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是大聖師 作者: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9-6-14 19:39: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6554
180.jpg

【作者概要】:午後方晴,男,安徽-巢湖,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大聖師,各方面都會有建樹。
  NO,我只會種花養草!

【其他作品】:《化仙志》、《回檔一九七八》、《仙破》、《暗黑大宋》《一品富貴》《玩唐》、《創天》、《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興唐》、《河洛天下》、《大宋之風流才子》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6-24 22:46 編輯

已有(35)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6
第一章貌美如花

    “本大人再問一次,你準備好了嗎?”黑貓繼續傲嬌地說。

    習習夜風吹來,黑貓幾根鬍子也隨著夜風在跳舞。

    現在高科技真發達啊,且看,這隻黑貓與真貓有何區別?也不知自己碰巧撞到了某家機構的試驗中,還是某個人一個善意的小玩笑,劉昌郝很配合地說:“準備好了。”

    他便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道光圈。

    哈哈,連投影設備都搬了過來,這個念頭還沒有閃完,劉昌郝便感到身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己沒入這道光圈中。

    …………

    “兒,是予害了汝。”

    劉昌郝耳邊傳來一陣抽泣聲,如深秋寒蟬淒鳴,倉皇悲憤、淒苦又無力。

    劉昌郝睜開眼睛,發現他躺在床上,邊上坐著一個身著素青色長裙的少婦,生著一張標準的瓜子小臉,只是呈著病態般的蒼白色,娥眉緊蹙,淚光點點,長相確是俏麗動人。

    劉昌郝忽然想到一句話,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除了年齡大了幾分,整是一個活脫脫的病黛玉。

    房門坎上還坐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子,很是瘦弱,正睜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他們。

    “狗子,汝醒了,予帶汝看大夫去。”婦人看到劉昌郝睜開眼,驚喜道。

    汝、予?

    婦人說的也不是普通話,奇怪,自己偏偏全面能聽得懂,而且自己看著婦人的樣子,又沒由來湧出一陣心痛。不但心痛,屁股上也痛。

    這是怎麼一回事?婦人愁眉苦臉的,又發生了什麼?

    就在劉昌郝莫名其妙的時候,他腦海里傳來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

    “自己”家是開封府尉氏劉梁村的一個大戶人家,自己的父親是劉梁村的里正,成了裡正可能會很悲催,因為會涉及到一個名詞,衙前。

    劉父作為裡正被揀為裡正衙前,成了一名押錄。

    前幾年劉父從惠民河押運一批稅糧去京城。

    開封屬於華北平原地帶,地勢平坦,不過尉氏西北也有一些崗陵地形,那年雨水多,惠民河水湍急,劉父所在船隻上的舵盤失靈,一頭向岸邊撞去,更致命的是剛巧那帶岸邊有幾座陵丘,結果船翻人亡。

    這時代農活更累人,謝氏身體一直不大好,丈夫過世,心情悲鬱,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自己”還有一個小叔,那時小叔還是不錯的,他對劉母說,嫂嫂,狗子在讀書,李莊那位學究(鄉村教師)才學有限,又貪財,你不如帶著侄兒進城,去城裡的私塾讀書,萬一能中一個舉子也讓劉家有一個功名。

    你再將家裡的地租給別人,我平時替你照料著。你手巧,進城後能做點針線活,這樣收入不少些,對你身體也有幫助。

    狗子是劉昌郝的乳名。

    兒子沒有長大成人,女兒出生沒多久,謝氏也害怕自己倒下去,兩個孩子以後就成了孤兒,同意了小叔子的建議。

    劉昌郝的小叔起初是很好的,不但照看著劉昌郝家的地,還時不時跑到縣城看望嫂嫂與侄兒,頗是辛苦。

    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大約在去年年末或今年年初,劉昌郝小叔忽然迷上賭博,先是輸光了自己的家產,又藉了城里大官人花谷久的高利貸。

    還不起了,在花家家僕逼迫下帶著一張欠條找到劉母,劉母不識字也不會想到這幾年勞苦功高的小叔子會害他們母子,便在欠條上按了手印,隨後劉昌郝小叔因為羞愧帶著家人逃之夭夭,逃到哪裡現在大夥兒也不清楚。

    花家拿到欠條後開始沒有動作,劉母也不知道,還是劉昌郝的義父來到縣城說的,才知道小叔子的家產包括房子、兩百來畝地、一大一小兩個小土崗,全部被城裡的花大官人接管,劉母隱隱感到有些貓膩,可是一打聽,花大官人有一個弟弟,好像是京城一戶很尊貴人家的幫閒,無人敢惹。

    劉母只好忍氣吞聲讓四爺爺四叔父管理自己的家產,返回到城中,但她沒有想到還有一張可怕的契約。前段時間花家派來兩個幫閒,拿著欠條向劉母要債。

    欠條上寫著劉昌郝小叔借了花家兩百貫錢,月息四分,並且是回利(利滾利)。劉家兄弟已經分了家,本來與劉昌郝母子無關,可欠條上清楚地寫著劉母做了劉昌郝小叔借錢的擔保人。若是劉昌郝小叔還不起,就由劉昌郝母親來還,劉昌郝母親還不起,只能用劉昌郝母子手中的家產來抵押。

    更可怕的是這張契約書已經過了六個月,利滾利便成了一千九百多貫。

    一個偏僻農村的“上戶”,哪能拿得出兩千貫錢。劉家諸多親戚好友奔走想辦法,城裡的另一個大戶人家李大官人也來湊熱鬧,他請了一個媒婆,對劉母說只要你兒子娶了我家的女兒,我替你家化解這個危機。

    李大官人是沙陀人,性格剽悍,在尉氏有著很高的威望,然而李家這個小娘子似乎有嚴重的返祖現象,長得五大三粗,整比劉昌郝高一個頭闊一個膀,看到這個小娘子,不要說劉昌郝本人,劉母也嚇傻了,本來她病情就很重,一下子急得吐血昏過去。

    劉昌郝是一個書呆子,他先請了大夫替母親看病,然後跑到縣衙狀告花家,結果被知縣下令杖打十下。

    十杖不算重,可是劉昌郝狀告的是花家,打杖的衙差下狠手,用了超規格的杖,十杖打下來,生生將劉昌郝打昏過去,隱約地是“自己”私塾裡的幾個好同學,將他抬了回來。

    不對啊,這還是自己麼?劉昌郝思維極度混亂。

    再想想。

    真正的自己應當是這樣的,前幾天自己遇到一件很不開心的事,煩惱之下,帶著一個行李箱子開啟說走就走的旅行。隨後來到西湖,天已經黑了下來,因為心情不大好,自己沒有立即找旅館,就坐在西湖一塊人跡稀少的湖邊,一邊抽煙一邊發呆,然後來了一隻會說話的貓。

    自己認為它不是貓,而是一個黑科技產品,說話的也不是貓,而是遙控者,一人一貓瞎扯八扯,便扯到穿越上。

    黑貓很傲嬌,以本大人自居,以什麼自居,劉昌郝不會計較的,關鍵它與劉昌郝說了兩段極重要的話。

    “你想穿越到哪個朝代?”

    “宋朝吧,北宋。”劉昌郝刻意補充了北宋兩個字。

    “準備好了,本大人馬上將你送到北宋。”

    劉昌郝答:“準備好了。”

    黑貓又問了一次:“你準備好了嗎?”

    劉昌郝复答:“準備好了。”

    難道……

    劉昌郝忍著屁股上的痛疼,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到邊上的立櫃邊,立櫃邊有一個銅鏡,他看著銅鏡裡的自己。

    瓜子小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娥眉輕掃,下面是一雙水汪汪的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鼻子小巧玲瓏,還生著一張櫻挑小嘴,兩排整齊的牙齒比貝殼還要白,身材苗條動人,像是一個仙子,連劉昌郝看著鏡子,明明知道鏡子裡面是自己的相貌,都讓他產生一種我生猶憐的感覺。有錯誤……自己是大男人啊,怎能生得一副極品美女般的相貌。

    這是我?

    劉昌郝不由地苦笑,鏡子裡的人卻不是苦笑,給他的錯覺是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不,鏡子裡的人不是楊貴妃,而是千古惋惜的西子捧心,是藐姑射山上那些不食五穀、吸風飲露、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明艷清冷的仙子。

    看著鏡子裡的人,劉昌郝居然都有些不捨想要呵護一番。奶奶的,自己都能被自己這身臭皮囊給弄瘋掉。

    黑貓……肯定不是什麼高科技產品,但肯定也不是貓,天知道它是什么生物,它居然真的將自己弄到了宋朝,是宋朝,而且是劉昌郝比較熟悉的熙寧七年。

    不但它將自己弄到了宋朝,連身體都給換掉了。

    然而劉家這辰光,這特麼地不是更坑麼。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6
第二章天上的人家

    劉昌郝有氣無力地又倒在床上,看著屋頂。

    當初“自己”的母親為了省錢,租了兩間耳房,耳房的屋頂肯定不高,不過劉母是一個愛乾淨的人,即便是屋頂也找不到一絲灰塵。

    這個不重要。

    劉昌郝又繼續想。

    還是不對。

    別的年份劉昌郝不一定能清楚,可是熙寧七年,他還是很清楚的。

    熙寧七年發生了什麼?旱災,鄭俠的《流民圖》,王安石第一次罷相。

    實際這場旱災自去下半年便開始了,今年春天達到了高峰。京畿地區要好一點,也湧來許多流民。

    外面的說法是小叔乾了這件事,自知差愧,偷偷地帶著兩個堂弟與嬸子逃走。但春天正是人慌馬亂之時,一個農村的莊稼漢能往哪裡逃?又有什麼膽量逃?

    兩百貫不是一個小數字,不過自家還是能還得起,還不起向親朋好友湊一湊,照樣湊得出。即便小叔逃了,只要暗中對村子某個長輩說一聲,有利滾利也不怕,那怕當月就算利息,只是多了四十貫錢。

    為什麼小叔不說,這是壓了半年,若是壓一年還不知會變成多麼龐大的數字。當然,壓半年與壓一年,對於自家來說都是一個樣。難道小叔不懂?

    脅迫,將小叔一家殺人滅口,也許花谷久有這個膽量,但為了自家這點財產犯不著。

    劉昌郝又看著他的“母親”,她姓謝,在娘家排行第四,所以叫謝四娘,不過她上面有一個哥哥在幾歲大的時候便生病死了,實際排行第三,因此劉梁村又呼她為謝三娘,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她的年齡比劉昌郝實際年齡僅大了一歲,加上謝氏長相漂亮,膚色好,看上去可能還要年輕幾歲,在心態上,更難讓劉昌郝認同謝氏是他的母親。

    謝氏也看著他。

    “兒,阿娘帶汝去看大夫……”忽然想到兒子都打成這樣,如何走路,說錯了話,立即改口:“予去請大夫。”

    似是一隻受驚嚇的小鹿一般,匆匆走出屋。

    謝氏以前可不是這般模樣,遇到了這次空前的大劫難,一下子將她的信心打了下去。

    唉!

