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十五章八股文有規律嗎 夜已深,整個楊府早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餘楊聰的書房還有些許燈光透出。 楊聰坐在書桌前,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幾篇八股文,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型。 他並不是看不懂這些文章寫的什麼東西,畢竟原來的楊聰也“苦讀”《四書五經》十餘載,不說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一般的文章他還是看得懂的。 問題,他找不出八股文的規律啊! 當然,如果從格式和規定等方面來理解,要說八股文沒規律,那是胡說八道。 八股文的格式和規定那是相當有規律的,用迂腐和死板來形容這些規律都不為過。 那麼,八股文有多死板呢? 首先,八股文的題目必出自《四書五經》,也就是說,科舉考試的題目你不用去猜,必定摘自《四書五經》中的某一句。 比如“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等等,這些都可能作為科舉考試題目。 然後,八股文格式要求很嚴格,整篇文章必須分為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個部分,而且後四個部分,起股、中股、後股、束股,也就是正式闡述你觀點的正文,每個部分都必須由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組成,合起來總共八股,八股文之名也由此而來。 當然,這八股文可不是分成八段,然後後面四段是四對排比對偶的文字就行了,科舉考試對每段的格式和內容都有嚴格的規定。 比如,破題,必須用兩句到三句點破題目的要義;承題,必須用三句到五句,承接破題,對題目作進一步說明。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以“學而時習之”為題,怎麼寫開頭才算合格的八股文呢? 兩句破題:學與時進,功斯純矣。 三句承題:蓋學而不習與弗學等,學而不時亦與弗學等,而純於學者豈若是乎。 這樣寫就對了,不能一開始就闡述自己的論點,也不能囉里巴嗦一大堆,開頭兩段必須嚴格按八股文的格式來破題、承題。 至於起講,簡單來說就是我講的大概是什麼,我要開始講了啊,因為前面破題和承題都是解釋題目的含義,沒有自己的論述,從這起講開始就可以闡述自己的論點,所以,這起講也有引發論述的意思。 還有後面的入題,簡單來說就是我對題目的理解是什麼,也就是結合題目和上面起講中的闡述進一步說明自己的論點,至於為什麼這麼理解,請看下面的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的論述,這個入題大致就是起個中間過渡的作用。 最後的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就是正文,也就是詳細闡述自己的論點。 這四段最是考校人,因為每一段都必須由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組成,而且還必須像寫詩詞和對聯那樣,講究平平仄仄,講求押韻。 比如,描寫大海和章魚,你就不能簡單一句,大海寬廣無垠,蔚藍的海水一望無際,彷彿連接著天際,海水中的章魚。 按八股文的格式,大致應該這樣寫。 大海啊,你全是水。 章魚啊,你全是腿。 當然,這樣寫只是格式上勉強湊合,內容上是嚴重不符合規定的,因為八股文對文章的內容,或者說描寫的手法也是有嚴格要求的。 八股文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規定,那就是整篇文章都必須用孔子、孟子等古聖先賢的口氣說話,也就是所謂的代聖人立言,絕對不允許自由發揮,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更不能用風花雪月的典故褻瀆聖人。 這個老要命了,因為古聖先賢說話的時候基本都帶著之、乎、者、也等助詞,你要想寫出來的東西看上去像古聖先賢的口氣就要到處加這些助詞,加的好倒還罷了,加的不好,那就要鬧笑話了。 比如前面對大海和章魚的描寫,如果完全按八股文要求來寫,大致就會變成這樣。 海之大者,一望無際乎,海之內兮,全是水也。 章之魚者,荒誕不羈乎,身之外兮,全是腿也。 這格式死板,規矩繁多正是八股文最為人詬病的地方。 比如,前面兩三句破題,三四句承題,連句數都規定死了,讓人怎麼發揮? 又比如後面八股正文更是跟寫對聯一樣,必須對仗工整,闡述自己的觀點還要像寫對聯一樣來闡述,這樣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嗎? 更有甚者,八股文對整篇文章字數都有規定,按明朝的規定,多於五百字的試卷就廢了,五百字,前面還要根據格式要求寫四段近乎廢話的東西應景,這觀點怎麼論述的清楚呢? 還有,整篇都要用古代先賢的口氣來寫,這得多難為人啊,搞的很多古代讀書人都跟吃錯藥了一樣,滿口的之乎者也,其實,不是他們喜歡這麼說話,而是科舉考試要求他們用這種口氣! 總而言之,從格式和規定這些方面來說,八股文是相當有規律的,那麼,楊聰為什麼會認為這八股文找不出規律來呢? 主要原因,這些格式和規定所有考生都知道啊! 他想找出的規律是這時代所有讀書人都不知道的規律,或者說,他想找出的是科舉的捷徑。 簡單來說,就是不用跟這個時代的書呆子一樣死讀《四書五經》也能做出上好八股文的方法。 這個方法自然沒這麼容易找出來,他拿著幾篇八股文仔細對照了半天,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他只感覺,這些八股文除了迂腐就是死板,沒一點意思,看著都讓人昏昏入睡。 這些文章的確不怎麼樣,因為這些都是他吃完飯之後厚著臉皮去嚴老先生那裡求來的,也就是說,這些八股文都是跟他同窗的那些窮秀才寫出來的。 其實,縣學也不光是講解《四書五經》,嚴老先生也經常出題讓下面的生員寫八股文。 不過,他就是出題,很少講解,更不會教學生總結八股文的規律,就讓你自己寫,寫完給他看。 他看了,覺著寫的好的就會當眾讀一讀,以示嘉獎,寫的不好,他也會批評一番,僅此而已。 這些所謂寫的好的自然都是那些窮秀才寫的,他們都能考上秀才,做八股文肯定比楊聰他們這些例生肯定強多了。 楊聰以前就屬於寫的不好的那一類,不過他寫的八股文倒還還不至於狗屁不通,所以,嚴先生才說他資質還可以,只要努力,考上生員沒什麼問題。 這會兒他倒不是不想努力,他只是不想按這年代讀書人的方法去努力而已,要按這年代讀書人的方法去努力,他恐怕還得讀幾年才能考上秀才。 而且,就算他努力一輩子,能不能考上舉人還不好說。 至於進士,那真如同嚴老先生說的,一點希望都沒有。 |
