打架是把好手。”甘奇一通說。 長樂算是明白過來了,左右看了幾番甘奇,忽然面色一怒,問道:“你可是看不起我老趙家?” 甘奇聞言一愣,看了看趙宗漢,又看了看長樂。 趙宗漢也開口怒道:“甘奇,你看不起我趙家不成?我妹妹自小飽讀詩書,溫文爾雅,人見人愛,長得又美若天仙,配你不是綽綽有餘?” 這大宋朝,看不起哪家都行,唯獨不能看不起老趙家。甘奇有些失算,趙宗漢是一個好打發的人,沒想到有這麼一個不好打發的大姐。 甘奇腦子再轉,忽然躬身一禮:“大姐,會試在即。我只是怕自己此番會試不中,辱沒了您家門楣。不若會試中了之後,再談此事?” 長樂聞言面色舒展了許多,似乎真把這句話聽進去了,沉默片刻,答道:“如此也好,我家那位,當初都說他才華滿腹,我才嫁給他。沒想到是個呆子,會試幾番都考不中,後悔不及。此番你若考得中進士,此事就這麼定了。” 甘奇連連點頭:“好好好,大姐,一言為定。” 長樂轉了一個笑臉:“嗯,努力備考,一定要上榜,哪怕是個三甲同進士出身,也足夠了。” “告辭!”甘奇已經後悔來這一趟了,頭前當真輕敵了,以為長樂與這弟弟趙宗漢是一路貨色。當真輕敵了,好在暫且也拖了過去,會試甘奇是考不中的,因為甘奇壓根就沒有資格參加會試。 “小弟,送一送甘奇。”長樂還吩咐著。 “得嘞。” |
第四十八章附庸個毛的風雅 甘奇看著頭前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世子殿下,罵了一句:“媽的,到最後也沒弄明白怎麼就看上我了。” “大哥,你被個孩子都十來歲的老娘們看上了,還是汝南郡王的女兒,這該如何是好啊?這種事情,總不能仗勢欺人吧?”狄詠看著遠走的趙宗漢,擔憂問完,又給出了主意:“大哥,要不你也躲起來?躲得一段時間再說?可不能被一個老娘們毀了清白。” “誰說我被個老娘們看上了?”甘奇反問一語。 “剛才那個世子說的啊。”狄詠指著道路盡頭那一行人說道。 “胡說八道。” “大哥,當真不躲上一躲?”狄詠看向甘奇的眼神中,帶有一種憐憫與可惜。 “躲什麼躲?幹活去,我得進城一趟。”甘奇一腦子的疑問。 狄詠答道:“大哥,我還是隨你進城吧,汴梁城裡搶親的事情可是時有發生的,特別是大戶人家搶新科進士,那叫一個凶狠毒辣。我隨著大哥身邊,定然不教人把你搶了去,清白一定要保住。” 狄詠所言不假,每到東華門放榜的時候,到處都是大戶人家說媒之人,直接往家裡迎的算是客氣,生拉硬拽也不少見。 “你去做那旗鼓之事,只有十天了,不可誤事,不用跟著我。”甘奇搖了搖頭,往家中而回,終於換下了一身老儒衫,穿起了騷氣大粉紅,往汴梁城而去。 進城的甘奇,如何也沒有鬧明白怎麼就被人看上了的事情,能問的人也唯有蘇家兄弟了,直奔蘇家而去。 蘇轍正在埋頭苦寫,寫得是抓耳撓腮,蘇軾正拿著一本從甘奇家借來的書苦讀。蘇洵出門為兩個兒子“跑關係”去了。 進門的甘奇,便是一通問,問得蘇軾蘇轍兩人也是一頭霧水。 蘇軾試探性問道:“甘兄,你說汝南郡王之女看上你了?還有汝南郡王的兒子上門來尋你?” 甘奇點點頭:“大概是這麼回事,但是也並非真是看上我了,依照那位世子之言,是可能看上我了。” 蘇軾聞言,笑道:“好事啊,這般多好的事情?” 甘奇可當真不覺得是好事,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其中問題就大了。以後汝南郡王的兒子孫子都會是皇帝,汝南郡王的女兒會是什麼?郡主?公主?皇姑姑? 皇家的女兒在宋朝可沒有那麼好娶的,駙馬爺也沒有那麼好當,娶回來可是得供著養,那是姑奶奶。宋朝皇家女兒的飛揚跋扈,那是連宋朝皇帝都看不過眼的。 宋英宗趙曙,也就是現在的趙宗實,臨死之前的遺言,竟然都不是交代什麼家國大事,而是跟自己的太子趙頊交代,一定要讓宗正司這些有關的部門好好管理皇家女兒,要改規矩,要讓這些公主郡主們知道倫常有序,不可在婆家不遵長輩,飛揚跋扈。 但是宋英宗死後,這件事情卻還沒有解決,有關部門還是沒有管。 大宋皇家的女兒,那是真惹不起,不是個別惹不起,而是全都惹不起。甘奇這般思想之人,豈能真娶一個姑奶奶回來供奉著?大好青春,總不能供著一個姑奶奶過一輩子?連生理上的事情還要看姑奶奶的臉色。到時候娶個妾都不敢娶,這日子還怎麼過? 甘奇聽得蘇軾之語,沒好氣說道:“要不子瞻你代我?” 蘇軾豈能不懂這些?連連擺手說道:“我不要,還是甘兄你福緣深厚,消受得起,” 蘇轍笑道:“若是那姑娘長得美,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若是長得難看,我勸甘兄趕緊躲一躲。” 