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是大聖師 作者:午後方晴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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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9-6-14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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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午後方晴,男,安徽-巢湖,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大聖師,各方面都會有建樹。   NO,我只會種花養草! 【其他作品】:《化仙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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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9-29 09:30
第三十五章韓大虎

    “成熟亦收不了幾石糧食,吾即要用地。”

    這是劉昌郝要做的第一件事。

    正好這幾天天氣晴朗,立即將這幾畝作物收割除下來,大多數未飽米,以後餵雞了,不能餵雞,也要盡快騰出地。然後就著這幾塊地挖出十幾個長方形四尺深的池子,就著挖出來的泥和著草秸做土坯,用土坯做池壁池底,否則就會漏水漏肥。

    但這些池子不是一道挖,而是搶先挖出第一個池子。

    劉昌郝家東南邊有一個大方塘,塘外面就是黑水河,連在一起的,以前吃的洗的皆用這個塘里的水,由於水土惡化,渾濁的河水注進來沉澱泥沙,導致大方塘越來越淺。然而每天都會有菜葉子淘米水的扔進去,於是現在大方塘要么是渾濁不堪,要么是臭味難聞。還有不少人家在裡面淘洗,但沒有人敢從裡面擔吃的水。

    萬物有好的一面,就必有壞的一面,有壞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如同蒼蠅、蚊子,人人都討厭,卻不知它是許多魚類與鳥類最重要的食物鏈。

    大方塘里幾尺厚的淤泥讓劉梁村的人憎恨無比,然而在劉昌郝眼中,卻是一個巨大的寶庫,馬上就要用上了。

    之所以挖池子,是用來做漚肥的,但不是隨隨便便地丟一些東西漚一漚就是漚肥,首先得要準備漚基,第一個池子建好後,立即將劉家那船撈泥船拖到黑水河,引入到大方塘,用它來撈淤泥,用這些淤泥來做漚基。

    再修一道引水渠,直接就可以用水車將水抽到漚池裡。這是眼下的,只要山塘做好了,就能搬到山灘上,不用占良田。

    水注進後,立即購買草秸、牛糞,富鉀缺磷缺氮的土地,種植莊稼會有一個結果,隻長桿子不結果,劉梁村不缺少草秸,除了挑一些草秸回去餵牲畜、燒鍋與交納賦稅,餘下的基本上在田間一把火燒掉。因此,草秸在劉梁村不值錢,若是劉昌郝出到兩文錢一擔,都不用上門的,自發地就會有人將一擔擔草秸挑到漚池邊上。

    牛糞在劉梁村也不值錢,多數人嫌牛糞羊糞肥力不足,和著草秸貼在牆壁上,冬天用來取暖。

    當然,這種認知可不對,牛糞非是肥力不足,得要將它處理,或做堆肥、或做沼肥,也能做漚肥,那麼不但將裡面的氮磷鉀保留下來,經過細菌的發酵,會誕生更多的可利用的有機質,特別是劉梁村這種貧瘠的土質,有機質得有多重要?不過是在宋朝,還是在劉梁村,誰有這個認識?

    劉昌郝還打算出十文錢一擔,讓鄉民去到山里撿來掉落的松針、杉柏葉子扔到漚池裡,這些針形落葉漚爛後會讓漚肥呈很濃的酸性,正是改良劉梁村這種鹼性重的土壤最大的利器。

    其實漚肥發酵慢,即便現在天未涼下來,整個發酵過程也要四個月,現在挖也晚了,只能說盡量地提前,早一天是一天。

    劉昌郝做了簡略的解釋,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全部不明覺厲。

    不過這是好事,包括謝氏在內,認為自己聽不懂,那就是不簡單的學問,沒學問,能種好瓜與花麼?

    漚肥是一部分,後面還有堆肥與沼肥,一個比一個麻煩。

    幾塊地用不著一起割,先割掉一塊稍大的地。隨著粟子被放倒,許多蝗蟲驚起,到處亂飛亂蹦。

    在另一個時空劉昌郝老家老劉村的人叫它為蚱蜢,這玩意到處都有,只要不形成大規模的,危害也不太大。

    然而這片地的蝗蟲密度似乎有些高,劉昌郝皺眉問:“阿娘,往年亦有須多蝗蟲?”

    “彷彿,其無法殺絕。”

    “莊叔父,汝先放下手中活計,分幾人手,搭幾個簡陋雞棚與一個草棚子,過段時間買幾百隻小雞。”

    “**** *****吃蝗蟲。”

    “主意好。”

    那可不是,即便沒有手機的資料,對農活,劉昌郝也不陌生。

    劉昌郝丟下眾人,進山,去棘嶺寨。

    讀書時,劉昌郝對王安石的保甲法是十分認可的,民兵制度嘛。他老爸以前就是一個民兵,冬天時偶爾也會練一練,但會免掉許多農業稅,每年會到鄉里的大禮堂聽一堂教育課,不過有一頓豐美的免費午餐,還順便著看一場電影。不管有沒有用,農民肯定不會排斥。

    後來才知道王安石的保甲法與劉昌郝老爸的民兵可不是一碼子的事。

    說起來簡單,家有兩丁選一丁為保丁,五丁為一保(先是十丁),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平時輪流上番,每年從十月到正月去縣里教閱,上番時每名保丁可得三升米、十一文鹽菜錢,都、副保正每年另外給錢七千文、大保長三千文。

    先說這個米與鹽菜錢。

    兩丁不是弟兄兩,何謂丁,隋時定為21歲,唐天寶年間則為23歲,宋朝男子20為丁,60為老。甚至遇到特殊情況,男子能從15歲、13歲時便計入丁,老則擴大到65歲,美其名曰為次丁。

    宋朝沒有次丁,然而這時代結婚比較早,男子二十歲,父親能有多大,不好意思,你家兩丁了。

    保甲法主要在北方推行,元豐時整個宋朝北方不過八百萬戶左右,還要拋除官戶、龐大的兵戶(禁兵、廂兵、蕃兵、保捷)、準兵戶(弓箭手、義勇、壯丁、土兵)、城郭戶、寺觀戶、女戶,保甲數量卻達到六百多萬人。再如開封府,本地戶雖有二十多萬戶,多數在京城或各個縣城裡,農村戶口不過十萬來戶,大保長數量卻接近了三千人(每人手下二十多保丁)。

    關鍵朝廷不會拿一分錢,保甲法後,宋朝開始正式徵收保正錢、保副錢、保甲巡宿錢等好幾種新稅種……雖有南方的與城郭戶分攤,然而這可憐的巡宿錢在胥吏與保正、大保長七扣八扣之下能有多少到普通保丁手裡?不是官府發放巡宿錢,而是自己交自己的巡宿錢,甚至都不夠。

    上番就是輪流夜晚巡值,防匪防盜,也不是那回事。

    遇到好的確實是輪流,遇到不好的,盯著你家讓你每晚巡邏,如劉梁村這邊,好幾個村子組成一個都保,一圈子巡下來一夜過去了,用不著一夜,那麼再巡一圈。讓你巡,不聽,或叫不公,朝廷律法來了,上番私逃者,杖六十。這時代農活重,誰能架得住每晚去巡邏?莊木匠便是這樣被逼逃亡的。

    上番還沒有教閱苦逼。

    教閱時教頭會發放武器傳授武藝,然而刀槍會有折損,箭矢消耗更厲害,不好意思,這些錢依然由各個保甲承擔,甚至直接讓保甲購買訓練所用的裝備,還有更過份的,一支箭頭幾十文錢,教頭逼著保丁花幾百文錢買,或者什麼都不給,直接要錢,不給就杖打。

    定州有一個教場,裡面有五十個保丁,除了一個特別有錢的保丁,餘下四十九人受過臀杖,而且先打一邊,留一邊下次再打,不然能將屁股打爛掉!所以有的保丁為了免教閱,自殘身體,寧願做一個殘疾人,也不願去集訓。

    保甲法就有這麼坑。

    不過劉梁村運氣好,遇到了一個不錯的保正,韓大虎。

    他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大約二十年前從河東來到劉梁村西邊的棘嶺寨,不久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與劉梁村西南黑潭村一個大戶鬧了矛盾,被韓大虎狠揍了一頓。那個大戶便去縣城揭發,說韓大虎來歷不明,可能是逃犯。

    縣里派人將韓大虎關押,然後調查,發現韓大虎在契丹那邊似乎殺了十幾個人,有遼人,有宋人,原因與宋朝的買馬社有關,韓大虎的父親是買馬社成員之一,但這些買馬社不僅買馬,還會走私商貨,韓父與買馬社另外幾人發生糾紛,結果被另外幾人勾結了契丹人在契丹境內殺害。韓大虎報仇後害怕兇手同黨與契丹那邊人報復,帶著老母逃到尉氏,於棘嶺寨落戶。是殺了人,然而是替父報仇殺的人,又是在契丹那邊殺的人,關鍵找不到證據,宋朝律法也是“疑罪從無”,彷彿是不能定韓大虎的罪,關了幾個月後,縣里不了了之,將韓大虎釋放。

    韓大虎出來後,黑潭村那個大戶知道真相後嚇壞了,跑到韓家送錢送糧,又磕頭請罪。實際上韓大虎平時頗講道理,為人正派。朝廷執行保甲法,劉四根想將他大兒子運作成都保正。然而一都可不是劉梁村一個村子,原先是十人為一保,涉及到劉梁村、孫岭村,還有西邊的圍山村、棘嶺寨,圍山村北邊的牛嶺寨、後山村,棘嶺寨更西邊的伏溝村、朱莊、虎山寨,劉梁村東南邊的小姜村,東北邊的馬家村,南邊的黑潭村、盤村十幾個村子。

    有幾個不知道劉四根一家的為人,雖然曹錄事是將劉仲臣運作成都保長,各個村子皆紛紛反對,這裡是尉氏窮山惡水之所,為了求安,縣里合了眾人的願望,改韓大虎為保正。

    這一改,十幾個村子幾乎躲過了保甲法之劫,如上番,韓大虎大手一揮,每晚上番只需一保,好了,幾乎兩個月才上番一次,不會耽擱農活。縣里看不下去,派官差來盤問,上番不是兩個月輪流一次,乃是十天或半月輪流一次。韓大虎對官差說,上番何為,防匪防盜,我們都窮到這份上,那個盜賊來!

    再到教閱,教頭來討好處,韓大虎什麼也沒有說,先拿起弓箭,百發百中,又舉起好幾十斤重的石鎖揮舞,輕鬆得像揮燒火棍一般,然後說,官府說吾於邊境擊殺十幾賊人,是吾所殺?

    教頭嚇得面如土色,又暗中打聽了韓大虎的底細,這廝似乎真殺了十幾個人,還是跑到契丹那邊殺的人,殺的還是狠人,能在邊境走私的那個不是狠哥?教頭越想腿越哆嗦,他不怕死?不怕死女真人南下都是另外的樣子。俺真心惹不起,教閱是必須去的,誰也躲不過去,但韓大虎名下各個保丁便沒有受到教頭盤剝。

    劉昌郝去棘嶺寨找的就是韓大虎。

    兩個村子相隔四里來路,從桑園子抄過去又要近一點,就是路不大好走。

    劉昌郝找到正在幹活的韓大虎,韓大虎立即熱情地拉劉昌郝回家喝茶。兩家也有些淵源,韓大虎落戶棘嶺寨後,開墾一些荒地,外面的人稱劉梁村為“山里”,劉梁村稱棘嶺寨為“山里”,這里土崗子更密集,土地也更貧瘠,所以他家日子過得十分艱難。韓大虎只好打獵,然而這裡是崗陵地區,不是真正的山區,無論他武藝有多好,也獵不到多少獵物,於是偶爾會替劉家打幾天短工。

    他關到牢房裡,外面還有一個母親呢。

    因為替劉家幹過活,魯氏對韓大虎的印象頗佳,縣里怎麼判韓大虎魯氏管不到,可那時韓家無半點積蓄,一個婦道人家如何得活,魯氏主動救濟了一些錢糧。

    也不止是韓家,周邊村子包括棘嶺寨有許多人家受過劉家的恩惠,韓大虎從牢房裡出來,第一件事是來到劉家,當著大伙的面,向魯氏磕了九個響頭,魯氏拉都沒拉住。

    而且這些年來,那怕他老母親也過世了,一到過年,都會帶著禮物來劉家拜年。

    “昌郝,汝村人皆狼心狗肺!”