第一卷第三十四章唐伯虎就因為作弊遭了雷劈 楊聰真沒想到,明朝的科舉舞弊竟然嚴重到這種程度,竟然連進士功名都能買的到,那大家還不都跑去買啊,問題他沒聽說過誰的進士功名是買來的啊! 他忍不住好奇道:“先生,您這意思,只要肯花錢,這進士功名都能買的到?” 這個時候,一旁的俞大猷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因為這種事他也沒聽說過啊,進士功名都能買的到,可能嗎? 嚴老先生認真的道:“可以說買的到,也可以說買不到。” 暈死,又是這種模棱兩可的話,這年頭人總喜歡打機鋒,故作神秘,吊人胃口。 楊聰無奈,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問道:“為什麼這麼說呢?” 嚴老先生這才摸著鬍子,鄭重的道:“如果是秀才和舉人功名的確買有些人敢賣,也有些人敢買,不過,一旦查出來那就麻煩大了。考生輕則革掉功名,重則鋃鐺入獄。主考官更嚴重,革職查辦那是肯定的,如果關係不夠硬,流放三千里都有可能。進士功名還沒有聽說人敢明著賣,因為眼紅的人太多了,風險太大了,而且最後還要過殿試那一關,皇上會親自垂詢,如果你沒點真才實學,那就死定了,就算有真才實學,那也是九死一生。” 楊聰仍舊有些難以置信道:“你意思,只要有點真才實學,又沒被查出來,就沒事?現在科舉舞弊已經盛行到這種程度了嗎?” 嚴老先生略帶感慨的嘆息道:“是啊,的確如此,但是,我勸你不要買,先帝成化年間的江南四大才子唐寅你知道吧?” 唐伯虎誰 知道啊,這會兒讀書人中正盛行模仿他的字畫呢,楊聰模仿的就是唐伯虎的字體,而且寫出來已經有七八成像了,這老傢伙貌似知道啊,知道還問,什麼意思? 嚴老先生其實不是問他知不知道道唐伯虎這個人,而是問他知不知道唐伯虎考科舉的經歷。 他見楊聰一臉懵逼的樣子就明白了,楊聰不知道唐伯虎科舉的經歷。 他悠悠的道:“唐寅跟你一樣也出身於商戶之家,不過唐家還比不上你們楊家,他們唐家那會兒還只是普通商戶,所以,他家在當地的地位比較低下,為了助家族晉級士紳,他刻苦學習,十一歲就文才驚世,十六歲就考上秀才,二十九歲參加應天府鄉試,獲第一名,博了個唐解元之名。原本以他的才華不說高中狀元,進前三甲應該是沒問題的,可惜他一不小心被同路趕考的江陰大地主之子徐經給牽連進了科舉弊案,那徐涇竟然用錢買通主考官的家僕,事先得到了會試的考題!唐解元因此被牽連下獄,不但功名被奪,還遭受了一年多的刑拷凌辱,這應該算是大明立朝以來最有名的科舉弊案吧,唐解元這樣的英才都被人懷疑作弊,你說,科舉舞弊盛行到了什麼程度?” 楊聰還真沒聽說過這事,他目瞪口呆道:“唐伯虎科舉作弊,怎麼可能!” 嚴老先生 頭嘆息道:“唐解元自然不大可能作弊,但是,他有點過於狂傲了,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被牽連進科舉弊案,整的淒淒慘慘。所以啊,楊公子,老夫勸你不要學那唐解元,就算你家有錢,就算你能買通一切關節,也不要太狂傲,不然,遲早出事。” 這話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小子誒,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唐伯虎都因為裝逼遭了雷劈,何況是你! 這老頭,不知道他這話是在說自己拿錢砸人的行為有點過於狂傲,還是真心為自己好,楊聰訕訕的道:“學生沒打算買,學生準備正正經經憑本事去考,對了,先生,我如果要考科舉,怎麼個報備法啊?” 嚴老先生聞言,不由滿臉懷疑道:“正正經經去考,你考個舉人都難,又怎麼金榜題名,怎麼進翰林院?” 你別門縫裡瞧人,把人看扁了,好不。 這個時候楊聰也不好大吹特吹,他只能無奈的道:“先生,您不能這麼打擊自己的學生吧,這個先不說了,您就說說怎麼報備吧。” 我打擊你了嗎?你這資質本來就不可能金榜題名好不好! 嚴老先生狀如無辜的瞥了他一眼,隨即淡淡的道:“這個簡單,你把《賦役黃冊》複件拿來,老夫自會給你辦好,下次縣試開始之前我會通知你的。” 下次? 什麼意思? 楊聰不解的問道:“先生,下次縣試是什麼時候?” 嚴老先生淡淡的道:“兩年後啊,這次趕不上沒關係啊,縣試不是三年一次,而是三年兩次,你不用等多久。” 兩年以後還不久? 到時候惠安第一美女張貞恐怕已經嫁人了吧,到時候徐階恐怕已經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等到兩年後,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楊聰急切的道:“先生,今年的縣試已經過了嗎,學生好像沒看到有人參加縣試啊。” 嚴行搖頭道:“縣試是沒過,但是報備時間已經過了,老夫已經把名單交給縣令大人了。” 原來縣試還沒過,那就是說,還有機會咯。 楊聰試探道:“先生,您能請縣令大人把名單改一改,把學生的名字加上去嗎?” “這個。”嚴老先生看了看食盒裡的銀子,頗有些為難道: “縣令大人已經把名單交上去了,改起來恐怕很麻煩。” 很麻煩嗎? 很麻煩那也得改啊,再等兩年誰知道是什麼結果,楊聰可不敢冒這個險。 他想了想,又問道:“先生,您覺著這名單縣令大人還沒有有辦法改?” 嚴行細細思量了一番,這才猶猶豫豫的道:“這個,或許能吧,如果縣令大人冒著被責罰的危險,說自己抄漏了,又或是抄錯了,興許能把名單改過來。不過,這樣一來縣令大人履歷上可能會留下污點,老夫也不知道縣令大人願不願意冒這個險。” 說完,他略帶深意的看向楊聰,那眼神中竟然還帶著些許羞澀。 楊聰瞬間就明白了,嚴老先生這意思是讓自己花錢買通縣令大人,只要錢到位,污點什麼的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這位縣令又不是那種挖空心思往上爬的人,就算有些許污點,最多也就調到別的地方去當縣令,一個任仕十多年的進士,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被貶成八品或者九品小吏吧。 他緩緩點了點頭,會意道:“先生,您能幫忙請縣令大人出來吃個便飯嗎,學生有點問題想請教縣令大人。” 嚴行略帶尷尬道:“這個自然沒問題,老夫明天就幫你去問問,看縣令大人甚麼時候有空。” |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老夫勸你莫作弊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愉快的經歷,這嚴老先生對楊聰可是客氣多了,一路他不但說起話來和顏悅色,甚至還主動跟俞大猷打了個招呼。 這次還是老地方,距離縣衙最近的酒樓,楊聰還是把二樓都包下來,不過,這次不是他一個人陪坐,俞大猷也跟著上了樓。 嚴老先生對他這種敗家行為也見怪不怪了,他知道,楊聰找他說的事一般都不能與旁人說,把個二樓包下來倒也清靜,省的人去嚼舌根子。 這次也還是老規矩,直到侯之坦把個食盒送上來,楊聰這才打開食盒,推倒嚴老先生跟前,恭敬的道︰“先生,這次學生想請您幫幾個小忙。” 嚴老先生激動的往食盒里瞟了瞟,餓滴乖乖,還是十個十兩的銀錠子,這學生,還真是錢多的燒啊! 他按耐住激動的心情,不動聲色的道︰“噢,什麼事啊,你先說說。” 楊聰倒不是真錢多的燒,主要現在銀子不是問題,有錢無勢才是最大的問題啊。 如果現在掏個一萬兩銀子,甚至是十萬兩銀子就能買個舉人的功名,他絕對掏錢買,他爺爺不就掏了十萬兩銀子買了個七品的閑職嘛,說起來,這七品的閑職還不如舉人的功名呢,因為舉人只要有關系,當個實職縣令什麼壓根就不是問題。 當然,這舉人應該是買不到的,不然他家至少每代都會出個舉人。 看到嚴老先生那掩飾不住的激動之色,他抬手引向俞大猷,恭敬的道︰“先生,這位是學生的知交好友,姓俞,名大猷,字志輔,他也想來縣學聆听先生的教誨,還請先生行個方便。” 這俞大猷也想做縣學的例生嗎? 嚴老先生神色一滯,一百兩銀子原來不是全給他的,還要整個例生的名額出來! 按理來說,捐個例生一百兩銀子都不夠,不過,他從中通融一下的話,幾十兩銀子就夠了。 