甘奇連連搖頭:“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就教她看上我了。” “甘兄不是說僅僅是可能嗎?可能而已。不必太過著急。”蘇軾安慰一語。 此時門口忽然見得蘇洵走了進來,還未進門,已然高興大呼:“喜事啊,喜事啊,我兒好生厲害,運道不凡,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蘇洵幾十歲的人了,蹦蹦跳跳就進了家門,當真喜不自禁。 蘇軾聞言問道:“爹,什麼事情讓您老這麼開心?” 蘇洵見得甘奇在自己家,也不意外,已然再說:“為父頭前又去了一趟歐陽學士府中,你道如何?那歐陽學士一見為父,直把你三人誇個不停,還說昨夜在汝南郡王府裡,汝南王也直夸你三人,還吩咐人去請你們,卻落了個空,汝南王好生失望。昨夜詩會,整個汴梁,就屬你們三人最是出彩了。歐陽學士還說,有暇讓為父帶著你們三人一道上府中拜見呢。” 甘奇與蘇軾蘇轍對視幾眼,三人各自點頭,這就算是明白了,連甘奇也明白了。 甘奇面色一沉,一拱手:“伯父,在下先行告辭。” 說完甘奇出門就走。 蘇洵愕然片刻,指著甘奇的背影問道:“子瞻,甘奇這般匆匆而走,是有何急事不成?” 蘇軾聞言大笑道:“爹,這段時間怕是看不到甘奇了。” “為何?” 蘇轍也大笑道:“他躲命去了,此番若是躲不過,甘奇這一輩子怕就是毀了。” 蘇洵一臉懵圈,問道: “甘奇這是犯了什麼大案子?殺人了不成?” 兄弟倆相對大笑不止,前仰後合。 已然走到街上的甘奇,喃喃自語:“他娘的,這回看來是真要躲上一躲了,殺人老子都沒有躲過,寫首詞出來還得去躲。附庸風雅,附庸個毛的風雅啊。” 邊嘟囔著,甘奇邊往城外飛奔,出城,過橋,準備上大道回家收拾幾件衣服,到附近尋個地方躲上一躲,天下第一武道會開幕在即,還不能躲遠了。 一邊走一邊算計的甘奇,剛剛走下拱橋,忽然聽得身後一身呼喊:“甘奇,等等,正好尋你。” 甘奇回頭一看,連忙低頭假裝沒有看到,抬腿就走。 “甘奇,站住,快快快,圍起來圍起來,莫教他跑了。”呼喊之人,正是帶著十幾個小廝的趙宗漢。 十幾個小廝聞言,蜂擁而上,碼頭人多得比肩接踵,甘奇還未穿出去,就被堵個正著。 “我說你跑什麼呢?我大姐要見你,隨我走一趟。”趙宗漢開口說道。 甘奇捏著拳頭,正在思考……要不要動手。 |
第四十七章世子趙宗漢 甘奇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小廝,便也看到了不遠處走來的那一行人,回問道:“你們去甘家村作甚?” 小廝尋人問路,毫無禮節與尊稱,本就囂張非常,顯然平日里也多是這般做派,見得一身老儒衫的甘奇還回問自己一語,皺眉答道:“你管爺去甘家村作甚,爺只問你甘家村是不是往這裡走?” 甘奇聞言,並不再理會,只是扭頭繼續看著工地。 不想那小廝見得甘奇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惱羞成怒,出手就要來抓甘奇的後背。 只是這小廝還未抓到甘奇後背,手臂已然被狄詠拿住,還聽狄詠怒道:“豈敢對我大哥動手動腳?” 小廝抽了一下手臂,抽不出來,更怒幾分,揮起另外一隻拳頭就往狄詠砸去。 這一砸不要緊,只是沒有砸到狄詠,反倒把狄詠給惹怒了,拳腳也不出,只是往前一送,那小廝已然摔了一個狗啃泥。 被摔得昏昏濛濛的小廝爬了爬,直接坐在了地上,回頭就喊:“世子殿下,這般鄉野刁民,竟然敢動手打人。” 世子殿下?甘奇回頭看得一眼,那世子殿下當真快步上前,看了看地上的小廝,抬頭看著甘奇,卻並未發怒,而是問道:“緣何動手打他?” 甘奇答道:“本就無禮,口出惡言,還先動手,自然挨打。” “如此說來,這惡奴倒是該打,但也不該你們動手打,你喚何名?”世子殿下問道。 “在下甘奇,不知當面是哪裡世子?”甘奇答道,心中也在思慮,打了一個世子的僕人,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完全看這個世子是個什麼秉性。但是甘奇心中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能讓狄詠去扛,只能自己來扛,因為狄詠身份太過敏感。 世子殿下聽得“甘奇”二字,眉頭一挑,並未立馬說話,而是上下打量了幾番。 打量得甘奇不明所以,甘奇問道:“世子殿下可認得在下?” 這位世子卻不答甘奇話語,而是說了一通甘奇摸不著頭腦的話語:“看你穿著,家境一般,看你身材,頗為高大,看你面相,一般中上,看你談吐,不卑不亢,看你性格,嫉惡如仇,看你行事,敢於擔當。倒是不錯。” “什麼不錯?”甘奇疑問。 “人還不錯。”世子答道。 