    “韓叔父,吾從外面請了十戶流民做客戶。

    “請流民……哈哈哈,”韓大虎笑得前仰後合。
mk2258 發表於 2019-9-7 15:13
第三十四章山塘

  “月季花……”月季花刺多,仍防不了賊,不過劉昌郝隨後做了解釋。這片崗陵雖沒有什麼大山,然而廣大而貧瘠,一直延伸到中牟西南角、鄭州境內,也長著許多帶棘刺的灌木。

  只要稍給一些錢,便會有人替劉家將它們挖來,用棘樹與月季花組成兩道棘牆,將劉家的田地圍起,派人輪流守夜,偷的人就會少。

  這僅是小事,下面的才是正事。

  莊稼收割後,劉家只有兩頭牛是不夠的,還要雇幾頭牛,將所有旱地翻耕出來酥凍,一個冬天凍下來,大多數草根與害蟲會被凍死,土壤也會更融透,來年作物能扎得更深,吸收到更多的養分。

  劉父與小叔比較好說話,許多地讓租戶幾乎給種死掉,不但要翻耕,還要深耕,因此劉昌郝又設計了一種重犁。

  “大夥看看需改進否,定型後,莊叔父,汝將橋修好,則要著手打造此兩台重犁。”

  劉昌郝說著,拿出一張圖紙。

  犁的種類有很多,如地犁、單犁、手犁、深松犁、水田犁等,或者分為鏵式犁、圓盤犁、旋轉犁。中國古代多是直轅鏵式犁,唐朝出現了曲轅鏵式犁,它的出現幾乎是一場農業革命。但就是曲轅鏵犁本身,也有許多種類,有的適合旱田,有的適合水田,有的適合山區的梯田,還有人力拉的曲轅犁,造型皆不一。

  歐洲那邊早先則多是扒犁,然後出現了輪式重犁,對於歐洲來說,也是一場農業革命。

  但輪式重犁適用於草地與低窪地,不適合於劉家這種旱田,劉昌郝改成了重型鏵犁,下面由三台重鏵組成的鐵鏵組,這個需要請鐵匠打造了,上面是用木頭打造的立體三角直轅,須五到六頭牛拉,然而耕深能達到5060厘米。

  “好古怪的犁。”

  犁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會有許多許多的“古怪”。

  武平抄了一把泥土說:“少東家,地力極弱。”

  劉昌郝苦笑。

  大夥眼下所在的還是低旱地呢,到了前面高旱地地力會更弱。

  所以肥料是為關鍵。

  其實地力不弱,想要種好瓜種好花,也要準備許多肥料,區別就是多少問題。

  大夥來到那個廢棄的山塘。

  “兒,不行哪。”謝氏立即說,不是她拖後腿,當年魯氏為了挖這個山塘可是花了很多心血的,最後卻失敗了。

  “阿娘,當年大母失敗,一為請人捨不得,工程量跟不上,二為漏水。”

  “人力無妨,家裡須多人呢。漏水亦易辦,所以漏水乃是砂性土與沙性土,冬至時孫岭村堵河……”

  “堵河?”張德奎好奇地問。

  劉昌郝也做了解釋。

  黑水河是季節河,入冬後漸漸乾枯。

  也不是河水幹到底了,河中心仍有一些水,然後擔水便成了問題。

  非是河岸有多高,縱高不過三米高度,挖一個斜坡就行了,主要是河床兩邊有許多淤泥,因此到了冬天后,擔水須滿足兩個條件,有斜坡可供上下挑水,這個容易滿足,比較深的河床段,那麼只要下了河,在河邊上便可以舀到水。就近的還好一點,遠的便多擔不少路。

  原先劉梁村還好些,上游的孫岭村更困難,畢竟黑水河才從“山里”流出來,多數河床狹窄而陡峭。

  宋朝安定,劉梁村人口增加,孫岭村人口也在增加,隨著開拓出來的旱地離黑水河越來越遠,冬天時澆灌變得越來越困難。

  於是十幾年前,孫岭村有人想出一個辦法,因為河水不寬,他們打下木排樁,入冬天擔來泥包,將河水堵起。

  這一堵,他們村河段的河水立馬抬了起來,都不用下河了,人站在河埂邊上便能舀到水。甚至地勢不高的,直接挖一條引水渠,便將河水用水車抽到地頭。

  堵河後,對下游村莊也有影響,影響不大,還有其他的溪水注入。

  但劉梁村入冬的澆灌便苦了,兩個村子為此打了好幾場群架。最厲害的一場架是在劉昌郝祖母快要過世的那一年,連婦女都上陣了。劉梁村比孫岭村多了十來戶人家,然而是一個雜姓村子,沒有孫岭村人心齊,結果那一架打下來,劉梁村沒有佔上風,反而傷了十幾個人。

  看到事情越鬧越大,官府只好來調解,也只逼得孫岭村做了一個小讓步,將入冬堵河改為冬至後堵河。因為此事,兩個村子都快成了生死仇敵。

  劉昌郝說的不是兩個村子的恩怨,而是淤泥。

  本來到了冬天黑水河變得很淺,加上孫岭村堵河,一般得到春節時,孫岭村段河水才會抬起來,才會有少量河水漫溢下來。

  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裡,劉梁村黑水河段幾乎乾涸見底,河床多是砂土與細沙,然而兩邊與水流平緩的彎口處,也有許多淤泥,到時候路也修得差不多了,及時將淤泥拋上岸,用車子拉到新山塘倒下去,真不行,也能出錢請人過來幫忙,就著淤泥,將塘底與塘壁攪抖成泥糊狀。

  劉家下面的蓄水塘自劉父出事後,好幾年未清淤了,由於水質好,裡面長著不少苦草、菹草、金魚藻、黑藻,這些水草十分潑皮,清淤後順便將淤泥也運過來,淤泥裡帶著水草的草根,一沾水便活。

  明年開春,再從外面買來菰種、藕種,移載下去,進一步改變水底的土質,起到積淤定淤的作用。

  三條措施等於是三保險,新塘便不會漏水。

  似乎有道理,謝四娘問:“當年阿婆為何想不到?”

  “大母有無想到,吾不清楚。然想到了,修路,挖塘,築堤,撈泥運泥,皆需許多人力,請人須花錢,大母捨不得。”

  “當初吾家人力不足,捨不得投入成本,只能倚居此條小溪建山塘,格局亦小。”

  劉昌郝又帶著大夥轉了七八個土山,讓大家看著大棘溪,然後返轉,繼續說:“諸位且看,山窪呈半月形,黑水河自窪頭至紫峰口,曲折幾達十里長,沿途陸續有二十多條山溪注入,然多數是小溪……”

  劉昌郝家廢山塘邊這條山溪很小了,然而若是排名,水流量都能排到前十位。而且八成與這條山溪一樣,是季節性溪流,眼下還好一點,再過一段時間,包括這條山溪也會漸漸乾涸。

  規模大四季不斷流的山溪只有五條,水流量最大的便是剛才劉昌郝帶著大家所看的大棘溪。其之是孫岭村的圍山溪,再次之是兩村東邊的朱嶺溪,但它直接插入了外圍的崗陵,注入蓋村東邊的小湖里,又繞了很長一段路,才注入黑水河。新八一中文網首發https://www.x81zw.com https://m.x81zw.com

  真論水流量,朱嶺溪才是最大的,然而在這個山窪的溪段中,它只能排在第三位,然後是南邊的野狐溪,最後是圍山溪北邊的後山溪。

  劉昌郝的計劃便是直接從大棘溪截水過來。

  有了大棘溪的溪水,那怕建造一個一百多畝大的山塘,也有足夠的水源。

  “兒,大棘溪下面有許多耕地,各戶不會同意吾家截水。”

  “山區”裡問題不大,出山後兩邊開始有許多劉梁村的耕地,因為水源充足,多是良田。只要劉昌郝截水,最少有二十戶人家會與劉昌郝拼命。

  “阿娘,白天自不好截水,吾家晚上截,早上堵呢?又費不了多少力氣,建好渠堤,至多安排一人帶著一把鐵鍬,晚上掘,早上挖,幾十鍬土之事。”

  “咦……”

  謝氏想說,怎麼沒有人想到呢?但隨後醒悟,沒有山塘,截水起什麼作用?

  “諸位,再看土丘。”

  未去京城,劉昌郝找來一根粗竹子,一劈兩半,兩頭堵死,中間灌水,定在三角架上,便成了一個簡易的水平儀,又拿來幾根竹竿,布尺。

  經過測量,山灘與河邊半水田的落差大約在二十五宋尺,高旱田與半水田的落差大約在十四五宋尺,這個落差放在種植上是可怕的,意味著農作物離濕水層更遠,加上土壤的性質,更容易漏水,漏水了便會漏肥。然而放在山塘上,卻是可喜的落差。

  不能強行挖山塘,那個土方吃不消,方法與魯氏一樣,以各個坡溝為主,也可以將一些矮小土方量不大的矮山丘挖掉,用挖出來的泥,於各座高土丘之間建塘堤與土坯,以後蓋房子、引水渠、灌水渠與其他的,會需要大量的土坯。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電腦端:https://www.x81zw.com/

  反正這些高坡地一直荒廢著,即便各條坡溝能種一些旱糧,收成也不高。

  加上是大棘溪的水源,那麼建設一個百十畝大的山塘都沒有問題,當然,也不需要百十畝大。

  但任務會很繁重。

  首先是引水渠,劉昌郝看的那個地點落差是夠了,不過想將水引過來,順著七八座土山七繞八繞的,最少得八百多米長度。雖然是土山,還有一些礫石、堅土,高矮不一的地方需平整,就是一條小水渠,也需不少人力。

  山塘的人力更不用說了。

  有了山塘,還需要建設陡門,以及灌水渠,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劉昌郝說有許多事要做。

  隨後是路。

  古代修路可不是黃沙鋪路,那僅是供大人物出行的臨時性道路,時間長不久。

  真正修路的方法,是找來黏性輕的熟土,反复夯打,講究的不但用熟土,還會用火炒一遍,再反复夯實,如秦直道,兩千多年過去,僅能長一些草,卻不能長樹,可見其質量。

  炒土修路劉昌郝玩不起,但各個土坡的表層皆出現了細微的風沙化,雖不宜種植,用來修路卻是極好的土質。不過想天干不揚灰沙、雨天不陷車子,也必須要用大錘夯、石滾子壓。

  劉昌郝又拿出一份圖紙,他打算就著灌水渠東西南北各修五條稍大的道路,小的田壟一起廢除,變成三十幾塊大田,每塊大田十幾畝地,每塊田再建一個小蓄水池,擔挑與澆灌最遠的不過幾十米。橋東面的路也要修,不足百米,雖沾到三家地,一家是劉昌郝二伯父家的,一家是薛勇家的,還有一家與劉家關係不惡,用地也不多,那麼田間的路便與後面的大路連在一起。

  說到這裡,劉昌郝也萬分感謝他那個要強的祖母,若不是她當初堅持將田地換在一起,東一塊西一塊的,劉昌郝也頭痛了。

  這才到房子,房子還沾到了一個屋基地,買地做屋基地犯不著。

  劉昌郝指著山灘說:“以後於此蓋房子。”

  反正劉昌郝家的地全部在河這邊,而這裡的山灘面積足夠大,不要說幾戶人家,將整個劉梁村遷來都沒有問題。

  “房屋蓋於此,眼下吃水會困難,然山塘建好後,吃用水皆不用麻煩,有了水,即山灘貧瘠,亦能改良出幾塊菜園子,於此蓋房子,取竹取木也比較方便。”

  周圍土山上的木材幾乎伐光了,要取木必須往更深處去,在這裡蓋房子,至少抬木頭回來會近很多。山里的竹子同樣快砍完了,好在圍山村的村民經營了一大片竹山。同樣的,從圍山村到這裡也比到劉梁村近不少路。

  任務很重,但沒有完。

  重新來到桑園邊,劉梁村是一個窪地,但地形複雜,於是作物也多種多樣,水稻、粟、黍、高粱、豆子、芝麻、麻,有單季有雙季,雙季是頂著冬小麥、大麥種下去的,播種時間一般是四月末五月初,單季的一般三月半就要播種。

  劉昌郝小叔家的地多種在這邊,有的過了冬小麥,有的沒有種。

  三月份劉梁村旱情雖不及河北的重,多少也有些影響。那時候劉四根也看不出來旱情什麼時間結束,接管了小叔家的地後,也種了一些單季作物。但他家本身就有不少地,因此離蓄水塘近的照料到了,離蓄水塘稍遠的沒有照料好,作物長勢必然沒有好起來。

  所以鄉親們鬧著減租子,雖然受災不嚴重,確實有些影響,那怕秋收,與往年相比多少也有些減產。當然,站在劉昌郝立場又是另外一種想法,即便有些影響,官府沒有減賦稅,可我家已免掉許多租子,還有一筆隱形的賬呢,那就是今年的糧價每鬥能比往年漲了十文錢。這些還不是關鍵,關鍵的是多數人心態不對,擺明了來欺負孤兒寡母的。

  劉昌郝來到幾塊作物沒有長好的田邊說:“將其割掉。”

  秦瓦匠他們皆愣住了:“豆粟皆未熟呢。
mk2258 發表於 2019-8-14 18:55
第三十三章水的味道

    劉昌郝懶得與劉二根廢話,若是劉二根想動手,那正好,連他們一家父子三一道揍,他跑到劉仲臣屋裡找東西。

    這些人是劉昌郝請來的客戶?劉四根眼睛滴溜溜地轉,問:“小乙,狗子帶客戶回來做活,為何打吾家人?”