這家伙,一下幾十兩就沒了,他愣了一下,這才有些心疼的道︰“這個問題倒不是很大,黃冊文書什麼的,你帶了吧?” 他這話是對俞大猷說的,這縣學可不能隨便進,起碼的身份證明還是要有的,如果參加過童生試,縣試或是府試過了,都有衙門發的證明文書,如果什麼考試都沒參加過,那就得拿賦役黃冊的復件來證明身份了。 俞大猷聞言,連忙從懷里掏出張舊黃紙,隨即站起身來,雙手遞到嚴行跟前,恭敬的道︰“帶了,帶了,先生,這就是學生的文書。” 還有文書,看樣子是過了縣試或者府試了,這就好辦了,找個借口說他是自己遠親什麼的,還能省下一半的銀子。 嚴老先生見到文書,不由一喜,不過,他接過文書一看,頓時愣住了。 這俞大猷竟然是個秀才,正德十三年的秀才,而且院試還排在前幾位,這家伙,是個人才啊,十五歲就考上秀才了,為什麼都快三十歲了還是個秀才呢? 他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參加過幾次鄉試?” 俞大猷聞言,略有些遺憾的道︰“文舉鄉試學生還未參加過一次。” 沒參加過一次鄉試,是因為家里窮嗎? 嚴老先生當初家里就很窮,不過,還好,他家就是南直隸的,去南京參加鄉試倒花不了多少錢。 他不由遺憾道︰“唉,可惜了,以你這成績,中舉應該不難。大猷啊,如果你信的過老夫,就借點錢去參加鄉試吧,舉人和秀才功名那可是天差地別。” 俞大猷聞言,不由一愣,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 楊聰見狀,連忙解釋道︰“先生,您誤會了,志輔他借錢參加鄉試了啊,而且還一舉奪魁,不過,他參加的是武舉鄉試。” 嚴老先生聞言,不由目瞪口呆,這家伙有病吧,文舉不考去考武舉,武舉考了有什麼用,就算武舉會試高中,還不如舉人功名有用呢。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唉,大猷,你糊涂啊,那武舉考了有什麼用啊,說句不好听的,你要在軍中沒有什麼關系,就算考中武進士那也是白搭啊!” 俞大猷略帶尷尬道︰“先生,這個,這個,學生是永寧衛世襲百戶。” “這!”,嚴行真被雷到了,搞半天,這家伙還是個正五品的百戶,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能不讓人家去考武舉嗎,人家如果能當上將軍,可不比他這個教書匠差。 他只能一個勁的嘆息道︰“唉,俞將軍,你這真有點可惜了。” 暈死,今天可不是專門來討論俞大猷的問題的,楊聰連忙插話道︰“先生,學生還有一事想請先生幫忙。” 還有事啊? 不過,俞大猷這事倒沒什麼,既然人家是秀才,登記一下便成,根本不用花什麼銀子,他有些好奇道︰“你還有什麼事啊?” 楊聰拱了拱手,嚴肅的道︰“先生,學生想考科舉。” 考科舉,你個有錢人,考什麼科舉? 嚴老先生用略帶懷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這才緩緩的道︰“你資質原本還不錯,就是不夠用功,如果你能刻苦用功,考個秀才還是不成問題的。” 秀才? 秀才當然不是問題,這個還用你說。 楊聰鬼使神差的補充道︰“學生想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噗”,嚴老先生聞言,一口茶水噴出來。 他這跟俞大猷說了半天都有些口渴了,沒想到,一口茶水剛喝進去,楊聰就來了句這麼雷人的話。 他抹了抹嘴上的茶水,然後像看怪物一樣上下打量了楊聰一陣,這才嚴肅的道︰“楊公子,請恕老夫直言,你這資質想金榜題名都難,高中狀元,那更是不可能的。” 嘿嘿,我要跟你們一樣讀死書,自然不可能高中狀元,楊聰自信滿滿的道︰“這個無需先生操心,學生不敢說一定高中狀元,翰林院應該還是能進的。” 嚴老先生滿臉驚奇的看了他一陣,臉上突然又露出了然之色,他揣測道︰“以你大田楊家的財力,如果全力施為,的確有可能,但是,老夫奉勸你一句,不要妄圖作弊,如果沒有真才實學,殿試那關你是很難混過去的。” “噗”,這下輪到楊聰把一口茶水噴出來了,他見嚴老先生在喝茶,忍不住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嚴老先生這話也把他雷的不清。 臥槽,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進士功名都能買的到! |
第一卷第三十二章教諭大人都嚇一跳 楊聰已然定下了考狀元郎的目標,那麼,是不是立馬跟他爺爺去吹個牛逼,討個賞,然後興沖衝的跑去參加科舉考試呢? 這是冒失鬼的表現,他當然不會這麼冒失,跟別人吹吹牛逼還沒什麼,他可不敢在他爺爺楊榮面前亂說話。 他已經看出來了,他爺爺是相當個老成持重的人,這種人可不喜歡別人在其面前咋咋呼呼,胡亂吹牛逼。 如果他僅憑一時頭腦發熱就跑到他爺爺跟前說,我想考個狀元郎,那他爺爺估計會認為這孫子腦子有病! 要是別人認為他腦子有病那也就罷了,他爺爺如果認為他腦子有病那可就麻煩大了,楊家可不止他這一個子孫,他爺爺會把龐大的家業交個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嗎? 所以,不能衝動,至少不能在他爺爺面前表現的跟個腦袋缺根筋的二愣子一樣。 他是跑去找他爺爺了,不過,他並沒有提考科舉的事。 他很冠冕堂皇的說,自己已經多日未去縣學聽講了,怕耽誤學業,所以想馬上趕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好去縣學繼續學習。 楊榮對自己的孫子能這麼懂事自然欣慰不已,他不但欣然應允,還獎勵了楊聰一千兩銀子。 他知道,楊聰這次府城之行只花費了大約五百兩銀子,但是效果卻是好得出奇,不但結識了俞大猷、鄧城等將門之後,還攀上了府衙通判徐階這個高枝,這樣的成績,自然要獎勵,所以,他額外獎勵了楊聰五百兩銀子。 至於張家這邊,張慎的壽宴到這會兒其實已經算是辦完了,楊聰待不待這裡也無關緊要了,不過楊榮還要在這裡待兩天,把善後事宜都處理好再回去。 楊聰就這麼帶著俞大猷等人回惠安了,為了盡快了解科舉的情況,他特意讓俞大猷與他一起坐上馬車,聊了一路。 這一聊,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這科舉考試還真不容易啊,光是一個生員也就是秀才的功名就要經過四堂考試。 這秀才可沒這麼好考,首先你必須通過縣試和府試取得童生頭銜,然後才能參加由皇上欽定的提督學政主持的院試,院試的正試和復試皆過,才能獲得秀才功名。 這傢伙,徐階說的也太輕鬆了,好像考秀才就跟喝稀飯一樣,坑啊,什麼喝稀飯啊,這可是足足四道大餐! 不過,還好,題目並不是很難,從俞大猷的描述來看,考題也就是一篇八股文和一首所謂的試帖詩,而且生員考試對八股文的要求並不高,至於試帖詩,甚至可以提前想好各種類型的應付考試,只要不是抄襲,一般水平的詩都能過得去。 這考秀才是有點複雜,不過再复雜也得上啊,他可是立志考狀元的男人,怎麼能被個秀才考試給嚇住了呢。 回到惠安之後,他便開始準備考秀才的事宜了。 第一件事,就是報名。 這科舉考試可不是兒戲,不是你站大街上喊一嗓子,“我要考科舉”,然後便可以去考了,你要想參加科舉考試,必須的正正經經去找縣衙教諭報名。 那麼,這縣衙教諭又是個什麼官呢? 縣衙教諭其實就是縣學的教授,也就是教書的嚴老先生,說起來,這老頭還是個正經的八品官吏呢,不過他也就能管管生員和童生,並沒有其他的權力,在楊聰眼裡,他的權力甚至連縣衙典吏都不如。 當然,這只是楊聰個人的看法,在其他人眼裡,這個教諭可是了不得的官吏,因為“萬物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 這管讀書人的官吏再不牛逼,還有誰牛逼,整個惠安,除了縣令大人,就數教諭大人最牛逼了。 