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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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9-7-30 23:36

正文摘要:

【作者概要】:長安夢入,男,江西-南昌,起點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他從小體弱多病,卻被被三軍將士奉為戰神,戰必勝,攻必取,所向無敵,他到底有何奇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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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5
第九十章 天有大唐

  很多年後,大唐普羅旺斯都督府,夢幻莊園。

  夕陽西下,蕭去病牽著第二十六個兒子蕭景衍,與何可兒並肩走在一望無際的薰衣草花海中。

  兩歲半的蕭景衍奶聲奶氣地問道:“爹爹,大唐是個什麼樣子?”

  蕭去病微笑道:“大唐啊,首先她非常大,單說大唐本土,東邊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候,西邊月亮才剛剛升起;北邊的人冷得要穿狐裘的時候,南邊的人卻熱得只能穿短衫;再有,大唐還非常漂亮……”

  “哦……”小小的人聽得入迷了,兩隻眼睛裡面全是小星星:“我說難怪呢。”

  “什麼難怪?”

  蕭景衍走累了,伸開雙手要抱抱,蕭去病於是把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傢伙兩隻手抓著蕭去病的已經剪短了的頭髮:“我今天聽傑克說了,他要早日考過漢語六級,這樣就能去大唐啦!”

  何可兒微微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呢,他想去大唐,光考過漢語六級可不行,除非他能成功追求到你曉枚阿姨。”

  盧曉枚就是何可兒身邊,專門照顧蕭景衍的貼身丫鬟,傑克則是法蘭克王國一位大領主的兒子,小夥子長得很帥,不知怎麼就認識了盧曉枚,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有時候也會獲准進入夢幻莊園,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蕭景衍。

  蕭景衍扭過身子看著何可兒,疑惑道:“這是為什麼啊?”

  何可兒莞爾笑道:“這要問你爹爹啊,他不喜歡太多的人到大唐去,這都是他規定的。”

  蕭景衍扯著蕭去病的頭髮:“那爹爹為什麼不讓他們到大唐去呢?”

  一說到這裡,蕭去病就很開心,現在大唐話已經是全世界有唐人的地方的通用語,唐人可以去世界任何地方不需要通行證,大唐已經成為全世界所有人都嚮往的聖地,人間天堂,但大唐又是豈是這麼好去的?

  “因為呀。大唐這麼漂亮這麼好,自然人人都想去,但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跑到大唐去,大唐不就裝不下了麼?大唐的的公園裡面全是來自全世界的人。大唐自己的小朋友就不能去裡面玩了,你說是不是呀?”

  “哦……”蕭景衍歪著腦袋想了一下,但其實還是想不太明白。

  “再說了,若是大唐想去就能去,那大唐的綠卡。不就不值錢了嗎?”

  但是另一邊,蕭去病卻一下高興起來,興致勃勃問道:“景衍,你知道爹爹最開心的是什麼嗎?”

  蕭景衍高興地拍了拍蕭去病的腦袋,大聲道:“不知道,爹爹最開心什麼啊?”

  蕭去病拉著他的小腳踝,笑著道:“爹爹最開心的啊,我們唐人再也不用去學任何一門外語了,而是所有的國家都來跟我們學漢語。在他們的貴族學校裡,過不了漢語四級。都拿不到畢業證。爽啊!”

  “爽啊!”蕭景衍騎在蕭去病脖子上,開心地跟著蕭去病一起笑了起來。

  蕭去病撐著蕭景衍兩個胳膊窩把他舉了起來:“你知道嗎,你爹爹啊,就是用我們的各種好東西,還有一張綠卡,驅使全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東西,都為我們所用!想想都開心啊,哈哈哈……”

  蕭景衍揮舞著兩隻小手高興得大叫起來:“想想都開心啊,哈哈哈……”

  一旁的何可兒笑靨如花地看著這對活寶父子。特別是蕭去病,都八十多歲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每天晚上還像新婚時期那樣火熱溫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灑下一地銀鈴。

  便在一家三口一起傻樂的時候,李倓跑了過來,看到蕭去病的一頭短髮被蕭景衍抓得像一蓬亂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後又迅速黯淡下來。

  蕭去病把蕭景衍放了下來交給何可兒。對李倓問道:“怎麼了?”