    融合了前身的記憶,我是另一個時空的劉昌郝,還是這個時空的劉昌郝,我又是誰?

    “哥哥。”

    眼下才剛剛進入七月中旬,白天比較熱,劉昌郝呆呆地看著屋頂,額頭上卻涔出細密的汗珠。

    小姑娘站了起來,怯怯地拿著汗巾試圖給他擦汗。她叫苗苗,五歲,是“自己”的妹妹。

    劉昌郝接過汗巾自己動手擦汗,就听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不僅謝氏帶著大夫來了,還來了兩個人。

    前身老家的村子叫劉梁村,九十多戶人家,劉姓佔據著近半之數,餘下的多姓梁,還有十幾戶雜姓。

    劉昌郝父親在世的時候,與同村一個叫樑三元的是至交好友,兩人幾乎一道娶妻,在兩家媳懷孕時,劉父曾與樑三元開玩笑,若是一男一娃,訂個娃娃親。

    兩個孩子生下來全是男孩,娃娃親沒有結成了,但相互認了乾親,劉昌郝拜樑三元為義父,樑三元兒子梁小乙拜劉父為義父。

    另外兩個人便是樑三元與梁小乙父子。

    別看是乾親,兩家因為合得來,比真正的親戚還要親,劉家出事後,樑三元都來回跑了兩趟,這是第三趟了。

    劉昌郝看了一眼,樑三元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生得一張黝黑的臉膛,幹農活的人,不可能是小白臉,穿著古代的粗布短衣,一看就是一個老實人。梁小乙與自己一般大,十六歲,是虛歲,看上去也很老實,膀大腰圓,是一個強壯的少年人。

    先是看病,大夫姓張,皆是老熟人了,看了看傷勢後,替劉昌郝在屁股上抹了一些膏藥,又留下幾包膏藥,回去。

    梁小乙罵道:“煞是昏官!”

    樑三元皺了皺眉說:“三娘,能否去開封府狀告?”

    “三叔父,予在城裡打聽過,據說花家二弟為人機靈,兩次科舉未中便去了京城,替一個貴人家做幫閒,連知縣也畏懼。”

    “去開封府告狀又不易,汝等不會立即見到府尹,首先須請訟師寫訟狀,京城訟師魚龍混雜,汝等很難有良心的訟師。拿到訟狀後才能去開封府,接訴狀的亦非是府尹,而是開封府的堂吏,堂吏判據訴狀輕重真偽,才會適度地交給府尹。”

    “一個環節出了錯,便連案子都不會審,人家後台強大,很難保證個個環節不出差錯,到時候吾家必會迎來花家更瘋狂地報復。 ”

    謝四娘也不是坐以待斃,然而她越打聽越是心驚。

    梁小乙好奇地問:“孰個貴家?”

    謝四娘軟軟地用手指指了指天上:“小乙,最貴那戶人家,高。”

    天上的高,最貴的人家……都懂的,大夥一起吸著冷氣。

    樑三元說:“劉明遠害人不淺哪。”

    劉昌郝父親名字叫劉明山,小叔則叫劉明遠。

    劉昌郝在床上想到,那張欠條與小叔一家逃走,背後肯定還有著大夥不知道的古怪。也不能一棍子將小叔打死,根據前身的記憶,實際這個小叔原先做得很稱職,只是一個鄉下人,哪會是花谷久的對手?兩者對碰,不但勢力決定了勝負,眼界同樣決定了勝負!與天上的那戶人家真沒有半點關係。

    不過劉家這個危機,如何去化解呢?前身是一個書呆子,莽撞地去縣衙告狀。謝氏也想過打官司,可相對要冷靜許多,至少她暗中打聽了。

    換劉昌郝想都不會想,近千年後高利貸都沒有杜絕,況且是在宋朝,沒有天上的高,兩家的力量也嚴重地不對等。花家敢這麼做,也不會害怕自家去打官司。

    劉昌郝又想到花谷久,前身是書呆子,幾乎不懂世務。但不能武斷地用為富不仁來形容宋朝的富貴人家,有為富不仁的,也有不少人品行還是好的,這一點與另一個時代差不多。相信花谷久這樣的人物在宋朝也不多,可誰碰到了,特別是無權無勢的人碰到了,那就倒了八代子黴。

    幾個人皆沉默,但還有一條生路。

    生路來了。

    外面走來兩個女子。後面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婢,長得也算是清秀,她挎著一個籃子,籃子裡裝著一些水果與紅棗……不是她,若是她,劉昌郝與他母親都不會排斥。

    大夥看的是前面的女子,劉昌郝也在看。只見她生得濃眉豹眼,血盆大口,鼻孔朝天,兩腮掛著兩陀勁肉兒,身高肯定超過兩米,樑三元父子塊頭算是大的,也比她矮了半個腦袋。

    不但高,膀子都比別人的小腿粗,儘管她穿著綾羅長裙,可是隔著華美的綢絹,大夥都能感到她肌肉裡藏著的強勁力量。耳房的房門不大,她剛剛進來時,幾乎連房門都給堵住。

    劉昌郝心中喃喃地想:好一個壯碩的女漢紙。

    她就是李小娘子,李小娘子走進來,衝劉母施了一禮:“妾身見過世母。”

    又衝躺在床上的劉昌郝說:“大郎,昏官煞是狠心,怎捨得打汝。”

    劉昌郝在床上差點聽吐了。

    來者是,劉母沒辦法,只好帶著病體站起來要沏茶,讓李小娘子攔住:“世母,別別,豈不折煞妾身。”

    宋朝的風氣並沒有明清那樣古板,那怕到了後來的南宋,不過也有一些男女大防,李小娘子放下水果,又說:“大郎,別怕,妾身回去找父親大人,讓他替汝討公道。”然後就告辭走了。

    難道宋朝人也喜歡娘炮?劉昌郝心想。

    樑三元皺巴著臉,好一會才說:“三娘,不如先答應李家再說。”

    謝氏尖聲叫道:“不行,若此,與入贅何別!”

    為什麼不行,前身也有著一段記憶。前天,劉昌郝四大父,也就是四堂爺爺來到縣城,與謝氏談過這個問題。

    宋朝律法明文規定陪嫁是女方的私有財產,若是夫妻和離,夫家必須退還女方的嫁妝。因此娘家的嫁妝越厚,女方在夫家地位會越高,導致宋朝形成厚嫁的攀比風,包括宋神宗的弟弟因為女兒多,嫁妝陪不起,不得不向宋神宗借錢。

    劉家答應了李家的提親,李家會替劉家將那張欠條解決掉,嫁妝與必然會很豐厚。劉昌郝是娶,不是入贅,但這樣一來比入贅還不如,一旦鬧和離,將劉家的地、宅子與人全部賣掉,都還不起李家的陪嫁。

    再看李家小娘子的相貌,也不是好相處的主,只要兒子娶了李家小娘子,以後李家小娘子讓兒子去東,絕對不敢去西,兒子又是一個書呆子,可想而知,以後兒子等於是在地獄裡生活了。

    樑三元低聲嘆口氣:“三娘,別無他策啊,辰光過得快,再拖上十幾天,下個月又多了幾百貫利息。”

    ps:宰相王珪的孫女嫁給秦檜,拿出二十萬貫嫁妝。金人做了策反工作,將秦檜夫婦釋放,在南下的路上,夫妻二人鬧出矛盾,王氏要和離,並且逼秦檜交出當年的嫁妝,秦檜那時哪能拿得出,乖乖地不敢作聲了。王氏的表妹李清照和離,也將自己的嫁妝討了回來。相對而言,宋朝婦女地位要偏低一點,女子主動和離會遇到很多困難,那怕李清照,還做了幾天大牢。當然,若是劉昌郝娶了李家小娘子,李家小娘子要和離,是不存在任何阻攔的,這恰是謝四娘最擔心的地方。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7

第三章苗苗

    劉昌郝娶了李家小娘子,可能以後會慘掉。不娶,劉家三口則會眼睜睜地往家破人亡的路上走。

    謝四娘一把將劉昌郝抱住,又尖叫地說:“三叔父,不行,不行。予寧死,亦不會讓予兒娶李家小娘子!”

    “唉,唉,”樑三元連嘆了幾口氣:“三娘,吾來時,與四叔父(劉昌郝四爺爺)商議過,還是一策。汝手裡有兩百餘貫錢,吾能擠出近兩百貫錢,昌郝兩個舅父亦能湊出一兩百貫錢,黎家或許能湊出百餘貫錢,汝復將汝家耕地桑園賣掉……”

    劉家有幾百畝耕地,六十多畝桑園子,四座土山,土山上種著一些松柏,一個木炭窯。劉明遠成親後,劉昌郝祖母魯氏將這個家產一分為二,讓兄弟兩分了家。

    劉昌郝家的耕地與桑園子估價大約在千餘貫,但急出手,就不足一千貫了。不過幾家子擠一擠,能擠出六七百貫,再想點方法,比如謝四娘還有一些金銀首飾,說不定能勉強將那張欠條贖回,渡過這場生死之劫。

    然而樑三元還是說不下去。

    即便將那張欠條贖回,謝四娘這身體,雖在城裡能做一些針錢活,但她掙的工錢都保不住她的看病錢。地賣掉了,桑園子賣掉了,娘三以後喝東北風?

    這可怎麼辦?樑三元不由呆呆地看著屋頂,劉昌郝也繼續看著屋頂,可他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想著這兩條出路。

    樑三元說的第二條路頗讓他心動,樹挪死,人挪活,他又不是前身那個書呆子,沒有高利貸壓著,他不相信一家人以後會活活餓死。

    還有一個地方讓他心動。

    樑三元父子未來之前,劉昌郝看著屋頂胡思亂想,就想到了利息。

    花家算成了一千九百多貫,這時代數學特別好的人不是很多,前身數學也不大好,利滾利,又是滾了六個月的複利,前身算不過來。換劉昌郝就容易算了,還是心算。

    算了兩遍,大約滾成了一千五百貫,而非是一千九百多貫。自家的家產即便急出手,八九百貫還是好賣的,餘下的六百來貫,幾家很容易就湊了出來。

    但這條出路有兩個關鍵的地方,其一,自家出售家產,花家會不會從中作梗,若是在八月到來之前,地與桑園子賣不掉,那時候就滾成了兩千餘貫,再也還不起。

    其二,出事後,許多親戚好友想要熱心相助,也願意借錢,可自家將所有耕地與桑園子賣掉,又有多少人願意借錢。

    然後是第一條路。

    宋朝將入贅看得很嚴重,對這個劉昌郝是無所謂的,況且還不是入贅呢。

    李小娘子長得壯碩不是她的錯,塊頭大的人更未必是心腸壞的人,不過劉昌郝想一想未來某一天,這個壯碩的女子騎在自己這副嬌羞的貌美如花的身上,即便沒有發生,劉昌郝也忍不住地哆嗦。