狄詠接了一語:“我大哥人自是絕頂的好。” 不想這位世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大姐吩咐我來尋一個名叫甘奇的才子,說讓我看看什麼出身,什麼品性,什麼模樣。此番倒也看到了,該回去交差了,告辭。” “你家大姐又是誰?”甘奇還是疑問,一頭霧水。 這位世子還是不答,而是總結了一語:“諸般都挺不錯,唯獨窮了點。” 這位世子看出了甘奇的窮,在於甘奇還穿著昨日那一身幾十年的老儒衫。 狄詠聞言不快了,說道:“你說誰窮呢?我大哥才不窮,我大哥有的是錢。你看頭前,這麼大的相撲場,我大哥出錢建的。” 這位世子聞言一愣,注意力都被不遠的那座巨大的相撲場吸引過去了,看得片刻,問道:“我還以為這是朝廷建的禁軍堡寨之類的,來時還在疑惑為何朝廷要在城外建堡寨。原道是個相撲場,這般大的相撲場。得坐多少人啊?” 狄詠聞言一臉得意之色,大手一揮:“兩萬人不在話下。若是擠一擠,三萬人也坐得下。你可還覺得我大哥窮嗎?” 世子聞言,嘴巴微張,回頭看了看甘奇,又去看那座巨大的相撲場,愣愣一語:“有錢也不是這般造的,修這麼大一座相撲場,豈能賺錢?” “自然賺錢,不賺錢修它作甚?”狄詠答道。 甘奇卻一直在打量著這個世子,還聽世子問道:“城外修個這麼大的相撲場也能賺錢?城里之人豈能出城來看搏戲?” 狄詠更是一臉得意,準備與之解釋一番,甘奇此時卻開了口:“不知當面是哪裡世子?” 這位世子聞言,立馬答道:“我乃汝南郡王之子趙宗漢,且快說說這個相撲場如何能賺錢?” 甘奇先是微驚,但更是疑惑,又問:“不知世子殿下尋在下所為何事?” 趙宗漢眼神還在相撲場上,言語答道:“我大姐看上你了。” 甘奇這回是真驚住了,還未來得及問,就看趙宗漢又道:“呸、呸,說錯了,是我家小妹看上你了。” 甘奇已然一愣一愣的。 卻聽趙宗漢又道:“呸……也不對,也不是我小妹看上你了。是我大姐替我小妹看上你了。也不對……應該是我大姐覺得我小妹……可能……對……可能看上你了。這回說對了。” “什麼玩意兒?到底是誰看上了我家大哥?”狄詠已然被繞暈了。 趙宗漢這回一字一句說道:“我大姐,明白嗎?長樂縣主?我大姐覺得我家小妹,可能看上甘奇了。所以吩咐我來看看甘奇是個什麼樣的人?懂了嗎?” “不懂!”狄詠答道。 趙宗漢卻又道:“這相撲場到底如何賺到錢啊?” 甘奇倒是聽得有些明白了,但還是又不明白的地方,自己問了一句:“你大姐為何就覺得你小妹可能看上我了?” 趙宗漢眼神還在那座能坐兩萬人的巨大相撲場上,似乎也著急起來,問道:“甘奇,你能不能先與我說這座相撲場修在城外,到底如何就能賺到錢了?” “你先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就看上我了?”甘奇也有些著急,這都什麼跟什麼? 狄詠抽空也來了一句:“你大姐長得漂亮嗎?” 趙宗漢似有不快,答道:“我大姐早已嫁人了,孩子都十來歲了,你管她漂亮不漂亮。我家小妹長得漂亮就行了,絕頂的漂亮。” 狄詠點點頭:“哦,孩子都十來歲了,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我!就想知道,這相撲場到底如何賺錢! !!!!”趙宗漢一聲大吼。 “過幾日你來了不就知道相撲場如何賺錢了嗎?”狄詠沒好氣答了一語。 “過幾天來?”趙宗漢大聲問道。 “十天!”狄詠也加大音量回答。 “走,回家。”趙宗漢大手一揮,轉頭而去,似有不忿,卻又頻頻回頭去看那座相撲場,一臉的好奇。 走得幾步,頭前挨打的小廝欲言又止幾番,還是開口說道:“世子殿下,小人可被他們打了呢?” “仗著王府不知好歹,活該挨打。”趙宗漢罵了一句,大步而走。 |
第四十六章這他娘也行? 偏廳裡,長樂捧著《秋蘭賦》,看了看,說道:“也不知哪裡就寫得好了,小妹,你來看看。廳內人人都誇,大姐我怎麼沒有看出個好來?” 小妹永嘉微微一嘆氣,對於這個不怎麼讀書的大姐也是無法,接過《秋蘭賦》,看了片刻,微微驚訝起來,便是讀了又讀。 一旁的長樂問道:“小妹,剛才你說甘奇的詞是屈原的《天問》,那這《秋蘭賦》又是誰的?” 永嘉搖搖頭答道:“這賦寫得極好,頗有曹子建之風。” “又是別人的?曹子建的?可是曹操那個倒霉兒子?”大姐問道。 永嘉看了看自己的大姐,答道:“不是曹植的,是甘奇自己寫的。” “那你又說曹子建做什麼?”大姐沒好氣說道。 永嘉卻已起身:“大姐,你多讀點書吧,多讀些書,與姐夫也能聊得來一些。” 說完永嘉已然轉頭而走。 卻把這大姐氣得說道:“好你個小妮子,大姐為你忙前忙後,操不盡的心,你還來編排我。拿了東西也沒有一句謝,說走就走了。 ” 卻聽已經到偏廳門口的永嘉回頭一語:“多謝大姐。” “這還差不多。”大姐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便是真疼愛這個最小的妹妹。家中男兒二十多個,女兒五個,似乎就屬這個剛滿十七的小妹最惹人疼愛了。 第二天大早,甘奇起床,在蘇軾家中吃了個早飯,便告辭而去。走之前還囑咐了蘇轍寫話本的事情。 逼得蘇轍才起床,唯有拿起筆開始寫《梁祝》。 蘇轍埋頭苦寫,甘奇開開心心哼著後世《梁祝》的曲子就出了城。也不知昨夜汝南郡王府發生過的事情,更不知汝南郡王還派人來請過他。 大哥彩坊裡轉悠一圈之後,甘奇就往工地而去。 半道就碰到了狄詠,狄詠開口就說:“大哥,周侗頭前與我說,說他想進汴梁城走走,呆在村里實在難受。” 甘奇聞言答道:“不可,頭前可有不少人認識他了,進城去萬一被人碰上了,豈還能出得來。” 狄詠聞言大笑:“哈哈……大哥,現在周侗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甘奇聞言一本正經說道:“你可不能幸災樂禍,小心明天讓你也名動汴梁城。” 狄詠聞言連忙雙手直擺,口中說道:“大哥,大哥,我可不想名動汴梁城,您行行好,饒我一回。我再也不幸災樂禍了。” 甘奇點點頭,往工地走去,左右看了看,說道:“再有十天,應該差不多了吧?” 狄詠也認真想了想,答道:“十天足夠了。” “你去尋一個布店,做上百十面大旗,再尋些牛皮大鼓來,要弄個鑼鼓喧天、彩旗招展的場面。”甘奇已然在做最後的佈置了。 “鼓倒是好說,到軍中藉一些,剛好有幾營西軍更戍入京,有幾個老熟人。不知大旗上面要寫些什麼呢?”狄詠說道。 “寫天下第一武道會啊,留個三十二面,待得有了三十二強,便把這些人的名字與籍貫都寫上去,到時候再派人扛著大旗,滿汴梁擊鼓遊街。定要弄個聲勢浩大。”甘奇吩咐著。 狄詠聽得是一愣一愣的,看著甘奇,大拇指已經豎起來了:“大哥,高明啊!幾十面大旗,寫上名字,擊鼓遊街。如此手段,當真高明。” “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遊街之事這幾天就要開始,先造勢。”甘奇說道。 “大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一定妥妥帖帖。”狄詠答道。 “記得回家與狄樞密說一說,到時候開幕之時,一定把狄樞密請到場。”甘奇囑咐著。 狄詠忽然面色有些沉,說道:“此番我父怕是在京城留不得多久了。” “為何啊?怎麼回事?”甘奇急問。 “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那歐陽修與文彥博,歐陽修此番又上書攻訐我父,說我父之前不該在相國寺避水災。又有諫官說我家狗長出了角,廊柱裡生出了半夜發光的玉靈芝,還有人說見過我父穿黃袍。文彥博更是直接在官家面前說我父是周世宗之太祖。此番我父怕是要被貶出京城了。”狄詠說得是咬牙切齒。 甘奇張大了嘴巴,說道:“我去,這他娘也行?” 這是人話嗎?說別人家的狗長了角,說別人家有半夜能發光的玉靈芝,還說別人穿了黃袍。文彥博更是直接在宋仁宗面前說狄青就是昔日周世宗手下的趙匡胤。 這豈不就是直接在說狄青要黃袍加身謀反嗎? 這些言論,甘奇聽來完全就是在搞笑。這大宋朝,一個狄青,一個岳飛,事情為何就是這麼可笑? 但就是這麼搞笑的言論,已然就要嚇得狄青惶惶不可終日了。頭前狄青還多是心中積鬱,這麼一來,難怪狄青就要病死了。 狄詠開口怒罵:“他娘的,若是來日我能得勢,這些老狗,一定把他們的嘴都撕爛。” 甘奇忽然想到什麼,連忙說道:“剛才你說有西軍更戍入京?” 狄詠點頭:“嗯,幾營而已,三五千人罷了。河朔也有更戍入京的,八千多人。江南也有幾千人入京,西軍最少。” “千萬不要去借鼓,寧願到城裡去買鼓,也萬萬不可到軍中去借。”甘奇囑咐一語。 狄詠會過意來了,連忙答道:“對對,大哥說得對,這鼓當真借不得。那些狗官的嘴巴,指不定還能說出啥來。” 說完這一語,狄詠又道:“大哥,你點子多,辦法多,腦子聰慧。能不能想個辦法幫一幫我父親?” 甘奇搖頭嘆氣,此時的甘奇,想幫狄青?豈不是天方夜譚? 狄詠見得甘奇搖頭嘆氣,也跟著低落起來,拳頭攥得緊緊。 甘奇見得狄詠這般模樣,安慰一句:“趕緊加快速度,把武道會之事做好,就算要貶出京城,也讓狄樞密先消解一些鬱氣。只要人平安,什麼高官厚祿的,看淡了去。” 甘奇話語這麼說,但是心中卻控制不住還是在給狄青想辦法。 狄詠點點頭,也唯有如此了。再如何怒的狄詠,心中有一語,卻又不敢說出來。就算失去了理智,狄詠也不敢胡亂說話。興許甘奇一語說得對,只要人還在,高官厚祿當真要看淡了去。伴君如伴虎,當真不假。 兩個人長吁短嘆,相對無言,唯有抬眼去盯著那熱火朝天的工地。 忽然大路之上走來了一行人,頭前一人衣著華貴非常,年紀不大,身後跟著的小廝十幾人之多。 更有小廝飛奔往前,到得甘奇身邊,問道:“誒,甘家村可是往這裡走?” |