  李倓急切道:“長安拍來電報,說是皇阿爺近來病逝沉重,自知不起,召我們速速趕回長安見最後一面。”

  蕭去病和何可兒一下變了臉色,蕭去病道:“知道了,拍電報叫在丹麥的海洋自由號來接我們。”

  李倓道:“電報已經發出去了,七日之後就會抵達普羅旺斯。”

  七日之後,大唐普羅旺斯都督府治所,馬賽。

  七月初的普羅旺斯,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期,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大多數來到普羅旺斯的唐人,都選擇到海邊來吹風消暑,在海灘嬉戲玩耍。

  海洋自由號龐大船體仿佛一個巨無霸停泊在海港裡,碼頭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所有的人都被這艘大船所吸引。

  海洋自由號船身就像一座大山橫亙在眼前,擋住了大海,遮住了天際,在這有史以來最大的客輪面前,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發出驚歎。

  “船好大啊!”

  “天啊,這船太大了!”

  “這是只有上帝才能創造的奇跡!”幾名法蘭克貴族對著海洋自由號跪了下來,頂禮膜拜。

  “愚蠢的法蘭克人,這船可跟你們的上帝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我們大唐人創造的奇跡,設計並建造這艘海洋自由號的,正是我們大唐的蘭陵王!”幾名年輕的唐人船員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們,一臉鄙視道。

  此刻蘭陵王蕭景曦正站在和海洋自由號的艦橋上,和蕭去病,李倓、蕭景衍,普羅旺斯大都督莫秋風等人,一起看著甲板上和碼頭上的人。

  蕭景衍和他比大三十多歲的侄子蕭俊澤玩的正開心,莫秋風向蕭去病彙報道:“秦王,無上皇,法蘭克的國王路易一世想求見你們,我聽他的意思,貌似是想讓法蘭克王國加入我們大唐帝國,求你們二位向皇帝陛下美言幾句,說是有厚禮送上。”

  蕭去病和李倓還有蕭景曦等人一下笑了起來,這法蘭克國王自然不會想到,這兩位在夢幻莊園度假大唐貴人,一位是當今大唐天子的親爺爺,一位是他的親外公,哪裡需要美言幾句。根本就是一句話的事。

  笑完之後,蕭去病說道:“這路易一世怎麼一下變這麼聰明了。想加入大唐,好啊,等下我讓戴小遙去跟他談。探探他的底。至於回話吧,你就跟他說,我們和他太不對等。”

  戴小遙正是戴四清的孫子,戴四清重傷治癒之後,瘸了一條腿。身體也大不如前,但卻獲得了一等勇士勳章,他的兒子也因此進入英烈班,孫子戴小遙倒是難得的練武人才,被蕭去病親自傳藝,做了秦王親衛統領。

  碼頭上,那幾名法蘭克貴族等到了要等的人,正是去過十幾次夢幻莊園的傑克,在知道夢幻莊園兩家人要返回大唐後,傑克便只給家裡人留了句口信。就立刻追到了馬賽,在昨天晚上的最後關頭,他終於向盧曉枚求愛成功,盧曉枚答應帶他上船前往大唐。

  此刻,傑克的母親正緊緊抱著他流眼淚,拉著他的手不肯放他走;他的父親也眼角泛著淚光,不斷叮囑著什麼,叫他一定要在大唐闖出一番名堂來。

  傑克他被她母親哭得心裡也是一陣難過,他強忍著淚水道:“母親,父親。你們不要再哭了,孩兒這是去大唐,是去遍地黃金的大唐啊,等我在那邊混好了。就會過來接你們。”

  一番依依惜別過後,傑克告別了父母,提著父親給他帶來的金幣,緩步走向了登船的踏板,等他腳踩上了海洋自由號的甲板,看著四根又高又粗的煙囪冒出的長長的灰煙和白色的蒸汽。看著碼頭上密密麻麻送行人的,吹著涼爽的海風。

  傑克忍不住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彷佛擁抱了整片藍天,他興奮地用法蘭克語大叫了起來:“去大唐啦!我要發達了,我要去享受人間天堂啦,我要到大唐闖出一片天地!”