    娶李家小娘子……那絕對不能發生的。

    但謝氏與義父都疏忽了一條,若是因為自家拒親,讓李大官人不高興,兩大豪門壓來,自家則死定了。

    不能坐在床上空想,他重新坐起來,真的痛啊。這個操蛋的狗知縣面對這樣的“柔弱”、讓人憐惜的相貌是怎麼忍心下手的。

    “媽……”不對,不能呼媽:“阿娘,讓小乙扶吾出去走一走。”

    “狗兒,汝嗓子……”

    …………

    黑貓大人將劉昌郝放在宋朝,不會讓劉昌郝自生自滅,也不是不管不問。若真的將他本人送過來,髮型,衣服,還有普通話,要知道普通話是從北方語系演變過來的,然後劉昌郝在宋朝出現,只要被人發現,多半當成遼國的斥候給砍了。

    劉昌郝憑藉著前身的本能,學著其他人的話,終有些怪怪的。問題也不大,謝氏與樑三元以為他嗓子出了問題。

    兩人走到街上,儘管在城內,空氣也是無比的清新,以至深吸一口彷彿能沁人心脾,這是一個沒有工業污染的世界。劉昌郝也想錯了,進入宋朝,煤炭開始大範圍使用,包括冶煉,但煤炭不叫煤炭,而叫石炭。當然,宋朝這種使用量仍不能使天空受到嚴重的污染。光線也很明亮,樹葉碧綠動人,似乎能遠遠地就看到它上面的脈絡。

    劉昌郝看著四周,開封城很大,本地的加上流動的浮常年在百萬以上,乃是這個星球上眼下最大的城市。尉氏城卻很小,不過千餘戶人家。城牆是夯土城牆,非磚石結構,還倒塌了一大片,通過豁口能看到城外快要成熟的豆子麥粟高粱,少量的水稻,開封一帶現在就能種水稻?

    前身不問世務,劉昌郝只翻出一小段記憶,不但開封,北方許多地區都能種水稻,產量不高,但稻米的口感很好,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出了城繼續向西北,便是惠民河,渡過惠民河,向西北走上四里路便是劉梁村。站在這裡,是看不到惠民河的。劉昌郝又看著城內,城內有許多房屋,多是木質瓦房結構,也有少數是磚牆,一些茅草房子。大街轉過去,就是尉氏縣衙,這時代各個官員不喜歡修衙門,縣衙有些破爛不堪。縣衙邊上是一些倉儲,還有一個兵營,駐紮著幾營官兵。大街兩邊有近百家店鋪,雖然城不大,吃的喝的玩的樂的都有,包括各種商品,除了現代工業品沒有外,算是琳瑯滿目。

    這些商品裡確實藏著許多商機,但絕非他玩得轉的,況且還有十幾天就是下一個月,又要滾出更多的利息。

    “那廝,汝說何,想找揍?”梁小乙舉起拳頭對人一喝道。

    宋朝到這時候人煙已經非常稠密,也只是相對於前面的朝代而言是稠密的,弄不好現在整個宋朝人口只比河南省多一點點。

    尉氏縣城一千來戶人家,說它小也不小,說它大也不大,花家的設套,李家的提親,知縣的杖打,使劉昌郝成了這幾天城裡老百姓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加上他這張“絕世容顏”太容易辨認,許多人一眼就認出劉昌郝來。

    對於劉家的遭遇,有不少人抱著同情心理的,也有極少數人幸災樂禍,說話還特難聽,梁小乙聽怒了。

    劉昌郝連忙拉住他,此時劉昌郝還不能完全了解現在的各種情況,在他隱約的記憶裡,梁小乙與他自幼關係就十分要好,某些方面不亞於他的父親與劉昌郝以前父親的關係。

    小時候劉昌郝比較瘦弱,李莊私塾裡的小伙伴欺負劉昌郝,梁小乙立馬出面替劉昌郝討公道揍別的孩子。即便搬到縣城來讀書,梁小乙一年也由他父親帶著來看望三四回。

    村子裡碾壓豆麥的石滾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能讓他兩手舉起來。石滾子不像槓鈴,甚至比鼎還要難舉,可見梁小乙的力氣有多大。然而這是在縣城,弄不好你與他比拳頭時,他與你說律法,你與他說律法時他與你比後台。大街後面縣衙里那個昏庸的知縣,有理也說不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小乙仍不服氣,劉昌郝說:“我們回去。”

    回到家,劉昌郝小妹苗苗怯怯地看著劉昌郝。

    已經回不去了,劉昌郝認真的回想著前身那些殘存的記憶。

    謝氏的娘家是中牟縣的,離劉梁村有十幾里路。謝氏從小聰明懂事,長相又美麗……實際就是相貌了,剛剛及笄就有許多人上門求親。

    劉昌郝祖母性格有些強,包括娶兒媳婦也要娶最好的,便托媒人上門提親,最後出了許多聘禮,才將謝氏迎進門。

    謝氏長相是很美,可是很瘦弱。

    她嫁到劉家才十四歲,生下劉昌郝才十六歲,是虛十六歲!

    在宋朝這年歲數成親生子也不罕見,關鍵謝氏那個時候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好,骨盆也沒有完全撐開,人又長得瘦,雖然將劉昌郝生了下來,謝氏大吐血一回,差一點一屍兩命。

    劉昌郝還有一個二妹,身體也不大好,小時候時常生病,算命先生瞎扯了一番,正好劉昌郝四叔父與四嬸結婚兩年沒有動靜,於是劉父聽信了算命先生的話,將二妹送給了四叔父。不過也奇怪,劉昌郝四叔父家情況不是很好,可是二妹到了四叔父家,身體一天比一天健康起來,四嬸不久也有喜了。

    又過了好幾年劉昌郝小妹才出世,隨後劉父去世,次年劉昌郝與他母親小妹搬到城裡。先是租房子,宋朝房屋有點類似後來的農村,每間房屋面積皆不小。

    但為了省錢,謝氏只租了兩間耳房,是原來房東家放雜貨的,做飯的廚房還是小叔在邊上搭建的。劉昌郝母親帶著小妹睡里屋,外面一間房子既是廳也是劉昌郝的臥房。

    那時候小妹才兩歲,是虛兩歲,實際才出生剛剛一周年。一周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餓了哭,身體不舒服了哭,拉耙耙了也會哭,並且到處亂爬。

    劉昌郝本人歲數也不大,正是中二的年齡,他以為進城讀書就要加倍珍惜,這種心思也是好的,妹妹不停地哭鬧,讓劉昌郝不耐煩,動輒就罵,就這樣一直罵到現在。特別是前幾天,高利貸上門後,小妹苗苗還是不懂,就一個哥哥,有時候想找哥玩,劉昌郝氣憤之下,都動手打了。

    其實苗苗才可憐,在生下苗苗之前,謝四娘身體就不大好。苗苗出世後,謝四娘奶水一直不足,在鄉下還好辦,有奶羊子。然而進了城,只好向別的婦人討奶水,飽一頓餓一頓的,小時候苗苗喜歡哭,不是喜歡哭,而是餓的,抱在手中都咯得慌。

    劉昌郝這個書呆子什麼都不懂,劉昌郝長得苗條可能是遺傳因素,苗苗才真正是瘦,瘦得皮包骨頭,這就是打小起營養不良造成的。

    唉……劉昌郝將這些回想出來後,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7
第四章箱子

    他一把將苗苗抱起,柔聲說:“苗苗,欲語何?”

    劉昌郝難得的溫柔,卻將苗苗嚇著,小嘴扁起來,淚花在眼眶打著轉。

    “好孩子不會哭,”劉昌郝放下苗苗,找來一把菜刀削好一個沙果,遞到苗苗手上。又削了四個沙果,這些沙果是李小娘子送來的,好不好意思,都到了這份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狗子,汝吃。”謝氏說。

    劉昌郝還有一段記憶,對於看大夫與吃藥,謝氏不排斥的,孩子沒有長大成人,她也不想自己立即倒下,然而平時省吃省穿,那行嗎。

    “阿娘,多吃一點吧,身體好才能康復。”劉昌郝又削了一個遞給了樑三元。

    “哥哥,汝吃一口,”苗苗遞來沙果。

    劉昌郝咬了一口說:“好甜。”

    宋朝沒有真正的蘋果,若說有,只有近似蘋果的柰子與林檎,林檎就是沙果,又叫花紅,味道還行,酸甜可口,在後來的市面上還能看到它,甚至有許多人傻傻地弄不清沙果、海棠果與蘋果的區別。不過說到甜,肯定不及富士蘋果。

    苗苗卻咯咯地大笑,瘦削的小臉蛋滿滿地高興。劉昌郝又憐惜地將她抱在懷裡,看著樑三元說:“義父,汝與小乙哥回去吧。”

    劉梁村離縣城近三十里的路,還要渡一道惠民河,即便現在走回去天也黑了。要么留下來住棧裡,然而他們雖然好心趕過來,於事無補,反而更讓人心亂。

    樑三元想了想,讓梁小乙留下。敢情在他想法裡,劉家三個人,大人病厭厭的,劉昌郝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看上去就好欺負。梁小乙歲數也不大,可長得十分魁梧,關鍵時候多少會有一些震懾力。但不管怎麼說,疾風知勁草,患難見真情,義父一家在自家這次大難中做得很仁義。

    “狗子,汝屁股痛乎?”謝氏問。

    “有點,僅是皮外傷,阿娘不要擔心。”

    “煞是昏官。”梁小乙又開始唾罵。

    苗苗現在還不懂,她東看看,西看看,說:“哥哥,箱子箱子。”

    “箱子?”

    苗苗將劉昌郝拉到床側面,讓劉昌郝看床下面。

    到了宋朝,漸漸進入高家具時代。

    但這張床不算高,不到三十公分,床前有一張小置鞋板,床的上面有三面圍板,下面也有檔板,檔板不是拖到地上的,兩個床頭架下面還有兩層木檔,擋板只拖到了中間的木檔上,鑲著紅漆,有一些簡陋的雕刻。若是床下面放著什麼東西,一般人還真看不到。劉昌郝先是彎著腰,依然看不到,他索性伏在地上向床下面看去,立即說:“苗苗,不要管它。”

    然後一臉的古怪……

    箱子很熟悉,正是他前幾天隨身帶著的行李箱。

    關鍵它的高度已超過床檔的高度,在床未抬起來之前是怎麼放進去的?

    難怪許多人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黑貓大人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還是別說它壞話吧,說不定它就在某個時空或維度上嘲弄般地觀看著自己。

    也不能將它拿出來,無論是人造革,還是鋁合金拉桿、滑輪、密碼鎖,都不是劉昌郝能解釋的。不過劉昌郝想了一會,箱子裡有什麼東西,說不定能救急。

    牙刷牙膏毛巾,換洗衣服,同樣不能拿出來,換不了幾個錢,布料、拉鍊、鈕扣也不能解釋。一本《菜根譚》,這個有用,適當的時候能謄抄出來裝逼,只能這樣了,原書是不能拿出來的,紙張,印刷技術遠超過了現代,還有簡體字。幾張毛爺爺,拿出來也不會當貨幣用,可能當一樣稀罕物換幾個錢,但就是換上幾貫錢也於事無補。

    此外,還有一張銀聯卡,身份證,還有一台手機。手機……這說不定能換很多錢,劉昌郝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手機快沒電了,又在宋朝耽擱了好幾個小時,說不定現在它已經自動關機。在宋朝上哪兒充電?