第四十五章匠氣有餘,靈動不足 甘奇與蘇家兄弟搖搖晃晃而走,蘇家在汴梁外城租了一個二層小樓,最簡單不過的二層小樓,多甘奇一人睡覺倒也住得下。 老父蘇洵見得三人搖晃而回,倒也不生氣,還一臉微笑,頗為自得。 蘇洵這一輩子做得做成功的事情,莫不過於生了這麼兩個兒子,其實蘇洵並不只有這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大兒子與一個女兒,只是這個大兒子與女兒都早夭了,只剩下蘇軾與蘇轍了。 蘇洵對這兩個兒子的自信,那也是無與倫比的。有人曾經在蘇洵面前吹噓哪個豪門大家的兒子,說那才子聰慧不凡,讀書都只需要看一遍。蘇洵沒好氣回了一句:你這話也拿來說,說的好像誰家兒子看書還要看兩遍似的? 故事是故事,古往今來,能生出這麼兩個文才絕頂兒子的,大概也就蘇洵一人了。 兩個兒子吃酒吃醉了,蘇洵也毫不生氣,對於上門借宿的甘奇,也是熱情非常。 甘奇三人已然上床呼呼大睡了。 那遇仙樓裡卻連續來了兩撥人,一撥進門就喊:“汴梁甘奇是哪位?甘奇是哪一位?汝南王有請。” 滿場眾人驚駭過後,連忙有人答道:“甘奇……吃多了酒,回了。” “什麼?回了?何人知道他家在哪裡?” “不知,不知。” “不知曉,我等也是今日才識得此人。” 話音剛落,又有幾人飛奔而來,大喊:“蘇軾蘇轍可在?汝南王有請。” “這……這算什麼事啊,要是知道還有這一遭,適才我等如何也要把三人留住才是。” “唉……這般大好機會,方才我等就不該如此敬酒,誤事啊誤事啊。” “當真誤事,都怪我等。” 兩撥人悻悻而走,垂頭喪氣,便也知道回去興許少不得挨幾句罵。 汝南郡王府,氣氛似沒有之前熱烈了,許多士子手上捏著大作,卻又不太好意思往前去遞,唯有繼續冥思苦想,皆因為珠玉在前,隨意出手,便是個高下立判,反而不美。 憋吧,大多數人都在憋,如何也想要憋個大招。 甘正卻頻頻回頭看向大廳之外,他此時也起了一些疑惑,生怕到時候門外進來的當真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甘奇。 想到這裡,甘正又搖搖頭,只覺得不可能,肯定是弄錯了,重名而已。那甘奇是同他一起長起來的,甘奇有幾斤幾兩,他豈能不知?別說填詞了,給本《論語》,甘奇都背不出來,別說背,讀起來只怕也是結結巴巴的。 當甘正見得進門來的人當真沒有甘奇之時,甘正心下一鬆。 卻見一人憂心忡忡上前禀報:“禀告王爺,甘奇與蘇軾、蘇轍三人皆未請到。” 趙允讓聞言面露失望,問道:“緣何沒有請到啊?是他們不願意來嗎?” “王爺,不是他們不願意來,是小人並未尋到這三人,只聽旁人說三人吃多了酒,先行離場了,小人也未打聽到三人住處所在,還請王爺恕罪。” 趙允讓聞言稍稍嘆息,又道:“三人同行?” “王爺,聽旁人說三人乃好友,同行與會。”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不其然啊,如此三人,還是好友,便是惺惺相惜,也算美談。罷了,今日不見,來日總能相見。”趙允讓的心態與其他人不同,他並沒有那些朝堂關係或者文人圈子之類的利益問題,他一個皇家大總管,單純就是惜才之意。 一旁的趙宗實聞言也道:“父王,只要人在汴梁,總有相見之時,會考在即,放榜之時,想來也能尋到三人。” 話說到這裡,偏廳的門縫裡,長樂縣主也是一臉失望回頭說道:“小妹,這回好,一個都見不著了。” 永嘉聞言,臉上似有失望,卻又在掩飾,口中答道:“見不著就見不著吧,有什麼大不了的?要說甘奇那曲《木蘭花慢》,填得還算不錯,但是我卻知道,不過就是屈原之《天問》罷了。 ” 永嘉之言,自然不錯。辛棄疾的《木蘭花慢》,還真是模仿一千多年前屈原《天問》而作。可見這個永嘉縣主趙宗蘭當真是飽讀詩書,一眼看穿。 但也並非就是說這曲詞不好,好是絕頂的好,即便是模仿,也是絕頂的好。永嘉故意這麼說,似乎也在掩飾著什麼。 大姐長樂聞言撇了撇嘴,說道:“你若是這般眼高於頂,如何還嫁得出去?” 永嘉聞言不答。 卻聽門外大廳裡,包拯忽然開口問道:“《秋蘭賦》可有取來?” 一個小廝連忙躬身上前,把《秋蘭賦》從懷中掏出:“回禀包待制,取來了。” 包拯接過一展開,看著笑了笑,親自起身往趙允讓身前去,說道:“王爺看看。” 趙允讓接過,三四百字,粗略一讀,連說幾句:“好,好,好,當真寫得好,文采斐然。” 