  二十五天後,當傑克踏上廣州城的碼頭時,欣喜異常的他幾乎不能呼吸,遍地的高樓大廈和巨大建築,以及隨處可見的花園公園讓他看花了眼;等他看到火車的時候,雖然聽盧曉枚說過很多次,卻還是一下給跪了,激動得渾身顫抖。

  和許許多多來通過刻苦的學習,各種努力和手段,懷揣著巨大的理想和欲望,來到大唐的世界各地貴族子弟一樣,傑克開始了他的大唐夢。

  與傑克相距不遠,這輛火車的頭等車廂內,“陰險狡詐”的蕭去病和李倓正在給大唐的皇太子、皇帝的智囊團以及專門研究制定國家戰略的人講課。

  講課的內容便是關於這次法蘭克國王親自前往長安,覲見大唐皇帝,請求加入大唐的事情。

  法蘭克願意真心實意全面歸順大唐,希望能夠成為大唐的一個土邦國,只要保持法蘭克國王的王位,地方可以讓大唐派遣官員去治理;而且希望大唐能把工廠都建過去,法蘭克免費提供土地,廉價的勞動力,而且還不收稅;

  同時他們還無比仰慕大唐的先進文化,準備拋棄天主教,全面向大唐學習,希望大唐能派遣大量老師去給他們講課,待遇極其豐厚。

  皇太子和智囊團中的有些人動心了,但很多人還是覺得應該堅守既定的政策,爭持不下,就跑來問兩位總掌舵人的意見。

  李倓講道:“當初我們為什麼只占了幾個優良港口做通商口岸和橋頭堡,其他那麼多地方能占卻不去占呢?就是因為占了划不來,大唐本土和新占領土都建設治理不過來,哪還有精力去管他們!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教會了這些法蘭克野蠻人洗澡和衛生,給他們帶去了絲綢、茶葉、白糖、瓷器、還有各種生活用品,使得他們的生活品質得到大幅度提高;我們用強大的武力威嚇住了他們,同時又用先機的技術和文化征服了他們;我們讓他們意識到他們有多愚昧多落後,我們向他們傾銷我們先進博大的文化,各種藝術。

  現在法蘭克的貴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唐所生產,我們的文化藝術是這些貴族從小的必修課,大唐的所有商品在法蘭克都無比暢銷;大唐的中等消費品和奢侈品被這野蠻人瘋狂追求,趨之若鶩。

  如此一來,我們只要不斷向他們傾銷我們的商品,我們的文化就行了啊,省時省力卻能獲得巨大收益,為什麼要接管下來。貪圖他們的這點優惠呢?”

  看有人還不明白,一旁的蕭去病又接著講道:“簡單點說,就是他們用慣了我們大唐的好東西了,已經離不開了。但是自己又生產不出,只能問我們買。

  然後他們手上的錢,還有他們所有的人力資源,都用在購買我們傾銷給他們的日常生活用品上了。

  而為了能享受更多的大唐好東西,這些法蘭克貴族只能對內採取各種手段壓榨。然後他們的內政到時候就會一團亂,如此一來,他們就永遠沒有辦法發展自己的基礎經濟和基礎工業!

  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對大唐造成一點威脅,還會成為大唐商品的一個傾銷地。另外,我們則可以讓他們幫我們種植葡萄,薰衣草,生產一些手工製品,讓他們永遠做我們的奴隸。

  而一旦我們答應讓他們加入我們大唐,成為我們的一個土邦國,還把類似鋼鐵廠。水泥廠這樣的廠子建過去,還派老師教他們各種技術,他們很容易就會發起來屬於自己的基礎工業,和基礎經濟。

  到時候難保就會成為大唐的一個潛在威脅,至少現在是不符合大唐的利益。”

  李倓也道:“就是這個意思,目前我們主要還應該把心思放在大唐的內部建設,提高大唐百姓的生活水準上。朕和師父的意見是,至少五十年不要變!”