楊聰也不管這嚴老先生有多牛逼,回到楊府,稍事休整了一下,他便帶著俞大猷趕往縣學,找嚴老先生來了。 他之所以這麼急著找嚴老先生可不光是為了考科舉,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他個人安全的問題。 這陳文傑也不知道會不會找海盜甚至是倭寇來報復他,他可不能掉以輕心。 有了俞大猷、鄧城和湯克寬三人入住之後,楊府或者說他住的大院算是比較安全了,但是,他去縣學這段時間卻沒什麼安全保障,誰知道陳文傑會不會讓人在半路上動手,甚至直接衝進縣學殺人,這傢伙,可是個無法無天的主。 關於上縣學這段的安全問題,路上他也和俞大猷商量好了,那就是讓俞大猷陪著他一起去上縣學。 這俞大猷可是正經的生員,早十幾年之前就取得了秀才功名,自然有資格上縣學。 不過,他是泉州府城的生員,想要到惠安來上學還得跟本縣教諭通融一下。 正好,考科舉的事也要找嚴老先生,楊聰乾脆把俞大猷帶上,兩件事一起辦了。 這會兒已經臨近酉時,縣學也到了快放學的時候了,楊聰和俞大猷站在學堂大門外等了一陣,一幫學生便從裡面衝了出來。 首先出來的是那些窮秀才,他們雖然看到楊聰了,卻當沒看到一樣。 沒辦法,仇富啊,這窮秀才和富家子弟那就跟天敵一樣,水火不容,人家不搭理他已經算是客氣的了,如果不是楊聰家勢大,他們估計什麼“好狗不擋道”之類的話都能嗆出來。 窮秀才走光之後就是幾個例生了,他們一看到楊聰倒是熱情的很,不過,一聽說楊聰是來找嚴老先生的,他們立馬就溜了,開玩笑,那老傢伙,老兇老兇了,誰沒事找他玩兒啊。 待那幾個例生也離開了,楊聰這才疾步走進學堂,對著正準備起身的嚴老先生拱手道:“先生,學生回來了。” 嚴老先生被身後突然發出的聲響駭了一跳,他下意識撈起桌上的竹尺回頭一瞪。 暈死,竟然是楊聰,這學生可不好打了,所謂“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他可是收了楊聰一百兩銀子的諮詢費,如果再把人揍一頓,那也忒不地道了。 他偷偷放下竹尺,無奈的道:“回來了就回來了吧,鬼鬼祟祟的跑老夫身後乾嘛,差點被你嚇到。” 楊聰見狀,連忙拱手賠禮道:“抱歉,抱歉,先生,學生也是許久未見先生,太激動了,失禮了,失禮了。” 嚴老先生搖了搖頭,無奈的道:“說吧,什麼事?” 他知道,楊聰沒事是不會來找他的,特別這個時候都散學了,楊聰跑過來肯定有什麼事。 楊聰也不著急,他還是緩緩的拱手道:“學生想請先生一起去吃個便飯,不知先生可否賞臉。” 吃便飯,好啊! 嚴老先生聞言,那眼中忍不住露出激動的神色,倒不是他稀罕這頓酒菜,主要楊聰這學生請人吃飯的時候喜歡附帶送人銀子啊。 他起身欣然道:“也好,老夫正好想跟你聊聊,走吧。” |
第一卷第三十一章要就考個狀元郎 好男兒當自強不息! 這句話,如一記暮鼓晨鐘敲醒了渾渾噩噩的楊聰。 一直以來,他都下意識認為自己有錢了,不用奮鬥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自己會花錢耍點小聰明而沾沾自喜。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這個時代的人盡在掌控,因為他腦海裡對歷史的發展和這個時代的重要人物都有依稀的印象,他以為憑藉這依稀的印象就能在這個時代無往不利。 現在,他靜下心來仔細一想,這些想法都是狗屁! 比如徐階,他會心甘情願被自己利用嗎,自己被他利用還差不多,而且隨著他官越做越大,自己估計被他利用的資格都會隨之消失。 比如俞大猷,他會死心塌地一直跟著自己嗎,一旦他成為統兵將領,他不知道要肩負多少的責任,他會為了自己而違背朝廷的命令嗎,開玩笑,那壓根就是不可能。 徐階還有一句話說的也很有道理,無論是誰,都要努力,都要發憤圖強,不然就會慢慢被這世道給吞噬。 楊聰原本以為有錢了,就能瀟瀟灑灑過一輩子。 現在想來,還是狗屁。 人家會讓他瀟瀟灑灑過一輩子嗎,這年頭有錢算個屁,有功名,有權力才能活的瀟灑。 比如張岳,他家有什麼錢,跟楊家比起來,他家那點錢算個屁啊,但是,他一考上進士楊家就眼巴巴的貼上去送錢,送了錢,人家還愛理不理呢! 又比如陳能,福州陳家要是比錢,絕對比惠安楊家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人家就是鼻孔對著你,壓根就不把你放在眼裡,因為他相當清楚,楊家要是失去庇護,一個知府,甚至是一個縣令就能整的你家破人亡。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錢而沒能力保護,對於這個時代的商戶來說就是最大的原罪。 就算沒有龍溪陳氏,也會有數不清的貪官污吏盯著楊家的銀子,一旦楊家失去了官紳的庇護,家破人亡,為期不遠! 他必須努力,必鬚髮憤圖強,才能不被這世道吞噬。 好男兒當自強不息,一旦他通過科舉,考上舉人甚至是進士,成為士紳,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到時候,誰還敢隨隨便便打他家的主意,他不去打別人主意就不錯了。 楊聰怔怔的坐在那裡,越想越多,他不但想到了自己,甚至還想到了大明。 有錢而沒能力保護,就會引來窺伺,就會被人搶奪。 人是如此,國家同樣如此。 他知道,這個時候大明其實並不太平,因為土木堡之變使大明國力大損,再加上大明朝堂貪腐日益盛行,大明的實力可謂江河日下,而大明的錦繡河山就如同一塊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這會兒就有人在打大明的主意,比如南邊的倭寇,又比如北邊的蒙元,此時的大明可謂北虜南倭,焦頭爛額。 就這還算好的了,因為倭寇最多也就在東南沿海劫掠一番,他們根本沒能力侵占大明的領土;蒙元也最多在北方各省劫掠一番,他們同樣沒有能力將大明徹底擊敗。 接下來的敵人才叫可怕呢。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就在不久的將來,遼東的建奴即將崛起,大明即將在建奴的鐵蹄下呻吟! 還有,列強也將逐漸踏足東方,寶島首當其衝,很快就要落入列強之手,緊接著,大明的海外貿易都會被列強壟斷,大明出產的瓷器、茶葉、綾羅綢緞等等將成為列強謀取暴利的肥料,將列強越養越肥。 還有妄圖入侵大明的東瀛,一旦豐臣秀吉一統東瀛,他就將窺伺大明的錦繡河山,雖然大明能將其擊退,卻將因此而元氣大傷。 還有即將肆虐大明西北的天災,現在大明其實已經進入小冰河時期,西北旱情已經開始日趨嚴重,一旦到達臨界點,讓西北平民無法獲得賴以生存的糧食,整個西北就會流民遍地,烽煙四起。 還有大明朝堂即將掀起劇烈的黨爭,這些平時衣冠楚楚,貌似文質彬彬的官紳,一旦開始肆無忌憚的爭權奪利,大明必將風雨飄搖。 到時候,遼東的建奴就將趁機南下,大明的江山就會......。 越想到後面,他的臉色越難看,一種夾雜著屈辱、不甘、憤怒的情緒慢慢充斥著他的腦海。 難道就這樣等著貪官污吏來欺凌嗎? 難道就這樣任由大明走向滅亡嗎? 不,我要改變這一切! 一股熱血直沖他的腦際,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讀書的時候,變回了那個容易莫名衝動的憤青。 男兒當自強,不能再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了。 我要考科舉,我要金榜題名,我要掌控大權,我要改變這一切。 