千古名賦,自然寫得好。 歐陽修看了看包拯,眼神微微一瞇,似有不爽。歐陽修與包拯兩人之間,似乎真有嫌隙。就如狄詠所言,歐陽修屢次在包拯升官的問題上發難,包拯似乎也因為歐陽修的發難,在升官問題上屢次碰壁。 包拯今日關於甘奇的這些動作,顯得過於熱情,一篇賦而已,在這些大佬看來,其實算不得多麼重要之事,包拯卻還故意叫人回家去取來。 這裡面有沒有與歐陽修較勁的意思? 難以猜測。 卻見汝南郡王趙允讓忽然把賦往歐陽修這個文壇魁首遞過去,說道:“歐陽學士也看看,當真是好,此賦雖然短短幾言,卻是才氣沖天。” 歐陽修換了一個笑臉,然後結果賦,一讀之後,點點頭道:“王爺所言不差,當真極好的一篇賦,辭藻華美,詠物抒情,品潔高雅,不同流俗,清高自持,頗有君子之風。四六為言,駢章工整,文筆靈動流暢。難得之作也。” 歐陽修還有些讀書人的風骨,好就是好。連夸獎的言語都顯出文壇魁首不凡的文采。 但是誇獎的話語說完,歐陽修卻又道:“只是,只是這筆字,匠氣有餘,靈動不足,差了一籌。與文采頗有些不匹配。” 趙允讓聞言哈哈大笑:“歐陽學士何必過於苛刻,字可練,文章乃天生。此甘奇,大才也。” 包拯聞言已然不多說,回到自己座位,還是個面無表情,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歐陽修聞言笑了笑,說道:“王爺說的是,在下苛刻了。來人,繼續唱。” 歐陽修把《秋蘭賦》還給了趙允讓,趙允讓又把賦給了趙宗實,趙宗實看得連連點頭,還招人過來吩咐,叫人下去好好謄抄一番。 卻是那偏廳門縫裡的長樂,連忙對門外一個小廝說道:“小德子,去把那賦拿過來。” |
第四十四章大姐你盡胡說 李一袖先唱的就是甘奇那曲《木蘭花慢》,這就是所謂詩詞互通了,真正佳作,還是能通過這種方式出現在王府這個主會場之內的,以往也是這般慣例。 《木蘭花》一曲唱罷,李一袖翻過紙張,便準備下一曲了。 卻聽頭前趙允讓忽然開口問道:“此乃何人所填之詞啊?” 李一袖連忙答道:“回稟王爺,此乃汴梁甘奇之詞。” 趙允讓聞言想了想,記憶中沒有這么一號名字,便左右去看。 歐陽修也低頭想了想,看到趙允讓投來的眼神,答道:“王爺,在下似乎也未聽說過此人。” 趙允讓點點頭,左右掃視一番,又道:“諸位可有聽過這個汴梁甘奇?如此佳作,今夜怕是能居首也。” 歐陽修也說道:“當真好詞,有此一詞,不枉今年詩會一行。” 在場所有人都在搖頭,似乎沒有一人聽說過此人。 連甘正聽得甘奇的名字,也并未在意,他如何也不可能把這般好詞的作者與那個自小浪蕩的甘奇聯系在一起,便也只以為是同名而已。 沒想到包拯卻笑著開口了:“王爺,在下倒是聽過此人,更認識此人,年少不過十九。” “哦?包待制竟然認識此人?說來聽聽,可是府下官學的學生?”趙允讓問道。 包拯搖搖頭:“非官學學子,此人家住汴梁城外,說起來還被人告到過府衙公堂,也曾持帖到府中來拜會過,寫得一篇《秋蘭賦》,文采斐然。” 甘正聞言一驚,立馬看向包拯,心中直覺得包拯肯定是弄錯了,想站起來說話,卻又不好打斷諸位大佬的話語,一臉的著急之色。 “秋蘭賦包待制既然都說風采斐然了,那一定不假,此賦可有攜帶啊,取來瞧瞧。”趙允讓說道。 “并未攜帶,不過在下派人去取一趟也無妨,稍等片刻就是。”包拯答道。 趙允讓點點頭。卻是歐陽修又開口:“既然要去取東西,不如一并叫人把這個甘奇喚來坐坐。” “也好。”趙允讓說道。 包拯回頭一招,自然有隨從上前聽候吩咐。 李一袖此時也開心得緊,似與有榮焉,開口說道:“包待制,甘奇此時人在遇仙樓,往遇仙樓去請就是。” 大廳中的這一幕,偏廳里的長樂看在眼中,連忙回頭說道:“小妹,這個甘奇的詞當真是好,而且還年輕,不過十九。就是不知道俊俏與否,小妹,你這回一定要來看看。” 永嘉縣主趙宗蘭卻還是搖搖頭說道:“我不看,大姐你看就是了。” “你再不來看,今夜這詩會就要結束了。這個甘奇還寫了一篇《秋蘭賦》,豈不就是寫給你的嗎?稍后開封府包待制派的人就會把賦取來,你不來聽聽嗎?”大姐長樂實在是操心得緊。 永嘉姑娘想了想,說道:“人不是還沒來嗎?” 大姐長樂聞言一喜,說道:“人來的我就叫你。” 永嘉不置可否。 大廳之內,便聽趙允讓開口:“繼續唱。” 李一袖立馬又開唱,再唱蘇軾的《虞美人》,一曲唱罷,滿場士子們面色皆沉,要說剛才一曲佳作,對于他們而言算是壓力的話,再來一曲如此佳作,那就是打臉了。今日這汝南郡王府內詞作無數,佳作也不少,但是偏偏不知道哪里來的兩個人,硬生生就把他們都給比下去了。眾人豈能不黑臉? 果然趙允讓已然雙手一拍,擊出了掌聲,開口說道:“好好好,好文才,此詞何人所做啊?” 李一袖更是大喜,連忙答道:“此詞作者,眉州蘇軾。” 