  皇太子在內,一群人頓時表示心悅誠服,還是這兩個老祖宗想得深遠啊。

  ……

  大唐帝都。長安興慶宮。

  明亮的寢宮內,蕭去病和李倓坐在床邊,床上的李隆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氣血衰微到了極點。蕭去病想要再給他推宮過血一次卻被他制止了。

  李隆基拉著蕭去病的手,只是說近來時常做夢,夢見王皇后,武惠妃、三個被自己殺死的兒子,還有歷代先帝,自知來日無多。只是想在走之前,能再見蕭去病和李倓一面,有些話要和蕭去病說。

  李隆基氣息微弱地道:“當初你說想讓大唐千秋萬代一直傳下去,永遠繁榮強盛下去,如今看來也許真的做到。

  皇權如今被你削了又削,大唐有了憲法,有了專門的立法機構,有了獨立的監督機構,行政權又分了一大半給給尚書令,只留下赦免權、否決權和統兵的權力。

  之後李倓即位二十年就主動禪位,又使得禪位變成了鐵律,皇權這下真的就很難危害到國家了,可是卻換來了皇權的穩固。

  現如今大唐的律法和管理制度越來越完善,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富足,經濟一天比一天好;科技也一天比一天好,鐵路越修越多,火車越跑越快,聽說現在還在研究汽車……整個大唐都在蒸蒸日上。

  朕就是想知道,這些東西你都是怎麼想出來的;你這麼強的本事,就沒想過把這李家江山變成蕭家江山?”

  蕭去病輕輕道:“這些東西,都是來自我之前說過的那個夢中之國……蕭家現在的權勢難道不是與國同休?蕭氏子孫難道不是和李氏一樣,共同掌握著大唐的命脈?

  再說了,我為大唐立下這麼大功勞,我們蕭家都沒有二心,其他人怎麼敢有這樣的心思,大唐少了多少麻煩!”

  李隆基躺在床上想了一會,氣息越來越散,一會皺著眉頭,一會又開心地笑了起來,然後突然他的臉色開始有了一絲紅色,眼睛也變的清澈了一點,他一把抓住蕭去病的手,直直地看著蕭去病問道:“朕很好奇,你到底來自哪裡,你說的那座仙山為何怎麼也找不到,朕要走了,你不要騙朕!”

  蕭去病歎了一口氣,隨後他的聲音緩緩響起,過了良久,李隆基氣息越發地微弱,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天佑大唐……”

  等蕭去病和李倓再看過去的時候,這位一百三十歲的老人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一抹欣慰的笑意。

  蕭去病和李倓對望一眼,李倓的眼角已經有了淚花,兩人幾乎同聲道:“天佑大唐!”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炎雞 於 2019-8-6 08:24 編輯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5

第八十九章 大事業大理想(下)

  長安天策書院大講堂能同時容納千人聽課,巧妙的回音設計,能將主講人的聲音傳到大講堂的每個角落,此刻整個大講堂已經坐滿了人,就連後面的走廊也站滿了人。

  沒有人知道蕭去病要講什麼,但所有來聽課的大唐高官和精英階層都知道,蕭去病的聲音,就是皇帝陛下的聲音,蕭去病才是目前大唐真正的掌舵人。

  大唐在一年內,接連換了兩任皇帝,一個全新的時代,就此到來,要知道大唐接下來的路,回如何走,這是最好的時機。因此,當蕭去病開講時,所有的人都凝神靜聽。

  而在這之中,連同李倓在內,還有許許多多躊躇滿志,準備放手大幹一番的天策書院,大唐武學的學生,這個時候,一個個都情緒高漲得簡直要溢出來。

  “陛下和本王有一個很大的理想,就是要建設一個從未有過的盛世大唐,並且讓大唐能夠一直強盛下去……所以說,陛下和本王,還有天策府的很多人,都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理想主義者,這是好事!

