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默哀三秒鐘 “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這句喊聲讓後面的孫傳庭和陳於階全都變了臉色…… “楊兄危言聳聽了吧?” 孫傳庭說道。 “危言聳聽嗎?打仗就要錢,要錢就得加稅,既然士紳不能加稅甚至還會偷稅漏稅,那麼向誰加稅?向他這種富商嗎?他舅舅是左贊善,他是生員,他家族姻親全是豪強,向他們加稅恐怕也很難,一個與民爭利就足以讓皇帝頭疼。更何況這種有錢人都在官場有人脈,東林黨是什麼?不就是他們支持的嗎?朝廷的黨爭本質上是什麼?不就是地主和商人兩大集團的鬥爭?礦監稅監為何民怨沸騰?那個民是誰?難道是我這樣既沒有土地也沒有商號的庶民?我身上又沒有值得他們下手的。 他才是那個民!” 楊信指著陳於階說道。 後者一臉尷尬地搖著他的折扇。 “地主士紳動不了,工商業士紳也不好惹,最後誰好欺負?土裡刨食的農民唄!” 楊信說道。 孫傳庭倒是若有所思。 “但農民真那麼好欺負,太祖豈非農民?” 楊信說道。 “孫某已明白楊兄的意思,你認為大明並不公平,士紳掌握著土地卻不交稅,商人掌握著財富同樣不交稅,最終只有最窮的農民在交稅,這樣的確不公平。但朝廷官員都是和士紳商人勾結在一起的,不可能改變這種不公平,而建奴為患必然會迫使朝廷增加稅收。 事實上已經增加了。 去年就加了遼餉,每畝地加三厘半。 你認為這種不公平,最終會毀掉大明,使大明重蹈歷代覆轍。 但事實上這並未改變大明盛世,京城糧價略有上漲,卻依然未超過一兩,山東的飢荒也已過去,運河上一艘艘漕船依然滿載糧食而來。而建奴亦不過疥癬之疾,雖楊鎬失策致使兵敗遼東,但建奴還能如何?難道他們還能奪取瀋陽甚至遼陽?大明丟掉的,不過是區區一個撫順關而已,建奴也不過是僅僅在遼東邊牆上打開一道口子,而瀋陽城依舊屹立。熊經略即將赴遼東,各地精兵猛將亦在增援遼東,建奴無非幾萬兵馬,如何可敵大明傾國之力?遼東一旦平定,就連遼餉亦撤銷。 百姓雖說不上過得富庶,但衣食依舊無憂! 那麼為何要改變? 人總有貧富之分,貴賤之別,與其糾纏於公平,還不如奮力向上讓自己成為人上人。 孫某可以憑藉讀書成功,陳兄可以憑藉經商致富,那麼為何別人就必須要我們和他們平等,那我們辛苦讀書經商為何?楊兄既然要公平,那麼讓我們這些你所說的成功人士與庶民一樣,那對我們是否公平?至於士紳不交稅不對,可他們為朝廷控制地方,沒有士紳難道就讓一個知縣管百里之地?大明的地方安寧需要靠他們,商人的確在想方設法不交稅,可逐利乃是其本性,需要的只是朝廷如何管理。 但無論士紳還是商人,都未曾傷害大明盛世。 百姓依舊可以溫飽,未見土崩之禍,建奴邊患亦不至使胡塵再染中原,那麼何來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孫傳庭說道。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片哭喊。 他們三個急忙起身,湊到窗口向外望去,就看見城門處無數拖家帶口的百姓伴著哭喊聲湧入,他們絕大多數都兩手空空,甚至還有很多連衣服都不齊,就像海嘯衝進海濱商業區的垃圾般瞬間毀掉了城內的繁華盛世,而且絕大多數看起來都餓了很久,見人就哭著跪求施捨…… “出了何事?” 孫傳庭向樓下一個走出去的伙計喊道。 “客官,城外發洪水了!” 那伙計說道。 他下意識地轉頭…… “你忘了還有天災!” 楊信在他身旁恍如神棍般說道。 孫傳庭最終匆匆離去。 “這就是統治階級啊!” 楊信感慨地說。 孫傳庭是個聰明的官員,他知道維護本階級利益,他不會做海剛峰,而且他還是一個標準的北方官員,維護土地士紳利益,如果迫不得已,那就先拿工商業士紳開刀,但讓他真正維護底層百姓利益,這個他做不到,他最多想辦法免除老百姓的遼餉,再多他是不會做的。 他知道做再多對自己沒有好結果。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懂,原來歷史上最終面對關中糜爛的局勢,他還是忍無可忍對著士紳下了手。 但那時候已經無濟於事了。 而且他也正是因此遭到士紳的陰謀坑死。 “你的思想越來越危險了!” 一旁陳於階說道。 “我想什麼就說什麼,咱們大明還不至於以言罪人,再說這個人也不是那種喜歡告密的,我倒是覺得他挺不錯,知道我就是個庶民之後,居然還能繼續跟我喝酒以兄弟相稱談論事情。這個人不是那種腐儒,我那鄰居在不知道我居然和方家有關係前,就連我請喝酒人家都不賞臉,明明就是個落地舉子,那姿態比這個新科進士還高傲。孫傳庭這一點很像你,都是君子,比如我這樣說你,你居然還不跟我割袍斷義!” 為孫傳庭默哀三秒鐘的楊信說道。 “你也知道這些啊!” 陳於階幽怨地說道。 “還有,王公子是不是你幹的?” 他緊接著問道。 “不是,不信你回去問小草,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覺!” 楊信斷然否認。 這種事情堅決不能承認。 “我還是相信你,這種事情你一個人做不了,除非你跟曹文詔合夥,但昨天晚上曹文詔在熊廷弼身邊,我因為太晚也留宿他那裡。至於你的那個平遼策,按照熊廷弼所說,除了放火燒山這條頗有新意外,其他那些要么老生常談要么實現不了。打擊走私是必不可少,但移民事大他無權決定,而且也很難實行,關內士紳不會答應,無論到哪兒都很難。立李倧為朝鮮國王,這個更不是他能決定,不過他倒是對此深以為然,如今的朝鮮國王首鼠兩端,的確不值得信任,至於海參崴建城,這個也得先考察過再說。 宣慰野人女真也的確有可取之處。 總之他會另外擬一份奏摺,將部分內容奏明聖上的。 估計還是有希望。 不過他倒是對我頗有招納之意,我對修堡壘和鑄炮都懂一些,他想讓我跟他去遼東參謀軍務,我正在想著去還是不去。” 陳於階說道。 “那你就去唄!” 楊信說道。 “但我舅父正準備上書,勸陛下編練一支新軍,並且從澳門購買火砲聘請砲手以武裝這支新軍。他準備編練兩万精銳,完全按照泰西之法,甚至從澳門僱傭一批軍官。” 陳於階說道。 “大明有戚武毅兵法還不夠嗎?” 楊信說道。 “但取長補短總歸是好的。” 陳於階說道。 “那你舅舅說話管用嗎?他的想法是好的,可他說話不管用啊!就是陛下真得授命他編練新軍,你覺得他就能成功了?他此舉動了多少人的盤子?去澳門買歐洲人的武器,你讓工部那些貪官污吏怎麼辦?錢都讓你們賺走了,北方那些官老爺們能忍?他們在澳門也沒門路,想爭都沒法爭,到時候他們只需要掐住你舅舅的軍餉,你舅舅就只能作罷!你跟著他根本沒用,他用不了幾天就得被人搞下去!” 楊信說道。 徐光啟一腔熱血通州練兵,然後兵部一不給餉二不給武器,而且總共就給他選了七千老弱病殘的軍戶,能拿動武器的也就兩千,朝中還有一堆御史罵他。 氣得他只好又灰溜溜辭職了。 當然,這種事情也沒那麼純潔。 因為採購歐洲火砲可是會肥了買辦的,後來大明朝廷從澳門購買的大砲,那價格都是虛開好幾倍的,不過這也不能因此指責徐光啟這些人,他們畢竟也是大明官場的一員,那麼規矩就必須遵守,他們還得給宮裡宮外一堆人送禮呢!總不能自己掏銀子吧? “可去遼東我能做什麼?” 陳於階有些猶豫。 “熊廷弼給你個什麼身份?” 楊信問道。 “他說能給我謀個太常寺博士,正七品,不過也不一定,他只能說是盡力而為,畢竟我連舉人都不算。” 陳於階說道。 “那就是了,你舅舅才從六品,你不過比他低一級還有什麼不滿足,熊廷弼正紅的發紫,滿朝文武連皇帝都對他寄予厚望,就等著他去遼東力挽狂瀾,拯救大明於危局了,他說給你謀個太常寺博士,那肯定沒問題,一下子你就和孫傳庭同級了。去了遼東之後你先別管別的,就督促熊廷弼燒山,這時候是夏天,你們到那裡也差不多秋天,而且建奴短時間也打不下瀋陽,最多繞過瀋陽拿下開原鐵嶺,而只要瀋陽不丟,他們就始終被堵在山林。接下來正好換西北風,挑個風大的日子,在撫順關一帶點起大火,要燒不到赫圖阿拉我就現場表演吃蟲子!” 楊信亢奮地說。 在撫順燃起森林大火,在沒有任何控制的情況下,要燒不到新賓他真現場表演吃蟲子…… 油炸山蝎子也是美食啊 (感謝書友蹬雲仙,LordHan,那壺,亡靈惡龍,碧落黃泉教主,軒轅貴冑祖述堯舜,鳳羽舞菲,尤文圖斯的球迷,毛毛真好,書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賞)! |