這時候,他只感覺整個腦海都開始沸騰了,他彷彿已經成為拯救這個時代的大英雄。 當然,這只是假象,也就是所謂的“腦子一熱”,很多人腦子一熱以後,就沒有以後了,冷靜下來之後該干嘛還是乾嘛,那些讓人腦子發熱的想法很快就會隨風而散。 但是,他不一樣,兩世的經歷讓他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人活著,真的不容易,要活的精彩,更加不容易。 想在這個世道活下去,他就必須努力,必須奮鬥,必須參加科舉。 那麼考科舉到底難不難呢? 他冷靜下來想了想,感覺這科舉考試貌似、好像、大概、可能不是很難,至少應該沒有後世高考那麼難。 因為後世的高考涵蓋的知識面太廣了,又是語數外,又是政治歷史地理生物,又或是物理化學,什麼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各種理都不足以形容高考的知識面,這個時代根本就沒那麼多學科。 這個時代的科舉就一科,古代文學,而且教材就是《四書五經》,還沒小學生的書多呢,而且題型還是固定的,只是題目不一樣而已。 這種教材不多,題型又固定了的考試會有多大的難度呢? 他估計,只要找些科舉試卷好好分析一下,總結一番,找出其中的規律,考起來應該不是很難吧?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能行,所以,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考個狀元郎。 他是不是瘋了,要么不去考,一考就要考個狀元郎,他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呢? 考個狀元,還是小目標! 這倒不是他狂,他定下考狀元的目標也不是一定要考上狀元,他只是想激勵自己一下,爭取考出最好成績而已。 所謂“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你去當兵的時候,想著自己只能當個兵,那這輩子估計也就是個兵了,甚至還有很大機率成為炮灰。 科舉考試同樣是這個理,如果一開始你就想著自己只能考個秀才什麼的,那很有可能,你秀才都考不上! 就好比那些高喊“六十分萬歲,六十一分浪費”的,最終大部分都是五十多分,甚至五十多分都沒有。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爭取做到最好,這樣才會成功,如果還沒開始做就想著勉強混過去就行了,這樣大多會以失敗而告終。 楊聰當然不想失敗,他只想成功,所以,要么不考,要考,就考個狀元郎! |
第一卷第三十章男兒當自強 徐階這個人可不簡單,他表面上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內裡卻是滿肚子的墨水。 這滿肚子墨水說的好聽點是有文化有內涵,說的不好聽一點那就是腹黑! 徐階這個人,野心大的很,為了往上爬,他可什麼都乾的出來。 歷史上,他就曾經把自己的孫女嫁給嚴嵩的孫子做小妾,以此來麻痺嚴嵩父子,足見其權欲之強烈,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那麼,他為什麼要幫楊聰爭取這段姻緣呢? 很簡單,因為他不希望東嶺張家和福州陳家聯姻。 張岳,同樣是他看重的一個人物,如果不出意外,張岳很有可能執掌都察院。 這都察院可不得了,因其擔負著監察百官的權力,向來是朝中權貴爭奪的焦點。 說白了,這都察院其實就是個排除異己的工具,你如果看誰不順眼,就能發動都察院御史使勁彈劾,甚至都不需要證據,捕風捉影都行,因為言官風聞言事無罪,這是洪武帝定下的規矩。 一個官員,被彈劾個一兩次可能還無傷大雅,但是,如果天天被人彈劾,有事沒事就被人彈劾,皇上不懷疑才怪! 所以,都察院這個衙門至關重要,徐階很想這都察院變成自己手裡的槍。 而要讓都察院變成自己手裡的槍,張岳這個人就變得至關重要了。 如果張家和福州陳家聯姻,那麼,張岳肯定會站在陳達那一邊,這都察院基本上就跟他沒多大關係了。 所以,他要破壞張家和陳家的聯姻,而他自己的兒子還未長大,根本就趕不上趟,所以,他只能把楊聰推出來跟張家聯姻了。 楊聰這個人,當初他只是想利用其地頭蛇的優勢和龍溪陳氏鬥一斗,現在,他有發現了楊聰還有更大的作用,那就是跟東嶺張家聯姻,變成他和張岳之間聯繫的紐帶。 至於怎麼拉攏楊聰,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壽宴過後,他竟然婉拒了張慎的邀請,硬跟著楊聰去楊家別院聊聊! 這下可把楊榮給激動壞了,他真沒想到自己的孫子跟府衙通判的關係這麼好,真的好到跟兄弟一樣! 這關係自然要把握住,所以,他乾脆把楊家別院的主宅讓給了楊聰,讓他用來接待徐階。 楊家別院主宅大堂,楊聰滿心複雜的把徐階拉到主坐左首坐下來,又命人上了茶,隨即便忍不住好奇道:“子升兄,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小弟交待嗎?” 徐階滿臉神秘的看著他,微笑道:“清風賢弟,這交待可不敢說,為兄是真心想要幫你個忙。” 幫忙? 幫什麼忙? 龍溪陳氏貌似不是他幫忙就能幹翻的,至少現在不行,那還有什麼好幫忙的呢? 難道是...... 想到這裡,楊聰瞠目結舌道:“子升兄,你不會真想促成小弟和那張家大小姐的婚事吧,這個,不是小弟自漸形穢,實在是我們楊家和張家地位相差太玄虛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徐階微笑著搖頭道:“什麼門當戶對,你以為他張家天生就是官宦世家嗎?百年前他們還不是隻字不識的農戶,包括我們徐家也是,誰家天生就是官宦世家啊?” 這話貌似有道理啊。 楊聰想了想,還是有些不解的道:“問題現在張家已經是官宦世家了啊,而且還是泉州最有名的官宦世家,我們楊家說白了就是地位低下的商戶,怎麼高攀的起啊。” 徐階聞言,不由搖頭苦笑道:“清風賢弟,你這是鑽進牛角尖裡了,他張家是官宦世家沒錯,你楊家就不能成為官宦世家嗎?” 楊家也能成為官宦世家? 楊聰愣了一下,這才難以置信道:“子升兄,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考科舉?!” 徐階欣慰的點頭道:“對,賢弟如此聰慧過人,只要肯用功,考個舉人應該是不成問題的,甚至金榜提名都有可能,到時候為兄再幫你謀個好差事,這樣一來,你們楊家不也變成官宦世家了嗎?” “這個... ...。”,楊聰聞言,不由目瞪口呆。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自己家裡都有用不完的錢了,還去考科舉幹嘛,科舉可不是那麼好考的,那過程簡直要人命,自己何必去找罪受呢? 這可能也是歷朝歷代沒有幾個商戶子弟能金榜題名的原因,因為他們本就衣食無憂,何必拼命去擠那科舉的獨木橋呢? 徐階見楊聰這副模樣,不由語重心長的道:“清風賢弟,這世上可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無論是誰,都要努力,都要發憤圖強,不然就會慢慢被這世道給吞噬。” 楊聰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真沒想過科舉的問題啊,這科舉豈是那麼好考的。 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子升兄,小弟真能行嗎?” 