  大唐如今正面臨一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大唐現在的稅收,比之以前提高了兩倍都不止,財富增加了三倍有餘;脫離了土地,在工坊做工的工人超過了兩百萬,許多新鮮的事物,以前沒有的產業不斷出現。

  與之伴生的,是各種問題,變化來的太快,我們的管理根本跟不上來,很多事情就都處於一種無序的狀態。我們的管理。面臨著巨大的挑戰……這一切都表示。變革勢在必行,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到底要怎麼變革?很多人都在想,但到底要怎麼變革,才能適應大唐日新月異的巨大變化?很多人來問本王,說是這麼多的新鮮事物,都是本王帶出來的,他們要本王拿出一整套精妙的管理制度,認為本王一定有辦法。”

  幾百名兩校的學生眼睛閃閃發亮。幾百名大唐官吏豎起了耳朵,大唐皇帝李倓激動得兩眼放光,然而接下來蕭去病說的話,卻讓他們微微失望起來。

  “可是本王也拿不出來,本王,包括本王的先師都沒有這個能力設計這樣一套精妙的制度,即使拿出來了,也必定會起到相反的效果,使大唐陷入大亂,使百姓的生活陷入大麻煩。

  本王這裡舉一個例子。我知道。之前有很多人罵本王是王莽在世……說實話,本王和王莽還真有點像。都是理想主義者。非是本王要替王莽翻案,那王莽其實心中想的,也是建設一個他理想中的太平盛世……於是,他徹底失敗了,身死族滅,留下萬代駡名……

  ……就是因為王莽發起的是一場自上而下的變革……比如他那個‘王田制’,八口以下的家庭,耕地不得超過九百畝,超過的一律沒收,沒收的土地分給窮苦百姓。多好的想法,可結果卻遭到豪強大地主們的強烈反對,以致無法實行,這就叫不切實際……

  ……再有,王莽廢除奴隸,不許擁有奴隸,想法也是極好的,可賣身為奴本來就是窮人在走投無路時最後的活路,結果這條最後的活路也被王莽斬斷了,最後只能活活餓死……

  ……在比如五均六筦,五均的本意是平抑物價,收購滯銷貨物,市場短缺時再賣出,多麼精妙的設計,多麼好的初衷,可結果同樣好心辦壞事。

  因為再好的制度,也是要人來執行的啊,執行這個的官員如何知道物價是高是低,貨物是滯銷還不是不滯銷?

  這個制度是有漏洞的啊,很多商人會想辦法把不滯銷的商品高價賣給這些執行的官員,虧損簡直就是必然的;而若是想不虧損,只能再以高價強賣給普通百姓,結果百姓的利益反而受損。

  再者這些官員每日都是和錢打交道,隨便操作一下就能獲取大量錢財,能不動心嗎?於是貪污受賄、營私舞弊、強買強賣同樣是必然的!

  所以這個看起來無比精妙,無比正確,初衷無比良好的制度,最後的結果卻是食貨俱廢,所有人都沒辦法做生意了!”

  蕭去病停了一停,有人開始小聲議論,有人為蕭去病替王莽說好話而覺得新鮮,不能接受;也有人歎息為什麼看起來設計精妙,初衷良好的制度,到最後卻適得其反。隨後蕭去病清朗的聲音再次傳出,大家安靜了下來。

  “……所以,自上而下的變革,是一定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的!那什麼才是好的變革,不會出問題的變革呢?先師太極子教給本王的答案就是——自下而上的變革,或者說是引導。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迷戀制度的設計,而是讓新生事物自己去發展,我們官府還有朝廷,要做的就是時刻關注,下到基層,聽取收集問題意見。

  好的意見,提得最多的意見,我們就研討一番,再拿去做定點試驗,如果效果果然很好,就全面推廣;收集的問題也是如此,先研討出各種解決方案,再定點去試驗,如果果然有效果,再進行全面推廣。

  就是這樣,一點點進步,一點點地將原有的各種制度,不斷地修修補補,最後完成我們所期待的大變革!這就是今後,我們朝廷各級官員,還有市場工商管理的各級吏員,工作的方向。

  還要強調的一點是,目前的大唐,正處於大變革中,對很多新鮮事物,或許會違反一些法律或者之前的管理條例。

  但本王剛才也說了,我們的很多律法和管理條例已經不怎麼適用了,所以朝廷和各級官府都應該以儘量寬容的態度,對待這些新鮮事物,解放思想,只要這樣新鮮事物。不危害他人。不危害大唐。就悄悄關注,任其發展,再用剛才說的辦法,對其進行修改,形成制度,使其規範化。

  同樣舉兩個例子。比如,四海商社有個藕煤工坊,之前所有的工人工錢都是一樣的。這樣的結果就是有人偷懶。於是就有人提意見了:他張阿三生產的藕煤只有我李阿四的一半多,憑什麼和我拿一樣的工錢!