第四十章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可憐的王公子就這樣被救下來然後在夾道圍觀中被抬走。 好在他已經昏迷了。 這樣他就不用面對那些足以令他崩潰的目光了,至於他的重要器官以後還能不能正常使用…… “喪心病狂!” 楊信義憤填膺地說。 那都腫得跟個紫茄子一樣了啊! 當然,這不能怪他,主要是他科學知識不夠造成的,他哪知道這時候做太監還有一個繩繫法呀!這主要是咱大清公公們的回憶錄誤導,總之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他絕對沒想過讓王公子和九千歲等人並列。實際上這時候公公並不一定全割,那樣的死亡率太高,一般都是明軍抓了戰俘才這樣蠻幹。但民間自己解決的,就比如九千歲這樣的,都是割蛋蛋,還有從小連蛋蛋都不割,就像他對王公子做的那樣找個繩繫上,或者找個老手從小時候給捏壞了…… 這樣就很有隱患了。 比如太監禍害民女,還有大太監卡在小太監裡面出不來,這樣的記錄在大明朝非常完整,據說還有監軍太監禍害軍官老婆的,西院還有專門接他們客的,而且生意興旺,甚至還吃霸王雞被追到宮裡要債的。 至於像九千歲這樣的那就更不稀罕了。 到咱大清才一刀切。 從這一點看咱大清在科技上還是有進步之處。 而明朝像順天府一帶,尤其是楊信聲稱的老家河間府一帶,有很多像九千歲一樣胸怀大志的,都是自己先解決了,再走門路進宮伺候皇上,甚至很多人自己已經解決了,但因為沒有門路都進不了宮。 比如九千歲就在宮外蹉跎了很多歲月。 這種情況下指望他們接受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更別說還是主動了,他們就是去販私鹽,當土匪也比割那一刀的死亡率低。而且公公有的是,出人頭地的有幾個?這麼高的死亡率,這麼低的回報率,根本不可能吸引人,都有給自己一刀的勇氣,為什麼不去干那些死亡率更低的?說到底九千歲能出幾個?只有這種死亡率可以忽略的方式,才會真正吸引那些怀揣夢想的人們加入公公的大軍…… 呃,公公怎麼了? 公公也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 大明朝的公公是內官,是官的一種,與朝臣並無本質區別,太監胸前一樣是有補子的,而且還是鬥牛補子。 “的確喪心病狂!” 身旁一個聲音突然說道。 楊信愕然轉頭,看著一個身穿青衫的年輕男子,後者正一臉唏噓的目送王公子離去,然後他搖了搖胸前的折扇…… “孫傳庭,字伯雅!” 他轉頭微笑說道。 “楊信,字……” 楊信驀然發現自己居然沒字。 雖然他天天穿得用汪汪的話說人模狗樣,但卻忘了這時候士子必不可少的。 “字守誠!” 另一邊陳於階突然冒出來同樣搖著折扇說道。 “松江生員陳於階,字瞻一!” 他對著孫傳庭微笑說道。 楊信很悲哀地發現他沒有折扇。 “王公子遭逢此難,眾人不但毫無憐憫之情,反而圍觀如猴戲,這豈是聖賢教化?唯守誠兄能以悲憫之心待之,此誠可敬也,我們不能把自己的歡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直白而發人深省,此一句勝萬言!” 孫傳庭說道。 “我一向如此!” 楊信恬不知恥地說道。 另一邊的陳於階一臉無語。 “伯雅兄,若在下沒記錯,伯雅兄乃新科進士吧?” 他說道。 “慚愧,只是附尾三甲!” 孫傳庭謙虛地說。 陳於階目光深刻地掃了楊信一眼。 他提醒楊信大家不是一路人,別大嘴巴什麼都說。 儘管他也算書生,但他那個生員純粹是為了行走方便,至於他自己早就不讀四書五經了,本質上他就是一個接受了西方思想的新青年,而且至今還在看那本雅威,哪怕這本書遭到楊信的無情扒皮。正因為不同於八股文的書生,所以他才和楊信,甚至曹文詔這些人打成一片,但本質上他是書生中的異類,而腐儒們肯定不屑於和這種販夫走卒粗坯軍漢們為伍。 但孫傳庭不同,這是真正大明意義上的儒學士子。 所以大家不是一路人。 尤其人家現在已經考中進士,這就是官了,再胡言亂語小心人家給你安上一個妖言惑眾,先送到衙門打一頓板子。 “那倒是值得一醉了!” 楊信笑咪咪地說。 陳於階立刻有了不安的眼神。 以他對楊信的了解,很顯然猜到這傢伙有陰謀。 三人就這樣湊在了一起,然後隨著盡興的人群向前走去,很快到一處酒樓找了個二樓臨窗的桌子坐下,一邊喝酒一邊聊起來。孫傳庭是今年剛中的進士,不過直到昨天才接到任命,接下來就要到河南永城任知縣。他其實祖籍就是河南光山,只不過是衛籍,所以遷到了山西代州。當然,孫家到他已經在代州振武衛兩百多年了,所以幾乎可以算山西土著了,就像方家祖籍浙江,但現在完全可以說大興土著一樣。 洪武永樂兩代用無數南方移民,就這樣洗淨北方胡塵。 “永城,丁家啊!” 陳於階說道。 “聖如兄高中二甲。” 孫傳庭說道。 楊信一臉純潔地看著他們。 “永城丁家,丁魁楚是上一科的進士,他侄子丁啟睿是這一科二甲進士,一門兩進士。” 陳於階給他解釋。 “成功人士!” 楊信微笑說道。 “你這話意有所指啊!” 陳於階說道。 “不要誤會,你也是成功人士! 雖然你就是個秀才,連舉人都沒考上,但你家裡有錢啊!有銀子就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咱們大明朝權第一,銀子第二,總歸都是有用的,更何況你舅舅還是官,雖然只是六品左贊善,但想來飛黃騰達還是可期。而孫兄也是成功人士,雖然你如今只是知縣,但接下來你會做知府,做尚書,甚至一直做到首輔,故此你們都是成功人士。 那麼請二位成功人士每人回答我一個小小的問題。 有權的先來!” 楊信說道。 “楊兄請!” 孫傳庭饒有興趣地說道。 “請問,你代表誰的利益?” 楊信問。 “孫某有些不明白。” 孫傳庭略顯尷尬地說道。 很顯然他並不是真不明白。 “那我就說的直接一些,如果你去永城做知縣,你那位同科進士家隱匿了田產,我們都知道做官有多少畝地不需要交稅,如果丁家有一萬畝良田但實際在官府卻只有他不需要交稅的那些,那你會怎麼做? 請不要迴避這個問題,這是必然的! 事實上我們都知道所有人都這麼幹,只要有條件的都會隱瞞田產,否則做官是為了什麼?難道就為朝廷那點俸祿?哪個做官的會靠俸祿養家糊口?大明兩百多年不就出了一個海剛峰?那麼你作為知縣,會對他家的田產重新丈量並按律收稅嗎?這是你的職責,理論上你必須這麼做,如果我們再假設一下,丁啟睿也得到任命到代州去做知州,那麼你會清理丁家的田產嗎?我們都知道大明的財政總是不夠用,你會用這種方法幫陛下讓財政夠用嗎? 請回答,按著你的良心回答!” 楊信說道。 “楊兄,這個……” 孫傳庭笑而不語。 陳於階驚悚地看著楊信。 “要我替你回答嗎?” 楊信說道。 “楊兄,我不會,但我會……!” 孫傳庭很坦誠地說。 “沒有但是,你很清楚,根源是什麼?你也很清楚,不在根源下手一切都是徒勞的!但你不敢在根源下手,因為你也在其中,你是官,你代表的是士紳們的利益,你屬於士紳階級,你敢背叛自己的階級,你就會成為奸臣,無數彈劾會降臨到你頭上,所有官員士紳都視你為敵。很快你就無法再立足,然後你會被趕出官場,甚至你家鄉的官紳都會聯合起來對付你,所以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該如何做官,你連海剛峰都不敢做,你只會繼續坐視官員士紳隱瞞田產不交稅。 但朝廷要對付建奴要花錢啊! 那既然官員士紳不交稅,想要增加稅收就只能繼續收庶民的了。 可是作為一個庶民我要替所有庶民問一句。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就可以不交稅? 同樣作為一個庶民我也要問一句,我憑什麼要受這種欺負?” 楊信說道。 “那個,守誠兄,你喝多了!” 陳於階趕緊說道。 “陳兄無需如此,孫某非小人,永城知縣也管不到京師,咱們這就是朋友之間的私聊,入不到第四個人耳中,不過楊兄的胸懷坦蕩倒是令孫某頗為敬佩。” 孫傳庭笑著說道。 “孫兄,你還沒回答。” 楊信說道。 “這個問題孫某回答不了!” 孫傳庭很坦誠地說。 “你的確是個君子,但君子沒什麼用,大明不需要什麼君子,大明需要的只是公平,而你作為士紳階級的維護者,你只能維持這種不公平,於是大明還會繼續糜爛下去,直到有一天……” 楊信站起身看著外面宏偉的城樓。 “會見汝在荊棘中耳!” 他指著那城樓高喊 (感謝書友20181114202159380,我是草泥瑪,略經風雨等人的打賞)。 |
第三十九章大明之五好青年 阜成門前。 “快,去把人都叫來!” 方世鴻亢奮地吼叫著。 此時這裡已經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仰望著城樓上,可憐的王公子依舊掛在上面,至於死活看不出,不過應該死不了。其實他主要的威脅是大雨失溫,但楊信走後不久,這場大雨就已經停了,只要沒有雨水澆就無所謂,說到底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現在也就才不到六月呢! 但如何把他弄下來,卻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 他其實剛天亮就被發現,但趕到這裡的士兵都無可奈何。 他從第二層的屋簷上垂下來,正好掛在第二次城樓的外面,但也就是剛剛腦袋到屋簷下,想從裡面把他拖進去是不可能的,而他腳下是第一層的重簷,但距離也得兩米多,又不可能在瓦上架梯子。而且二層城樓是向裡收縮一塊的,把梯子架在城牆搭在一層屋簷上還是夠不到他,上面還空著一段,救援的人不可能站在一個懸空的竹梯上接兩百多斤…… 也沒那麼大力氣。 唯一的辦法是和楊信把他掛出去時候一樣,從裡面爬到二層重簷的樑上,再把他原路從拽回去,但那些士兵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實際上兩個人都沒這麼大力氣,得五六個人一起才能把他拖回。就這還得小心別磨斷繩子,或者別卡住,畢竟那是個十字架,但在屋頂的房樑上,想這麼多人齊心協力可真不容易。 其實這時候就算讓楊信再把他拖回去,那也是做不到的。 往外放容易。 踹一腳他自己就滑下去了! 可往回拽就得花幾倍的力量了。 可憐的王公子,就那麼掛在半空中恍如簷角的風鈴,而下面人山人海,更多閒人還在不斷用來,一起很驚嘆地看著他那綁在十字架上的形象,他就彷佛一個殉道者一樣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不過這樣正好讓下面人看清他的面容。 “這個人你認識嗎?” 楊信好奇地問。 “他爹是前刑部主事王之寀,前年京察被罷了官,他留在京城說是讀書,實際上就是盯著朝廷。” 方世鴻說道。 “王之寀?” 楊信一副似曾相識的模樣。 “就是梃擊案那個,本來都好好的沒事了,瘋子都定了,是他和東林那幫子非要往鄭貴妃身上引,最後搞得滿朝風雨,沒事折騰出事,就連陛下都被氣得夠嗆。