徐階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相信自己,你就能行,你也不是沒有基礎是吧,你都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了,考個秀才舉人甚麼的,又有很難?”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考個秀才舉人對你來說當然是易如反掌,你可是探花郎,問題我連童生都不是啊,我那個例生是花錢買來的好不好。 楊聰忍不住問道:“子升兄,考科舉真這麼簡單嗎?” 徐階鼓勵道:“天上掉餡餅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努力,肯定沒問題的。” 努力? 那得多努力啊,要努力就能考上,又有幾個考不上的,也沒見秀才舉人滿地跑啊,傳說中的范進可是中了個舉人就瘋了! 楊聰仍舊有些猶豫道:“這個,子升兄,且容我再考慮考慮。” 徐階點了點頭,鄭重的道:“賢弟,好男兒當自強不息,現在,大好的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只要你能考上秀才,為兄保證你能抱得美人歸,成為張岳的乘龍快婿,以後,你還有幾十年時間去考舉人,應該不難吧?” 考上秀才就能抱得美人歸! 楊聰聞言,心裡不由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說實話,那張貞的確是個大美女,他不動心,那是假的,只是他一直認為自己沒什麼機會,所以才沒多想,以免徒增煩惱,現在有徐階幫忙,只要考個秀才就能抱得美人歸,他能不激動嗎。 這科舉,必須得試試啊。 他認真的點頭道:“子升兄,我會好好考慮的。” 徐階聞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賢弟,好男兒當自強不息,不要辜負了這大好的機會啊,為兄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說罷,他竟然就這麼向外走去,只留下楊聰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裡。 好男兒當自強不息! 這句話,徐階強調了兩遍,終於把楊聰給觸動了。 這會兒,楊聰的腦海裡已經因這句話而掀起了一場風暴。 |
第一卷第二十九章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張慎到底什麼意思呢,自己的孫女都十六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他卻一拖再拖,遲遲不定下人家。 他這樣做,很像是在待價而沽! 沒錯,從張岳考取進士開始,他就想用這個孫女獲取最大的利益。 他先是拖住了眼巴巴前來求親的惠安楊家,並放下身段,曲意結交,將楊家老太爺楊榮引為“知交好友”,以此來獲得楊家財力上的支持。 張岳晉升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之後,他又放出主動放出風聲,引得眾多官宦世家蠢蠢欲動。 結果,他一不小心把海商豪門龍溪陳氏給引來了! 他不願與龍溪陳氏這樣的海商豪門結親使得張家聲名受損,於是便利用大壽之機引來了福建最大的官宦世家,福州陳家。 甚至,他還故意讓自己的孫女張貞接賀壽之機出現在人家的面前,以此刺激陳能,令其不惜得罪龍溪陳氏來搶奪這門親事。 他這樣利用自己的親孫女,只為利益,完全不管親人的感受,是不是很冷血,很卑劣呢? 其實不然,他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比如商戶之家,雖說經商能夠致富,但是,商戶要將賺來的錢守住卻比賺錢還難,因為商戶的地位太低了,一不小心就會被官宦甚至士紳吃到渣都不剩。 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這年頭,地方官員集民政、司法、稅收等大權於一身,要收拾治下老百姓太簡單了,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整的人家破人亡。 而商戶,特別是經商致富的富商是這些地方官最喜歡收拾的,因為商戶地位低,財富多,收拾起來太容易了,而且收益是最大的。 江南巨富沈萬三就是個很明顯的例子,他本人就因為太富有,遭朱元璋的嫉恨,被發配雲南,客死他鄉,而他的兒子,他的孫子,甚至是他的曾孫都因為富有而招罪,最後都被各級官吏整的家破人亡,一個富可敵國的巨富之家都是如此結局,更何況一般商戶。 又比如軍戶之家,雖說軍戶有屯田,而且不用交稅,但是,軍戶卻要面臨各級軍官甚至是土豪鄉紳的壓迫,像李建江和李建林兄弟就是很明顯的例子,他們還算好的了,上頭的千戶和百戶都沒壓迫他們,但是,一旦遭遇天災人禍,他們同樣很難守住手裡的屯田,一旦失去屯田,他們除了被迫流亡,就只能給人做佃農。 這就是明朝中後期軍戶大量逃逸的根本原因,因為土地兼併太嚴重了,各級官吏甚至是土豪鄉紳連屯田都敢吞,而軍戶沒了屯田就沒了活路,只能流落各地,混口飯吃。 農戶也同樣如此,由於土地兼併日益嚴重,農戶也逃脫不了淪為佃農甚至是流民的命運。 這士紳階層甚至是官宦世家看上去是高高在上,但是,他們也不是躺那就能衣食無憂的,因為他們也要吃飯,也要結婚生子,也有生老病死。 明朝官員的俸祿是出了名的低,官宦之家,如果不貪不腐,想要維持一大家子的消費,基本上很難。 張慎就面臨著這個問題,他很缺錢,因為張家為官的子弟都兩袖清風,不貪不腐,張家早就入不敷出了! 不說這次做壽的錢他無法負擔,光是張家的日常開銷他都維持不了。 官宦世家,表面看似光鮮,其實內裡卻相當的苦澀,表面上官宦世家是脫離了老百姓范疇的統治階層,實質上他們就是一群不事生產的讀書人。 這倒不是說他們懶,官宦世家也有勤奮的,但是,他們勤奮的方向是讀書而不是種地。 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但那也是讀成之後,考上舉人甚至是金榜題名才有的待遇,一開始可沒有什麼黃金屋和顏如玉,伴隨讀書人的只有寒窗。 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聞。”,要培養一批讀書人可不容易,他們讀書習字要花錢,他們吃喝拉撒要花錢,娶妻生子還是要花錢,還有,他們去省城參加院試,去南京參加鄉試,去京城參加會試等等,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銀子。 這些銀子從哪裡來呢,就靠那兩千畝免稅的地嗎? 不夠,遠遠不夠,張家發展至今已有百餘年,光是直系子弟就有數十人,再加上他們的家人,還有家丁、護院、丫鬟、老媽子等下人,最少也有三四百之巨,一年兩千兩光是維持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有些捉襟見肘,更遑論其他了。 所以,當惠安首富楊榮主動貼上來的時候,張慎並沒有拒絕,甚至他還很快將其引為“知交”,因為楊家有錢啊! 不過,楊家要想花點錢就娶到張岳的女兒卻是不可能的,他還要為考慮兒子的仕途考慮呢,如果給兒子招個地位低下的商戶做女婿,那不是幫自己的兒子,而是害自己的兒子。 龍溪陳氏也不可取,因為海商豪門擺明了在違背朝廷禁令,遲早是要出事的,這點,他跟徐階的想法一樣,他可不想後面被牽連。 所以,他想到了福州陳家,如果能跟福州陳家聯姻,他兒子的仕途絕對一番風順,因為陳家這一百多年來進士幾乎沒斷過,在朝堂之上積累的人脈可不是一星半點,而且陳達本身也是位封疆大吏,如果能傍上福州陳家,那他張家就發達了。 