  於是這意見就一層層反應到我的妻子那裡了,我妻子的意見是讓這些工人商議出一個眾人都能接受的方案出來,然後這些工人就真的商議出來了。

  這個新方案就是,先取一個每名工人都必須達到的平均值,這叫固定工錢;超過這個平均值後,每生產一百個藕煤,再多獲得多少工錢,沒有上限。

  然後這個方案就在這家工坊試行,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一個月產量竟然一下提高了五成還多,工坊獲得了巨大的收益不說。工人同樣大幅受益,而且每名工人都非常滿意。

  於是,這個成功的經驗便開始在四商社大多數的工坊和超市里推廣開來,結果這些工坊和超市的效益全都提高了三成以上。

  還有一個例子,是四海超市一名小管理提的意見,說是應該在平常的工錢之外,根據每名員工業績和考勤,還有超市的年終收益,增加一項獎金。

  結果試驗之後,超市的管理效率一下上去了,收益也提了幾成,於是也在全四海商社名下推廣起來,現在這名小管理已經成為四海超市的一名主管。”

  說到這裡,蕭去病充滿鼓勵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名叫趙曙的四海商社主管,人們開始小聲議論,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油然而生。

  特別是天策書院的學生,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和萬中選一的寒門人傑,畢業之後或者會成為大唐官吏,或者會成為各行各業的精英,工坊商行的管理者,或者技術是技術人才。

  不管將來他們成為什麼,現在的心境卻是和李倓一樣的,就是看到了大唐所面臨的大變革,熱血激昂地想參與到其中去。不少人都曾熱烈討論,想設計出一套管理制度來,以適應這新的時代,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都走錯了方向——老師的智慧果然是與我等凡人無法企及的啊!

  他們自然不知道,蕭去病說的這些話,乃是另一個時空,無數國人血的教訓和經驗智慧總結,其中最大的智慧便來自那位個子較矮的偉人。

  “這就是本王說的自下而上的變革,是最成功的變革!總結起來就是官員、吏員、管理者要對新生事物保持時刻的關注,並下到底層,發現聽取收集各種問題和意見,然後然後研討、試驗、改進、推廣、再使其制度化,慢慢的完成了從舊制度到新制度的變革。

  當然除了這些好的例子,還有很多不好的問題;比如有的黑心工坊不顧工人的生命和健康安全,讓工人超長時間工作,工錢卻很低,甚至還有人開地下工坊,拐賣人口,不給工錢,任意打罵;還有的工坊嚴重污染了四周的環境,影響了當地居民的生活;還有管理上很多官吏出現各種行賄,以公謀私,貪污腐敗等現象。”

  說到這裡,蕭去病如電的目光掃視了一些官吏代表,世家代表和大商人代表,陰鷙的聲音響起,讓其中某些人不寒而慄。

  “這都是需要大唐朝廷和各級官府密切關注和嚴肅對待的問題,應當堅決嚴厲打擊的!本王在這裡給某些人提個醒,天策內衛已經掌握了很多這樣的黑材料,包括四海商社在內,各個世家,各家權貴,各位大商賈,限期二十天作出整改,並對這些工人作出補償。

  二十天之後,還沒整改的,抓到一家,從重處理一家,罰錢罰的傾家蕩產都是輕的,到時候可休怪本王下手無情!”

  不少世家代表和大商人代表悚然而驚,三年多以來,他們跟著四海商社做生意,開工坊,大發其財,和四海商社的關係也極其融洽。加之前段時間大唐處於動盪當中,也沒人管他們,很多人為了能多賺些錢,就黑了心……原以為沒有事,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違法並且違反道義的……原來天策府早就盯著這些事了。天策府的密探可不是蓋的。現在李倓當了皇帝。天策府大權在握,不怕對他們動手……很多人的冷汗一下就出來了。

  便在這時,蕭去病拍了拍手,一副大型世界地圖就出現在講桌後面的牆壁上,在所有人驚異的眼神中,蕭去病緩緩走到這幅世界地圖面前,環視眾人一圈,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便是整個世界的地圖。淡紅色的這一大片區域便是我們大唐,這些淡黃色的便是……這些地方基本都是野人……本王要說的就是,整個天下,我們大唐就是最強盛的帝國,大唐的軍隊,就是這世上最強大的軍隊!