正好他手腳也不是那麼乾淨,前年京察的時候,給他定了個貪污罷了官,不只是他,東林那幫多數都被清理出朝廷。” 方世鴻說道。 這時候東林群賢已慘遭重創,在齊楚浙三黨圍毆中輸了京察,不過他們運氣好,緊接著萬曆病死,而國本之爭中對他們感激涕零的太子朱常洛繼位,迅速將所有東林骨幹統統召回京委以重任,包括東林黨老大葉向高也被召回準備取代方從哲,可以說東林黨一下子翻盤。然而大喜與大悲總是那麼接踵而至,就在東林群賢狂歡一樣高喊著勝利的時候,當了僅僅一個月皇帝的朱常洛突然死了,可憐的東林群賢瞬間傻眼了。一個月時間根本不足以讓葉向高等人趕到京城,絕大多數東林骨幹都在路上,一旦在這期間方從哲這些奸黨控制住懵懵懂懂繼位的天啟,那他們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於是在京的東林群賢毅然絕然地搶皇帝了。 最終他們取得了勝利。 奪取天啟的他們,保住了死鬼朱常洛給他們留下的眾正盈朝。 但那時候已經十五歲的天啟終究不是五歲小孩,能給他們留出充足時間控制朝廷,很快這個狡猾的小皇帝就成長起來,緊接著放出了九千歲這頭猛獸,對當初的一切進行清算…… 然後東林群賢就倒霉了。 這就是萬曆末年到天啟初年大明一系列混亂的過程。 東林群賢因為梃擊案讓萬曆忍無可忍…… 萬曆的確被他們氣壞了。 這個案子是鄭貴妃腦殘還是太子苦肉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皇家醜聞不能真正徹查,無論什麼結果都是皇帝的顏面喪盡,無論老婆謀殺兒子還是兒子陷害老婆,對外界來說都是在打萬曆的臉。孫承宗說的對,對於那些小人物不妨查一下嚴懲,但往上就適可而止模糊過去,但東林群賢非要利用這件事炒作,萬曆再能忍也不能輕饒他們。 直到他病死才讓東林群賢絕地重生。 但可惜幸福總是那麼短暫。 朱常洛這個一月天子的猝死又讓東林群賢站在了深淵的邊緣,最終為了保住剛剛得到的一切,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 “真亂啊!” 楊信感慨著。 這真是造化弄人啊! 算算東林群賢也挺悲哀的,要是萬曆沒死他們也就忍了,可剛讓他們發出幸福的歡呼就澆一桶冰水…… 這忍不了啊! “郭提督!” 旁邊方世鴻突然喊道。 楊信立刻向他喊的方向望去,大批巡捕營的士兵正分開人群,簇擁著一個紅袍的武將走過來,後者也看見了方世鴻。 “方公子!” 他臉色凝重地說。 “郭提督,這是唱哪出啊?” 方世鴻笑著還禮說道。 楊信跟著行禮。 “別提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高手賊人,不但夜入王家打暈兩個女人綁走王生員,還爬到阜成門打暈並綁了守衛的士兵,把王生員掛在城樓上。昨晚大雨那些兔崽子們也沒人出來巡邏,直到天亮才被開了坊門的人發現,他又是個和言官走的近的,這少不了被參一個玩忽職守之罪了。如今還得想辦法把他給弄下來,話說這賊人真是高手,這麼個大活人他是怎麼掛上去的,想往下弄都不容易啊!” 郭提督一臉鬱悶地說道。 “郭提督,我倒是有個辦法?” 楊信說道。 “這位兄弟是?” 郭提督疑惑地說道。 “在下楊信!” 楊信笑著說。 “打了徐副指揮那個?” 郭提督愕然道。 很顯然楊信的惡名僅僅一天時間就傳遍京城了。 “呃,我只是因為他對皇貴妃無禮,所以替皇貴妃教訓了他一下,我可是良民,怎麼會毆打朝廷命官。” 楊信說道。 對此郭提督就只能呵呵了。 “楊公子有何辦法?” 他問道。 “您找幾個士兵從上面垂下兩個繩套,下面有人用竹竿挑著,套住那個木頭架子的兩邊,拉住繩子割斷他上面吊著的,這樣一點點把他放下來就行!” 楊信說道。 “這個辦法好,回頭得讓他謝謝楊公子!” 郭提督說道。 “還是不用了,我和他之間有點小過節,他調戲我表妹被我教訓過,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之前他卻帶著西城兵馬司的人伏擊我,我們這種小老百姓還是惹不起這種官宦人家的,也算是我給他服個軟,謝我就不用了,以後別再揪著我不放就行。” 楊信嘆了口氣說道。 “咱終究是個平頭百姓啊!” 他緊接著說道。 當然,郭提督沒興趣管他的表演。 都敢當眾暴打一個七品文官,這還有臉說自己是平頭百姓? “這人是?” 看著他的背影,楊信問方世鴻。 “巡捕營提督郭欽,晚上盜賊是他的責任!” 方世鴻說道。 “巡捕營多少人?” 楊信問道。 “那多了,一個提督兩個參將十八個把總,下面一萬兵五千馬。” 方世鴻說道。 “這麼多人,那怎麼沒看幾個?” 楊信愕然道。 “一則他們是輪值,二則他們不光是城內,從通州到涿州都是他們巡捕範圍,弘仁橋幾個巡檢司也是他們的人,三則他們就管坊外巡邏。今晚若不是出了這種事,他們早就交班了,但如今別想走了,回頭言官少不了參他個玩忽職守。” 方世鴻說道。 說話間城樓上已經完成準備工作,兩個繩套從上面放下,下面士兵拿長竹竿挑著套進十字架兩端,上面拉緊然後割斷吊著王公子的繩索,緩慢一點點地把他向下放。迎著東邊初升的朝陽,王公子垂著恍如受難的天使降臨,下面一片好奇的議論,不過很快有眼尖的就看到了他下面還吊著個東西,之前因為太高都沒看見,這下子全都看清了。 “這,這,這是誰幹的,這還讓王公子以後怎麼傳宗接代?” 方世鴻愕然道。 “不至於吧,不就是綴了錠銀子?” 旁邊罪魁禍首說道。 “這哪是綴了錠銀子,這就是把他的命根子給毀掉,宮裡小火者不少都是這麼幹的,小時候拿繩子繫住,勒壞了就廢了,用倒是還能用,可這傳宗接代什麼的就別指望了,話說這王公子以後倒是可以去宮裡試試,他這樣做個小火者還是可以的。” 方世鴻幸災樂禍地說道。 楊信看了看周圍,也全都是同樣幸災樂禍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看著王公子的展覽…… “你們這些人,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有本事你別看呀! 四周一片鄙視。 楊信並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還有一雙讚許的目光 (感謝書友20181114202159380,尤文圖斯的球迷,微小寶,鋼鐵暴君1983等人的打賞)。 |
第三十八章歡樂滿京城 “這樣就可以了!” 楊信看著面前的王公子,心滿意足地說道。 后者驚恐地唔唔著。 可憐的王公子,這時候已經被綁在了一個臨時制作的簡易十字架上,張開雙臂平躺在城墻上,大雨依然不斷在他身上澆著,他那重要器官在寒冷和恐懼中縮得幾乎看不見了。原本他釘在上面才是完美的,可楊信在這附近找不到那么長的釘子,所以就只能采用溫和手段綁了。兩根從城樓里找來的廢棄木頭搭起來用撕開的床單一捆,被王公子脫剝干凈放上面,兩只胳膊張開分別綁上,雙腳推后面捆住,再把兩條腿往上一捆就成功。 但這好像還不夠! “這樣懲罰實在太輕,完全沒有力度啊!” 楊信摸著下巴自言自語著。 實際上也不能這么說,這樣的大雨中澆了半晚上,哪怕就是夏天恐怕最少也得重病一場,就目前這醫療水平送命都有可能。而這時候王公子居住的坊處,已經可以看到黑暗中的火光,很顯然王家已經知道主人被擄走,接下來總甲很快就會去巡捕營報警。 “先掛上再說!” 他緊接著扛起這個十字架。 在王公子的拼命掙扎中,他就像扛著棍子的猴哥一樣,扛著巨大的十字架走到城樓上,那幾個士兵依然昏迷,他徑直走到了最頂層。這城樓是重檐,也就是屋頂還有一個屋頂,兩層屋頂之間有一個半層高的結構層,從內部有梯子可以爬上去。為了防止出意外,楊信自己先爬上去,再提著繩子把王公子拎上去,不得不說他也算力大無窮,足有兩百多斤重量對他輕而易舉。他就這樣把綁著王公子的十字架弄到房梁上,沿著房梁一直爬到了邊上,將繩子固定在梁上,提著王公子向外伸出…… 后者瘋狂掙扎。 而且嘴里拼命想頂出那件屬于他小妾的小衣,但他的努力最終還是徒勞,無可奈何的他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楊信。 “啊,你說什么?你說我忘了什么東西?” 楊信立刻做出附耳傾聽狀。 緊接著他就把王公子扔在那里,后者連十字架一起正好擔在內外之間,王公子略一掙扎,十字架就失去平衡帶著他向外一滑,嚇得他瞬間老實了,但外面的風一刮他又不可避免地向里一滑,下面還是四五米高的樓板,他就在那里仿佛蹺蹺板一樣,在摔成重傷和摔死之間搖擺著。 不過楊信并沒注意到這一點,他從那包金銀珠寶里找出一個銀錠,又從衣服上扯出根麻線拴著,前面做了個活套…… “你不說我還忘了!” 楊信笑咪咪地說。 緊接著他在王公子驚恐的目光中把活套套在了某個地方。 王公子就像躲避一條毒蛇般瘋狂掙扎著,而他的掙扎讓這個十字架立刻就向下滑落,楊信順手推了一把,轉眼間十字架就帶著被推開的碎瓦滑到盡頭,一下子沖出屋檐墜落下去。這根實際上是城墻上掛狼牙拍的繩索足夠結實,伴著他墜落下去的沖擊一下子繃緊了,當然,同時繃緊了的還有那個綴著十兩銀子的細麻線。王公子就這樣吊在了半空,仿佛風鈴般正對城內,他腳下是兩層城樓,兩層城樓下面是高聳的城墻,距離地面少說也得二十五米,懸空在近八層樓高的他看著腳下不停掙扎……¥…免費閱讀 “王公子,您輕點,磨斷繩索您可就摔死了!” 楊信喊道。 王公子瞬間不動了。 “就這樣,保持住啊,估計明天早上就會有人看到你的,那時候你就可以得救了,可不敢動啊,要是繩子磨斷你可就摔成爛肉了!” 楊信贊許地說。 說完他拎著那包金銀珠寶,心情愉快地哼著歌迅速下了城墻,又在下面欣賞一下王公子的形象,這才轉身離開。