    “汝不知道?”梁小乙說了原委。

    “二哥,解開吾繩子。”

    劉二根小心地將劉四根的繩子鬆開,劉四根開始打大娃:“汝比苗苗大了幾歲,為何打苗苗!吾讓汝打,吾讓汝打!”

    劉昌郝從劉仲臣房裡抱著一大堆菜,說:“四叔,別裝瘋賣傻,汝做了何事,汝孫子做了何事,吾清楚,汝也清楚。若下次汝再對吾家不詭,吾便會將汝往死裡打!”

    然後帶著大夥回去。

    王叔說:“此人能軟能硬,委實可怕。”

    那是,若是簡單人物,就是魯氏手把手地教,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年內,治出如此大的家業。

    但就是劉四根不惺惺作態地裝軟打孫子,劉昌郝也不會再打下去。

    回到家,災棚裡跳蚤虱子什麼玩意都有,劉昌郝讓武平與王叔的老娘燒鹽開水,將十戶人家帶來的衣被放在鹽開水里淖上一兩分鐘,再與其他的婦女一道洗出來。劉昌郝又拿來幾根絲瓜瓤子,不但衣服要洗,到了晚上,還要燒熱水,人人里里外外都要洗上好遍,換下來的衣服明天繼續用鹽水淖著洗。

    不講究的無所謂,但東家要求了,也是好心,大夥只好聽從。

    劉昌郝從樑三元家借來一輛車子,他自家還有一輛車子。

    讓梁小乙帶著武平的兒子武兆麟、韋大頭的弟弟韋小二先在村子裡買糧食、買草,再去烏頭渡買油鹽、各戶人家必備的生活用品,幾十張嘴巴要用要穿要吃飯,什麼都得買。家裡農具不足,特別是鐵鍬、鋤頭、扁擔、鐮刀、柴刀、斧頭、籮筐、麻繩、舀勺、各種耙子,這些常用的農用品,必須一一備齊。

    十戶人家將就地住在劉昌郝小叔家,家家戶戶都有小孩子,有的小孩子鬧,有的小孩子哭,即便隔壁鄰居就是薛勇家,與劉家關係一直不錯,也不是辦法,得必須盡快地將房屋建設起來,還要買蓋房子的材料。

    劉昌郝又將大夥帶出來,讓他們熟悉一下自家田地的狀況,將各種活計佈置下去。他抱著苗苗,謝氏也跟在後面,先來到小河邊。

    “此河名黑水河,村子架了幾座木橋,吾家地全在河彼邊,然幾座橋皆不大好,來往只好用擔子挑著,不能行車子,還有一個桑園子,孩童喜歡到裡面玩,或摘桑堪吃。吾準備修路,直達田頭,此橋亦要修,至少能讓它承重十幾石車子,兩邊亦要有護攔,孩童們在上面跑來跑去便不會有危險。”

    這時代沒有馬路汽車拖拉機,但也有一些交通與運輸工具,南方的舟,北方的車。

    很簡單的,就像從劉梁村到烏頭渡,就算平時沒有買賣,兩稅時最少去烏頭渡交稅吧。

    若是用擔子挑,四里路力氣再大的,也挑不起兩石,但有一輛車子,一趟最少能拉五六石,效率提高,人也省了不少力氣。

    劉梁村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一輛車子,區別就是車子的好壞。不過沒有誰想將路修到田頭,一是修路會佔地,二是想通車子必須修橋,得花錢。

    劉昌郝家東邊不遠就有一個路口,通向孫岭村、劉梁村出去的大路,但從劉昌郝家到田頭還有好一段路,明年種甜瓜,不是小米與縻子那點可憐的產量,三百多畝甜瓜,一旦上市時一擔擔地挑,那會挑死人的。瓜還是小頭,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大頭,肥料!因此第一件事便是這個橋與路的安排。

    莊木匠看著黑水河。

    黑水河只是一條小河,窄處只有幾米寬,寬處不過十幾米,莊木匠家那邊水係比較發達,類似的小河在莊木匠家那邊不叫河,而叫“溝”,連稱河的資格都沒有。

    劉梁村在黑水河上建了五座橋,這是西邊的第二座橋,這段河面僅有幾米寬。剛好是汛期結束時,別看它不寬,此時最深處能有近丈深,大人還好說一點,若是孩子不會水,掉下水準得溺死。因為不寬,即便劉昌郝提出一些要求,也容易修。

    他點了點頭。

    來到河那邊,劉昌郝放下苗苗,讓她帶著幾個不大的孩子到桑園裡玩,他將其他的人帶到菜地。

    菜地更挑剔,能蓄水、肥沃、鹼性也不能太重,村子裡的菜地多在黑水河兩邊,也有人家將菜地放在其他地方,那則需要更多的澆灌與肥料。

    劉昌郝指著一塊稻田,劉昌郝帶回來十戶人家,不能只提供糧食,還要提供蔬菜。蔬菜不能買,農村消費少,原因就是大多數能夠自給自足,若是全靠買,那就糟糕了。

    本來劉昌郝小叔家菜地上還有一些菜,能偷走的讓劉四根偷走,不能偷走的讓劉四根給糟蹋了,實際也無所謂,劉四根不講理,劉昌郝是講理的,那些菜確實是劉四根種的。劉昌郝生氣的原因,是大娃不該打苗苗,別看這小子,很是邪乎,村里梁得田的兒子似乎就是被大娃推到黑水河給溺死的。

    不偷那塊小菜地的菜,也不能提供十一戶人家充足的蔬菜。

    這塊稻田一畝九分大小,暫時就拿這塊稻田做未來的菜地。不過眼下稻子還未成熟,只能先在劉昌郝小叔家菜地上播上種子,稻子收割後,正好移載菜秧子,不然就會錯過過冬蔬菜的播種。

    謝氏在後面聽著兒子的安排,這一刻她想哭,自己熬來熬去,終於將兒子熬大,熬得懂事。

    一行人又來到池塘邊,六七畝,面積可不小,大半塘的水,波光粼粼,水草蕩漾,煞是可愛。

    “大夥嚐嚐這水。”

    大夥用手捧了一口水喝下,莫名其妙地看著劉昌郝。

    “其水是來自山上溪水,雖有些清甜,也略有一些井水苦澀味。”

    塘水味道還是可以的,至少比井水味道好。即便村中打了好幾口井,有些人家離井戶稍遠的,仍來這口蓄水塘擔水回家吃。劉昌郝不說大夥絕對想不出來,於是大家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嚐是略有一絲絲,不是一些,澀味。

    “吾家井,許多人來打水,水井水位一直不枯竭,春天旱災嚴重,井水水位下降亦不多。此意味著此片谷地雖是旱地,地下水資源卻是甚富裕,汝等再看,”劉昌郝指著塘邊的一條簡易木船。

    船很古怪,幾乎是正方形,有兩個很大的船艙,放在塘邊的土坯牆上,上面塗著桐油,蓋著草秸。

    當年劉昌郝祖母魯氏才挖這口塘時,塘並不算太深。但是黑水河水土惡化,汛期時引水時許多泥沙也裹雜進來。

    魯氏刻意請來木匠造了這艘挖泥船,並且正好,將這些淤泥撈上來,用之肥桑樹。是專門用來撈淤泥的,所以船形比較古怪,也未指望用它來行船,黑水河也沒辦法行船。塘越撈越深,加上地勢低,有地下水涔了出來,即便到了旱季,無論鄉親怎麼取水,蓄水塘也能保持著半塘的水。

    在劉家未打井水前,幾乎供應著半個村子的飲用水,有田地在周邊的,到了枯水時季也來擔水澆灌莊稼。

    最好的證明,便是口感裡的那絲苦澀味。

    大夥表示聽不懂,就算地下有很多水,難道用什麼工具能從地下將水抽出來?

    劉昌郝又解釋道:“此谷地貧瘠,可有著充足地下水資源,其非是真正絕地,只要將土壤得以改良,灌溉得以解決,依能變成一塊塊良田。”

    這個說法不大準確,如西域哪邊,地下水資源也豐富,在漢時一些河流能行大船,因為過度游牧,加上風大干燥少雨的氣候,越來越沙漠化。

    當然,兩邊情況不一樣的,劉昌郝也犯不著說。

    為什麼劉昌郝說這個地下水呢,兩個證明,一是證明了地下水資源比較豐富,二是證明地下水離地表不太深。

    只要耕地得以改良,不嚴重漏水,那麼地下水便會蒸騰上來,作物長勢無疑會越來越好。反之,地表只顧著漏水,沒有地下水反哺,什麼也種不好。

    還有一條,雖然塘水出現苦澀味說明有著豐富的地下水,也意味著這片土地鹼性含量高,不利於種植,但這個無妨,種植就怕胡亂地種植,知道了原理就好辦了,酸性土有酸性土的改良方法,鹼性土有鹼性土的改良方法。

    有的大夥也未聽懂,但這是好事,代表著少東家真懂。一點不懂就種花種瓜,那才叫找死。

    來到桑園,王叔說:“好桑園。”

    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出現如此一塊桑園也算是不小的奇蹟,長得好也是有原因的,不僅灌溉與施肥以及其他的管理,劉家每隔三四年便對邊上的水塘清淤一次,清上來的淤泥多放在桑園了,使得桑園土質完全改善。

    王叔又說:“誰采的桑?”

    村民沒有折騰最外面的桑樹,外面看上去還好,走進去則是一團糟,謝氏看著這些桑樹,滿眼的心痛。

    幾個婦女從樹上爬下來說:“昌郝,吾等只采桑葉,沒有折樹枝。”

    劉昌郝沒有吭聲。

    馬上秋蠶還有兩三天基本都下市了,由著你們糟蹋吧。糟的越厲害,就越不能怪我無情面。但昨天晚上劉昌郝將劉四根一家暴揍一頓後,這些采桑的婦女也變得老實許多,沒有人亂來。

    他帶著大夥轉了一圈,來到旱地邊。

    “今年最關鍵任務乃花卉繁殖,吾準備種植牡丹、芍藥、菊花。牡丹最好繁殖方式乃接頭,最佳時間乃是白露至秋分之間,早不能早於處暑,晚不能晚於寒露。芍藥最好繁殖方式乃分株,最佳時間乃白露至寒露之間,黃河北邊還需提前七八天,南方則需騰後二十天。菊花最佳繁殖方式乃扦插,於三到五月進行,最好是放在四月裡。”

    越是條件落後,對這個最佳時間要求就越要嚴格。

    “吾不曾想到,回家連菜也被偷掉,到時會不會連花苗亦一起鏟掉?非但花,種瓜,不怕孩子嘴饞吃上一兩個,是怕大人或大孩子晚上帶麻袋來摘下來往家裡扛。須多甜瓜,派人看亦看不住,故吾還準備種一種花……”

    種花防賊?大夥又聽不懂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8-5 19:13
第三十二章打架

    “秦叔父,汝等出來。”劉昌郝將十幾個勞力叫到院中,又說了劉四根與劉昌郝家的恩怨。就算劉家訂的低租子擋了幾個大戶人家的財路,但別的幾家能抱怨,劉四根沒有權利抱怨,沒有魯氏手把手地教劉四根植桑,劉四根家能有今天?