    實際就是有電也不能拿出來,它不能解釋的東西更多。

    還有什麼?

    劉昌郝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黑貓並沒有將自己逼到絕路上啊。”

    不是有了這樣東西,就能化解劉家的危機,將它交給花谷久花大官人,弄不好一文錢不給,反被誣送進牢房。他埋下頭又繼續挖掘前劉昌郝的記憶,半天后,他心裡喃喃道,沒有這次危機,自己不過來,劉家還是要敗!

    一個少年人,肯定懂得不多,但像前身這樣幾乎什麼都不懂的那隻是極少數,況且這是一個早熟的時代。

    除了一堆詩賦經義,他幾乎挖不到任何有用的資料。

    不過有了這件東西,只有處理好了,則能將劉家的危機化解掉。

    怎麼處理?

    劉昌郝正想著,謝四娘欲言欲止地說:“兒,剛才予問過顏大娘,李家小娘子……”

    “娘娘,汝不是不同意嗎?”顏大娘就是房東,劉昌郝急忙說道。

    “她的長相讓汝委屈,予更擔心以後,然……”

    劉昌郝與梁小乙上街,樑三元與謝氏繼續商議。

    兩人算來算去,第二條路依然不可取。無他,劉昌郝算的是一千五百貫,樑三元與謝氏算的是一千九百多貫。劉家的地與桑園子急賣,賣得好也不會超過一千貫,賣得不好,可能只有八百來貫。劉昌郝算的差口是六百多貫,樑三元與謝氏算的差口是一千到一千一百貫。各個親戚好友家的老底子全部拿出來,也未必湊得夠,況且有多少親戚願意拼老命地救劉家?

    在謝氏心中,她自己能死,兒子不能死。可是不妥協,不但自己與女兒,兒子也要馬上死!

    “阿娘,不用,小乙哥,走,”劉昌郝一邊說一邊進房取了幾十文錢。

    “昌郝……”

    “小乙哥,吾想到了解決辦法。”

    “狗子,何法?”謝四娘問。

    “阿娘,汝放心吧。”

    “兒,莫做傻事。”

    “娘娘,兒這等樣子,”劉昌郝伸出粉嫩雪白的小胳膊,他內心有些崩潰:“娘娘,汝說兒能做啥傻事?”

    “哥哥,吾也要去。”

    “好,”劉昌郝抱著苗苗與梁小乙又走到大街上。街上有一個賣糖人的,這個後來也有,也就是用飴糖捏出來的各種造型,多以動物為主,不過這時似乎看上去更實惠些,不是後來薄薄的一層,肉嘟嘟的看上去一個個很可愛。大的三文錢一個,中號的二文錢一個,小號的一文錢一個。苗苗眼巴巴地看著攤子上各種小雞小狗。

    苗苗眼睛死死盯著糖人,似乎要流口水。

    劉昌郝未感到好笑,不能說宋朝不富,但宋朝貧富懸差更大,富人不少,窮人更多,所以許多小孩子嘴饞,甚至有一些孩子採路邊的蛇莓吃。

    其實大多數不是嘴饞,而是身體肌制在提醒宿主,我缺少營養,主人,你要多吃東西。

    “苗苗,想要那個?”劉昌郝憐惜地問。

    “大鳥,”苗苗指著一隻似是彩雉雞的糖人說,忽然她似乎想起來這個哥哥對她不大友好,說完後有些懼色地看著劉昌郝。

    “苗苗不怕,以前是哥哥不好,以後哥哥會對汝好的。”

    苗苗仔細地看著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劉昌郝也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苗苗開心地拍著小手。

    劉昌郝用三文錢買下來那隻彩雉雞,沉甸甸的足足三兩重,不算太貴,苗苗終是小孩子,又開心地大笑起來,笑聲如同銀鈴一般。劉昌郝繼續抱著她,來到一家小酒肆前,剛才劉昌郝刻意看了一會,這是一家很簡陋的酒肆,沒有掛幡,沒有牌匾,可是裡面賣的一些熟食很便宜,劉昌郝估計它的銷費群體多半是貧苦百姓。

    劉昌郝買了十二兩鹵豬頭肉(一斤十六兩),一個鹵豬心。宋朝上層人以牛羊肉為美,以豬肉為鄙,因此豬肉很便宜,上好的豬肉一斤不過二十幾文錢,豬頭肉就更不值錢了,鹵好的一斤才三十文錢。在劉昌郝的記憶裡,謝氏為了省錢,熬吃熬穿,一年四季一半時候都在吃鹹菜,很少吃肉,其實一家三口長成這樣,多少與伙食也有一些關係。只要是肉,管它是豬頭肉還是五花肉。

    在這裡,劉昌郝與後來許多人犯了一樣的錯誤,在宋朝不是士大夫不吃豬肉,也不是豬肉腥臊得不能進嘴,真正的看法是它沒有羊肉鮮美,另外許多人認為豬很髒,就像許多北方人去了南方看到滑膩膩的黃蟮不敢吃一樣,還有,養豬對環境不苛刻,不管南北,什麼地方都能養,普遍了就不值錢了,所以豬肉價格很低,一頭豬往往還不如一頭肥羊值錢。

    宋朝沒有塑料袋,但提供外賣服務,買家需要帶上自家的器皿。掌櫃好奇地看著劉昌郝,大約他也知道劉家的困境,不過是顧,他也不會管劉家未來如何,將切好的豬頭肉與豬心放在梁小乙手中籃子的小陶盆裡。梁小乙有些留戀地看著邊上的酒壇子,劉昌郝又花了三十文錢買了一角小酒。

    ps:一角酒四升,自春至秋釀成即便謂小酒,自冬至夏謂大酒,相對而言大酒要略貴一點。宋朝的清酒就是用大酒精釀出來的,工藝要略複雜一點,有的還要蒸一下,再濾掉渣滓,便是清酒,更貴。

    宋朝的榷酒制度起初是嚴格的官辦官賣,後因為腐敗嚴重,改成買撲制,將一些酒務坊場通過暗標形式轉為官監民營,具體的有三種,城市酒務的買撲,縣以下地區的酒坊、酒場,或者稱為場務、場店買撲,酒麯場務的買撲,比現代的酒稅還要高。因此價格比較貴,一般官酒味道好一點,大約在六十文到一百文,很貴(用黃酒的價格對比),民辦的酒差一點,不過價格就會便宜很多了,低者只有五文錢,高者一般也不會超過五十文。

    如果沒有買撲而私釀私賣者,等同第科罪(輕者徒刑、重者處死,告密者有賞),不過有些地方例外,如廣南西路沒有榷酒制度,花十來文錢便可以買到一斤好酒,外加一碗下酒菜。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7
第五章任務條

    三人回到家中,謝氏用麻油拌了醃製的春菜笞。炒菜這時候漸漸開始流行,可宋朝飲食仍保留了許多原來的習慣,特別是鄉下,依然以煮、燉為主,另外就是生食,不但是鹹菜,許多蔬菜也是這樣,用鹽醃漬一會,拌上一些作料便端上來,此外還有魚,范仲淹所寫的那首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那種鱸魚的做法不是西湖醋魚,也不是清蒸鱸魚,實際就是生魚片。這種飲食習慣劉昌郝有些不感冒的,特別是生魚片,眼下劉昌郝也沒有多想,他將豬頭肉與豬心放在桌子上。

    梁小乙不是外人,他拿來四個瓷碗,然後倒酒,因為是濁酒,倒之前他又搖了搖,劉昌郝喝了一口,其味道黃酒不像黃酒,米酒不像米酒,有些酸酸甜甜的。

    這段歷史劉昌郝隱約知道一點,燒酒似乎在明朝出現,漸漸成為主流,各地也有一些米酒與黃酒的什麼,都是進化版了。到是島國很好的山寨了中國古代的工藝,當然,他們那種濁酒與清酒也進行了工藝進化,不完全是宋代的濁酒與清酒。

    在另一個時空,劉昌郝酒量不大,對辣嗓子的白酒很不感冒,反而這種酸酸甜甜帶著一些融米漬的濁酒讓他很喜歡。劉昌郝也想錯了,這種酒也有度數的,若是酒量不好,三碗喝下去照樣會趴下。劉昌郝又夾了一塊豬頭肉,據傳宋朝豬肉賣得賤是因為宋朝不對豬進行閹割,豬肉很腥臊,不好吃,劉昌郝嚐了嘗,感覺還好吧,是有點腥臊味,然而另一個時空裡,幾乎所有豬都是吃飼料長大的圈養豬,腥臊味更重!總之,這種腥臊味是劉昌郝能接受的,就是有點淡……他忽然想起來,宋朝物價最不合理的似乎就是鹽,一斤大粒粗鹽在尉氏能賣到三十多文錢,整比豬肉還要貴!

    隨後是吃飯,是吃麵,水滑面,揉搜成劑後放在水里,發好了拿出來拉成麵條,有點類似後來的面皮,下湯煮熟撈起來,上面會放一點咸筍幹、醬瓜、糟茄、醃韭菜、姜、黃瓜絲作薺頭,講究的還會加上煎肉,是宋朝北方百姓一種常見的主食。沒有煎肉,但謝氏放了糟茄、姜與醬瓜丁子,味道似乎不錯,只是因為脫殼技術差,面是面,裡面有不少麥麩,吃著有些磣牙。這是劉昌郝在宋朝吃的第一頓飯,有一些不適應的地方,總體上還好。

    天漸漸黑了,兩碗酒下肚,酒勁上來,劉昌郝在自己屁股上抹上膏藥後,隱隱有了一些睏意,陣陣蟲聲,圓月正明。

    因為屁股還有些痛,這一夜睡得不香,第二天醒來時,太陽都高高升起了。

    謝氏在做早飯,背影窈窕動人。

    “真是一個漂亮的少婦。”

    劉昌郝這個念頭還沒有閃完,腦海里傳來一聲嘶叫,讓他的頭痛得欲要裂開。

    “別鬧,我會替你照顧好你的母親與妹妹,”劉昌郝苦笑道,怪不得昨天自己沒由來的一陣心痛,黑貓大人做的這事……若是沒有半點前身的靈魂、思想和記憶,寄附在這個劉昌郝身上,除非裝傻賣呆,否則麻煩事會不斷,記憶留了下來,多少會有另一個劉昌郝的意識。

    劉昌郝又看著院子,梁小乙正在逗苗苗玩。

    他掀開了床,將箱子拖出來。

    能解決危機的是箱子裡的一個小“玩意”,肯定還在的,但得看到才能安心。他打開密碼鎖,看了看,果然還在,於是輕輕將它拿出來,小心地用手帕裹好揣在懷裡。

    劉昌郝又將手機拿起來,居然還有一點電。

    “咦!”

    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行字:你收到了一條短消息。

    到了宋朝能收到短消息?