很快他就返回咸宜坊,把那包金銀珠寶里面除了幾個金銀錠之外,其他首飾什么的統統扔在路過的貧民院子里,劫富濟貧什么的還是要做一下的。完成之后把衣服全脫了,把濕衣服也扔一戶貧民家,連鞋子都扔了,自己就那么悄然溜回住處,被他騙著喝了安神藥的小草依然睡得很香,他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自己臥室,擦干凈之后上床一覺睡到了天剛亮…… “五城兵馬搜查盜賊!” 門外的喊聲把他驚醒。 朝霞的紅光中,他帶著一臉床氣推開窗子…… “你們有完沒完,是不是覺得楊某好欺負,要不要楊某再去找你們徐副指揮好好聊聊!” 他惡狠狠地吼道。 說話間他把那墨寶錦盒又拿出來指著為首的文官。 后者冷笑一聲。 “這位就是獻寶人楊公子?真是幸會,本官乃西城御史薛貞,昨夜盜匪行兇,夜入人家搶劫財物,并綁走生員一名至今下落不明,有咸宜坊居民發現兇徒所著衣服,本官正在此處搜查,倒是打擾了楊公子清夢!” 他說道。 “不是針對我的?” 楊信愕然說道。 “所有咸宜坊內居民,統統都要接受檢查,另外,請楊公子出示路引。” 薛貞說道。 “路引沒有,至于緣由我已經跟皇上說了,不信你去問皇上,如果不是故意針對楊某,作為一名奉公守法的大明百姓,那楊某非常樂意配合,小草,還不快給官爺們開門!” 楊信說道。 他跟萬歷說了自己不知道籍貫何處,也就是說他肯定身上沒帶著路引…… 當然,他知道薛貞不會去問的。 小草趕緊打開門。 薛貞帶著士兵迅速涌入,雖然嘴上說不是針對楊信,但他擺明了就是直奔楊信而來,否則不可能這么早就過來,那戶人家發現衣服,再去舉報,薛貞再帶著人過來,不是專門而來哪有這么快。那些士兵拿出挖地三尺的勁頭,在房內仔細搜查著,楊信毫不在意,薛貞雙眼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但很顯然他低估自己對手了,楊信同樣一臉純潔地和他對視著…… “薛御史,我可不喜歡外交!”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薛貞深吸一口氣,而那些士兵紛紛向他表示一無所獲。 “楊公子昨夜在何處?” 他問道。 “薛御史,這么大的雨,我除了在家睡覺還能做什么?” 楊信不滿地說道。 “你家主人所說是否屬實?” 薛貞問小草。 后者茫然地點了點頭。 “說謊是要坐牢的。” 薛貞喝道。 小草眼圈一紅立刻放聲大哭。 “薛御史,你這是何意?難道你想逼她說謊?我等雖是草民,但大明有皇上,有皇后殿下,也不是任由酷吏橫行的,薛御史以一個長輩之尊,欺辱一個幼女豈不羞愧?” 楊信怒道。 說話間還把那錦盒掂量一下。 薛貞冷笑一聲。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個小吏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直接跑到他面前,連禮都顧不上行就說道:“稟察院,找到王生員了!” “在何處?” 薛貞急忙說道。 “在,在,您還是去看看吧!” 那小吏憂傷地說道。 薛貞立刻撇下楊信帶著那些士兵匆忙離開,不過楊信緊跟在后面也出了門,剛到門外就看見一堆閑人正亢奮地往外跑,還邊跑邊喊,就連西院的妓女龜奴都跑出來了。然后在人群中楊信居然看到了方世鴻,這家伙騎著馬帶著家奴,一邊驅趕著前面擋路的一邊亢奮地往前跑。路過的時候楊信一把拽住了他的馬鞍,方世鴻還沒反應過來,楊信已經縱身躍起直接上了他馬背…… “哪里來的,呃,你不是七妹那個男人嗎?” 方世鴻回頭愕然道。 “方大少,你這話就不怕被她聽見?” 楊信無語道。 “哈,怕什么?” 方世鴻有些后怕地說道。 很顯然他對這個堂妹也多少有點畏懼,方家兩家全是一幫紈绔子弟,也就是方汀蘭在打理產業上還有些才能,就連方從哲對她也頗為倚重,否則不會她一說就爽快地獻地球儀了。 但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薛貞的后背。 “瑪的,這狗東西!” 他咬著牙說道。 “你們倆有仇?” 楊信疑惑地說。 “去年就是這狗東西揪著我不放,害得我丟了官,家父都差點因此丟了首輔!” 方世鴻咬著牙說道。 楊信隨手從路邊一棵伸出的石榴樹枝上扯下一個青石榴,在方世鴻面前示意了一下,然后照著薛貞的馬腿砸過去,后者剛剛催動這匹馬,青石榴正中邁步的后腿彎。楊信的力量扔出這東西,那絲毫不亞于彈弓,更何況這種老品種的石榴硬的跟石頭一樣,那馬悲鳴一聲直接向后坐倒,薛貞驚叫一聲從馬背滾落,幸虧旁邊士兵扶的快才沒摔地上。 方世鴻眼睛瞬間亮了。 “薛御史,昨晚累著了吧?怎么連馬都騎不好!” 他急忙催馬跑過去看著薛貞得意地說道。 “薛御史這身體堪憂啊!” 楊信深表贊同地說。 然后兩個混蛋得意地笑著,催馬揚長而去,后面薛貞陰沉著臉,恨恨地抽了那馬一鞭子 |
第三十七章我該怎麼玩弄你呢? “這就很過分了!” 阜成門大街的一處巷口,帶著方笠的楊信,看著前方兩個背影自言自語著。 後者正在貼大字報。 儘管這時候已經入夜,而且天上正下著小雨,但藉助不遠處一座酒樓的燈光,楊信仍然能夠分辨出大字報上的字跡。而這份大字報內容就更加露骨,什麼出則同車,什麼私室同處,什麼夜宿其家,總之全是此類明顯意有所指的內容。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說方汀蘭和汪汪,但卻用隱晦的詞語,讓看的人往方家莊和薊遼總督兩家聯想。 不得不說寫這東西的絕對是老手,放現代也能混個公知大V什麼的,就連鄭貴妃都沒跑得了,只是更加隱晦而已,但仍舊能夠讓人隱隱約約猜到。 這的確很過分了。 楊信並不在乎和他們鬥,他也不在乎什麼大字報,作為一個現代人甚麼沒見過,這種初級的手段最多也就是讓他一笑,再說京城也沒什麼人認識他。 但禍及無辜的女人就過分了。 哪怕他對方汀蘭也沒什麼太多的想法,對汪汪更是純潔的,但這種通過抹黑他們之間關係,在民間吸引眼球的手段還是太下作了。尤其是倆人還都算大家閨秀,汪汪這次進京更是為了找個門當戶對的婆家,這一鬧基本上就別想了。 那兩人迅速貼完,然後看了看不遠處一隊巡邏的士兵。 這些是巡捕營的。 兩人趕緊轉身走向這邊,楊信迅速躲進了黑影中,兩人毫無察覺地從他面前走過,楊信緊接著跟上,很快離開酒樓燈光範圍,那兩人點亮燈籠在細雨中繼續向前。他們在街巷間曲折地拐著,走了十幾分鐘後,停在了一處門前,叫開門走了進去,那門隨即關上,後面楊信以最快速度爬上路邊一棵大樹,居高臨下繼續看著他們手中的燈籠移動。這是一處普通的三進宅子,那燈籠的亮光徑直走向二進的正房然後熄滅在門前。楊信隨即跳下去,助跑幾下縱身躍起,半空中一踩拴馬石頂端,然後第二次躍起轉眼到了八字影壁上,踏著八字影壁頂的瓦片上了倒座房的屋頂。 下面兩隻狗狗警惕地昂起頭。 緊接著它們就找到了楊信,然後這兩隻細犬狂吠。 門房立刻出來看了看,楊信迅速隱入門樓與倒座房銜接處的黑暗中,那門房沒看見異常,又特意開門向外面望瞭望,見確定沒有異常,回去對著兩隻狗狗罵了一句,緊接著又回到了自己的門房。 楊信立刻掏出拌一大堆某知名品牌植物花朵的牛肝團子,徑直扔到了兩隻狂吠的細犬面前,後者低頭嗅著美食,沒什麼狗狗能夠抵擋肝的誘惑,尤其還是牛肝。最終它們還是背叛了它們的職責,低下頭開心地大吃起來,楊信繼續縮在黑影中靜靜等待,很快兩隻細犬藥力發作,就開始撐不住了,同時趴下進入自我的世界,完全無視了正在潛入的宿敵…… 這就是上次那兩隻。 門房依然毫無察覺,畢竟它倆只是有點不正常而已。 屋頂上楊信就跟一隻野貓般弓著腰,悄無聲息地到了裡面一棵樹下,估算距離後解下腰間繩索拋出,飛虎爪迅速纏在樹杈間。 楊信抓住繩索縱身躍下。 但他沒落地,盪下去之後直接爬到了樹上,解開繩索後對著附近的另一棵樹同樣甩出,而這棵樹的枝杈壓在院牆上,楊信迅速上了院牆,小心翼翼地踩著牆頂瓦片,恍如走鋼絲般到了盡頭,然後上了廂房的屋頂繼續走到盡頭。 這時候正房門開了。 楊信迅速趴下,緊貼屋脊把高度降到最低。 “王公子留步!” 一個中年文人向王公子拱手說道。 “汪兄,這次可多虧你啊,要不然兄弟這口氣還真就出不了!” 王公子笑著說。 “用不了多久了,明天薛御史就會上奏陛下明示如何處置那賊人,奏摺不出意外會留中的,咱們再繼續,那時候楊御史會找左光斗,左光斗此人還是嫉惡如仇的,他在都察院可稱得上一呼百應,由他帶領御史聯名上奏。咱們這一次不光是給你出氣,也要給令尊以及上次京察遭奸黨迫害的所有賢臣出出這口氣,鄭貴妃,方閣老不是包庇這個賊人嗎?那就看他們如何應對這麼多御史的聯名上奏了,就算扳不倒他們,也得讓他們好好出個醜,法場上刀砍這賊人的頭,那巴掌可打在他們臉上!” 汪兄笑著說道。 “恐怕明天早晨,方家的名聲就已經臭了,前有方世鴻殺害妓女,後有方七小姐閨中養男人,還養了個在逃的殺人犯,方家家風堪憂啊!” 王公子開心地說。 屋頂上楊信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終於找到幕後黑手了。 不過他並沒動。 他就像屋頂上長出的癤子般,趴在那裡保持形狀,看著下面的王公子把汪兄送走然後回來,在一個俏佳人的笑聲中,摟住她進了房,小丫鬟關上房門,沒過多久里面傳出快樂的聲音。楊信依然沒動,他趴在那裡一邊聽著一邊悠然地看著下面,迅速摸清了院內情況,他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午夜。這時候雨也越下越大已經變成暴雨了,整個院內更是一片漆黑,他這才活動一下手腳,伴著雷聲跳了下去。