    “吾請汝等來是做活的,非是打架的。眼下吾不吭聲,然會意味劉四根以後小動作會更多。”

    “今天能折樹枝,打吾妹妹,明天則能斷吾家花苗瓜苗。”

    劉昌郝絕不是危言聳聽,瓜與花種不起來,劉四根只會笑話,可種起來了,他會讓劉家有好日子過,什麼可能都有。

    “少東家,汝欲何舉?”莊木匠問。

    “吾想帶汝等去其家論論理。”

    “論什麼理,打吧,”秦瓦匠說。

    劉昌郝家沒有好日子過,他們能有好日子過?劉四根家粗野,不就是兒子多嗎,但再多,不過就是四個兒子,能與自己這些人比拳頭?

    “打架免了,然得論一論理。”

    天很快濛濛亮,劉昌郝帶著一行人去劉四根家,劉四根家在村子東南頭,四個兒子有三個兒子成了親,也分了家,全蓋了磚瓦房,四家房子是挨在一起的。

    大娃就是劉四根大兒子劉仲臣的兒子,劉昌郝帶著大夥來到劉仲臣家。

    他家的人也起來了,劉仲臣的婆娘在做早飯,大娃蹲在門口看小雞。

    劉昌郝抱著苗苗,指著苗苗的臉問:“是不是汝打的!”

    “怎著!”大娃猖獗地說。

    劉仲臣從屋子裡竄出,看到這麼多陌生漢子,先是愣了一下神,但這幾年他們一家在劉梁村稱王稱霸,因此也不懼,陰陽怪氣地說:“狗子,小孩子打架,汝亦要問。”

    “大娃比苗苗大五歲,能打苗苗,是不是吾亦能打他?”

    大娃大了五歲,男孩子打女孩子,劉昌郝比大娃大六歲,男的打男的,兩者性質確實差不多。

    劉昌郝也只是說說。

    農村也講道理,但往往拳頭比道理更大,大姓欺負小姓,大村子欺負小村子,兄弟多的欺負兄弟少的,塊頭大的欺負塊頭小的。前世如此,這一世他發現還是如此,特別是劉梁村。

    不過在劉昌郝心中仍不支持這種暴力行為,如果將劉四根與他幾個兒子弄死了最好不過,不提小叔一家下落不明,劉梁村也安靜了。不弄死能讓劉四根一家破產也是好的,村里以為劉四根稱王稱霸,是曹錄事與兒子多,不僅如此的,首先劉四根有腦子,其次劉四根有錢。

    沒錢了,就是兒子多,也作不起惡。

    但只是想想,敢不敢讓秦瓦匠他們將劉四根與他四個兒子打死,那麼打一場架有什麼好處,自己能多長一塊肉?

    之所以帶著人來,你家不過五個勞力,加上你大哥不過八個勞力。

    但是我家呢,有十一個大板漢。

    劉昌郝請他們過來是乾活的,身體瘦弱的也沒有要,除了秦瓦匠與張德奎兩個巨人外,其他的同樣是魁梧的大漢,就是有幾人因為營養不良,有些面黃飢瘦。

    不但十一個主要的家庭勞力,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幾個老漢,誰怕誰?恫嚇一番,以後咱們河水不犯井水,我不犯你,你家也莫要招惹我。也確實,人請回來了,接下來有很多安排呢,就是想打架,也要過了這段時間。

    他想的美好,更低估了劉四根一家的霸道。

    前面劉昌郝說完,劉仲臣婆娘從廚房裡扑出來:“予看汝敢不敢打。”並且伸出五個爪子,往劉昌郝臉上撓。

    劉仲臣婆娘快,還有一個人更快,劉昌郝未來得及讓,秦瓦匠已伸出了手,一個大耳刮子,劉仲臣婆娘便飛出了幾尺遠,趴在地上。

    劉昌郝想捂臉,看來這個大傢伙在河堤上許多還未說啊,憑藉這反應速度,何止是打過一次架,還不知打了多少場架才積累出來的“能力”。

    劉仲臣不是他婆娘,未想過動手,然而婆娘吃了大虧,這下子炸了營。

    他怒了,喝道:“狗子,汝欲作死啊。”

    梁小乙也反應過來了,哈哈,原來請人回來還有這妙用啊,從此以後,劉梁村再也不是你們一家的天下,他說道:“劉仲臣,大娃吃昌郝家桑果子,折昌郝家桑樹枝,還將苗苗打成如此模樣,昌郝僅來說一個理,汝婆娘便抓昌郝臉,誰作死?”

    “梁小乙,汝老實點!”

    樑三元父子塊頭皆不小,但面對劉四根一家,同樣也會怵。

    “狗東西,還賭狠!”

    秦瓦匠又動手了,不過劉四根父子五個同樣皆是身強力壯的大漢,秦瓦匠第一拳下去,居然沒有打倒劉仲臣。當然,劉仲臣雖壯,與秦瓦匠還不是一個級別的,秦瓦匠又是一拳打到劉仲臣的胸口上,劉仲臣痛得彎下了腰。

    大娃才感覺不對,哇哇地哭。

    “小狗崽子,亦不是好東西。”李大強一腳將大娃踹倒在地。

    劉仲臣婆娘站起來,看到兒子被李大強踹倒,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說:“吾與汝拼了。”

    然後往李大強身上撲去,結果幾十腳踢上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但劉仲臣的援兵也到了,劉四根拿著一把鐵鍬,劉四根老婆拿著一把鋤頭,劉四根二兒子三兒子拿著一根棍子,小兒子拿著一把淘糞耙子,二媳婦拿著一把長火鉗,三媳婦拿著一把砍柴刀,從兩邊氣勢洶洶地殺過來。

    秦瓦匠說:“嘖嘖,此家人干仗行啊。”

    都動傢伙了,還講毛的理,繼續開打。

    這時候就能看到各人的不同,顯然秦瓦匠在老家也不是一個省事的主,富有打架經驗,他一眼就瞅到三個人最危險,劉四根夫婦兩與劉四根三媳婦,主要是他們手中拿的傢伙。鐵鍬是開口鐵鍬,鋤頭是開口鋤頭,這兩個玩意不是其他的傢伙即便打在身上也能扛幾下,一旦讓鐵鍬口與鋤頭口鏟在人身上,天還未涼,衣服單薄,準得剷出一個大血口子。砍柴刀不用說了。

    他前面說完,後面抄起廚房門口的板凳,一下子砸在劉四根三媳婦手腕上。秦瓦匠力氣那得多大,況且是抄著大板凳砸的,劉四根三媳婦手中的砍柴刀立即砸落在地,她自己也抱著手腕痛得哇哇大叫。

    繼續來,秦瓦匠又將劉四根婆娘手中的鋤頭磕飛,接著迎上了劉四根手中的鐵鍬。但劉四根婆娘是一個妖艷貨色,從後面一把將秦瓦匠抱著,劉四根手中鐵鍬也磕飛了,然而秦瓦匠被劉四根婆娘束得死死的,於是竄上前來用拳頭打秦瓦匠。

    沒有了武器,李大強來了精神,從後面拽住劉四根婆娘的頭髮,一下子拖倒在地。秦瓦匠與劉四根王對王,劉四根那是秦瓦匠的對手,兩拳就被打倒在地,一動不動。

    劉昌郝在後面拼命地咳嗽,他是文明人,對打架比較排斥,但打也打了,怎麼辦?但秦瓦匠千萬不能再下重手了,不說出人命,打成重傷,到時候也不好辦。

    不用他提醒,秦瓦匠也不會往死裡打,當真秦瓦匠沒有長腦子。

    另一邊梁小乙對上了劉四根小兒子劉仲良。

    他們年齡相彷彿,平時就有些積怨,那時候梁小乙雖能打過劉仲良,卻不敢將劉仲良怎麼樣,即便有些衝突,都是梁小乙主動退讓的。

    然而打成這樣,梁小乙也不忌憚了,與劉仲良拳來腳往,什麼技巧也沒有,就是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看誰先趴下。正好劉四根被秦瓦匠放翻,劉仲良分了心,讓梁小乙幾拳放倒。

    趙二灶膽子有些小,看到劉四根二兒子劉仲高提著一個大棍子砸來連忙讓開,迎上了劉四根的二媳婦。劉昌郝還抱著一些前世的觀念,男人不能與女人動手,然而這些人那會管男人與女人,再說都動傢伙了,還談什麼男人女人。

    但劉四根二兒子確實凶悍,王叔與張德奎還有秦瓦匠都被他用棍子砸了幾下,張德奎塊頭大,可腦袋捱的那一下似乎還不輕,捂著腦袋都沒有參戰,看到兒子吃了虧,張德奎老子也急了,從側面衝過去抱著了劉四根二兒子的腰,接著讓秦瓦匠、王叔與武平一二三給放倒。

    劉四根三兒子劉仲平以及他的媳婦同時被放倒在地,劉昌郝這邊參戰的人多,天又才濛濛亮,眼花繚亂的,劉昌郝都沒有看清楚是誰將他們放倒的。

    “給吾捆起來。”

    大夥從屋子裡找到麻繩,七手八腳地將劉四根一家人全部捆了起來。劉四根老婆開始罵,罵得特難聽,論罵人她當屬劉梁村第一位。

    兩個時空兩種罵人的方式,有的話比如漢子,其他人聽了覺得很侮辱,劉昌郝聽了到是無所謂,可有的就不能聽了,她還罵謝氏在外面到處勾引野漢子,包括樑三元。這也是樑三元偶爾能進城看,但回到村子後就不來劉家,只讓梁小乙來的原因,寡婦門前是非多,漂亮的寡婦門前是非更多。

    劉昌郝也忍不住惱了,說:“給吾掌嘴。”

    不用他說,梁小乙已經衝過去,拼命地打劉四根老婆嘴巴,劉四根四個兒子也急了,說了一些恫嚇的話,劉昌郝又說:“也給吾掌嘴。”

    李大強他們走到劉四根三個兒子麵前,打他們的耳刮子。劉家幾個人看到不妙都閉上了嘴巴,不說話也得繼續打。這一鬧村子裡的人一起過來看熱鬧,劉四根的大哥劉二根便說:“狗子,皆是鄉里鄉親的,用得著帶著外人打上門?”

    秦瓦匠說:“吾等是東家的客戶,何來外人!”

    村子人也不知道劉昌郝從哪裡帶來的人,等等,客戶,許多人懵掉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7-6 12:44
第三十一章偷菜

    “謝過大夫。

    劉昌郝從醫館裡出來,抓藥,又買了幾樣東西,吃飯,上船。

    張德奎搓著手,僅是看病與抓藥,劉昌郝就花了好幾貫錢,不是花錢,而是將蓋氏一家帶回去能做什麼?劉昌郝出的薪酬對於秦瓦匠莊木匠來說,兩家皆不大動心,若不是出事,兩戶人家在當地也算是三等戶,然而對於其他各戶人家,那太優厚了。

    劉昌郝不是他祖母魯氏,若是家財萬貫,做做好事,自己錢都不夠用,怎能幫助別人,不過帶回來也就帶回來了,拍拍張德奎肩膀說:“張叔父,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吾幫不了許多人,然吾將汝等帶回來,則是一家人,勿說見外話。”

    然後他又笑了起來,張德奎不及秦瓦匠高大,但估計也接近一米九,雖然劉昌郝在拍張德奎肩膀,卻不得不踮著腳。

    “汝等好將破爛衣服扔掉。”

    出來就食,無外乎僅帶著一些衣被與乾糧。不全是破衣服,然而大多數人在做一件事,乞食,就是討飯。既然在討飯了,那能穿好衣服,淨揀破衣服穿,好引起人們的同情,

    加上營養不良,面黃飢瘦,才有了鄭俠的《流民圖》,不要小看了這幅流民圖,也不完全指責鄭俠是一個書呆子,僅看到事物的表面,被人當搶使喚,宋神宗與王安石也要負主要責任。熙寧七年的國庫不是熙寧初年的國庫,已經漸漸充盈起來,多撥一點錢糧賑災會死人哪!