  我們唐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驕傲最尊貴,最自信昂揚的一群人,世界這麼大,我們不應該治將眼睛盯在大唐內部。一心想著奴役自己人,獲得那一點點可憐的收益。而且還是冒著抄家坐牢砍頭的風險。

  我們的眼睛應該看向外面,外面的世界,遍地都是財富。我們並不需要將所有的地方都霸佔下來,這太愚蠢太得不償失了;但全世界的財富,包括人力,都要任我們予取予求!

  陛下和本王的設想的是,這,這,還有這……這些地方要劃入大唐疆域,這片世界上最大的大洋,將是大唐的內洋……這些地方,我們要建立據點,派遣大都督……這個辦法,就叫做經濟殖民……

  ……有我無敵唐軍給你們保駕護航,凡江河流處,日月所照,鐵蹄踏至,盡為大唐!整個世界都等著我們去開拓,全世界的財富都等著我們去索取,諸位難道還要盯著家裡的這一畝三分地,冒著抄家坐牢的風險,做這些違法的事嗎?

  告訴本王,我們要怎麼做?”

  “開拓世界,征服天下,予取予求!”幾名大唐武學和天策書院的學生站了起來,大聲的喊叫。然後全部的人一起站了起來,右手將胸口擂的咚咚作響,齊聲叫喊,狀若瘋狂!

  “開拓世界,征服天下,予取予求!”

  這次講課,不但制定了大唐接下來的行政策略,更將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在所有大唐人的面前。唐人,本就是中國歷史上最為昂揚自信的一群人,在蕭去病的鼓動下,大唐驛報的宣傳下,開拓世界,征服天下的野心牢牢刻進了每個唐人的心裡。

  一個月後,因各種原因耽誤的環球大航行終於,隨著艦隊的遠去,所有唐人心中都懷著大大的希望,開始更加熱情地建設大唐,為即將到來的全球開拓,全球經濟殖民做著準備。尤其是造船業,一下變得極其興盛和發達!

  又二十二個月後,兩支環球航行的艦隊先後返航,帶回了沿途詳盡的航線資料;也帶回了許多珍奇異獸,美洲黑豹,非洲獅,鴕鳥,長頸鹿等;還有許多從未有過的作物種子,玉米,土豆,辣椒、橡膠,可哥豆……然後整個大唐一下沸騰了。

  承天(李倓年號)三年,蕭去病擔任尚書令,天策上將,執掌天下。上有皇帝信任支持,中有名臣良將輔助,下有門生無數在軍中朝中地方擔任要職,蕭去病得以全心全意建設理想中的大唐。

  與此同時,李晟、馬燧、南霽雲、郭子儀、李光弼、高仙芝等星光璀璨的當世名將,帶著極其接近後世人民解放軍性質的新唐軍,開始了四方征討。

  打先鋒的正是安祿山造反時期投降的幽州叛軍和回紇叛軍,他們現在還是僕從軍身份,若是能為大唐征戰六年,參戰十五次,或者立功三次,便可正式成為唐軍一員,並擁有大唐公民身份。

  此時吐蕃王國早已滅亡,蘇毗和象雄打得不可開交,日本和新羅也早已變成了大唐的扶桑都督府和新羅都督府,安培晴明終於同意擔任扶桑副都督,將逃到山林裡的日本野人全部召下山來,匍匐在扶桑大都督岳夏的腳下。

  所以這次征討的目標,主要還是吐蕃高原、渤海國、黑水靺鞨,天竺,以及大唐最大的敵人大食;渤海國和黑水靺鞨聽到消息後主動來降,但大唐卻認為只有唐軍鐵騎親自踏過的土地才能算真的被征服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唐朝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還有大唐強大且相容並蓄的文化同化下,大唐境內不但所有的羈縻州都完成了改土歸流;而且每一個少數民族,都開始認同大唐,學習漢家文化,並以身為一個唐人而感到驕傲!