他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頭套,把整個腦袋都罩住,再重新戴上方笠,站在正房門前等待,頭頂閃電劃破夜空,下一刻炸雷響起,楊信右腳瞬間踹出,房門猛然向後推開…… 客廳空蕩盪。 楊信徑直轉入內室。 就在他進門瞬間,小丫鬟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噓!” 楊信就像小賤賤般,把食指放到嘴邊說道。 小丫鬟張口就要尖叫。 楊信一把摀住她的嘴,緊接著把她打暈,而旁邊的床上,王公子依舊毫無察覺,這傢伙操勞過度明顯累壞了,而聽了半晚上門子的楊信,毫不客氣地掀開簾子看著裡面的狼藉,就在同時一道閃電在窗外劃過,那個俏佳人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看著他,戴著頭套的他背襯白色電光…… 俏佳人瞪大眼睛張開嘴…… 然後楊信也摀住了她的嘴。 這個女人劇烈地掙扎,就在她被打暈的瞬間,一腳蹬在王公子背上,後者不滿地嘟囔一句,閉著眼在床上坐了起來…… “幾時了?” 他閉著眼說道。 然後迷迷瞪瞪睜開眼…… 楊信在不足一尺外盯著他。 “打,打,打,打劫!” 楊信說道。 說話間他手中一把短劍頂在王公子胸口。 “好,好漢爺,有話好說,銀子就在那,那桌子裡!” 王公子哆哆嗦嗦地說。 楊信示意了一下,王公子趕緊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走過去給他找到鑰匙打開抽屜,楊信再示意了一下,他只好替楊信把裡面東西都裝起來,帶著擠出的笑容捧給他,楊信卻沒接,而是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他,尤其是下面還掛著的,王公子被看得發毛,卻只能繼續保持笑容…… “你這人我也要了!” 楊信說道。 “呃?!” 王公子懵逼中。 下一刻那劍柄到了他腦袋上。 楊信把這傢伙打暈後,迅速用衣服之類捆起來,然後把那女人的小衣塞進他嘴裡,撤下床單一裹,裹成一個捲筒扛起來,把那包裹往自己懷裡一揣,心滿意足地出了門。他就那麼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大雨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護,他徑直走到院門前打開門走出去,外面倒座房前,兩隻狗狗已經進入快樂的夢鄉,能不能醒來這就很難說了。楊信繼續向前打開了外門的門栓,門房毫無反應,他藉著雷聲打開門,扛著王公子就那麼走了出去。外面同樣空無一人,他暢通無阻地向前,時候王公子其實已經醒了,但他被捆的跟粽子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一路嗚嗚著任憑擺佈。 很快楊信就扛著他翻出了坊牆。 這種坊牆其實就是個像徵,也就不到兩米高而已。 出了坊之後是阜成門大街,大雨中還是空無一人,那些巡邏的士兵不可能在這種天氣還巡邏,他一直向西走到阜成門附近一直走到城牆上,這才把王公子解下來扔在一邊,他先去城樓裡把幾個已經睡著的士兵打暈捆好。 這種城樓在和平時期沒幾個人駐守,無非就是幾個站崗巡邏的,輪值的士兵都在下面藏兵洞睡覺。 解決完裡面的士兵後,他出來解開了包裹王公子的床單。 後者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藉著城牆上照明的火光,可以看出被澆得渾身顫抖…… 當然,也可能是嚇的。 “王公子是吧?” 楊信笑瞇瞇地看著王公子。 當然,他臉上的面罩還是得戴著,就連聲音也得略作改變,必要的防範措施還是得有的。 “你說我應該怎麼玩弄你呢?” 他用短劍撥弄著王公子的某個特殊器官說道 (感謝書友歲月悠悠歲月,略經風雨,沔城,污城侯費玉污,笑話消化不良,hmht,無聊看看書yy,軒轅貴冑祖述堯舜,我是草泥瑪,尤文圖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賞)。 |
第三十六章 大明之網紅誕生記 “為何不是你自己去送?” 陳于階疑惑地說。 “這本來就是我給曹兄準備的,也算對他無辜卷入的補償,但他一個普通當兵的,肯定不會知道這些,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徐贊善外甥,這肯定是家學淵博的。更何況你是松江世家子,對于海運更加熟悉,你參與的天津種稻,對此同樣最清楚,那麼由你提出這平遼五策才最合理。這也算今天花了你那麼多銀子的謝禮吧,而曹兄則作為引見人把你送給熊廷弼!” 楊信說道。 “你不會是怕被熊廷弼認出來吧?” 陳于階說道。 “陳兄,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我不要面子啊!” 楊信不滿地說道。 “哈,你明明是怕被認出來,不過小心點是應該的,你如今也算是一身的罪名,要是再被查出居然還有更多更重的罪名,那的確沒法洗了。打傷幾個士兵沒什麼,可你挾持一個朝廷重臣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陳于階笑著說。 “楊兄弟還做過什麼?” 曹文詔一臉懵逼地說道。 “我曾經把劍架到你那位熊巡撫的脖子上。” 楊信很坦誠地說。 “呃?!” 曹文詔目瞪口呆。 然後就在同時,他們的房門猛得被人推開了,陳于階和曹文詔被嚇得急忙轉頭…… “呃,你來了!” 楊信若無其事地說。 門前方汀蘭沉著臉,默默地看著他,那目光里充滿失望,然後她款款走到他們桌前,三個家伙全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整個房間�妊蝗肝奚 謖夥路鵡痰目掌興 咭簧 艚幼糯有渥永 槌 瘓碇劍 懿豢推厝釉諏搜鐶諾拿媲啊H緩笏裁匆裁凰擔 噸弊 碓諶 ⑹擁哪抗庵校 摯羈畹刈叱雒牛 拖袼耐蝗壞嚼匆謊 幟敲賜蝗壞乩 允賈林找裁揮卸嗨狄桓鱟幀?醋潘謀秤埃 鋈送 背こ 豢諂 艚幼懦掠誚撞亮稅淹飛系暮埂 br /> “我總覺得你和方小姐之間的關系沒有那麼簡單,你們之前是不是就已經認識?” 他說道。 “別胡說,我們之間可是純潔的男女關系!” 楊信說道。 他早听到了方汀蘭的腳步聲。 他就是故意說的。 說話間他打開方汀蘭扔給他的那卷紙,緊接著露出一副眼楮都要射到上面的夸張表情。 “陳兄,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驚悚地說。 “這是?恭喜楊兄弟,你的大名估計會傳遍天下了,這些家伙的速度還真快啊,這才是第二天呢,就連揭帖都出來了。查都下有楊信者,本無業游民,未審其出處,于天津行凶殺人流竄京師,妖言惑眾,攀附權貴以穢行出入豪門,借閹人之勢,凌虐百姓橫行不法……” 陳于階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讀著他面前的東西。 這其實就是一張寫滿字的紙。 而且之前應該是糊在牆上的,被強行揭了下來,還有幾處撕壞了,至于上面的內容…… 好吧,這其實是大字報! 或者用這個時代的稱呼叫做揭帖。 而且還是嶄新出爐的,從紙張墨跡來看最多不超過四個小時,算算也就是楊信打完徐副指揮之後,緊接著這東西就炮制出來了。上面全是用詞含糊,但卻明顯引人遐想的內容,向人們描述了一個在逃的殺人凶犯,是如何混入京師,並憑借某些未知本領,勾搭上幾個豪門顯貴家的女人,然後出沒于這些後宅的。 後宅啊! 一個男人出沒于豪門後宅啊! 並且這個在逃的殺人犯,還因為機緣巧合,搭上宮里某人身邊某個大太監的門路,繼而被引見到這個人身邊,憑借拍馬屁得到某人青睞。至于是拍馬屁本領高強,還是因為其他本事,這個就靠大家腦補了,總之因為受青睞,甚至還得到賜物,這樣一下子就抖起來了。抖起來的這個在逃殺人犯仗著有後台,立刻原形畢露,不但在京師無惡不作,什麼調戲婦女,吃法不給錢,霸佔小丫鬟之類,統統都干過了。甚至最後終于膨脹到了公然毆打朝廷官員,猖狂地制造一樁又一樁血案,至今還有一堆被打傷的官差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無處申冤,但因為背後有保護傘,這個凶手繼續逍遙法外。 這天理何存? 這大明的法律何存? 話說看得楊信自己都有些義憤填膺感覺此賊不死簡直天理難容。 “這種東西很常見嗎?” 他好奇地問。 “何止是常見,簡直司空見慣。 你不懂這些言官的手段,他們都是風聞奏事,但他們沒有區別真假的義務,只要外界有傳聞,他們就可以上奏,哪怕是假的他們也無罪。 這樣就很簡單了。 他們需要攻擊某個人了,那就干脆自己找人寫揭帖,匿名的,然後貼到大庭廣眾之處,或者安排人編造流言在民間故意傳播,只要民間就流傳開,他們就可以風聞上奏了。他們不需要負責任,風聞奏事,我听到有人這麼說,我就有責任上奏,誰說的說的對不對,這個不是我負責的,不關我的事。 而且不僅僅是本地制造輿論。 因為御史哪怕風聞的上奏也得由陛下來批閱,陛下批閱的結果,經過六科審核後送往通政司,由通政司轉發各處衙門,同時向全國各地的官衙發邸報。這樣很快全國各處衙門的主官就知道了言官上奏及陛下批閱結果,同時民間關心朝政的士紳,會派人到各處衙門憑關系手抄,這樣全國各地的士紳也知道了。他們會向民間再一次傳遍,江浙一帶已經不只是手抄,甚至有人專門做這生意,在衙門憑關系抄通政司發出的邸報,再自己印刷出來賣到各地士紳手中。 這樣言官就把一個很有可能是他們自己造的話題,變成在全國引發波瀾的大事。 那時候就不是一個言官了。 