    準備落戶劉梁村了,用不著賣慘。

    有男有女,這不要緊,各戶人家也有被子,將船艙一隔兩半,重新換上了衣服,許多人衣服還是不好,但比前面中看多了。

    秦瓦匠帶著大夥,將這些破衣服燒掉,不僅破,還有著難聞的味道。

    船發。

    天色漸黃昏,這時候的夜晚氣溫是剛剛好的,不冷又不熱,就是蚊子討人厭。

    船泊好後,天還未亮,劉昌郝帶著大夥摸黑走路,一邊走一邊將大約情況說了說。

    “小乙哥說吾家三代積善,不敢說是鄉里大善戶,亦委實做了許多善事,汝等去吾家後勿用擔心。吾以後不止如約發放契約上薪酬,若收益高,亦會發放更多獎勵。反之,吾好汝好,大夥才能更好。”

    我對你們好,你們也要對我好,幹活勤快,大家才能更好,只是劉昌郝稍稍說的有些委婉

    “少東家,汝放心,吾等皆是忠實人家,會好好乾活。”

    劉昌郝點點頭。

    說農民就是老實人,那簡直對世務不懂。

    只能說相對於城郭戶,因為眼界不同,“老實的農民”比例會更高一點。

    這幾戶人家都是劉昌郝挑了近半天才挑出來的,應當沒有多大問題,不過話得說清楚。

    “吾家有69畝老桑園,一個可供澆灌蓄水塘,6、7畝大小,32畝半水田,二等田,然對比於一些土地肥沃地區,其僅能勉強相當於三等田,392畝旱田,旱田好壞不一,總體算是薄劣之耕地。餘下者還有四座土山,山上有一些松柏,仍不能得計,一百七十多畝坡地,雖作為五等地劃到吾家田薄上,卻一直荒廢。”

    “因吾家租子比較低,僅能勉強保住賦稅,以前吾家主要收益是來自桑園子,其次是一個小木炭窯。”

    “原先吾在縣城讀書,阿娘與蓋娘一樣生著病,也在城裡養病。今歲家裡出了一些變故,小叔父帶著一家人離開劉梁村,至今下落不明,吾只好與阿娘回來。”

    “今歲汝等家鄉旱災嚴重,劉梁村影響卻不是太大,頂多夏收略有影響,吾家幾乎免掉八成租子,吾回家後,因孤兒寡母,又好名聲,鄉親繼續鬧著免秋租。”

    “吾迫於無奈,只好將地收歸,又將汝等請回家。”

    不鬧著減租子,劉昌郝也會著手收地,但順序顛倒一下,劉昌郝便能佔據大義。一行人來到紫峰口,劉昌郝又說:

    “今歲種瓜種花來不及,然秋冬汝等亦有許多事去做。吾家耕地總體較薄,欲要種好瓜花,地收歸後,先得深耕酥凍,還要準備充足肥料。”

    “劉梁村地雖不好,可有一個重要優勢,離惠民河近,然從村子到惠民河四里路,路況亦不佳,特別此段山路,路亦要解決。”

    “以及蓋房子,修山塘。”

    “昌郝,汝大母修的山塘?”梁小乙擔心地問。

    “是也,大母思路是對的,方法卻錯了,亦捨不得成本,於是失敗。”

    “蓋房子快,”秦瓦匠說。

     什麼樣的房子,劉昌郝在五丈河堤上便說了,才開始處處要省事,只能蓋“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也就是簡單的草棚子,僅是十戶人家,還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

    “秦叔父,非汝所想房宅,至少土坯樑柱皆齊全。”

    是草房子,但是比較正規的草房子,請外面的流民做長工,有許多好處,最大的好處,他們只能依附於主家生存,是一個整體,當然,也不會發生前幾天劉梁村刁難、吃大戶的現象。缺陷是不知根底,多數中國人根土觀念重,有留不住人的機率。

    想要留住人,各方面都要跟上去。但蓋這樣的房子,那怕是草房,速度也快不起來。

    來到劉梁村,村子很貧困,但劉昌郝早說了,況且十戶人家除了莊秦兩戶外,餘下的哪家情況好?

    談不上驚喜,也沒有失望。

    兩隻小狗不知從哪裡跳出來,一邊奶聲奶氣地叫著,一邊興奮地搖著尾巴。

    劉昌郝摸了摸它們的腦袋,打開小叔家的門,點亮油燈,抱來麥秸鋪地舖。

    然後男女分開睡,這段時間只能湊合著,至少比睡災棚強。

    大夥開始乾活,孩子多,有些鬧騰,褚二哥與韋大頭各有一個很小的孩子,正在吃奶,可能餓了,哇哇地哭,褚二哥的妻子辛四娘與韋大頭的妻子歸二娘便解開衣襟餵奶。

    都到了這份上,講究啥?

    但這也不是辦法,還是早點蓋房子。

    謝四娘與苗苗也被驚醒,情況都知道了,一起客氣地呼道:“東家母。”

    “勿客氣,”謝四娘弱弱地說。

    劉昌郝扭頭從客裡拿來麵粉,天也快亮了,得讓大家吃早飯,又將風燈點亮,準備去菜地摘一些菜回來。

    “兒,菜全部偷掉了。”

    “全偷掉了?”

    “全偷掉了,兒,豆子粟沒被偷。”

    謝氏指的是小叔家的十幾畝豆與二十畝粟,豆與粟還未成熟呢。即便有一些單季作物快要成熟,想偷也不容易,必須將豆粟收割,放在大田裡暴晒幾天,才能用工具敲打下來。

    苗苗撲到劉昌郝懷裡,可憐兮兮地說:“哥哥,大娃打我。”

    大娃是劉四根的孫子。

    這時桑椹漸漸都沒有了,劉昌郝家是老桑樹,還掛著一些。而且這些桑樹年年修枝,不讓它們往上生長,雖是老桑,主幹不高,又有許多側枝便於攀爬,村子里許多孩子來摘桑椹吃。

    村子窮,孩子嘴饞,劉家也沒有禁止過。大娃與幾個孩子也來摘桑椹,他一邊摘一邊還帶著其他的孩子將桑枝折斷。

    苗苗小,許多事還半懂不懂的,只聽哥哥說不能亂折桑枝……實際摘桑椹也用不著折桑枝,大娃有意這麼做的。苗苗便不讓他們折樹枝,誰知道大娃從樹上下來立即打苗苗。

    一般來說,農村小孩子打打鬧鬧的,只要不嚴重,父母從來不過問。

    可是劉大娃已經十歲了,還是一個男孩子,前天打的,到現在苗苗的半邊臉還青腫著,可想而知,當時大娃打得有多狠。
mk2258 發表於 2019-6-24 18:56
第三十章僱人(下)

    不能算是好吃懶做,而是腦迴路不一樣。

    京城做工的工錢確實高,日工錢普遍在兩百多文,高者能達到三百多文,然而京城消費幾何?吃的貴,喝的貴,住的貴。這些短工不是天天有的,一年能做兩百天就算是不錯了。

    還有團行呢,讓團行出一些錢糧救助他們願意,然而冒然一個陌生人去搶他們的活計,那會打死人的。所以想搶短工掙點錢有力氣還不行,還得有頭腦,做的還是很苦很累工錢很低的活計,說不定還會遭到當地人的盤剝。

    兩者非得相比,肯定比劉昌郝開的薪酬高,可這是官府與善戶救濟的,否則什麼都要買,靠這點工錢,一家人多半還會餓死。

    其實劉昌郝給的待遇很不錯了,如一家五口人,一個老人、夫婦二人和兩個孩子,怎麼著一年也能得到二十來石糧食與十來貫錢,賦稅又是由劉昌郝扛的,整相當於農村四等中戶人家的收入。

    這是劉昌郝打算種經濟作物的,若是種糧食,劉昌郝不要說收益,得拿出錢來倒貼。

    且看梁小乙,聽後不由地直皺眉頭,一臉的擔心。

    不是所有人腦迴路都不正常,許多人醒悟過來,但有的人仍不放心,儘管寫了契約,魯莊的里正做保人,現在隔了近百里路就像隔著一道天涯一般,太遠了又是異地他鄉的農村,於是開始議論。

    梁小乙氣憤地說:“昌郝一家三代積善,汝等真是小人之心!”

    …………

    劉昌郝看著秦瓦匠,第一個想法是塊頭真大,幾乎能與李闊海相比,第二個想法是不解。

    秦瓦匠不但塊頭大,還說他瓦匠活很好,連魯莊的里正都替秦瓦匠做了證明,又說秦瓦匠還是一個熱心的人,時常幫助一些河堤上的流民。

    “秦瓦匠,吾有幾個問題能問汝乎?”

    “行。”

    “吾所言手藝活,乃指會一點,手藝活佳者,不論於何處皆會有活路,吾所開薪酬雖不低,然手藝佳者不會心動,且汝年富力強乎,汝何以動心?”

    是啊,連魯莊里正與大表叔都懷疑了。秦瓦匠嘴角嚅嚅,他忽然將劉昌郝拽……不是拽,幾乎是拎,拎到一邊去,劉昌郝臉都讓他拎黑了。

    “少東家……”

    “吾非是汝之東家。”

    “阿郎,吾說了,汝須替吾守密之。”

    “行。”

    “吾鄉乃重災區,三月竟有饑民活活餓死。吾鄉有一大戶,家裡囤積許多糧食,村戶上門苦苦哀求,乞其放少許糧讓大夥得活,真不行,賜少許乾糧,大夥帶著去他鄉乞食。誰知其不但不給,反派惡奴毆打各個村戶,吾剛巧路過,看不過,將幾個惡奴打倒在地,又帶著大夥將其家糧倉打開強行放其所有囤糧。”

    劉昌郝臉更黑了,大哥,難不成你想當瓦崗寨的英雄好漢?

    “其家於吾鄉頗有勢力,吾放過糧後,只好帶著一家亦逃流到京城。秋天漸降,流民陸續回家,吾也呆不下(不便藏身)。”

    “不止吾,此處亦有一手藝好的。”

    “誰?”

    秦瓦匠轉身離開,一會兒提了一個中年人過來,其實這個中年人塊頭也不小,但遇到了秦瓦匠也無輒啊,秦瓦匠將他放下後,此人氣呼呼地說:“汝個粗貨!”

    秦瓦匠嘿嘿一樂:“阿郎,莊木匠木匠活絕佳,髮妻過世,又娶一小娘子,因其美艷,引起村上保正垂涎,用上番與教閱屢屢勒迫莊木匠,莊木匠被迫無奈,借助災情,隨流民逃到京城,欲在京城謀生,然京城居之不易也。”

    不是不易,而是今年流民多,無疑給京城百姓帶來了治安以及其他方面的困擾,又沒有一個熟人帶著,這種情況下,有能力的人能撈到一些短工做做,想別人收留,那是不可能了。

    “阿郎,汝在吾等中挑三揀四,無非欲選幾戶忠厚老實能幹活人家,為何不選吾與莊木匠?”