趙允讓左右掃視著,這回倒是有人認識,只聽歐陽修答道:“王爺,在下知道此人,其父蘇洵曾帶著他到府上來過,青年才子,頗為俊朗。其還有一弟,名喚蘇轍。” 歐陽修話音剛落,中間的李一袖連忙接道:“歐陽學士,奴家這里正好還有蘇轍一曲。” “唱,唱來。”歐陽修直接開口。 李一袖直感覺今日詩會,就屬她最出彩了,心情極好,連忙再唱蘇轍一曲短詞《浣溪沙》。 再看滿場諸位士子,一個個臊眉耷眼,低頭不語,直覺得酒菜都難以下咽。唯有曾鞏一人還自在非常,心情不錯。 趙允讓已然開口在問:“這兄弟二人可是也在遇仙樓。” 李一袖連忙再答:“回稟王爺,此二人與那甘奇都在遇仙樓,這些詞都是遇仙樓傳來的。” “著人去一并喚來落座。”趙允讓開口說道。 一旁的趙宗實聽得父親話語,已然轉頭招人,吩咐下去。 偏廳里的大姐聽得又有兄弟二人,高興非常,轉頭說道:“小妹,又有兩個青年才俊,一會就請來了,這回有得挑了。” 永嘉縣主趙宗蘭聞言,答道:“大姐你怎么可以這般三心二意呢?” 大姐聞言笑道:“你可是想看那《秋蘭賦》,也對也對,你是蘭兒嘛,秋蘭賦好。那就先看看秋蘭賦再說。” 永嘉又不太樂意了,說道:“大姐你盡胡說。” “做姐姐的還能不知道你個小妮子,等著《秋蘭賦》來吧,來的時候喊你,你可要應著。”大姐似乎看透了一切。 此時的遇仙樓,甘奇面前皆是人,酒杯沒有停過。 這位過來說:“在下汴梁胡得明,見過甘公子,同飲此杯。” 那位也說:“在下河間李平山,甘公子,請!” 甘奇是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蘇軾蘇轍兄弟倆亦然,也是一杯接一杯,今日這遇仙樓,主角已經出來了,就是這同行三人。 旁邊還有人在調笑著“詩會如廁許仕達,怕聞甘奇木蘭花”,倒是合仄押韻。 新出來的姑娘甚至也開口:“奴家見過三位公子,不知奴家有沒有榮幸能得甘公子與二位蘇公子的詞。” 蘇軾大手一揮:“取紙筆來。” 蘇轍隨后說道:“我家兄長一詞,價值千金。姑娘可準備掃榻相迎?” 姑娘聞言一個大臉紅,只說:“只愿蘇公子下次還來。” 輪到甘奇了,甘奇手一擺:“我喝多了……寫不出來。待我回家好好讀一段時間的書,下次再來寫。” 這話甘奇是真心的,讀書是一定要讀的,還要真用功去讀,考試可不是填詞,文抄之法不可取了,還是要下一點真功夫,好在甘奇看那些經史典籍并不吃力,只要下點功夫,考試問題不大。 宋朝科舉,還是很開放的,經典這些基本功之外,主要考的還是治國理政的問題,這個問題對于兩世為人的甘奇來說,那是天生占優的東西,侃侃而談不在話下,先進理念也不在話下。甘奇差的主要還是經史典籍的基本功上,需要惡補一番。 姑娘聞言好生失望,好在蘇軾還真動筆一氣呵成了。姑娘得了安慰,唱得也開心。 卻是不得片刻,甘奇三人在眾人輪番進攻之下,已然搖頭晃腦起來。 蘇轍有些頂不住了,開口說道:“甘兄,回吧?” 甘奇點點頭:“回,酒是吃不下去了,今夜到你們家借宿一晚。” 夜已落幕,出城是出不去了。 “這是自然。”蘇轍答道,低頭一看,蘇軾好似趴在了桌上。 兩人把蘇軾一架,甘奇開口:“諸位,酒已多,來日再會,來日再會。” 便也有人上來拉勸:“甘兄,時候還早呢!” 甘奇唯有連連說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往后我三人定會多來這遇仙樓,再會再會。” 甘奇與蘇轍兩人架著蘇軾往外而去,還有許多等候出場的姑娘們皆是一臉的不舍,也只能等這三人下次再來了。 |
第四十三章曾鞏有點老 汝南郡王趙允讓,與仁宗皇帝趙禎並非兄弟,兩人其實是隔了三代人的堂兄弟。 趙禎生了三個兒子,卻都夭折。但是趙允讓生了二十多個兒子,五個女兒。 趙禎選趙允讓的兒子作為繼承人培養,興許也有一定的原因是看中了趙允讓的基因強大。 汝南郡王府,佔地極廣,宋朝傳到趙禎這裡,已經就傳了四代,宗室子弟不計其數。趙允讓作為一個已經出了皇位直系三代的宗室,還能一直留在皇位直系身邊幫襯,還能封王,還能有這份權勢,已經就證明了汝南郡王趙允讓是個很有能力之人。 其實趙允讓也曾經與皇位擦肩而過,當年真宗之太子趙祐也早亡了,宋真宗就把趙允讓接到宮中,後來宋真宗生了趙禎,才把趙允讓送出宮去。若是當時宋真宗沒有生養,這皇位就是趙允讓到了。 趙允讓與他的兒子趙宗實,年少的經歷還真是如出一轍。只是趙允讓最後沒能當皇帝,而趙宗實卻當上了皇帝。 汝南郡王府的大廳裡,落座的汴梁城幾乎所有的達官顯貴,而趙允讓落座最中央,說話待人都是平易近人,與韓琦、文彥博、富弼等宰相們更是有禮有節,絲毫沒有身為王爺的頤指氣使。 韓琦似乎也很喜歡這位王爺,一直把頭湊到這位王爺身邊與之談笑。