    他點開短消息,臉色更古怪。

    “小子,本大人將你送到了宋朝,領先了近千年的知識,你還不在這時代出人頭地,成為一代大宗師麼?”

    下面一個開啟框。

    宗師之路?劉昌郝茫然地點了一下。

    手機上又出現一行字:

    你已開啟宗師之路,本大人送你第一份禮物,永動手機。

    劉昌郝剛看完,屏幕上電量立即變成了滿格。

    真的變成了永動手機?

    “果然是神一般的存在。”

    以黑貓的本領,改變手機與電池結構是很輕鬆的。

    不能抱怨,說不定黑貓在某個維度,或時空繼續注視著自己。自己只是想,想,人家也能知道!

    但是不對啊,到了宋朝,手機肯定沒信號了,更不能上網,要手機能做什麼?

    正當劉昌郝犯迷糊的時候,屏幕上又出現一行字:

    這是一個超級愛美的時代,三年之內,宿主必須完成第一個任務,一品富貴。

    字下面又出現一個未啟動的任務條。

    劉昌拿起手機。到了宋朝,手機肯定沒信號了,更不可能上網。

    一品富貴是什麼,做宰相,好像宋朝宰相也不是一品官吧,自己三年,三十年也未必能做到宰相,並且必須是首相。也不是啊,首相與愛美有毛的關係?

    劉昌郝關機,重新將箱子鎖好放回床下,坐在床上迷糊地想。

    不能再耽擱了,吃過了早飯,劉昌郝又在街上轉。

    一品富貴,暫時想不明白,眼下首先得將那張欠條解決掉,想解決欠條,必須藉助箱子裡的那個小物事,不過那個小物事能值多少錢,劉昌郝就不清楚了。

    想做一個大約的判斷,得觀察眼下宋朝富人的消費水平,劉昌郝在街上轉,看的就是這個。

    但這個,以他這個身份,哪裡能看得出來?

    於是只看街上的行人。

    在他印象裡宋朝受程朱理學影響,各方面比較保守,還真想錯了。程朱理學只是宋朝理學中的一個分支,到了明朝才將它捧上神壇,所以宋朝的風氣並不保守。

    即便裹腳也是到南宋時才普遍流行的,北宋裹腳的女子並不多,這些裹腳的女子大多數還是青樓裡漂亮的小姐姐。但也奇怪,宋朝的時尚一直是這些小姐姐引導的。

    就像現在街上的女子,有“正規”的,穿著襦裙。但現在還沒有出現元明清時的高領裙,全是v領,因為天氣還有些熱,有的“v”都開到了胸部。但多數穿著的是清涼的抹胸,保守一點的在抹胸外面搭上一件密實的背子,膽子大的只搭上一件霞披,類似披肩,正常的霞披也將胸部“保護”好了,可也有不少女子的霞披是披於胸部兩側,於是露出小半個雪乳。

    “錦額重簾深幾許。繡履彎彎,未省離朱戶。強出嬌羞都不語,絳綃頻掩酥胸素,黛淺愁紅妝淡佇。”

    絳綃頻掩酥胸素指的就是後面的穿著,僅穿著一件絲質抹胸,所以有的後人說宋朝內衣外穿,又是絲質的,走光露點肯定很正常。

    還有一些另類的女子穿著男子的服飾,戴著冠。

    實際襦裙也未必保守,特別是高腰襦裙(襦裙一般分為高腰、齊腰、對襟三種),因為將胸部束起來,上面僅是一縷薄紗,香肩玉臂全部半遮半掩地露在外面,韓服便是簡陋版的高腰襦裙。

    總之與唐朝服飾相比,宋朝服飾肯定要保守許多,但遠比劉昌郝想的要開放,許多款式還吸收了異域的風情,如契丹那邊的許多服飾款式、髮髻也在宋朝這邊流行著,當然,宋朝對契丹影響更大。

    男子穿著的是長袍,但不叫長袍,有的是男式襦裙,有的是襴衫,主流是襴衫,包括官員的常服也是襴衫。還有近似於襴衫的儒生服,“直綴”,布衫和羅衫,眼下劉昌郝還弄不清其中的區別,因為常在電視裡看到過,看著襴衫很順眼,男式襦裙則讓他看的有些彆扭,他自己穿著的也是一件襴衫。

    還有一種主流服飾,短褐,用粗麻布做的短上衣,下面搭配一條長褲,屬於平民的衣服,方便做活的。這種短褐遠不像後來電視裡那樣飄逸,許多短褐上打著破布丁。

    穿著短褐的是數量最多的,不僅是農民穿,城裡一些平民也穿著這種衣服,有一些人臉上帶著困苦之色。

    “咦?”

    劉昌郝又看到一個讓他新奇的現象,那就是許多人頭頂上那點艷麗,艷麗也是要花錢的,故在宋朝,它成為一項極其龐大的產業。

    “手機……一品富貴……難道黑貓的一品富貴指的是這個。”劉昌郝若有所思。

    “若是這個,到也與愛美有關,不過憑藉這個,在宋朝能稱為宗師?”

    如果是這樣的宗師,那就必須要贖回小叔家的地,這會很麻煩,劉梁村也不是一個好地方。

    劉昌郝想了許久,想出一條有些冒險的方案。

    “小乙哥,去學館。”

    學館就是私塾,私塾各自情況不同,有十幾種叫法。熙寧四年,宋朝推出三實法,又於全國進一步興建州縣學,但尉氏暫時還沒有出現縣學(北宋末年全國才出現五百來所縣學,僅有四成縣辦了縣學,開封府的州學是太學了)。

    沒有也無妨,因為還有私塾,整個尉氏七大八小的足足有好幾十家私塾,有教蒙學的,如劉昌郝小時候在李莊讀的私塾。有教更深內容的,也就是現在劉昌郝讀的私塾。

    私塾的先生姓宋,是一個老舉子,因為品行好,教學認真,在整個尉氏縣都有著不小的名氣。

    前身性格略有些孤僻,交好的同學並不多,有兩個同學冷嘲熱諷,劉昌郝懶得與這兩個“毛頭小子”煩,徑直走到後面。

    宋夫子正在澆花,看到劉昌郝進來,先是驚訝,後是嘆息:“劉有寧,汝如何來了……也好。”

    也好?

    劉昌郝忽然醒悟,敢情是宋夫子誤會了。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自家是焦頭爛額的,不可能來上學。自己來了,宋夫子以為自己是來上學的,能來上學,說明自家的麻煩已經解決,但似乎解決自家麻煩唯一出路,那就是自己答應李家的親事。

    “恩師誤會了,李大官人品行如何?”

    誤會?品行?宋夫子沉吟,誤會那就是沒有答應李家的親事,又為何問品行?

    他忽然訝然道:“劉有寧,汝欲騙婚?”

    宋朝人厚嫁,但這個嫁妝屬於女方的,除非女方死了,否則這份財產不屬於夫家或者子女的財產。然而想找這個漏洞太簡單了,特別是宋朝不禁止百姓流動,有的青年生得一副好皮囊,將自己包裝一下,弄一個假身份出來,引得某些富人家的女兒注意,結婚後將陪嫁的財產轉移走,人就消失不見。

    劉昌郝身份是真的,又有一個常年病軀的母親,看上去不能跑。但可以這麼做,先娶了李家小娘子,將高利貸危機解決,然後想辦法轉移一筆財產,至少李家出嫁女兒得陪上一筆嫁妝,加上贖回來的田地,若是聰明的話,劉昌郝能帶一千多貫財富跑路,到了異地他鄉再換一個身份生活。反正宋朝這麼大,上哪兒去找?

    “恩師,弟子如此下作?”
mk2258 發表於 2019-6-14 20:27
第六章團行

    “恩師,弟子家有一傳家寶,今吾家快逼得家破人亡,弟子亦不能顧祖宗作何想,須使出來便賣。售予他人,弟子不放心,故問恩師李大官人操守如何。”

    “家傳寶?”

    “恩師,弟子曾祖為步軍都頭,於京城助一大秦夷人化解危難,此人贈吾曾祖一稀奇之物……”

    “有寧,夷人稀奇之物固然貴矣,然汝家須數千貫。”

    “恩師,此物能值數千貫。”

    “劉有寧,汝家居然有此物,彩,彩,昨晚吾還與夫君念叼汝家與汝。”宋夫子妻子在邊上高興地說,又說:“不妥啊,不如去京城。”

    李闊海是老牌商人,至少像花大官人設局,用賭博術與騙術巧取豪奪他是做不出來的。然而作為逐利而行的一個大商賈,說他有多好的人品,那同樣是不可能的,與沙陀人、漢人無關。

    “昨天吾家至幾長輩,吾等反复商議過,”以前的劉昌郝是一個書呆子,得這樣說。

    “此物乃曾祖留下的家傳之寶,將其變賣愧對祖先,然不得不賣。若瓜果蔬菜、金銀銅鐵亦好辦一點,然此物如美玉,難以定價,雖稀罕物,放在李大官人、放在京城大商賈、或放在弟子手中出手,交易價格皆會不同。”

    “弟子去京城交易與向李大官人交易,價格估計皆彷彿之。然京城人海茫茫,何等人物皆有,弟子冒然去京城交易,或許風險更大。”

    “或於尉氏選另外大戶人家,然各大戶人家品性弟子亦不清楚……”

    “王大官人品性好,”宋夫子妻子立即說道。

    “王明亮?”劉昌郝在腦海裡回想許久,問出一個名字。

    “是其也。”

    “弟子想想……”

    為什麼劉昌郝想與“李大官人”李闊海交易?

    眼下最關鍵的就是贖回那張欠條,欠條贖回來,地依然是自家的。然而自家的地包括房子、桑園、山林與小叔家皆是犬牙交錯,又是與花家為鄰,想想就可怕。

    可以不種地,但不種地又能做什麼?

    若是他所想的那個一品富貴,更要種地,更必須贖回小叔家的地與宅子。

    贖回欠條給錢就是了,贖回小叔家的地無疑抹了花谷久的面子,實際欠條也要計較的,小叔那張欠條是從二月下旬開始的。若是現在就贖,連六個月都不能算,只能算是五個月。

    早上劉昌郝又用筆仔細地算了一下,即便算成六個月,也不過付1506貫,而不是一千九百多貫。若是算成五個月,只有一千餘貫。

    然而自己與他們算,還是算不清,弄不好花家再拖一拖,拖到下一個月那就可怕了,變成了兩千一百貫!

    逃?

    可以這麼說,從欠條暴露出來,自家三口人哪裡都不要想逃。

    關於高利貸的種種,後來網上的,電視裡的還少嗎?

    但換成李闊海與他們算,那就能算清楚了。此外,在這時候李闊海敢上門提親,說明人家不忌憚花家,甚至本身兩家就有著積怨。花家有花二哥子,莫要搞錯了,這裡是尉氏,離京城只有幾十里路,同樣的,與大富大貴人家沾親帶故的不能說不知凡幾,至少也有不少人家。

    花家壓在自家頭上是天塌了,城裡不畏懼花家的人家肯定是有的。

    能繞這麼多?與這些人打交道,還想直接了當!