    莊木匠眼睛忽然一亮,劉昌郝說的條件他也聽到了,但讓他動心是不大可能的,不過呆在五丈河邊,遲遲找不到落腳之地,讓他有些焦急。雖然劉昌郝開出的條件不能讓他心動,也能湊合,再說養花種瓜總有冬閑的時候吧,那時候自己接一些私活,收入同樣能跟上。

    “秦瓦匠,汝有一手好手藝,熱心腸,吾甚喜之,吾家三代積善,亦非汝鄉惡戶,然吾家、特別吾阿娘性格安靜……”

    “阿郎,放完糧後吾也後悔,”秦瓦匠老實地說。

    打架不要緊,只要不將人打死打成重傷,官府來都沒辦法。主要是打人後的放糧,聽上去很威風,似乎也沒有做錯,畢竟人命關天,但劉家需要的是老實能幹活的長工,非是瓦崗寨的英雄好漢。不過秦瓦匠的手藝,以及他的塊頭,也讓劉昌郝捨不得。

    宋朝與唐朝不同,准許百姓流動,外出的百姓稱之為浮客,有的經商,有的到各個城市打工,就像現在的開封城,一百多萬人口,六成是浮客,官府與主戶也不得阻攔,只有一個要求,田地的賦稅必須要交納,不得拋荒,一旦發現浮客拋荒,官府立即將其田地收為國有。

    還有一個人性化的措施,有的浮客在異地他鄉沒有混好,日子過不下去,官府發現後會勸返,但不是強行的勸返,不回去也行,回去了則會發放一些糧食種子農具,以保障收成到來前一家人不要餓死。

    也准許百姓遷徙他鄉,但必須居作一年後,才准許在當地落戶附籍,也就是劉昌郝還有一年的觀察時間。

    “好吧。”

    劉昌郝繼續挑人,僅是這個棚區就有不少流民,不是人人都能要的,皮笑肉不笑的妖艷貨色劉昌郝不敢要,桀驁不馴、就差在額頭上寫著老子天下第一的人劉昌郝不敢要,一臉深沉、看上去就知其人一肚子心機,劉昌郝也不敢要。同時一家人也要健康,像劉昌郝自家這樣,病的病,弱的弱,劉昌郝也不敢要。

    必須成家立業,有老有小,成家立業了才會穩重,能帶著老人逃荒的,最少有孝心,有孝心的人縱壞也壞不到哪裡去,都有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努力的動力。

    挑了好一會,又挑了褚氏兄弟、武平、趙二灶、韋氏兄弟、王叔、張德奎、李大強七戶人家,若是包括老人婦女與半大的孩子在內,都有四十多個能幹活的人,劉昌郝請魯裡正寫契約,九戶人家中還是有人識字的,然而劉昌郝很粗暴地說,考慮到多數人不識字,大家一起按手印……他也按。

    “回去得練字了。”

    劉昌郝讓九戶人家收拾行李,忽然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子來到他面前跪下:“哥哥,買了我吧。”

    災年會有一些人活不下去賣兒賣女,但還是劉昌郝第一次親眼看到,他一邊用眼睛尋找小女孩家的親人,一邊說:“吾不買人。”

    “叔父,買了我吧。”

    “吾為何買汝?”

    “汝買我,錢給娘娘看病。”

    “汝娘娘呢?”

    小女孩將劉昌郝帶到不遠處的一個草棚,站在河堤上還好,進入棚區,立即傳來一種又酸又臭的味道,劉昌郝差點想掩鼻而走。他強忍著這股腐霉味,向草棚裡看去,棚城有一病怏怏瘦削的少婦,看上去與謝氏年齡相彷彿,但比謝氏還要瘦弱,她身邊還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小男孩流下了鼻涕,用袖口去擦。

    劉昌郝看了看小女孩子,又看著她的母親與弟弟……然而他是來僱人做活的,不是救人的,也救不起。於是他從梁小乙肩膀上拿下兩貫多錢,,放在少婦身邊。

    少婦坐了起來說道:“小恩人,奴家不要汝錢,只求汝將蘭蘭與年年帶走。”

    “吾家非是大戶人家,不需要僮僕奴婢,亦不會買人,錢乃是吾送給汝的,汝拿去看病。”

    少婦也跪下,說:“小恩人,謝汝好心,小女子收下汝錢,也用不了多久,還是等死的命,奴家死了不要緊,兩個孩子如何是好?”

    隨即,伏在地上嗚咽地哭了起來。

    其他人也圍了過來,劉昌郝看著秦瓦匠他們問:“汝等誰與其相識?”

    張德奎將劉昌郝拉到一邊,他塊頭也很大,若說秦瓦匠是巨人,張德奎則是一個亞巨人,張德奎說:“蓋氏與吾乃同村人氏。”

    春天大夥來到京城,天天吃粥,有時連粥也吃不上,於是有不少人去了洛陽。張德奎他們肯定沒有走,不久,朝廷主動僱傭一些流民做工,工錢低的要死,但比等死好,許多人去做工。

    蓋氏丈夫未死時也在做工,替朝廷搬卸貨物,朝廷給的工錢少,蓋氏看病又需錢,蓋氏的丈夫偷出十幾匹絹,想替蓋氏看病,結果被監工發現,活活打死。還是張德奎等災民平時自發地給了一些幫助,不然這一家四口全會下海。

    劉昌郝聽後犯難,剛才梁小乙說過,他一家三代積善,不救,馬上自己打自己臉。

    救吧,一個病婦人兩個孩子,救回家能做什麼?不但要提供他們衣食住行,還要幫助蓋氏看病。並且僅是這一塊,就有好幾戶人家與蓋氏母子三類似,一旦救了蓋氏一家,馬上大麻煩就來了。

    想了一會,劉昌郝將九戶家主喊到一邊說:“吾家非是大戶人家,無財力賑濟他人。張叔父,吾在前面等汝,汝等將行李收拾,即帶著蓋氏一家離開。”然後又感謝了魯裡正,與幾個表叔辭別。

    “走。”

    得快點走,不然後面會有好幾戶與類似蓋氏一家的流民跪求自己帶上他們。

    PS:熙寧七年旱災很有名氣,但在宋朝不算是特大旱災,如宋真宗那場有名的旱災,宋仁宗親政時那場浩大的旱災,甚至都不及宋神宗才即位那場旱災,那才叫走投無路。因為是區域性旱災,到了春天,河北路與京東路災區百姓聽聞京城未受災害影響,一起來到京城。二易三易回河之前,這裡乃是宋朝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上百萬災民來到京城,幾乎使京城癱瘓。

    古代只要統治者不昏庸殘暴,都准許甚至主動組織百姓遇災時到寬鄉就食,寬鄉有糧食,還有運輸,不提官吏貪墨,也節約大量的運輸成本。

    百姓聚集於京城乞食,官員無奈,宋神宗賑災又不給力,災民又於京城聽說洛陽那邊更未受到災害影響,又湧向洛陽,宋神宗聽後大喜,賜災民路上的干糧,鼓勵百姓去洛陽乞食。但災民太多了,王安石便想出一條超前的舉措,以工代賑,讓災民修橋鋪路,建房屋宅,或者做其他的工。

    這樣做有兩個用途,換宋朝以前的做法,會將大量災民編入廂軍,俺正忙著裁減軍隊呢,做工了,不用編入廂軍,會節約很多錢。王安石多半是無輒,因為宋神宗明知道災害已發生,還向中書要錢,只好各方面省錢。其二便是進一步分散災民,災民不聚集,便不會爆發大規模的起義……關鍵是宋仁宗才死十幾年,宋仁宗是如何救災的,朝廷這麼做,一下子引起士大夫的普遍憤怒。鄭俠是傻子,被人當搶使喚了,然其背景卻是許多人對這次災害爆發時朝廷表現的失望。

    宋神宗自身生活不奢侈,之所以斂財,乃是一個夢想,這個以後再說。
mk2258 發表於 2019-6-24 18:55
第二十九章僱人(上)

    號是四個字:西坡居士,土山在他家的西南邊,蘇軾會不會有意見,等幾年後他到黃州再慢慢琢磨吧。

    “不敢,吾名劉昌郝,表字有寧。”

    徐掌櫃問:“劉有寧,汝欲得幾何潤筆費?”

    “大丈人,吾家鄉貧苦,眾多孺子讀不起書,家境尚好之孺子縱進學塾,亦捨不得買書回來看。吾不求一文潤筆費,只求貴坊發行後以低價售之。”

    實際劉昌郝也想要稿費的,馬上他會用到許多錢,關鍵他沒名氣,短短幾百字,能給多少稿費,不如佔一個道德高度。

    “何價?”

    “大丈人,刊印成本吾亦不知也,如何知售幾何?其價大丈人自訂吧。”

    “汝乃何處人氏?”

    “大丈人,吾著此書用意有二。千字文與蒙求,稍大少年易懂也,稍小孺子便覺深奧無比。百家姓,稍小孺子讀之琅琅上口,稍大少年會索然無味。缺少一部過渡書籍,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佢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吾在鄉里看到一些豪強巧取豪奪,貧戶亦非全是善人。雖各聖人文章不乏教化內容,然能看懂之皆為成人,人性養成,再難改正,其從孺子時始教善育德,乃最佳不過。各種蒙學,千字文受兩晉玄學影響,教化意義不大,蒙求用典太多,雜亂無章,百家姓只有姓氏。故吾不自量力,試圖將趣味、教化、知識與半大孺子過渡蒙學融合一起,著一篇短書……”

    “汝過謙。”

    “非謙,天下讀書人不知凡幾,有幾人能換取功名?吾一直以為讀書真正用意為開智、為做人,豈是一本薄薄小書能做到的?”

    我要稿費,這家掌櫃會給多少呢?幾十貫總的給吧。不過不要稿費了,進一步佔據道德高度吧。

    竟然有這種言論?

    大夥一起聽懵掉,甚至都讓他們產生振聾發聵的感覺。

    但梁小乙居然聽“明白”了,因為這恰是劉家的遭遇與寫照。

    “蒙學之承上啟下、讓孺子學到一些教化,順便普及一些歷史、地理、天文、諸家、農業等基礎知識,讓孺子從小懂得一些世務,而非揚名,此乃吾著此書之用意,與鄉里姓氏並無關係。”

    “吾歲數小,無名無譽,才華淺薄,此書刊印後會引來世人萬般譏笑未可知也……鄉里姓氏勿用言之,大丈人權當其是汝自撿之。”

    大夥皆肅然起敬,這樣的“高人”極少極少,終是有的,但不管是誰,都值得敬重。

    “立契立契。”

    “吾不欲以其來謀利謀名,大丈人承諾以低價發行,何須立契。”

    立契?

    只要劉昌郝一拿筆,馬上就露相了。

    不但不敢立契,連家裡的住址都不敢洩露。

    宋朝遊學風氣濃厚,留下姓名住址,必然有一些閒得蛋疼的士子上門交流。無論談詩詞歌賦,還是經義文章,同樣的,只要劉昌郝一開口,還會原形畢露。

    就如這個君臣或君民論吧,往下說,就會輕易地說到董仲舒所著的《天人三策》、《春秋繁露》,孔子的《禮記》、《論語》與《春秋》裡面的一些知識。

    不求倒背如流,能理解每一句的意思,最少得知道大約的內容與主要思想。若是辨得深,涉及到的書籍典故會更多,不論辨還好,只要一論辨,劉昌郝準會傻眼。

    …………

    “會不會乃是其竅之?”看到劉昌郝三人離開,一個士子說道。

    竇建儀忽視了這本書,主要是因為它文字太過樸素,理論上,劉昌郝自己似乎也能編得出來。或者換成菜根譚,一上來便來一個“事事留個有餘不盡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損我。若業必求滿,功必求盈者,不生內變,必召外憂。”再看看劉昌郝的相貌與年齡,徐芥方必然會大呼,這是神馬東西!

    但京城不乏有眼光的人,比如這個士子,雖然它文字樸素,卻讓他嗅到了一股溫厚老成之氣,不大像是一個少年人寫出來的。那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書是另外一個有學問的長者寫的,讓劉昌郝偷來,不為錢,但可以揚名,至少劉昌郝丟下了一個西坡居士的號。

    徐芥方搖搖頭:“不會,若是別人所著,只要某大量發行,原著即知曉,後果是揚名,揚之卻是醜名,此子舉止溫文爾雅,談吐老成高潔,不會不知此中利害關係。 ”

    這些理由都無所謂,就是偷來的與他有什麼關係?

    徐芥方又說道:“此子又隨意作出一首小詩。”

    “咦,是啊。”諸士子一起醒悟過來。

    朱熹寫的是他讀書時的感受與心境,放在劉昌郝這裡,則成了另外一種意思,讓小孩子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不但得有好的老師,還要有好的教材。我這本書就是好的教材,是那源頭的活水。

    有才情的人多少會有一些傲氣,否則人家也不會以經命書名了。至於不想說住址,多半是人家怕麻煩。

    錦衣青年撓了撓頭說:“小詩頗佳。”

    豈止是不錯,若是論地位,它至少能排進宋詩前五十位。

    …………

    走在路上,劉昌郝三表哥心裡犯嘀咕。

    不要小看了這些大書坊,可以說個個都是臥虎藏龍之地,包括店裡的伙計有的都不簡單,更不能小看店裡的客人,在這裡客人中往往就會有一二博學多才的士子。

    能讓這麼多人都交口稱讚,可想這本小書的價值。

    難怪他剛才牛哄哄地說真正的幻術是學問,三字經與種花有毛關係?然而現在劉昌郝在他眼中變得高深莫測。

    連梁小乙也在心中產生怪怪的想法,難道自己這個發小被知縣一頓打,打得腦袋開竅不成?