興許也因為這位王爺是個正統的讀書人,趙允讓可以算是此時皇家宗室裡最有文才的人之一了,甚至整個宗室的教育問題都是他在管理。 趙允讓可不止管理皇家宗室的教育,他現在管理一切皇家內部的所有問題,他還有一個官職叫作知大宗正司。皇家子弟犯錯犯罪,要打要罰他也可以說了算。 趙允讓府中的會客大廳,雖然不比皇城宮殿雄偉高大,但是佔地面積可並不比宮殿小多少,家中園林之廣,怕也是除了皇宮就屬這裡了。 朝廷大佬們坐在頭前,學生士子們擁在下手,條案一列一列,一排一排。條案上珍饈美酒無數,卻沒有哪個士子真的去大快朵頤,反倒一個個面帶期盼,又有緊張。 中間的歌舞算是開場,一旁樂隊更是不少,偏廳裡等候的花魁大家們,都在緊張著大氣粗喘,不斷深呼吸來調整自己的情緒。 這裡的詩會程序上更加正規了許多,寫的詩詞也並非送到花魁大家的手中,而是送到頭前各路大佬的案前,這些士子或多或少都認識幾個老師先生,便也希望老師先生們能推荐一二。 歐陽修官居三品,卻是能坐在頭前,坐在離趙允讓不遠的地方,歐陽修身邊竟然就是年輕的趙宗實。趙宗實對於這位文壇魁首也極為看重,甚至頻頻主動與之敬酒。 包拯卻坐得遠了些,坐在包拯頭前的,有工部尚書劉沆、兵部郎中王素等許多人。 此時的歐陽修看著手上的詞作,點頭微笑,頗為欣慰,直接抬手往中間一招,說道“曾鞏此詞極佳,且唱來聽聽。” 遠處坐著的曾鞏,連忙起身遙遙一拜,表示謝意。 中間的趙允讓聞言笑問“歐陽學士,這個曾鞏可是你那得意門生?” 歐陽修答道“王爺,正是他,王爺且聽聽他的詞,看看如何?” “好,唱來。 ”趙允讓說著。 中間的花魁大家正在看詞,熟悉幾番之後,琴音已起,曲調隨至。 曲罷,趙允讓已然在誇“好詞好詞。曾鞏文才不錯,不愧為歐陽學士門生。諸位士子,今日詩會已始,又有曾鞏在前,諸位當多多行文。” 錯落有致的聲音“多謝王爺。” 詞作一篇一篇,有人填詞,也有人直接寫詩,還有人奮筆疾書寫著賦。 諸多大佬喝酒調笑,時不時品評一二。 趙允讓更是頻頻誇讚,甚至說著一些“我大宋文風鼎盛”之類的話語。 大廳另外一邊的偏廳之內,還有五個女子透過門縫不斷往外觀瞧,也互相在談論。 “大姐,那個曾鞏當真是有才,只是老了一點,怕是有三十多歲了。” “嗯,若是年輕一點,配上永嘉妹妹就正好了。” “姐姐們可別亂說了,我還小呢。” 原道這五位姑娘便是趙允讓的女兒,分別的長樂縣主、延安縣主、建安縣主、同安縣主、永嘉縣主,縣主是他們的封號,未來也會封為郡主。前四個縣主皆已嫁人,唯有永嘉縣主還未嫁人,名叫趙宗蘭。 大姐長樂笑著說了一句“永嘉妹妹可不小了,都十七歲了,今夜父王舉辦詩會,十有便是準備為你選個夫婿。” 小妹永嘉立馬就紅了臉,答道“才不是呢。” 長樂又道“這回選人,得選個好人。別像你姐夫那樣,痴癡呆呆的。” 長樂夫婿叫作吳承渥,書香門第,只是讀書讀得太過老實巴交。 “我看姐夫挺好。”永嘉答道。 長樂連連擺手說道“小妹,你可千萬要選對人,文才只是其一,一定要找一個聰慧有本事的人。大姐今日一定要幫你看著,今日汴梁城有才的人都來了,定要精挑細選幾番。” 說著,長樂已經湊到了門縫邊去看,外面文人士子成了堆,一時之間看花了眼。 便聽歐陽修又開口“哪個是甘正?” 人群中的甘正聞言大喜,急忙起身大拜“學生甘正,見過諸位相公。” 歐陽修看了一眼甘正,點點頭,俯身又去看了一眼案幾,說道“詞填得不差,好好進學。” 歐陽修勉勵一句,能進國子學的人,多少都是有點才華之人。歐陽修只要看得過眼的詞作,都會當面勉勵幾句,甘正也是如此。興許這也是歐陽修能成為文壇魁首的原因之一。 “謝過歐陽學士教誨。”甘正又是大拜,激動得連手臂都在顫抖,能當面得歐陽修一句誇,就好像離中進士又近了一步。十年寒窗苦,不過就是為了一朝得中。 歐陽修點點頭,又招了招伺候的小廝,接著再唱甘正之詞。 甘正的詞唱完,這個花魁大家起身福禮,便下去了,換得另外一個花魁大家上來。 此時偏廳門縫之內,長樂轉頭說道“小妹,你快來看看,這個甘正似乎還可以,年紀輕輕,文才也不錯。” “我不去看。”永嘉答道,一臉的羞澀。 長樂又道“小妹,你害羞什麼,姐姐們陪著你選夫婿,總能選到個好的。你自己不看看,到時候可別後悔。” “我就不去看。”永嘉還是不願上前。 長樂也無法,只道“你不來看罷了,姐姐幫你盯著。” 卻見新出場的花魁大家手中拿著幾張紙,落座中央,禮節之後,開口“奴家是遇仙樓李一袖,剛剛遇仙樓傳了佳作來,請諸位相公一聽。” 趙允讓聞言答道“且唱,詩會本就是所有文人共同之事,也該聽聽別處的好詞。” 李一袖落座,琴已調好,開口已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