    “劉有寧,李大官人乃團行行首。”

    “團行?”

    宋夫子不知道眼下的劉昌郝非是彼劉昌郝,以為他是書呆子,世事不問,做了解釋。

    宋朝人喜歡結社抱團成行。

    社多與文娛體育玩樂有關,如雜劇結的緋綠社,踢球結的齊云社,說書結的雄辨社,熱愛慈善結的放生社,訟師結的業觜社,黑澀會結的沒命社,好賭結的窮富賭錢社,貴婦帶著首飾參加佛事聚會結的鬥寶會,妓女結的翠錦社……

    有的是為了維護行業利益的,有的是交流技藝的,有的是結**友的,還有的很無聊,如一個叫王景亮的讀書人閒得蛋痛,與一群浮薄子結成了豬嘴關,專門替朝中各個士大夫取不雅外號,包括呂惠卿。宋朝不以言論罪人,也准許百姓結社,不過呂惠卿想對付他太簡單了,派人盯梢,抓住他的把柄,以他罪將王景亮抓了起來,豬嘴關也就散了。

    這是社的,有的在後面掛關、寨、會、館,性質都差不多。

    以及三個特殊的群體。

    宋朝沒有幫會,然而有的社結群成黨,利用人多勢眾,欺行霸市,或橫行鄉里,與黑澀會幫會組織很彷彿了。

    以及宗教,王則、方臘都是利用某些結社的方式,將他們的教義傳播,隨後“起義”,放生社之類的也是宗教性質的結社活動。

    還有一種叫團、行、市,如花團、青果團、柑子團、鯗團、銀行、茶行、魚行、豬行、紗絹行、布行、米市、故衣市、生帛市……簡稱為團行,它們沒有任何玩樂性質,多與手藝人或商業有關的團伙。

    聽這些名字,就知道團行的力量了。就像去年開封肉行行頭徐中正因不堪和買負重,向中書交涉,從此不再向朝廷供應豬肉,而改交免行錢。

    這相當於一個商人與“國,務院”直接對話與交涉,並且徐中正還成功了,宋朝隨後推出免行法。

    李大官人所在的團行叫惠民行,由大大小小五十多個商人組成,把控著尉氏的絲帛、糧油、牲畜等交易,同時李大官人家裡還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油坊,十幾頃良田,這是真正的良田,位於惠民河南畔,大半是能種水稻的水田,幾家店鋪,以及其他的一些產業。

    究竟李大官人有多少錢,誰也不清楚,大約能排進尉氏富豪的前五位。

    宋夫子所說的,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是李大官人確實有力量有資格,替劉家擺平此事,就是代價多少的問題。

    第二層意思是不要以為他是沙陀人,性質剽悍豪爽,能經營這麼大的家業,能成為這麼大團行的行首,勿用置疑,有著很深的心機。如果不小心,又是很貴重的“傳家寶”,說不定同樣也會被他巧取豪奪。

    “劉有寧,李大官人於尉氏褒貶不一,若與他交易要小心。”

    劉昌郝沉吟,他只有這一樣“起死回生”的東西,一點風險也擔不得的,況且還有拒親這一節。

    看著學生愁眉苦臉的樣子,宋夫子終有些不忍心。

    “劉有寧,李大官人白天未必在家。”

    劉昌郝會意,李家這麼大產業,作為主人也會很忙碌的。

    “吃過晚飯,某陪汝一道過去。”

    “太好了,謝過恩師,”劉昌郝高興地跳起來,一下子扯到屁股的傷口,傳來一陣陣痛疼,他只好用手在屁股上輕揉著。不過痛疼也讓他清醒過來,復問:“縣里官員害怕花谷久?”

    “劉有寧,讀過歐陽公《醉翁亭記》乎?”

    “讀過。”

    “何等人與歐陽公山水之樂?”

    “士大夫與鄉紳共治地方?”

    宋夫子妻子說:“劉有寧,開竅了。”

    宋夫子輕聲說:“此知縣品行非佳也。”

    劉昌郝終於懂了,宋朝沒有鄉鎮級別的官員,一個縣管事的官員往往少者只有三兩人,餘下的不得不依賴各個主要的胥吏當助手,這些胥吏皆是來自各縣的豪強之家。

    自家是什麼,小屁民一個。

    知縣會偏向那一方?

    也有偏向弱勢群體的官員,但品行不好的官員肯定不會偏向平民百姓說話的。說不定眼下那個武知縣還拿了花谷久許多好處,加上天上的高,自己去狀告花谷久,於是武知縣二話不說,讓衙皂將自己狠揍一頓。

    “恩師,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

    “有寧,汝言不妥矣,祖宗(趙匡胤、趙匡義)使官員與鄉紳共治地方亦非錯也,某縱觀史書,我朝以來,勉強算是政通人和。”

    “相互掣肘?”

    “算是一種掣肘,談笑皆鴻儒,本身亦為鴻儒,談笑皆花大官人,本身或為花大官人,此才是根本。”

    “恩師,弟子明白。”

    這種情況,即便宋夫子過去……交易也要小心。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38
第七章五色瓜

    “賣五色瓜,賣五色瓜。”

    “五色瓜?”

    這種甜瓜在中國歷史上名氣那太大了,《史記》載傳秦破後秦故東陵候邵平因為貧困,種瓜於長安城東,瓜美,故世謂之東陵瓜,又稱邵平瓜、五色瓜、子母瓜、青門瓜。

    許多文人墨客為其留下了詩篇,如陸機《瓜賦》:氣洪細而俱芬,體修短而必圓,芳鬱烈其充堂,味窮理而不娟。駱賓王“一頃南山豆,五色東陵瓜。”庚信“昔日東陵侯,惟有瓜園在。”李白“青門種瓜人,舊日東陵侯。”王維“路旁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蘇軾“漢使節空余皓首,故侯瓜在有頹垣。”楊億“銅盤瓊蕊三危露,素綆寒漿五色瓜。”孟浩然“不種千株桔,惟資五色瓜。”

     千株桔樹也不及一個五色瓜。

    最有名氣的是紀曉嵐所寫的“種出東陵子母瓜,伊州佳種莫相誇;涼爭冰雪甜爭蜜,消得溫墩顧諸茶。”許多人以為他寫的是西瓜,實際不是西瓜,而是這種甜瓜。

    最早培育出來的是邵平,後來這種甜瓜漸漸擴散,梁朝任昉曾記載:“吳桓王時,會稽生五色瓜。吳中有五色瓜,歲時充貢獻。”

    這些詩句劉昌郝顯然記不起來或多不知道,之所以對它印象深刻,是因為他去陝西跑業務,那次呆了很長時間,正好關中梨瓜成熟,當地人用這種梨瓜招待他。

    劉昌郝很奇怪,因為一般梨瓜都不大,圓形,色白,但這種梨瓜呈長長的橢圓形,大的足足有兩三斤重,經過客人解釋才知道它之所以叫梨瓜不是長得像梨,而是甜味賽過梨,吃一口流一首,拿在手裡會粘手,又叫老口味香瓜。它很可能就是歷史上傳說中最好吃的甜瓜五色瓜,一般它外表呈青色,但多是後來培育的結果,早先這種香瓜頗類似於花皮菜瓜,又長又大,外青有青白瓜紋,與五色瓜的記載有許多吻合之處。

    也有不同之處,歷史上的五色瓜是“大如斗,味如蜜,體短圓、有香味”,雖然這種梨瓜也大如“鬥(漢鬥較小)”,有香味,味如蜜,不過它是橢長圓形,而不是體短圓。

    史上五色瓜是擴散的,這種梨瓜只有在關中渭涇才能看到。

    因此專家考證得出一個結論,邵平種的瓜是哈蜜瓜與當地瓜自然雜交出來的一種類似黃河蜜、西州蜜的變異硬皮青花色甜瓜。可是關中這種梨瓜皮薄如紙,肉厚味酥,根本不是厚皮甜瓜,與五色瓜並沒有關係。

    馬上謎底便會揭曉。

    劉昌郝走了過去,是一個老漢在賣五色瓜,與關中梨瓜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似的地方就是花色皮,有深綠與淺青色瓜紋,肉是黃色的,不像多數甜瓜肉是白色的,不同的地方它不是長形的,而是真正的橢圓形,有凹溝,但不及南瓜凹溝明顯(見文物東陵瓜壺)。

    劉昌郝又想到淮河一帶的羊角酥瓜,羊角酥瓜更長,前大後小,頗似苦瓜,也有瓜紋,其瓜紋區別就是關中梨瓜是深綠雜櫻草色,羊角酥是深綠雜淺豆青,老漢賣的五色瓜是深豆青雜淺豆綠,瓜肉這種五色瓜頗類似於關中梨瓜,是黃色瓜肉,而羊角酥瓜是綠色瓜肉。這讓劉昌郝又想起他老家的一種瓜,小麥籽瓜,個頭很小,青皮紅瓤紫籽,味道很甜,他小時候最喜歡吃這種甜瓜,然而長大後這種甜瓜便消失不見了,原因劉昌郝也不知道。

    不是五色瓜消失了,而是經過兩千餘年的演變,五色瓜早隨著各地的氣候土壤,蛻變成了其他的瓜種,如關中梨瓜,淮河羊角酥。大多數不是進化,而是退化了。

    眼下五色瓜依然比較符合傳說中五色瓜的記載,也比較大,老漢還將它切成小瓣,一瓣一文錢。

    劉昌郝付了三文錢,一人持著一瓣品嚐,比較甜……眼下的水果糖份含量就那麼一回事,這還是前劉昌郝的味覺,否則劉昌郝對它的評價會進一步下降。當然,放在宋朝,它肯定是很甜的甜瓜。另外就是它不是脆瓜,而是向軟肉酥瓜演變,皮不像哈蜜瓜那般厚。

    劉昌郝繼續轉,不僅五色瓜,他看到了好幾種甜瓜,有白色的,有青色的,有黃色的,這些瓜與五色瓜無關,多是古代中原培育出來的瓜種。劉昌郝又買了兩三個瓜嚐了一下,皆不是很甜,這讓他想到了一個成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王婆不是王婆,而叫王坡,宋神宗時人,他從西域帶回來哈蜜瓜種,居然種了出來。然而無人認識,皆不敢買,於是他只好一邊賣一邊誇自家的瓜比人家的瓜甜。可能是才種吧,幾年後品種退化,想誇也誇不起來。也就是說,在開封種的哈蜜瓜都比別的甜瓜甜。

    看著劉昌郝帶著苗苗悠閒的吃甜瓜,梁小乙有些急:“昌郝,天光漸晚。”

    “小乙哥,莫急。”

    未來種田是必然,但不是種莊稼,憑藉劉梁村一畝地一年收成只有一石多點,種鬼的莊稼。

    劉梁村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麻煩,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個一品富貴,劉昌郝也不大確定,即便是,也要三四年後才會有收益。

    即便有了那個小物件,還是一團亂麻,想要解決,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盡量更好地生存下去,必須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這些想法,劉昌郝又不能說出來。

    當然,眼下的困局才是最大的難關,劉昌郝帶著梁小乙與苗苗回去。回到家,又在屁股上抹了一點膏藥,僅了轉了轉,屁股又隱隱作痛。狗日的貪官污吏,劉昌郝心裡罵了一句。

    吃過晚飯,劉昌郝說:“小乙哥,陪吾出去一趟。”

    “好。”梁小乙懂的,立馬說道。

    “哥哥,吾也要去。”苗苗跳起來。

    “苗苗,哥出去辦正事,等辦好,哥帶汝玩。”

    兩人來到宋夫子家,又一道去了李家。

    很豪華的宅子,三進三出,有好幾十間房子,前面是大院子,後面是一個面積不小的花圃。飛簷琉瓦,朱漆大門,即便梁小乙膽子大,看著這樣的宅子,也有些畏色。劉昌郝還好一點,他擔心的不僅是害怕李大官人會巧取豪奪,還擔心另一件事,自己用“家傳寶”來換錢,讓李大官人替自家化解危機,自然這門親事也等於回拒了,李闊海會不會遷怒?