    劉昌郝之所以抄襲這本書,不是謀一官半職,也不可能靠一本三字經就能換來一官半職。但心中隱約地感到這本書發行後,會給他帶來諸多好處,好處來了,三表哥與梁小乙不再質疑劉昌郝能不能種出牡丹與五色瓜。

    半路上,劉昌郝又買了一個五色瓜,甜度與尉氏的差不多,口感還不錯。

    後來的甜瓜種子越來越優良,卻多是大棚種植,放在大棚裡口感必然好不起來(缺少光合作用),還拼命地打膨大素、催熟劑,賣相雖不錯,但讓劉昌郝感到還不如他小時候的土香瓜甜。有甜的,弄不好又是打了人工增甜劑,瓜農自己都不敢吃。

    只剩下最後一件事。

    五月風調雨順,加上官府軟硬兼逼的規勸,大多數流民回家。不過那時什麼也種不下去,於是還有一些流民繼續逗留在京城,有手藝的賣手藝,有姿色放得開的賣姿色,有力氣頭腦靈活的替人家做短工,什麼都沒有的直接乞討,但再過上一段時間,這些流民基本上都會返回故里。

    總之,無論是牡丹或是流民,時間比較及時。

    “勞煩魯裡正,”劉昌郝拱手作揖。流民也不是好請的,誰知道你是什麼人,劉昌郝只好讓大表叔請魯村里正相幫,有里正出面,說明劉昌郝是有根底的人,才會有流民願意隨劉昌郝去劉梁村。

    大表叔說明來意,魯裡正立即答應。有一個很不中聽的比喻,古代流民如同後來各城市的流浪狗,雖不中聽,性質真的差不多。有人慈憫的,有人痛恨的。

    慈憐的是這些流民確實很可憐,痛恨也有痛恨的原因。都餓得賣兒賣女,必然會有偷竅撬拿的,嚴重騷擾了當地人的生活。

    作為裡正,他甚至巴不得劉昌郝將流民一起帶走。再說劉昌郝一家也算是魯莊的親戚,不是外人,頂多說一個在東郊外,一個在西郊縣,都是京城人氏。

    一行人五丈河邊,河堤上搭建了許多災棚,有官府建設的,有災民自發建的,每天於粥棚子放粥,有官府的糧食,也有一些善人家捐的糧食,魯裡正將各戶流民召集,讓劉昌郝說他僱人的條件。

    家裡有地,或者有較好的宅子,或其他財產,就不要走了。實際上留到現在還沒有回去的,家裡面哪有什麼財產。但得說清楚,否則就是一個牽掛,年光好了後劉昌郝留不住。

    去了劉梁村後,劉昌郝會給他們蓋房子的材料,包括草、葦席、木頭與釘子,不過房子得由客戶自己來蓋。

    先行蓋的房子肯定不好,劉昌郝手裡的錢是當本錢的,而不是用來救濟的。等辰光好了後,再替這些人蓋上好一點的房宅,這個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真好了後,那就是一個驚喜。

    住的問題得解決,次之就是薪酬。

    成年丁壯、婦女一年分別給粟麥各四石、四貫錢與粟麥各三石、三貫錢。這時代半大的孩子也要幹活,稍小一點的可以放牛割草,稍大一點的可以當成半個勞力,也會給一些錢糧,不過要少一些。若是有一些技藝在身的,如懂得木匠活或瓦匠活,或擅長種花種菜的,或婦女手巧的,待遇還會加一點。

    劉昌郝還會拿出兩分田給他們做菜園子,在農村特別在這時代可沒有退休的說法,活到七十歲幹到七十歲,活到八十歲幹到八十歲,除非病重倒下,所以老人的待遇,得看他們的年齡與身體狀況。

    契約一年一簽,表現好的會加酬勞,表現不好的劉昌郝則讓他們滾蛋,或者對劉昌郝不滿的自己也有權利走人。

    裡正點點頭,得簽契約,否則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

    幾百個流民先是面面相覷,有人問在哪裡,這不能騙人,劉昌郝老實地說,在尉氏西北,離京城只有幾十里路,具體幾十里,劉昌郝也不清楚。

    有人問錢糧什麼時候發放?肚子都餓得咕咕作響,這是很關心的問題。劉昌郝說每月月頭髮放當月的錢糧。

    有人又問遇到災害怎麼辦?今年旱災將他們嚇怕了。劉昌郝說,與你們無關。

    又有一個人說,待遇太低,在京城幹活怎麼著一天也有兩百文。

    劉昌郝不答,裡正卻氣怒了,說:“汝是一個好吃懶做漢子。”

    PS:謝謝終於有時間了,我為午後而來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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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6-24 18:55
第二十八章臣與民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僅只幾張紙,徐掌櫃索性將幾張紙於櫃檯上攤開。

    這本三字經,劉昌郝做了一些修改,從宋朝到民國那一段歷史肯定刪略了,另外將君則敬、臣則忠的臣改成了民。

    徐掌櫃一眼就看到了,問:“小郎,三綱者,是君為臣綱,非是君為民綱。”

    “三綱者乃董公之語,然東漢亡於何?”

    “外戚,宦官,亂民。”

    “民何亂,豪強兼併,豪強是臣也。隋亡於何,民亂。唐亡於何,不獨是藩鎮割據,宦官專政,主要亡於亂民黃巢也。秦亦如此,雖秦暴政,亦是於民亂。”

    “董仲舒及孟子乎?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重民生國必亡,君須敬民乎?”

    放在清朝,不用走出去,劉昌郝可能就因為這句話掉腦袋,在宋朝問題不大,那怕蘇東坡那樣的大嘴巴,不過弄到黃州,依然乘舟散發、吟風弄月。

    “若此,若此。”

    “大丈人,吾非臣,汝非臣,然吾與汝又皆是臣,吾所謂民,包羅百姓、勳貴、士大夫,民安國才能安,故吾將臣改成民。”

    “有理,作跋作跋。”

    跋就是跋文,放在文章或詩詞前面的小序,如《岳陽樓記》前面的“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屬予作文以記之。”它就是跋文,而非正文。

    劉昌郝看著徐掌櫃激動的神情,突然一哆嗦。

    後人對王安石變法有許多爭議,王安石變法用心確是好的,但有些變法很不妥當,如保甲法,另外在宋神宗逼迫下,越來越斂財,比如劉梁村,不但劉家,其他人家也增加了許多負擔。所以高滔滔起復司馬光,自洛陽到開封,父老相迎於道。若是司馬法對王安石變法進行一些改良,宋朝就能翻開新的篇章,但大夥皆沒有想到迎來的不是一個君子,而是一個戾氣沖天的老陰哥。

    這就是眼下真正的民意。

    你王安石不是推崇孟子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重民生國必亡,民呢,民生呢。

    劉昌郝可不想做一個反王的急先鋒,想找死啊,他連忙說道:“大丈人,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吾人小言微,若是作跋說出,爭議更多。”

    其他人也圍過來看,一個長相俊的錦衣青衣也發出同樣的疑問:“君則敬,民則忠,是臣則忠吧”

    只要改了,必然會有爭議,然而別人能爭議,劉昌郝自己絕對不能多說。

    “蜀漢先主逃亡時襄陽十萬百姓跟隨,先主不願捨棄,說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人就是民。唐太宗懲於隋亡之戒,說民能載舟,亦能覆舟,而非是臣能載舟,亦能覆舟。”

    三綱是董仲舒提出來的,董仲舒能有劉備牛麼?能有李世民牛麼?

    有幾個士子迷茫。

    錦衣青年又追問一句:“置臣於何地?”

    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怎麼是一個扛精!

    “臣亦是民,然非是普通之民,其乃是國家、君王之耳目臂膀,是君王與百姓最重要之紐帶。雖如此,亦不能忽視普通百姓,九層之台,累土為基,君是台,民是基,君王殘忍,民不忠,基之離心,台崩矣。”

    只能這樣含糊地解釋,畢竟大環境不一樣。

    宋朝在許多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特別是一個平民化,如登聞鼓的“與農民等”,由是國內各個階層矛盾不是太尖銳。但從宋仁宗晚年起,這種良好的氛圍在漸漸敗壞,不但司馬光反對販夫羅卒穿羅襪,其他的舊黨如張方平、文彥博等大佬同樣反對普通百姓穿著豪華的衣服、綾羅,乘坐“超規額”的車子,以便做到“尊卑有序”。

    所以才有了一段著名的對話,宋神宗說,更張法制,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文彥博說,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

    管老百姓便不便!士大夫便才是重要的。老百姓呢,芻狗。

    那麼究竟是君臣一體,還是臣民一體,實際上在劉昌郝心中是君臣一體,非是臣民一體,然而站在國家層面上,需要的就是這份虛偽。文彥博說的是實話,很真誠,卻特麼地混蛋與囂張。

    新黨同樣沒有將平民真正當成一回事,否則王安石只要扛著宋神宗斂財的急迫心理,變法就能做得更好。這些更不能說了。

    至於九層之台,原句是老子說的,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與李世民所說的民能載舟,亦能覆舟是一個意思,即便放在文彥博司馬光面前,他們也不敢反駁。

    反正這一改,肯定有爭議,爭議不怕,然而不能作跋,一旦作了跋,無論他如何詮釋這個臣改民,不但事情多,爭議也會更多。

    雖然宋朝士大夫就是宋仁宗給生生慣壞了,但在這一刻,劉昌郝忽然懷念宋仁宗了,至少在宋仁宗時,無論自己寫了什麼,都不用害怕。

    錦衣青年也不能反駁,呵呵一笑,懂的,雖然你說的有理,可是董仲舒的三綱已經讓你換了模樣。

    徐掌櫃接著看下去。

    後面就到了“赤道下,溫暖極。我大宋,在東北。”

    他的表情很平靜,劉昌郝心中訝然,實際劉昌郝還是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關於這個問題早就有人提到了,《漢書》裡說:立春、春分,月東從青道……立夏、夏至,南從赤道。《後漢書》裡說:赤道橫帶渾天之腹,去極九十一度十六分之五。孔穎達注疏《洪範》又說:正當天之中央、南北二極中等之處謂之赤道,去南北極各九十一度。

    赤道在南邊,分天地南北,中國自古又有太陽從東邊升起的說法,按照這個理論,中國必然位於大地的東北方向。

    劉昌郝下載的這版三字經也有註釋,但是簡陋版,註釋的不多,沒有註釋到古代赤道一詞的來歷,讓劉昌郝懵逼了。回到劉梁村後,他還是要看書的,早晚會看到這兩處的記載。

    大環境上,臣與民方面對劉昌郝不利,另一條卻很有利。

    宋初的文風重外表華麗不重實質,宋仁宗前期,石介為此刻意炮打楊億,窮研極態,綴風月,弄花草,淫巧侈麗,浮華篡組,刓鎪聖人之經,破碎聖人之言,離析聖人之意,蠹傷聖人之道。

    那時候的文風是以楊億為代表的綺靡文風,華麗雕琢,艱澀難懂。實際楊億本人文章寫得還是不錯的,雍容典雅,貴氣逼人。然而其他人那有他的才氣,為了追求言語華麗,對仗押韻,於是拼命地往裡面塞自己都不懂的東西,造成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文章空洞無物。這才引起各個文人的反感,石介、范仲淹、歐陽修等人才發起古文改革。

    但就是范仲淹本人文風也沒有完全變過來,且看他《岳陽樓記》的正文,一直延續到嘉祐二年歐陽修主持的那屆號稱史上最牛的科舉,幾個太學的士子為了抗議古文改革,想要跳汴水自殺。

    還有一個例子,如李白的《靜夜思》,後來人人都會背。

    然而在宋朝受歡迎的是《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相反,因為靜夜思樸實無華,在宋朝沒有多少人注意。

    但到了熙寧時,大夥已經對這種樸素的文風不再排斥。不排斥,就能看到這本書的許多本質,況且徐掌櫃本身是書商,讓他寫未必能寫好,但讓他審書,其嗅覺又遠勝於其他人。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徐掌櫃合掌道:“乃是一本好書。”

    “佳乎?”一個青年士子問。

    他犯了與竇建儀一樣的錯誤,以自己的學問、眼界去審視這本書。

    徐掌櫃微微一笑:“其非是給大人觀閱,而是給孺童學習之蒙學。”

    小孩子會喜歡什麼書,一是有趣,二是琅琅上口,三是通俗易懂,若是這三方面全部佔全,再沾上言之有物,有一定教育意義,那麼就是一篇優秀的蒙學。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千字文、百家姓、唐蒙求與其他一些已經出現的蒙求,還有一些更冷門的蒙學,皆不及三字經。

    不是所有士子都反應過來,可有一些士子已經反應過來。

    再說劉昌郝長相娘不娘的無關,人家年齡才這點大呢。

    錦衣青年立即恭敬地問:“兄台尊姓大名。”

    書上沒有留下劉昌郝的名字,只在三字經下面用小字留了一個號,一個劉昌郝惡搞出來的號……
mk2258 發表於 2019-6-24 18:55
第二十七章經

    劉昌郝三表哥問:“朱三,洛陽如何接頭?”