他原本的想法就是在官場上依仗福州陳家,將兒子推上高位,而日常開銷上則讓惠安楊家掏腰包,他相信,只要給楊家一點小恩小惠,保證他們不被地方官員欺負,楊榮絕對會心甘情願掏錢來買這個“護身符”。 他甚至想過讓楊榮嫁個孫女給自己的某個孫子做小妾,以此來增進兩家的關係,他相信,這個提議楊榮肯定會欣然接受的。 可惜,這個時候府衙通判徐階卻突然一槓子插進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徐階貌似和楊家的長子嫡孫楊聰關係好的很,他極力向張慎推薦,想讓張慎把自己的長孫女嫁給楊聰。 這下張慎著實為難了,他相當清楚,這徐階可不是一般人。 這位可是探花郎,而且又有手段,又有能力,官聲還好,要真能重返朝堂,進入內閣那隻是時間問題,甚至當上內閣首輔那都不是不可能的。 這麼一位極有可能在將來掌控朝堂大權的大人物極力向自己推薦,如果掃了他的面子,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所以,他乾脆推說要徵求張岳的意見,以此來拖延。 那麼,徐階又是什麼意思呢,他為什麼要極力促成張家和楊家的婚事呢,難道他真的只是為了幫兄弟個忙嗎? |
第一卷第二十八章誰能抱得美人歸 徐階的到來著實讓張慎感覺倍有面子,他殷切的將徐階請到主桌之後,便朗聲介紹起來,好像生怕大家不知道徐階的身份一般。 這下,大家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位就是府衙通判徐階徐大人。 張慎這一介紹,在場的張家子弟自然是倍感榮幸,一臉得色。 這府衙通判在整個朝堂雖然排不上號,在泉州府可是真正的地方大員,除了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就數他最大了,這麼一個地方大員趕來張家賀壽,他們能不得意嗎? 不過,在座幾位士紳子弟卻是表情不一。 比如陳文傑,他這會兒就瞇著眼睛,眼中隱含怨恨,因為他知道,就是這個徐階暗中支持楊聰跟他對著幹,以致他在惠安吃了個大虧。 不過,他還不敢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人家畢竟是一府通判,在這泉州府可不能輕易招惹人家,你要敢輕易招惹,人家就能輕易把你關進大牢。 他已經把消息傳迴龍溪了,家里人會怎麼處理此事他還不清楚,現在他還不敢跟人家對著幹。 還有幾個士紳子弟則滿臉古怪,貌似莫名其妙的樣子。 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徐階的事,這位徐大人雖然是嘉靖二年癸未科殿試的探花郎,卻因為年少氣盛得罪了當朝首輔張孚敬被貶到地方上來了,也就是說,這徐階基本上已經廢了,因為地方官員要升上去太難了,他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布政使了。 張家有必要為了個沒有前途的地方官員激動成這樣嗎? 要知道,現在的張岳已經是巡撫級別了,所有地方官員,包括布政使都得聽他的,地方官員對張家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們不知道徐階對張家有什麼意義,陳能卻好像清楚的很,他看向徐階的眼神竟然充滿了忌憚,好像徐階很可怕的樣子。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張孚敬已經老了,甚至都老得有點神誌不清了,也就是說,張孚敬在朝堂上已經待不了多久了,只要張孚敬一去,這徐階很有可能一飛沖天! 這點,家裡沒人在朝堂為官的是很難收到消息的,而陳能的父親陳達可是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雖說這會兒他在巡撫山西,但是朝中卻有不少門生故舊,他們陳家自然早就知道張孚敬的事了。 張家當然也知道,而且他們知道的比陳家還清楚,因為張岳也曾得罪過張孚敬,也曾被張孚敬打壓的抬不起頭來,這次,張岳之所以能起來,就是因為張孚敬不行了!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因為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張孚敬,而且徐階如果能回朝前程肯定比張岳還遠大,張慎自然對徐階熱情的不行了。 楊聰還在那胡思亂想呢,壽宴已經不知不覺間開始了,因為徐階的關係,眾人對他的態度已經大有改善,張家子弟也不再對他不理不睬,反而頻頻向他敬酒,以示親近。 當然,整個壽宴的主角還是張慎,他那桌才是最熱鬧的,時不時就有士紳子弟前去敬酒以示慶賀,而張慎則是來者不拒,每個前來敬酒的士紳子弟他都會含笑客套一番,然後端起酒杯意思一下,不過,他是不是真喝了就不知道了,也沒人會去糾結這個。 這酒,有時候是個好東西,如果喝得好,能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穫,當然,酒有時候也不是個好東西,如果喝的不好,很有可能會出事。 總之,這酒喝多了之後,神經就容易放鬆,平時不敢說的話,很有可能喝了酒就敢說了,所以,這酒經常用來活躍氣氛,增進感情。 因為徐階的到來,張慎老爺子特別高興,他一高興,這敬酒的頻率也就有點高了,不知不覺間,有些人就喝多了。 這一喝多了,話就多,徐階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麼了,竟然突然問道:“老爺子,聽聞維喬兄的女兒正值碧玉年華,不知這婚事定下來沒?” 他這話一出,整個院子明顯清靜不少,很多人都閉上嘴巴,豎起耳朵,認真聽起來。 這張家大小姐的婚事可不一般,因為她是張岳的女兒,而且張岳的兒子還小,要成親還得等個十來年,也就是說,張岳最輝煌這段時間,很有可能便宜了他的女婿。 在座很多人也都清楚,張岳這個女婿,很有可能是陳能,至於陳文杰和楊聰,希望都不是很大。 當然,世事難料,最終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誰也說不准。 那麼,到底誰能抱得美人歸呢? 眾人的表情那是相當期待的,尤其陳文杰和陳能,都如斗牛般狠狠的盯著對方,那耳朵卻是偷偷朝著張慎方向。 張慎聞言,表情明顯一滯,他愣了一下,這才打哈哈道:“這個,我還沒問過岳兒的意思呢,他畢竟新官上任,諸事繁忙,我準備過段時間再託人去問問。” 這意思就是還沒定下來咯。 陳能聞言,眉頭明顯一皺,嗎逼的,這張家有點坑人啊,既然沒定下來把自己喊過來幹嘛,吊人胃口嗎? 陳文傑臉上卻是露出了奸笑,沒定下來就好,他還有機會,福州陳家是了不得,不過,他也不是沒一點辦法,海商豪門可不止他龍溪陳家,還有其他三家呢,聯合起來還是能壓過福州陳家的。 至於楊聰,則是滿臉疑惑,因為這事他著實沒抱什麼希望,就算陳文傑不行,還有陳能呢,就算陳能不行,還有張能李能呢,反正他不信一個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這個商戶子弟。 徐階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是有心幫自己撮合這段婚事。 這時候,徐階卻臉色一正,認真的道:“老爺子,你看我那賢弟清風如何,他可是對令孫女癡情一片啊,上次在府城喝酒他還一個勁請我幫忙說和呢。” “這!”,張慎聞言,又是一愣。 “噗!”,楊聰聞言,卻是差點把剛吃下去的菜都噴出來了。 這徐階,什麼意思,自己什麼時候說過對張貞癡情一片了,他這是有意給自己幫忙呢,還是故意埋汰自己呢。 張慎愣了一下,終於還是面帶難色道:“這個,還是先問過岳兒再說吧,來,喝酒,喝酒。” 陳能的臉色更難看了,馬的,這姓徐的什麼意思,拆自己台是吧? 陳文傑則是滿臉陰鷙的瞟著徐階,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徐階這一攪局,張家的聯姻頓時變得撲朔迷離,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張慎是什麼意思呢,到底誰最終能抱得美人歸呢,且看下回分解。 |