    不能拖下去了,劉昌郝走上前敲門。

    門開了,走出來的不是僕人,而是一個塊頭很大的青年人,應當是那個李小娘子的哥哥,他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劉昌郝。

    在宋朝同樣大夥同樣不喜歡吃軟飯的,劉昌郝可不打算吃軟飯,但李家這個大郎多半以為他是上門議親的,等於是吃軟飯,加上劉昌郝身份卑微,心裡想的也放在臉上。

    劉昌郝不怒反喜……

     “拜見李大官人,”劉昌郝作了一個揖禮,看著李闊海,他是想通過李闊海的表情驗證一件事。

    在這個關鍵時候李家來提親,無疑意味著李闊海不怕花谷久,甚至平時有積怨,這是劉昌郝與李闊海交易的原因,然而李闊海非得要自己娶他的女兒那就糟了。

    劉昌郝還是選擇與李闊海交易,依然有其他的原因,或者猜測。

    他的皮囊得到一些少女的喜歡,然而作為一個成年男子,恐怕沒有幾個人喜歡。換自己也是,好好的一個大男人生得一副美女樣子還是男人嗎?

    宋夫子對他不錯,看中的是劉昌郝比較孝順,非是學業好。

    若是化解了,劉家是上戶,但屬於最悲催的上戶,會承擔更多的賦徭攤派,特別是礦坑的攤派。

    我家有座礦,年產八千斤,官府要俺交萬斤,三年交下來,俺家破產了……

    宋朝開國之初,試圖用這些政策打壓貧富分化,然而沒多久,這些政策越來越畸形,礦是小事,特別是“上戶”的衙前,這才出台了免役法。

    但就是有了免役法,“上戶”還要承擔更多的免役錢,繼續承擔各種不公的攤派,斂財的寬剩錢,王安石又畫蛇添足地推出保甲法、保馬法,以及青苗貸。

    至於官戶外戚宗室或豪強,當地官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雖然包括官戶在內也要納兩稅(官戶兩稅不減免,役錢減免了一百年,不減免一百年。和買不減免,和來也不減免,宋神宗以前免了差役,以後免了科配,刑罰適度減免)。最通常的做法便是隱田。

    實行免役法後,團行商貿以及其他厚利的行業依然被各地豪強把持,繼續各種巧取豪奪,高利貸,等等。即便有免役法,那也是朝廷與權貴豪強的博奕,並沒有惠及到多少百姓,否則都不會有這麼多人反對變法了。

    從個人到家庭,自己都不會讓李闊海喜歡。之所以提親,多半是李家小娘子看中的。

    反正以她的外貌也休想找一個上好的人家,那就提唄,頂多花一點錢,對於李家來說也不過是一點小錢。

    “李官人,你千萬莫要多想,”劉昌郝心中默念著,繼續看著李闊海。

    李闊海表情平淡,沒厭惡也沒有喜歡,到了他這地步,一般人也很難看出他的喜怒哀樂,劉昌郝只好站著,心裡面繼續琢磨著如何開口。

    “坐。”

    “謝。”三人坐下,李闊海繼續喝著茶,但沒有吩咐人給劉昌郝倒茶,這就有些無禮了,畢竟隨行的還有德高望重的宋夫子,可是劉昌郝心中反而更竅喜。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38
第八章傳家寶

    氣氛有些沉悶,是李闊海開的口:“劉家小郎,汝來提親?”

    “李大官人,晚輩前思後想,不敢高攀貴家,汝看吾此等身體,及吾家情況,貴家小娘子隨了吾,以後會過何等日子?”

    “拒親!”

    李家小娘子都有那麼大塊頭,可想而知,李闊海有多魁梧。

    究竟他有多高,劉昌郝也沒有一個準寸,反正比梁小乙還高出大半個腦袋,至少劉昌郝在縣城裡轉了兩天,還未看到有那個男子比李闊海更高更魁梧的。

    外貌上李家父女兩比較相像,但這般相貌放在男子身上反而叫雄偉昂揚。李闊海僅是用平靜的語氣說了兩個字,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不怒卻自威,連身後的梁小乙都感到頭皮子發麻。

    “汝看吾,”劉昌郝站了起來,先是比劃了自己的身高,然後伸出纖細的胳膊肘子。

    古代婚姻很重視門當戶對,可是劉昌郝不談兩人外貌、門戶的巨大差異,只說塊頭。這個說服力還不大,劉昌郝又繼續說道:“李大官人,此事發生,吾一家無法呆在縣城,不久會一起回劉梁村。劉梁村是何等所在,相信李大官人亦有聽聞。”

    李闊海的兒子看著劉昌郝,眼神也由鄙視轉為詫異,李闊海臉上依然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汝如何化角花大官人之借貸?”

    “晚輩來正為此事,迫不得己,晚輩只好將傳家寶變賣。”

    “傳家寶?”

    劉昌郝從懷裡拿出手帕,非是後來的手帕,應當是汗巾與手帕的結合體,比毛巾小一點,比手帕大一點,比較厚實。手帕不值錢,值錢的是手帕里的東西。

    昨天劉昌郝大約地將來龍去脈弄清楚後懵逼了,然後苗苗說箱子,他拼命地想箱子裡的東西,然後想到了一樣物事,那塊小方鏡。

    是他花了兩塊錢在地攤上買來的,因為便宜,開始都忽視了。

    但這是在宋朝!

    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最早的玻璃鏡是威尼斯人發明的,據傳第一塊鏡子換了十幾座城市,不知是真是假,就是真的,那時候歐洲還沒有開始工業革命,所謂的城市不過是稍大一點的村子。但劉昌郝還記得威尼斯開始小規模生產玻璃鏡,一塊鏡子似乎還價值十幾萬法郎,那時候的法郎可不是後來的法郎。

    不過就是那時候的歐洲也不能跟現在的宋朝相比,並且宋朝商業與航海業越來越發達,什麼樣的稀罕物都有,另外,鏡子在他手中賣與在李大官人手中賣,價格會是兩樣的。

    不管怎麼說,只要李大官人不黑心,足以能化解眼下的危機。

    李大官人先是看著鏡子,被嚇了一大跳。

    “李大官人,汝看,”劉昌郝與李大官人挨在一起,這樣李大官人便能看到鏡子裡的劉昌郝。

    “此、此物……”李大官人沉吟起來。

    “李大官人,汝再看。”劉昌郝將鏡子翻轉過來,鏡子後面還有印花,兩隻小薩摩耶狗正在綠色的草地上撲蝴蝶。別看這印花,在宋朝同樣能當成寶貝。

    李大官人用手摸著:“此畫是為印是為畫?”

    印刷,宋朝印刷技術根本跟不上來,畫的,將宋朝所有畫家集合起來也辦不到,與藝術價值無關,畫不出來這種逼真度,像素也跟不上去。

    “晚輩曾祖為步軍都頭時,於京城相助一大秦夷商,此人為表感謝,將此鏡贈予吾曾祖,自此以後,被吾家視為家傳寶也。此圖是印還是畫的,晚輩也不知。”

    “說,汝要何?”

    “收回花家欠條、吾叔家房捨與地,再給晚輩一千貫錢。”

    “呵呵,此是某家。”李闊海被劉昌郝的“獅子大開口”氣樂了,威脅道。

    “李大官人,來貴府之前,晚輩恩師曾言李大官人為人,言汝為老牌商賈,憑智謀賺錢,不談好與壞,至少不會做出類似於花家巧取豪奪之事,故為眾商賈推為惠民行行頭。”

    宋夫子可沒有說這樣的話,但他敢來了,也說明了一些問題。

    “某為商賈。”李闊海瞥了一眼宋夫子說。

    “李大官人,何謂商賈,無奸不商。”

    李闊海默然,商賈的本質就是逐利而行,指望能有多少好人?

    “何謂無奸不商?李大官人,能否搬一袋米,拿一個升子來。”

    “哦,雄兒,汝去拿米與升。”

    李闊海的兒子下去搬來一布袋米與一個米升,包括梁小乙在內皆好奇,無奸不商與米、升有何關聯。

    “真正商賈應是如此行商,如米商……”

    劉昌郝將米昇放進米袋,古代賣米不是論斤賣的,或用升或用鬥,所以才有了一個大斗買小鬥賣的說法。劉昌郝挖了一升米,先是平口的一升,這是正常的賣法,然而劉昌郝又做了一個動作,在米升上又加了一些米,使之冒尖。

    “如此才為無姦(尖)不商,人無信不立,商賈更須講信譽重名譽。”

    劉昌郝繼續盯著李闊海,他心裡還有一個底氣。鏡子放在自己手中,無論賣給李大官人張大官人,都是一件麻煩事,也休想賣出高價錢。至於李闊海能賣五千貫還是一萬貫,與劉昌郝無關了。但這個鏡子出現在宋朝,無疑是獨一無二的寶物,由李闊海出手價格不會便宜。能賺六文錢,何必還要貪人家三文錢的本錢?

    無奸不商還是無尖不商皆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等於拒親會不會讓李闊海動怒。

    “汝想說教某!”

    “晚輩僅是就事論事。”不就是談判嗎,另個時空劉昌郝就是跑業務的,這幾年自己每年都在“談判”中,有的人遠遠比李闊海還要難纏得多。

    “小子,某怒了!”

    因為拒親講道理怒了,那麼要做啥,難道真的想搶這件“傳家寶”?梁小乙立即上前將劉昌郝護住。

    劉昌郝擺了擺手,將梁小乙拉到後面說:“若李大官人真向晚輩巧取豪奪,它只是一枚鏡子,比琉璃還要易碎,晚輩寧願將它摔碎。”

    “然花家呢? ”

    “天下一般黑,晚輩只好魚死網破,前去開封府打官司,開封府不受理,晚輩去登聞鼓院告御狀,登聞鼓院不受理,晚輩再去登聞檢院。”

    李大官人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登聞鼓在宋朝那可有著不小的名氣,生生幹掉了好幾個宰相。雖然這些年漸漸成為一個樣子貨,但是不好說啊,先是用雙陸設局巧取豪奪,後是公開搶奪,又是在天子腳下,萬一引起那個大佬的注意,就會形成疊加效應,那就是魚死網破的下場。劉家固然不會有好下場,花家、李家與武知縣同樣也會悲催。可都逼到絕路上,眼前這小子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其實不會到那地步,雙方僅是言語交鋒。梁小乙沒有聽出來,再次擋在劉昌郝身前。

    “小乙哥,李大官人非是惡紳,其與吾開玩笑呢。”

    “為何汝以前不將它拿出?”