    洛陽如何嫁接牡丹呢?

    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裡記載了一段,春初時,洛人於壽安山中斫小栽子賣城中,謂之山篦子人家,治地為畦塍種之,至秋乃接。接花工尤著者一人,謂之門園子,豪家無不邀之。姚黃一接頭,直錢五千,秋時立券買之,至春見花乃歸其直。洛人甚惜此花,不欲傳。

    小載子就是野牡丹,歐陽修寫得不清不楚的,也別指望他能寫得清楚,別說他當時僅是錢惟演邀請到洛陽玩樂的進士,就是錢惟演本人,人家也不會將真正的奧秘告訴他。

    真正的奧秘就是牡丹根嫁接牡丹的技術,用牡丹根做砧木有很多缺陷,根又細又硬,不利於嫁接,接得不好多半也會死掉。因為砧木不發達,長勢也不好,容易退化。此外牡丹根做砧木,砧木到了春天容易發芽,分散接穗的養份,又要扒掉砧木的芽子,還不能鬆動其新長出來的嫩根系,比較繁瑣。

    直到後來,培育出鳳丹幾個適合做砧木的牡丹品種,才將牡丹根嫁接牡丹的難題解決。現在上哪兒尋找鳳丹等品種,那隻好僱人上山挖適合的野生牡丹根,再經過半年的培育,使其根部進一步粗壯,用其來做砧木。

    且不說這種野生牡丹比較難找,整個嫁接過程也不科學,接穗死亡率高,甚至塗上亂七八糟的藥汁,美其名曰藥壅,使得嫁接成本越發昂貴,嫁接是牡丹最主要的繁殖方式,其技術落後,牡丹價格也自然變得高昂。

    朱三說了牡丹嫁接過程,當然,比歐陽修寫的要詳細地多,但總體上相差不大。

    最大的奧秘便是在這個嫁接的砧木上。

    歐陽修那篇文章,劉昌郝未看到過。

    不但歐陽修的那篇文章,宋朝有許多花木方面的文章,但與劉昌郝所說的或所想的不一樣,我看了許多花木方面的書,從裡面學了不少知識,然後就會種花了。

    這些文章只能算是記敘文,不能算是技術書籍。不過劉昌郝只是尋一個藉口,不讓親人反對與擔心,也就無所謂了。這些文章他未看到過,但在手機資料裡看到一段介紹,說是宋朝種牡丹始重嫁接,用野牡丹根做砧木。

    “三郎,吾自有妙策。”

    “劉小郎,吾等說說無妨,一旦開始,花銷便乃百貫、數百貫計。”

    “吾家無萬貫家財,沒有把握,豈敢花重金種牡丹。接頭不勞君憂之,吾憂之乃汝用何策弄到其花枝。”

    “僅乃一想法也,李家八日後才赴洛陽,吾即去洛陽,歸時與汝言之。”

    他這不是好心,而是確實不敢答應。不管用什麼方法得將花枝弄到手,否則劉昌郝會不會給錢?

    主要是市易法將牙人坑苦了,被官府徵召過去的牙人薪酬低,沒有徵召進去的,許多商貨被官府大買辦承包,嚴重影響了余下牙人的收入。千貫的買賣,怎麼著也要拿幾十貫的抽解,生活艱難啊,必須得上心。

    “謝了,三郎,吾亦欲種三百畝五色瓜,欲托三郎替吾購買良種。”

    宋朝不會有農科站種子站,只能委託人收購,委託他幾個表叔,數量太多,有些不妥,委託給牙人則問題不大了,至少朱三有著充足的人脈。

    “五色瓜,對瓜吾不大懂啊,三百畝五色瓜需要幾多種籽?”

    “約需一百萬粒種籽,母瓜本身優良,籽粒亦需飽滿。”

    “須多,豈讓吾一粒粒去數?”

    “花點時間,數上三五萬粒,以此去估堆。”

    那樣會有很大的誤差,但劉昌郝也不需要一百萬粒種籽,五十萬粒就足夠了,然而這是種子,只能多不能少。

    “好吧,”朱三答道,別以為簡單,這麼多五色瓜種籽,並且是優質五色瓜種子,得託人去慢慢收,收購回來還要慢慢數,數完了還要慢慢估堆,也很麻煩的。但想掙錢了,沒法子。

    “咦,須多五色瓜,劉小郎,汝……”

    “只能運到京城賣,吾家雖是崗陵地區,然離惠民河近,運輸便利,到時還望汝做牙人與果子行談判。”

    “彩,彩,”朱三開心地搓著手。

    “抽解幾何?”

    “皆是親戚,好說好說,汝欲給吾幾何?”

    “他人給汝幾何抽解?”

    “交易數量大,抽解會少,數量小,抽解會多,交易困難,會多,交易輕鬆,會少,多者往往百里取十,少者往往百里僅取一二。”

    “若此,汝去洛陽之花銷,吾來承擔,再按照交易數額百里取三抽解。”

    這次交易包括買五色瓜的種子,去弄牡丹修剪下來的花枝,購買牡丹、芍藥、菊花的大株,又不在一地,不但交易困難,十分繁瑣,前前後後可能需要一個多月時間,朱三想了想還是點頭說道:“行。”

    市易法後牙人、特別朱三這樣的小牙人日子越來越難過,大株是又李氏花行占主導地位的,以及未來的盼頭,甜瓜都交給朱三了,若是花種出來,必然還會交給朱三。衝著盼頭,也不能言抽解低。

    朱三留三人吃了午飯,劉昌郝丟了一錠碎金子給他,重新回到內城。

    “昌郝,還去何處?”

    “書坊。”

    書坊就是賣書的地方,不過京城大多數書坊略有所不同,他們覆蓋了出版、發行與銷售所有的環節,在店裡是賣書的,散賣與批發,然而在京城某個作坊區裡,他們還有一個用來出版的作坊,許多書坊還存有大量的石板雕版。

    相國寺附近也有不少書坊,不但書與花,可以說整個宋朝除了不易存貯的外,幾乎所有物產、奇珍異寶在這方圓三公里範圍內能買得到,甚至能說這一帶就是現在整個世界商業的精華。

    書坊也要選擇的。

    劉昌郝轉了好一會,走進一家書坊,這家書坊規模很大,正中坐著的掌櫃大約五十來歲,與劉四根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咪咪相比,這個老掌櫃給人一種很舒服的儒雅之氣。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面相觀人很不靠譜,但劉昌郝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

    他走了進去,相比於尉氏兩個小書坊,這家書坊規模要大得多,也有許多書籍。

    他一邊翻書看一邊聽著店裡伙計與顧客的對話,很難看出一個人的好壞,然而必須得有一條,他們能做到和氣生財!具體一點是態度好,不以衣冠看人。

    京城士子多,不時有士子進來買書或看書。

    劉昌郝忽然擰起眉頭。

    宋朝印刷術發展迅猛,幾乎全國各地都有印書的作坊,書院,一些大型私塾,還有各地民營的書坊、書肆、書籍鋪。也有官辦的,包括國子監,據說國子監裡藏有十幾萬塊經史方面的石雕版,但是紙張有著嚴重問題……

    已經有了比較薄的宣紙,貴不說,也不宜印刷。竹紙也有了,然而技術未過關,一碰就碎,暫時不能用來印刷。印刷用的還是傳統的麻紙、藤紙、楮皮紙,質量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不用狠力都撕不碎,並且很厚,能當衣服穿,甚至能當盔甲,不如鐵盔甲,但不比布盔甲差,又因為有融紙漿在裡面,比衣服還要保暖。

    無疑,紙的成本變得很大。

    油墨跟不上去,那怕銅活字出來字都不敢印小,否則筆劃多的繁寫字便會印糊掉認不出來,因此一頁一般只有一百來字,後來一頁怎麼著也有六七百字,字小的都超過了一千字,這意味著浪費數倍的紙張,紙多貴哪!有一門好處,看這種書不易得近視眼。

    裝訂也有問題,但劉昌郝不確定是紙張原因還是油墨原因,不敢隨便亂說。

    所以書籍貴得怕人。

    劉昌郝還忽視了一條,盜版。

    宋朝書商也防盜,一般在刻書時,他們會在首尾刻一圖記(防偽標誌)與牌記,牌記會載有出版人、刻書人、出版日期以及防盜宣言。“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得覆版”。我這本書已在官府哪裡備了案,你們不得翻印。

    官府也查盜版,查到後銷其雕版,然而不管用,各地都有盜版商,特別像蘇東坡這些大文豪,盜版商專門盯著他的文章,然後蘇東坡無奈地說:“某方病市人逐利,好刊某拙文,欲毀其板。”

    書的成本除了人工費,紙墨外,還有雕版的成本,賣得越多成本分攤得越低,反之盜版風嚴重,賣得少,成本就會越高,書價居高不下。如王琪出任蘇州知府時,將自家珍藏的杜甫詩集拿出來印了一萬本,每本20冊,以一貫錢的價格銷售,因為便宜,瞬間搶之一空。實際不管多少卷,這本書不過十幾萬字。當然這是詩集,佔紙張,不大好說,可七十幾萬字的《漢書》竟然售價五千文,一頭大肥豬也不過三貫來錢。

    但宋朝已經比以前朝代好得多,特別是上古時代,只能在竹簡上抄書。

    劉昌郝來到掌櫃面前,他只能從衣著區分出此人是店裡管事的人,究竟是東家雇來的掌櫃,還是東家本人,那就不清楚了。

    “徐大丈人,吾著寫一本蒙學,欲托貴家印發。”

    老人姓徐,是別的顧客呼出來的。

    “讓某觀一觀。”

    不能說輕慢,也不能說有多尊重,畢竟劉昌郝歲數太小,“美麗”的相貌又頗讓人無語。

    劉昌郝拿出那本三字經,實際就是幾張紙,只有幾百字。

    老人愣了一下。

    自東漢起,“經”的地位越來越高,不管是儒家或佛道。

    如佛教,中國也著有許多佛教書籍,然冠以經的只有一本,禪宗六祖慧能的《壇經》。

    或者其他方面的,如兩晉大學者郭璞所著的《水經》、《葬經》,扁鵲的《難經》,宋人根據華陀遺著整理出來的《中藏經》,算經十書(周髀算經、九章算術、海島算經、張丘建算經、夏侯陽算經、五經算術、緝古算經、綴術、五曹算經、孫子算經)。

    搞不清作者的《青囊經》、《山海經》、《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等等,與儒釋道無關,但在學說史上有著極其祟高的地位。

    儒家公認的只有十三本書是“經”(易、尚書、詩經、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春秋穀梁、論語、孝經、爾雅、孟子) ,三字經可能是宋末大儒王應麟寫的,但原來的名字未必叫三字經。

    當然,隨著三字經的流傳,大夥對它冠以經命書名也沒有爭議了,因為它就是蒙學上的明珠、皇冠、“經”!

    劉昌郝沒有弄清楚,大咧咧地在書名字寫下了三個大字:三字經。

    徐掌櫃還沒有看到內容,只有薄薄的幾張紙,這個無所謂,因為這時代許多書籍皆不長,如周師厚的《洛陽花木記》僅六千餘字,也有更長的,南宋史鑄所著的《百菊集譜》長達四萬兩千字,但有許多是更短的,唐庚的《鬥茶記》只有四百字,范成大的《桂海果志》《桂海花志》只有六百字。

    與長短無關,徐掌櫃直愣愣地看著那個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