甚至就連全國各地督撫,各道御史,巡按,統統都有可能因為風聞此事而上奏,那時候假的也變成真的,這種套路由來已久。這就是為何御史們會故意求廷杖,因為一旦挨了廷杖,他們的事跡就會通過邸報傳遍天下,所有官員士紳就都知道他們了。下一次他們再上奏時候,所有官員士紳一看到他們的名字,立刻就會關注他們,無論他們上奏的是什麼,都會被這些人視為正義的。 哪怕他依然是編造的。” 陳于階說道。 這就是爭頭條啊,這是大明版網紅啊,只不過手段另類了點! “這些就沒有人審查一下?” 楊信說道。 “六科,六科負責審查哪些內容可以傳遞下去,但六科在你這件事上肯定和言官一伙,這份揭帖一出,明天我們就能看到言官的上奏,不出意外陛下會置之不理。這幾乎可以說是必然的,咱們這位陛下別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方閣老的奏折也一樣經常留中不理。 但這並不耽誤它傳播。 因為言官若以題本的方式上奏,那麼首先經通政司,題本都是一式兩份,一份給通政司送司禮監,還有一份送到六科,理論上留中的題本的確是不會通過六科審核發邸報的。但在這個傳遞的過程中會被故意泄露出來,事實上如今的通政司幾乎變成專門的泄密司,題本留中還沒被陛下批閱前,通常都早已經傳得滿城皆知,對此陛下也無可奈何。 有的是報房就專門干這個。 所以,楊兄,明天你的大名就會傳遍整個京師的。 所有官員士紳都會知道你。 不出五天你的大名就會傳遍整個順天府,然後是整個北直隸,然後就是全國,你會出名的,甚至還會在這個過程中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天下人都會知道京師出了個�薄!br /> 陳于階說道。 “�保浚 br /> 楊信愕然說道。 “看看這兩個字,穢行,以穢行出入豪門,知道方小姐為何會是那種表情了吧?這是慣用手段,也是最容易引起人們關心的,不只是方小姐,汪晚晴也會被他們傳謠言的,畢竟你們倆都同車了。方閣老是言官們敵視的,他當了這麼多年首輔,甚至獨相兩年,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把他推下去,汪侍郎倒是不怕,最多這次臨告老前在京城給汪晚晴選婿之事作罷,回湖廣之後就沒什麼大不了。但方小姐這次可被你給坑了,雖說這種謠言不會真傷到她,至少也是名譽有損。” 陳于階說道。 “這些人就不怕激怒方閣老?” 楊信說道。 “激怒?他們才不怕呢! 咱們大明的言官別說首輔,就是皇上他們都不怕。 去年因為妓女之死牽扯方世鴻,他們早就跟方閣老惡斗過一次,還是陛下親自下旨才了結此案。那一次就是巡城御史做的先鋒,是不是方世鴻害死的那妓女且不說,但巡城御史最先彈劾緊接著民間就出現他殺人的流言,接著就是御史圍攻方閣老。這一套手段和你如今遭遇的差不多,對了,那次就是如今這個西城御史薛貞,你打的徐副指揮就是他的親信,這樣看來今天早晨徐副指揮弄不好是故意去挑事的。” 陳于階說道。 “但他們卻激怒我了!” 楊信陰森森地說道 |
第三十五章平遼策 “這又讓你破費了,那顆珠子得個幾百兩吧?照這情形我一時半會也還不上了!” 許府門外楊信說道。 當然,他臉上可沒欠債的覺悟。 “些許錢財,身外之物而已,你那大爺必然已經去向鄭貴妃添油加醋地描述此事,現在咱們就是缺一個旁證而已,許顯純與你毫無瓜葛,他的旁證會讓鄭貴妃確信。鄭貴妃和言官們已經鬥了幾十年,雙方之間可謂勢如水火,再加上對你有幾分好感,以她的脾氣必然不會向言官認輸。他們之間鬥得越激烈你的希望就越大,不過若是鄭貴妃失敗了,那你的結局同樣也越淒慘。” 陳於階說道。 “怕個鳥啊,大不了跑路而已!” 楊信獰笑著說。 這北京城牆又擋不住他,無非十米高度,找個繩子掛上飛虎爪,十秒鐘他就上去了,只要確保不被別人控制住,那麼他想什麼時候跑就能什麼時候跑。 所以他不怕鬧大。 不鬧大他怎麼看熱鬧? 說話間他看了看不遠處,那裡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正喝著茶看著他這邊,很顯然五城兵馬司也害怕他會逃跑。照這樣看內城的城門以後他未必能出了,九門雖然由提督九門的太監和京衛管士兵,但這種情況下鄭貴妃也未必放他,畢竟他要跑了的話,鄭貴妃那裡就很尷尬了。 楊信二人緊接著返回。 咸宜坊。 “曹兄!” 楊信看著等待自己的曹文詔。 “楊兄弟,陳公子!話說咱們這一天過的,真是做夢一樣啊!” 曹文詔感慨道。 他的確過得跟做夢一樣,突然間遇上一個夠義氣的朋友,然後這個朋友變成逃犯,還把他捲入變成了同夥幫兇。他正下定決心講義氣,帶著這個好兄弟一起亡命天涯,然後這個好兄弟被皇帝召見了,楊信的確對萬曆的召見心情毫無波瀾,但對他來說這是得睹天顏,祖墳冒青煙了。緊接著他又遇上貴人,新任遼東巡撫把他收做了親兵,這可不是他跟著劉孔胤當鎮標小旗可比,熊廷弼是遼東戰場最高統帥,劉孔胤就算去了遼東,也得聽熊廷弼的,他成了熊廷弼的親兵,那前途絕對的一片光明。 這一切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裡發生,搞得他現在都還迷迷瞪瞪不敢相信呢! “去遼東好好乾!” 楊信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楊兄弟,你那裡如何解決?” 曹文詔說道。 “我,我還有些麻煩!” 楊信說道。 說話間三人進了門,小草趕緊勤快地倒茶,陳於階則很乾脆地扔給了她一錠銀子,讓她去外面叫桌酒菜,小草走後楊信關起了門,然後直接收起茶水,從書房拿一張白紙鋪上,再把筆墨準備好,此舉搞得陳於階和曹文詔一臉懵逼。 不過很快他們明白了。 因為楊信畫出了遼東地形圖,雖然只是大致上的,畢竟楊信也不是很清楚這時候的海岸線。 但這已經足夠。 “這就是建奴老巢,赫圖阿拉,距離瀋陽四百多里,但全是山林,建奴不是游牧民,他們是漁獵民,以狩獵為主,種少量莊稼。所以全都是箭法超群,十步之內射人臉,幾乎可以說百發百中,這些咱們學不來,人家是靠這個活命的,箭法不好射不死獵物的都餓死了。所以進攻他們老巢是不現實的,只要進了山里人家可以把咱們當兔子射。 但是。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食物供應非常脆弱。 脆弱懂嗎? 稍微出點意外就得挨餓。 所以,剿滅建奴的關鍵並不在於戰場上,他們打不過就撤回山林,反正咱們沒法進山林和他們打,事實上就目前朝廷的軍隊,也很難在野戰中打贏他們,也就是守城還有希望。 必須困。 戰略核心只有一個,讓他們找不到足夠吃的。 第一放火燒山林。 遼東地形,咱們占平原,他們控制著山林,山林都易燃,遼東又多數都是松樹,所以需要的是放火,不停地放火,只要風向合適,從瀋陽到金州再到遼東半島東邊,所有地方天天點火。甚至於製作無數大型孔明燈順風往裡飄,在山林深處製造起火點玩山火燎原,山火縱然燒不死他們,也會把山里的野獸燒死,冬天他們就沒有足夠的食物越冬。 第二,嚴控糧食走私。 這個就看熊廷弼的本事了。 第三,移民。 不是向遼東移民,而是把遼東的難民盡量遷移南下,不要讓難民進各城,全部海運關內,既然天津一帶可以種水稻,那就把遼東百姓盡量南移在這一帶開荒種田,甚至繼續南移到四川,最好是遷移到四川墾荒。 遼民守遼土就別想了。 守不住人家會投降建奴,建奴會給他們編一個八旗漢軍的,就算不投降也會被建奴抓去當奴隸,給建奴種田提供糧食。但客軍不會投降,因為投降了他們的家人就倒霉了,雖然客軍不會為守遼東拼命,但只要他們不投降就行,不投降就能守住城,守住城建奴就無法奪取糧食。剩下無非就是激勵,總會有人想建功立業的,我們的關鍵不是和他們打,而是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獲得任何可以吃的東西獲得人口補充。 但內奸可以破壞我們的計劃。 事實上建奴打贏薩爾滸,也就是靠內奸,如果沒有內奸他們如何知道楊鎬部署?而內奸只能是遼民,畢竟客軍想做內奸都做不了,根本就沒有門路,既然咱們無法甄別內奸,那就把人全移走。 遼東難民統統送四川,這樣還減輕遼東的糧食緊張。 只保留要塞級別的城市和水運關鍵點,剩下就是朝廷編練新軍了。 第四,派兵入朝,以陛下名義廢黜和建奴不清不楚的李琿,立他侄子李倧為朝鮮國王,並在朝鮮駐軍以威脅建奴後方,尤其是針對鴨綠江沿線,從鎮江向寬甸等堡壘要想辦法恢復,然後在那裡駐紮精銳搞敵後襲擊。 第五,在這裡。” 楊信指著海參崴說道。 “在這裡築城,建立堡壘,以朝鮮為跳板,運輸茶葉,蔗糖之類,招撫野人女真,讓他們以建奴人頭來換這些東西。” 他說道。 “你在開玩笑?” 陳於階愕然說道。 “不開玩笑,你就告訴我咱們大明的海運能力,能不能維持一千精銳士兵在這個地方的駐紮吧?” 楊信說道。 “一萬也沒問題,從江浙運糧到那裡,並不比運到天津遠多少,但這種孤懸一處的堡壘,如何抵禦建奴進攻?” 陳於階說道。 “建奴沒法進攻,那裡是一個伸入大海八十里的狹長半島,兩邊都是三四十里的海水,越過海水是海岸的沼澤,越過海岸沼澤是深山密林,冬天山林大雪埋人,夏天沼澤進去就別想出來。唯一的對外通道,就是一條向北的河流,但通到原本奴兒乾都司所屬的那些野人女真地盤,建奴進攻得在山林跋涉千里,而海路和朝鮮卻只有兩百里。也就是氣候寒冷,但頂多和鐵嶺差不多,而且也不需要在那裡種田,冬天儲備足夠的木柴貓冬就行,關鍵是糧食和彈藥一定要充足。 我們可以徵發朝鮮人修城堡。 咱們不用修太好的,那裡遍地都是參天大樹,咱們用木頭和土修一個土城就行,然後裝上大砲,一千精銳足夠守住。反正也不向外進攻,就是用好東西引誘野人女真,重新給他們的酋長封官,讓他們殺建奴用人頭換好東西。 