    “李大官人,晚輩沒想到知縣如此昏庸,迫不得已,只好拿出。”

    李大官人繼續沉吟,宋朝有玻璃,叫琉璃,宋朝自己也能生產,然而遠不及大食玻璃清晰耐高溫。大食有的玻璃器皿不但清晰,還吹出來許多精美的花紋,若是工藝能跟上,實際它們的價值遠超過這枚鏡子的價值。當然,放在宋朝情況是兩樣的,李大官人也想到了大食玻璃,有的精美的玻璃器皿能被皇室與士大夫當成寶貝,價值數百數千貫。不過鏡子……他上哪兒去比較?

    這筆錢他是能拿得出來的,可是要不要替這小子出頭?

    特別劉昌郝主動拒親,讓李闊海十分地不喜。他塊頭大,長相凶悍,加上其地位,雖在猶豫中,劉昌郝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宋夫子,汝知道四千貫是幾多錢?”

    宋夫子還是一言不發。

    這物事委實古怪,可能會值很多錢。但連李闊海都無法估價,宋夫子哪能估出它的價值?然而人人都知道四千貫是何等龐大的財富,不要說李闊海,即便放在京城,也沒有多少人輕鬆地拿出這筆現錢。

    劉昌郝卻鬆了一口氣。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38
第九章可惡(上)

    李闊海吼得兇,實際等於在談價格了。

    “大官人,沒有四千貫。縱以花家六月計算,僅是1506貫,非是一千九百多貫。如此算法亦不正確,吾家叔父乃於二月下旬寫下欠條,若今償還,只能算做五個月,本利合在一起,只有1076貫。”

    因為沒有阿拉伯數字來替代,大多數宋人皆不擅於復雜的數學題。不過是六個月的複利題……在宋朝已經算是複雜了。然而交給李家的賬房,便能算清楚,也不可能按六個月來計算複利,況且它是殘忍的不合法的高利貸。

    “吾叔父家的地與宅子估價約為千餘貫,合計僅三千餘貫。吾聽聞於京城樊樓食一頓飯亦須數百貫,貴者上千貫。若找到合適買家,相信它之價值不會低於五千貫。”

    劉昌郝晃了晃手中的鏡子。

    小叔家的宅子與地都不值錢,值錢的是幾十畝老桑園子。桑樹是一種生長緩慢壽命長的植物,不過大規模的採摘與修剪,特別是用機械採摘與剪伐,會嚴重傷害它的壽命,往往豐產期只有十幾年時光。

    宋朝植桑也修剪,採摘更是必然,利用率卻沒有那麼高,自家那幾十畝桑樹雖種植了二十多年,才剛剛進入壯年時期,出產最高的時候。

    松柏的木材不僅能造房屋,傢俱,還是製墨的主要材料,加上宋朝大規模開荒對山林的傷害,宋朝的木材很貴,往往一根大木料能值十幾貫錢。

    但那是百年老木,自家四座土山上的那些松柏想要成材至少還有十年時光,即便十年後砍伐下來不值多少錢,估值空間必然進一步下降。

    三千貫與四千貫那就是兩個概念了。

    “幾天后某給汝一個答复。”

    “李大官人,拖不起,盡量快一點。”

    “四天。”

    “好。”

    三人走出來,梁小乙死死地保護著劉昌郝,在鄉下幾千貫錢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又擔心地問:“昌郝,其暴露出來,汝將其放在家里平安乎?”

    這是在城內,什麼樣的人都有,也有許多小偷,有的小偷本領還比較高明,它又是如此之小,很容易被偷走。梁小乙越想越不放心。

    “小乙哥,勿用擔心。”劉昌郝笑了笑說,他怕的就是在李家,李大官人巧取豪奪,在李家不動手,則平安無事了。回到家裡,將它放在箱子裡,可能這世界有一些開鎖的高人,但想趴在地上,將箱子的密碼鎖弄開,恐怕很不容易,至少尉氏不會有這樣的奇人。要么連人帶床強行掀開,將箱子拿走,那與公開搶劫有什麼區別?

    這是在縣城,縣城的民房區裡,並且是在京畿地區,即便花家也沒有這個膽子。

    “昌郝,李大官人會不會買?”

    “大約會吧。”劉昌郝有些不確定地說,主要他對京城奢侈品市場也不了解,沒有足夠的利潤,李大官人是不會出手的。

    “昌郝,又要請劉四根。”

    劉四根就是劉梁村的里正。宋朝官員到縣一級就為止了,往下面去則是戶長裡正,耆戶長,簡稱為耆長,鄉書手。裡正、戶長負責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鄉書手是協助裡正戶長辦理文書的人,耆長、弓手、壯丁負責治安逐捕盜賊,宋仁宗時有一場鬧劇叫王倫起義,那個王倫就是在和州被和州一個壯丁幹掉的。

    裡正相當於村長與鄉長的結合體,若是村子大一個村子就會有一個里正,不過多數情況下是幾個村子才有一個里正。劉梁村哪邊的里正負責兩個大村子與三個小村子,一般劉梁村有里正,另一個大村子孫岭村則會擁有一名耆長,若是孫岭村有里正,耆長的名額則留給劉梁村。鄉書手原來更次一點,經過數次改革後,已變成了縣級直管的胥吏,相當於會計性質。

    “有何不妥……”劉昌郝隨著就醒悟過來,沾到了劉四根,不但有不妥,有大大的不妥,但也無妨。

    外事不決問周瑜,沒有周瑜,但有宋夫子。

    “恩師,我朝地宅交易時有何律法制度?”

    “是有一些制度……”

    與劉昌郝記憶一樣,宋朝確實准許田宅自由買賣,但也不是隨便交易的,有許多規定與限制。

    交易時必須在契約上寫清楚地標的租稅、役錢,並由官府在雙方的賦稅薄賬與田冊上改換登記後,才能成為合法的契約。

    出賣後出現財產糾紛或其他情況,由賣方與保人承擔,與買方無關。若是朝廷發下恩赦、郝令,契約不受令文影響,繼續有效。如交易後田宅出現問題,比如房子倒掉了,必須有賣主負責,以防賣方用一些手段詐騙買主。

    交易時必須有一個親戚做擔保人,若是出了問題,賣主負不起責任,則由保人負責。

    田宅不是外人想買就買的,先僅親戚買,親戚分親疏,先親後疏,親戚若不買,則由周邊鄰居來買,鄰居分遠近,鄰居再不買,經裡正戶長反复核實後,才能賣給外人,以防豪強非法兼併。

    交易搭成後,賣方必須交出原來所有的契約,又叫上手契,若是沒有,新契約搭成,原來的契約自動宣布失效,還有必須要交稅。

    當然,律法是律法,宋朝也不是法治的國家,不過簡單的手續必須要做的,如花家買劉昌郝小叔家的田宅,必須請劉梁村的里正也就是劉四根過來,劉四根要問清楚劉昌郝小叔為什麼要賣田宅,合法的才能同意交易,不合法的立即報官。

    問清楚合法後,還要像徵性地問一下劉昌郝小叔家的親戚鄰居有沒有人願意買他家的田宅,沒有後,才能准許賣給花家。然後再寫下白契,包括租稅、役錢等情況,雙方這才去縣城,不一定需知縣出面,小筆交易由押司出面就行了,大筆交易至少讓主薄出面,交稅,於官府大薄、地契宅契上更改地主宅主姓名,蓋上官印,這筆交易才算是合法的交易。

    事實是等到劉昌郝小叔走了,村子裡的人才知道,不用說,劉梁村這個里正劉四根有大問題了。

    “告他們!”梁小乙怒了。

    “小哥,汝告誰,即便開封府受理派差使下來查詢,重壓之下,汝村村民有幾人敢說公道話?”

    “真乃氣人。”

    “小乙哥,勿用動怒,已解決了。”劉昌郝勸他,又對宋夫子說:“勞煩恩師。”

    勞煩的不是這些賜教,而是宋夫子的隨行。別看宋夫子幾乎一言不發,但沒有他在邊上做一個見證人,說不定就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

    沒讓劉昌郝等多久,僅到了第三天,李闊海便派家僕將劉昌郝請過去。

    坐下。

    李闊海還給劉昌郝與梁小乙倒了茶。

    梁小乙有點激動,不是李闊海給他們倒茶而激動,倒茶說明有戲。

    但不是這樣!

    “劉小郎,某與花谷久相通一番。借條易辦,有賬算賬,難辦乃汝叔家的宅、地。有些汝不知,某一向與花谷久不和睦,說到宅地時,其開口要價三千貫。”

    “三千貫!”梁小乙一下子站起來。

    這些天,劉家一些親戚好友一直在想辦法。都是鄉下人,哪裡能湊出兩千貫現錢來?也算過劉家的家產,無論是怎麼往高里算,不過一千餘貫錢。

    “其地已非是汝叔家的地,人家有權不賣!”

    “李大官人,晚輩不明白,花大官人無外乎訛錢財,縱使其占有吾叔父家的地,一年能有幾何收益?又在劉梁村,管理不便。”

    設了一個局收益兩千多貫,對於花家李家,兩千多貫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劉小郎,汝聽某說。前幾天,花谷久二弟回來,武知縣刻意設宴款待。”

    “大官人,作為一個畿縣知縣,葡伏於一名奴婢膝蓋下有些不妥吧。 ”

    “是不大妥,然武知縣年近六十……”

    宋朝各府州、各縣不是平等的。

    縣的等級分為赤、畿、次赤、次畿、望、緊、上、中、中下、下十個等級。

    赤縣只有六個,開封縣、祥符縣、宋城縣、河南縣、洛陽縣、元城縣。

    畿縣也不多,開封十四,應天五個,洛陽十四個,大名府十個,從地位上來說,每一名畿縣的知縣都能相當於中等知軍、下等知州。

    可是武知縣一無大才,二無建大功的機會,歲數大了,即便爬成了尉氏知縣,也沒有了上升空間。

    在宋朝一個奴才豈敢欺侮一名士大夫,那怕這個奴才是天上人家的奴才。問題是這個士大夫很貪婪,一屁股的把柄,又沒有上升空間。媚諂奴才是不對的,但公開了,只是小過,小過依然不會動搖武知縣的地位,反正沒有了上升空間。不媚諂,萬一激怒了花家老二後面的人,自己又不干淨,一旦下去了那可就永遠下去了。

    然後劉昌郝去告狀,那還不得往死裡打。

    李闊海忽然自嘲起來……
1234下一頁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