第一卷第二十七章被人無視了 張家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安排年方二八的張貞帶著幾個妹妹出來賀壽,這下,可把某些人的血性給激起來了。 老太爺張慎剛宣布壽宴開始,陳文傑便如同獸性回歸一般,紅著雙眼,惡狠狠的盯著陳能和楊聰,緩緩舉杯道:“陳公子,楊公子,認識一下,在下龍溪陳氏,陳文傑,家父乃是當朝都察院御史,我們陳家還兼且做點水上生意。” 他故意把水上生意這四個字慢慢吐出來,這意思很明顯,就是警告陳能和楊聰,讓這兩個傢伙識相點,老老實實退出滾蛋,不然的話,海盜甚至倭寇伺候! 其實,大家都清楚他們什麼身份,他還這麼煞有其事的說出來,自然是在威脅陳能和楊聰。 這傢伙,怕是兩個壯漢回到身邊膽氣也跟著回去了,竟然又抖起來了。 楊聰倒不怕他的威脅,反正雙方已經撕破臉了,威脅不威脅,都一樣。 不過,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陳文傑硬頂,因為桌上還有另外一個姓陳的呢,看人家狗咬狗可比自己親自上場有意思多了。 果然,楊聰這故意隱忍不發,那陳能卻是忍不住端起酒杯朗聲道:“好說好說,在下福州陳家,陳能,家父乃是當朝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兼且巡撫山西,陳公子怕是沒去過山西吧,那裡光是邊鎮就有三個,雄兵不下十萬,著實壯觀不已啊。” 他真沒把陳文傑放眼裡,龍溪陳家手底下撐死也就幾千海盜而已,跟山西三大邊鎮十餘萬雄兵比起來算個屁啊! 不過,他原本對張家大小姐張貞並沒有多大興趣,他過來的初衷只是走個過場,意思一下而已。 他福州陳家原本就是福建最有名的官宦世家,而且他父親早就晉升右僉都御史好幾年了,想巴結他們陳家的家族自然多如牛毛。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已經是花叢老手了,相親的場面他不知道經過多少回了,要不是他家裡還想好好考察比較一番,選定最合適的人家,他估計早就成親了。 福州又不是沒有美女,他對東嶺這鄉下小地方真沒什麼期待,在他想來,這張貞最多也就是長得清秀一點而已,比福州的大家閨秀肯定差遠了,什麼惠安第一美女,估計只是張家自吹自擂而已。 要不是張岳勢頭正勁,很有可能往上升,他家裡硬要他過來一趟,他來都不會來。 剛開始他是真不想和陳文傑爭,所以他才鼻孔朝著天,以示自己的不屑。 不過,見過張貞本人之後,他想法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因為張貞太漂亮,福州的大家閨秀跟她比起來都是些庸脂俗粉,這麼個門當戶對的大美女,他怎麼可能錯過。 所以,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直接秀了陳文傑一臉。 陳文傑這會兒對張貞已經垂涎三尺了,原本他就想來硬的,這下他更不會撒手了,嗎逼的,敢跟我搶,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把酒杯一放,冷嘲熱諷道:“是啊,朝廷大軍著實壯觀,可惜啊,不是你陳家的私軍,要是你陳家的私軍,你們還不得造反啊!” 這話說的,忒粗俗了,其心可誅! 陳能憤然反擊道:“我們陳家數代在朝為官已不下百餘載,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鑑,倒是某些人,擺明了違反朝廷禁令,形同造反,卻還在這裡洋洋自得,不知所謂,小心哪天皇上降下雷霆之怒,直接把你們給滅了。” 臥槽,這兩傢伙,咬得著實精彩啊,楊聰看的津津有味之餘,心裡不免有些失落,因為這兩個傢伙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擺明了無視他啊! 而且,從他進入內院開始知道這會兒,在坐的張家子弟也沒人跟他說話,他們大部分人都在巴結陳能,甚至還有人跟陳文傑套近乎,就是沒人搭理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著實有點傷人啊。 正當陳文杰和陳能兩人咬的面紅耳赤之際,一個張府的家丁突然從外面跑進來,疾步走到張慎身邊,附耳說了句什麼,張慎聞言,竟然猛的一下站起來抬手道: “諸位,請稍等,有貴客大駕光臨,還請諸位稍等片刻。” 緊接著,他又對一旁的家丁道:“快,加個椅子,添副碗筷,跟我的並排擺著。 ” 說完,他又招呼同桌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疾步往大院門口走去,這其中就有惠安縣令劉守良,還有楊聰的爺爺楊榮。 這到底是誰來了,竟然這麼大的面子? 正當所有人都驚奇不已的時候,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在家丁的引領下快步走到內院大門口,連連拱手作揖道:“老爺子,抱歉,抱歉,公務繁忙,來遲了。” 張慎竟然也連連拱手作揖道:“徐大人,客氣,客氣,老頭子不知道您會來,多有怠慢,還請海涵。” 說完,他竟然上前把住那年輕人的胳膊,熱切的把人擁進來。 陳文杰和陳能見狀,臉都有點綠了,他們都以為這傢伙是來跟他們搶美人的。 這傢伙,貌似是個不小的官啊,長的還人模狗樣的,任誰碰到這樣的對手,心裡都不會舒服。 楊聰見狀,臉上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因為來人是府衙通判徐階,在府城的時候,他可是跟自己稱兄道弟來著。 這位徐階為什麼會來給張家老太爺賀壽呢? 正當楊聰疑惑不解的時候,徐階貌似突然看到熟人了,他竟然跟張慎告了個罪,徑直來到楊聰跟前,拍著楊聰的肩膀道:“清風賢弟,你也在啊,一別數日,為兄著實想念的緊,等下有空的話,一定要跟為兄好好聊聊啊!” 說完,他便跟沒事人一樣轉身和張慎一行人向主桌方向走去。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驚,他們真沒想到,惠安楊家這有名的敗家玩意竟然跟這個張老太爺都要熱情招呼的徐大人關係這麼好。 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變了,他們眼中再也沒了剛才的輕視甚至無視,而是變得複雜無比,這楊聰簡直令人刮目相看啊! 楊聰這會兒也被徐階雷的不清,這傢伙跟自己的關係真有這麼好嗎,不可能啊,他們總共才見了兩面好不。 男人和女人一見鍾情他相信,男人和男人一見投緣他真不信,就好比他刻意拉攏俞大猷一樣,那是有目的的。 徐階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拉攏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