野人女真不是建奴。 這些就是我的平 策,你們倆可以送去給熊廷弼了。” 楊信說道。 實際上這時候野豬皮只征服到圖們江一帶,興凱湖及以北的野人女真只是向他朝貢,就像過去向大明朝貢一樣。 可不要以為大明不管黑龍江。 事實上十年前,黑龍江一帶的野人女真,還向萬曆朝貢,一次貢獻了三百多匹馬,也就是說直到萬曆三十幾年,大明仍然事實上行使著對黑龍江流域部落的宗主權。而海西女真則是今年才被野豬皮滅掉,也就是葉赫部,葉赫部酋長臨死前詛咒,葉赫部哪怕只剩一個女人也要滅滿洲,然後他可以瞑目了,因為他們的後代是老佛爺。 如果這時候引誘一下呢? 野人女真肯定喜歡茶葉和糖,事實上所有蠻族都喜歡這個,紅茶加白糖就更無可抵擋,然後他們可以帶著建奴的人頭,划船從雙城子南下到海參崴交易。 就算他們殺良冒功也無所謂。 他們還能殺誰?那一帶全是接下來幾十年裡,逐步構成八旗滿洲的主力,包括部分野人女真部落,他們愛殺誰都是給未來的八旗滿洲減丁,只要能挑動野人女真和建奴玩獵頭,哪怕給他們提供武器都行。而海參崴的堡壘只是充當一個交易點,至於野豬皮進攻就別扯了,他根本沒那能力,麻哥帶著大砲御駕親征都拿俄國人的土圍子無可奈何,更別說這時候野豬皮還沒大砲。而俄國人後面幾乎沒什麼支援,明軍卻可以背靠朝鮮,從朝鮮北部別說帆船,就是搞一堆槳帆船也把物資送過那兩百公里海面了。 哪怕野人女真打不過野豬皮也無所謂。 只要他們加入大明一方,野豬皮就必須分出大量兵力防禦。 畢竟這是後背 (感謝書友扶風問柳,我是草泥瑪,嘿嘿哈哈12138,軒轅天心,重慶江北吳彥祖,尤文圖斯的球迷,白玉小虎等人的打賞)。 |
第三十四章小人物,大舞台 楊信拎著皇貴妃賞賜的錦盒,騎著馬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然後衝著外面正監視他的士兵晃了一下,後者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但終究還是沒敢攔。 這傢伙就這麼囂張地離開,直接去了陳於階那裡。 “我昨天到底說了什麼?” 陳於階一把抓住他,帶著抓狂的表情說道。 “也沒說什麼,就是誹謗了一下滿朝文武,說他們都是貪官污吏,說他們故意讓建奴做大,製造九邊危機好貪污軍費。還說天下士紳都沒什麼好東西,商人都是通敵叛國的,總之全是這一類,說得我茅塞頓開,原本不懂的全懂了。陳兄勇氣真是令在下欽佩,於此萬馬齊喑之際,能夠勇敢地揭露這盛世畫皮。” 楊信笑著說道。 陳於階瞬間崩潰,抓住腦袋發出一聲嚎叫。 “這酒真不是好東西!” 他哀嚎著。 “酒後吐真言!” 楊信湊到他旁邊說道。 “你不會到處亂說吧?” 陳於階滿懷期待地說。 “哈,我就是想說估計也沒什麼機會了,這腦袋都快搬家了,你不過是發幾句牢騷,我和老曹昨晚可是把五城兵馬司打得六個重傷十五個輕傷。” 楊信說道。 “呃?!” 陳於階愕然。 楊信直接進了他房間,在客廳太師椅上一坐,而陳於階驚疑不定地坐在另一邊,然後楊信端著茶杯,一臉淡然地告訴了他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包括剛剛他又把西城兵馬司副指揮暴打一頓,而且還是打人家臉,最後又把皇貴妃墨寶錦盒往桌上一扔。 陳於階顫抖著捧起這錦盒,看著上面還殘留的血跡…… 他再次崩潰般嚎叫一聲。 “沒多大點事,大不了我再跑路唄!” 楊信吹著茶水說道。 陳於階深吸一口氣,迅速恢復了他平日的鎮定。 “五百兩我借給你,先把許顯純那邊解決了,否則他會報復的,五城兵馬司那邊仇已經結下,這個沒辦法解決。都察院掌院的左都御史李雖然是方閣老一黨,但他已經年老不管事,目前都察院一幫御史以左光斗為首,正聯合起來彈劾方閣老。你又打了西城兵馬司副指揮,而且以維護他們最敵視的皇貴妃名義,那無疑就是直接撩撥挑釁都察院。但既然方閣老說了會跟西城兵馬司說,也就等於他會傳陛下的口諭,你大爺說皇貴妃也傳了口諭,那麼五城兵馬司就不會敢公然抓你。 但巡城御史會上奏問明情況。 那時候陛下就得明示該如何處理,不過以咱們陛下習慣,這種上奏肯定會不理的,陛下連大事都會不理更何況這種小事,這樣五城兵馬司還是不敢抓人,除非陛下明示瞭如何處置,否則口諭終究也是管用的。 繼而都察院御史們登場。 他們會上奏,置疑 這樣一個身犯重罪的逃犯為何放著不抓,繼而他們會引向皇貴妃袒護,還有方閣老包庇,最終變成都察院攻擊皇貴妃和方閣老,他們攻擊皇貴妃那是日常習慣,只要有機會就不會錯過。 這樣皇貴妃和方閣老就必須應戰了。 不應戰他們就是認輸。 話說你這是點燃火藥桶啊!” 陳於階驚悚地說。 “那我該如何?” 楊信好奇地問。 “想保險就跑,跑遠點,越遠越好,江南也罷四川雲貴也罷,總之就是跑南方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去。 不怕死就留下,剩下聽天由命。 這已經不是你的事了,這是朝廷的內鬥,你不過是棋子而已,如果言官勝了你就上法場砍頭,如果皇貴妃勝了,那你也沒什麼好結果,你這種惹禍精還是扔一邊為好,以方閣老為人,估計會賞你個軍職上戰場送死去!這樣他和皇貴妃也不算忘了你這個有功之臣,讓手下知道有功就賞,還能把你清理出去省得再繼續給他們惹禍。” 陳於階說道。 “這樣啊!” 楊信摸著小鬍子沉吟。 “我覺得你還是趕緊跑吧!這是最保險的,左右以你的本事,跑到哪裡也餓不死,要是缺錢我再送你點,其實只要出了順天府,基本上就不會被抓住了。” 陳於階很鄭重地說。 “你就說五城兵馬司在斗爭結果出來前會不會繼續抓我吧!” 楊信說道。 “不會,抓你就是公然打陛下臉了,無論方閣老還是皇貴妃,傳的都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你這點小事根本不需要聖旨而已。 發一道聖旨很麻煩,司禮監擬好聖旨還得經過六科審核。 更何況留著你在外面,還可以繼續做文章以激起民憤,讓人們都看看皇貴妃和方閣老是如何袒護一個逃犯,御史們會盯著你,把你所做每一件事都放大,最終讓你變成惡貫滿盈的兇犯,甚至還會給你造謠。估計明天你再出門,就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被千夫所指了,總之接下來你會在這京師大出風頭的,左右對於都察院來說你是早晚要砍頭的,人家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陳於階說道。 “那我還是留下來吧,我喜歡看熱鬧!” 楊信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你就是個瘋子!” 陳於階無語道。 瘋子就瘋子吧,楊信還是很想看看這場好戲的。 “話說這皇貴妃也真摳,就弄這麼一幅字打發我?賣又不能賣,她給我點真金白銀多好?” 楊信拿起錦盒不滿地說。 “真金白銀你是別想了,咱們陛下對錢財一向看重,以皇貴妃之寵,偷偷把一個玉碗給了福王,都遭到陛下訓斥呢,給你幅字就不錯了,話說你是怎麼討皇貴妃歡心的。” 陳於階說道。 “沒什麼,我就叫了她幾聲皇后殿下!” 楊信坦然說道。 “你,你……” 陳於階愕然地指著他。 “你真無恥!”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人家一個五十多的老女人,跟著陛下快四十年了,孩子都生了一堆,福王也不可能再當太子了,不就是還剩下這麼點念想嗎?我實在不明白她這點要求有什麼不合理的,為何這滿朝文武就非得合起夥來,欺負人家一個老女人?” 楊信說道。 “你跟我說有何用?” 陳於階說道。 說完他拿出一個錢箱,從裡面數出幾張銀票。 “你很有錢啊!” 楊信在一旁驚嘆道。 “我這算什麼有錢,我們陳家雖說也做些海上貿易,但在松江仍舊排不上號。” 陳於階謙虛道。 “都不交稅?” 楊信說道。 “說的就像你們販私鹽的交過稅一樣。” 陳於階鄙視地說。 他倆緊接著一起離開徐府。 外面依然有人盯著,很顯然五城兵馬司也防著楊信逃跑。 “去哪兒找許顯純?” 楊信問道。 “去他家就行,許家是世宗皇帝的駙馬!” 陳於階說道。 “話說我看這個錦衣衛,也沒多麼可怕啊!” 楊信說道。 “錦衣衛分很多種,皇宮裡面養大象的也是錦衣衛,真正兇名遠揚的只不過是鎮撫司,尤其是北鎮撫司,他們管著詔獄,有逮捕審訊官員的權力,但北鎮撫司實際上半獨立於錦衣衛,他們做什麼不需要指揮使同意。而南北鎮撫司之外的錦衣衛,就是些勳貴子弟混日子的,除了領俸祿之外,更多就是藉著這張皮嚇唬人。” 陳於階說道。 “這時候的指揮使是誰?” 楊信問道。 “駱思恭。” 陳於階回答。 “那東廠呢?” 楊信問。 “東廠提督太監盧受,兼司禮監掌印。” 陳於階說道。 楊信默默記住了。 也就是說這時候大明朝頭號大太監是盧受,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提督東廠,而錦衣衛指揮使是駱思恭。 他們倆很快到了許府。 許顯純當然對送錢上門的熱情歡迎。 “五百兩,雙手奉上!” 楊信很乾脆地遞上銀票。 “爽快!” 許顯純滿意地說道。 “許千戶,我那幾位朋友如何處置的?” 楊信問道。 “被新任遼東巡撫熊廷弼要去了,那個曹文詔倒也的確是條好漢,十幾個京營的兵沒打過他一個人,直接被熊廷弼收為了賬下親兵,至於五城兵馬司和巡城御史那邊,熊廷弼就給他們解決了。他們也算因禍得福,以後跟著熊廷弼去遼東建功立業,以曹文詔的身手少不了飛黃騰達,可比你強多了,怎麼著,我聽說你又把西城兵馬司的副指揮打了?還打人家的臉,把人家臉抽腫了?” 許顯純饒有興趣地說。 “他對皇后殿下不敬,說什麼咱們大明又沒皇后,皇貴妃有什麼資格給五城兵馬司下懿旨?我一聽那火就上來了,昨晚上我就對皇后殿下說過,在我眼中皇貴妃就是皇后殿下,永遠是皇后殿下,他這麼說我要不揍他,那我昨天晚上說這話豈不是欺騙皇后殿下?我就拿皇后殿下賞的墨寶,照他臉上狠狠抽了兩下,要不是我大爺攔著,我非把他滿口牙給抽下來!” 楊信義憤填膺地說。 “打得好,這些狗東西就欠揍!” 許顯純立刻一挑大拇指說道。 旁邊陳於階悄然將一顆珍珠塞進了他手中 |
第三十三章咱爺倆今天就行凶了 楊信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大不了他繼續跑路,但還是得想法把曹文詔先摘出來…… 畢竟老曹真很無辜。 “此事倒不難,他既然是宣鎮的兵那也是要赴遼東的,新任遼東巡撫熊廷弼即將啟程,就讓他跟著熊廷弼戴罪立功吧!此事老夫可以向熊廷弼推薦,熊廷弼兼右僉都御史,也算都察院的人,巡城御史那邊不會不賣這個面子的。若你那位朋友真是萬人敵的話,遼東正是他立功之地,說不定以後還能搏個前程。” 方從哲說道。 他其實就是不願意管閒事。 他和楊信之間關係,並不足以讓他真正盡力,至於楊信那套鬼話,這種老奸巨猾的傢伙就是一笑而已,楊信對他的價值就是地球儀,但現在地球儀獻上,楊信的價值雖不說榨乾,也基本上沒剩下多少了。 已經可以棄之如敝履了。 但曹文詔如果真像楊信說的,那倒是還有些利用價值。 總之他只看價值。 這種職業政客,或者好聽點叫政治家,做事並沒什麼真正原則,他們只講利益,現在對他們有用的拉攏,以後對他們有用的拉攏,甚至以後有可能對他們有用的也不介意先施恩。但如果價值已被榨乾那就是藥渣了,對於藥渣不踩腳底下已經算善良,更何況楊信這種喜歡惹是生非的,這種人對他來說連拉攏的價值都沒有。做老大最不喜歡就是這種需要不斷擦屁股的手下,這樣的手下還不如那些價值低,但懂事不會給老大添麻煩的。 所以對楊信他也就是虛情假意一下。 這一點楊信心知肚明。 雖然萬曆還沒做出處理,但五城兵馬司至少今晚不會抓人了,巡城御史那邊也得先查明白是怎麼回事再說。 楊信這個逃犯怎麼就得到皇帝召見了? 查明之前他們不會動手的。 楊信隨即跟著方從哲走西安門出了皇城,這時候雨已經下起來,而且下的還不小,方從哲回府,楊信也騎馬返回咸宜坊。方從哲沒有給他夜行牌,不過楊信也不需要,這樣的雨中也沒人巡邏,儘管一片漆黑,但對他的視力來說完全沒影響。這傢伙就像鬼魅般穿行雨夜,回到咸宜坊叫開坊門,守門的火夫知道他被錦衣衛帶著進宮,很快他就已經在小草睡眼惺忪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了。 第二天。 “大爺,您怎麼來了?” 楊信頗為意外地看著九千歲。 “你這猴崽子真人不露相啊,大爺我都看走眼了,皇貴妃今天一早就把咱家叫去,問了些你的事情。說起來咱家在宮里二十多年,也沒見著皇貴妃幾回,沒想到你這猴崽子剛剛進京城沒半月,居然就連皇上都見到了!” 九千歲笑著說。 “那也沒什麼用,您看!” 楊信說道。 魏忠賢轉過頭,就看見外面昨晚那個文官帶著大隊士兵走進來。 他立刻一愣。 “徐副指揮,您這是何意?” 他問道。 “魏公公,您這位侄子昨天晚上執械拒捕,將我們西城兵馬司六名弓兵打成重傷,另有十五人輕傷,至今官衙內還躺著呢。不過他獻寶有功,昨晚得到陛下召見,在陛下沒有旨意如何處置前,還得請他留在這裡,否則他趁機跑了,到時候我們可沒法面對那些兄弟們!” 徐副指揮說道。 “難道皇貴妃的懿旨沒給你們?” 九千歲怒道。 “五城兵馬司可不歸皇貴妃管,還有,大明沒有皇后,沒有懿旨!” 徐副指揮說道。 說完他帶著得意笑看楊信,楊信突然上前,他嚇得急忙向後退,被地上的磚絆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你還想行凶嗎?” 他色厲內荏地喝道。 魏忠賢冷笑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直接遞給了楊信…… “抽他,咱爺們今天就行凶了!” 他說道。 “好嘞!” 楊信接過錦盒,緊接著把徐副指揮從地上拎起來。 “大膽,你想造反!” 徐副指揮驚慌地喝道。 “造反?咱不造反,咱今天就想揍你一頓!” 楊信獰笑著說。 說完他手中那錦盒,猛然抽在徐副指揮臉上,後者慘叫一聲,整個臉被硬木板子抽得歪向一旁,同時噴出帶血的唾沫。 他後面的士兵立刻混亂地衝上前。 “你們想造反嗎?” 九千歲陰森森地說道。 “此乃皇貴妃賞賜的墨寶!” 他緊接著喝道。 就在同時楊信手中錦盒第二次抽落,只不過抽的是徐副指揮另一邊的臉,可憐僅僅兩下,徐副指揮的臉就成豬頭了,一邊吐著血水還一邊慘叫著。楊信還準備抽第三下,不過被魏忠賢眼神止住了,他立刻收回那個錦盒,若無其事地在徐副指揮身上擦了擦血跡…… “徐副指揮,這可不是我抽你,這是皇貴妃抽你的,方閣老這時候應該已經把皇貴妃懿旨傳給你們了吧?怎麼著,你們不把皇貴妃放在眼裡,連皇貴妃的話都不聽了?你們五城兵馬司仗著都察院撐腰,連皇貴妃都不放在眼裡,今天我要不教訓你,豈不就是對皇貴妃不忠?我楊信今天就把話放這兒,誰再敢對皇貴妃不敬,我楊信拼著命不要,也得讓他見見血!” 他很有閹黨風範地說道。 可憐徐副指揮都被打懵了,光剩下哀嚎了,哪顧得上跟他說話,而後面那些士兵面面相覷,但卻沒人敢再上前。 皇貴妃啊! 誰不知道皇上就听皇貴妃的。 雖然楊信兩人明顯狐假虎威,但問題是昨晚楊信的確進宮了,而今天早晨皇貴妃就賞賜了,這擺明了是把皇貴妃伺候舒坦了。這邊皇貴妃賞賜他墨寶,然後五城兵馬司卻跑來抓他囚禁,這是直接打皇貴妃的臉,就皇貴妃護短的脾氣,真讓她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算了,教訓過,讓他知道尊敬皇貴妃就行了,咱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 魏忠賢說道。 楊信這才把徐副指揮扔地上。 徐副指揮終於清醒過來,他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水,帶著仇恨爬起來,咬著牙一揮手,帶著那些士兵撤出了這座四合院。 但楊信繼續盯著門口。 方汀蘭正一臉怒色地看著他。 楊信無話可說。 方汀蘭拂袖而去。 “你跟這個方七小姐?” 魏忠賢狐疑地看著這一幕說道。 “一言難盡,倒是大爺您,今天怎麼如此,要是單單拿出賜物,說不定他們也就走了,可這樣就算把仇結死了,他們後面可是巡城御史,巡城御史後面是都察院,那些言官可是連方從哲都不願招惹的,如此一來那些御史肯定要上奏的。” 楊信說道。 “沒這事他們也得上奏! 你受皇貴妃青睞,那就已經是言官的敵人,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拿這件事做文章的,你不懂京里的事,只要是皇貴妃的事,那言官們就必然會找茬,咱們陛下也太放任言官了。既然如此還不如鬧大,就讓皇貴妃看到你的忠心,讓皇貴妃看到這些人對她的不敬,若不鬧大,你對他們來說就是螞蟻,鬧大了你這只螞蟻后面就站著皇貴妃。” 魏忠賢冷笑道。 “大爺,我聽說您是跟著王安的吧?可王安是太子親信,太子和皇貴妃之間……” 楊信欲言又止。 “你這猴崽子,大爺我疼你,你還敢胡思亂想!” 魏忠賢一巴掌拍他腦袋上。 “大爺,我不就是這脾氣嘛,有不懂就直接問,咱們是什麼關係,要是別人我哪敢這樣說話!” 楊信很噁心地一臉委屈說。 “大爺跟著王安這些年,也沒混出什麼名堂來,這眼看著五十了,再不搏一把就沒機會了,大爺不想和那些一輩子當狗的人一樣,就那麼窩窩囊囊到死啊!你就別想宮裡了,你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大爺回去跟皇貴妃復命,你也好好準備準備,這麻煩才剛剛開始呢!” 九千歲嘆息著說。 然後他就那麼背著手走了。 很顯然他準備進宮去向鄭貴妃進讒言了。 這時候楊信才想起來,雖然歷史上記載他是王安提拔,但快五十了還是一個沒品級的內使,這提拔的水分明顯很大,而且他現在也不是王安手下的,王安是太子伴讀,事實上控制東宮,但內庫並不歸東宮管,那麼不排除後世東林群賢編史書時候,故意誇大以製造他背叛恩人的形象。相反移宮案期間,那個被記載為李進忠的很可能就是歷史書記錯了,用了他之前的名字,那麼這樣算起來他應該是李選侍的人,而李選侍和鄭貴妃是同盟…… 這就對了。 他已經被王安拋棄! 這就可以解釋他在移宮案中扮演的角色了,王安可是移宮案中李選侍在宮裡的最主要敵人,否則九千歲如何以一個王安親信的身份,又參與移宮案成了李選侍親信? 只能是他這時候已經被王安拋棄轉而投靠李選侍。 或者說他忠於天啟。 他是一直伺候天啟母子的,天啟轉由李選侍撫養,他因為某些事情得罪王安被趕出了東宮,但因此得到李選侍信任,最終成為李選侍的親信,繼而在移宮案中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了重要關頭對天啟的絕對忠心,這才成為天啟至死都最信任的人…… “這水很深啊!” 楊信感慨道。 “瑪的,關老子屁事,老子還得找地方借錢還債去,話說這幾天真是太忙了,都沒顧上出去打獵了!” 緊接著他自言自語道。 說完他把還沾著血的錦盒往懷裡一揣,就那麼昂然地出門了 (感謝書友將君辰,歲月悠悠歲月,吾之斬艦刀無所不斷!,跟著風走,黑暗裡的瘋行,碧落黃泉教主,白玉小虎,尤文圖斯的球迷,我是草泥瑪,黑暗裡的瘋行,書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