  之後,大唐出臺了長子繼承法,在所有的非長子唐人無比熱衷出海開拓冒險的時候,蕭去病反倒不是那麼熱切了。

  他雖然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李倓對他永不相疑言聽計從,大唐實際是按他的意志在運轉。但其實他卻偷懶得很,主要工作都讓李倓和李峴,還有盧奕,張巡等人去做,蕭去病主要的作用還是精神領袖,總掌舵人。

  所以蕭去病除了隔三岔五去皇城尚書省值個班,隔三岔五去天策書院和大唐武學講兩堂課之外,更多的時間卻是在家裡陪伴四個妻子,何可兒、曹雪陽、麗綺絲和竹靈兒,以及六名兒女,日子過得優哉遊哉。

  李隆基和楊玉環時常會叫人來找蕭去病,對蕭去病這種狀態李隆基頗為不解,問起來的時候,蕭去病也只是笑笑。除了他和何可兒,沒人會知道蕭去病此刻內心有多喜悅。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4

第八十八章 大事業大理想(上)

  有人說,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這話用在房琯、劉秩、李揖、袁崇年這一班人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

  總的來說,這幾個人都可以稱得上是“剛直方正的道德君子”,好讀書,好高談闊論,有理想,有熱血,正義感爆棚,為國家的一些事情義憤填膺,心急如焚,喜歡標榜道德,並以此要求他人;

  而最大的特點還是以自我為中心,老子就是對的,老子真是太有才了,是你們沒眼光,不同意老子的,通通都是壞人,通通都是奸邪!

  這樣的人,說好聽一點,就是一群自以為是的書呆子,然則,其實還有一個詞更加適合他們,那就是重度中二!

  在中國的歷史,這類人其實很多,其中大放異彩的便是北宋末和明末的一幫文人士大夫,可謂是眾正盈朝,每一日都群情激奮,慷慨激昂,打擊異己,黨爭不斷,然後……然後就把國家給折騰沒了。

  本來,這樣一群“中二病的集大成者”,在稍微正常一點的社會中,是會被碰得頭破血流的,在經歷挫折後反思反省,或許還能有救;但好死不死的,這班人現在碰到了蕭去病、李泌這兩個陰險狡詐,老謀深算,卑鄙無恥,不懷好意的大壞人。

  於是乎,他們的中二病被無限放大了。

  在天策府這邊的不斷退讓縱容之下,房琯、劉秩、袁崇年一幫人越發的自我膨脹:看到沒有,在我們的凜然正氣面前,蕭去病、李倓、李峴這幫奸邪也只能害怕得渾身顫抖。不敢發一言!

  哼。天地有正氣。事情有順逆,我們佔據了大義的名分,而蕭去病李倓這個奸賊又一貫沽名釣譽,愛惜名譽如愛惜羽毛,就算你天策兵再強,也不敢逆天行事罷?

  於是,在至德元年二月下旬某天,房琯在宣政殿上大聲斥責燕王把持朝政。任用朋黨,架空聖君,蕭去病呐呐無言。李倓站出來爭辯,再次被房琯、劉秩、李揖等人駁得啞口無言,還被房琯訓斥不孝,狼狽而退!

  此事過後,房尚書、劉侍郎、李郎中等人一身正氣,不畏權貴,勇鬥大奸臣活王莽蕭去病並大獲全勝的事蹟,就被追隨劉秩的一幫太學生宣揚得滿長安皆知。輿論譁然,眾多忠臣義士無不激奮!

  再之後。房琯等人更是越戰越勇,乘勝追擊,終於迫使蕭去病和李倓交出禁軍兵權,蕭去病帶著天策軍灰溜溜跑回洛陽練兵去,李倓在朝堂上失去一強援,又畏懼房尚書、劉侍郎等人的一身正氣,乾脆閉門不出,在家專心陪伴即將生產的太子妃。

  李亨大受鼓舞,再次重拳出擊,在三月末的時候,罷免李峴右相之職,讓房琯取而代之;緊接著四月初一,又發佈一道敕令,讓皇太子李倓離開長安出巡邊疆。

  至此蕭去病、李倓天策府集團幾乎被徹底清除出了長安城,李亨、房琯、劉秩集團取得了全面勝利,不少之前或懷才不遇,或被李倓李峴罷免的庸碌官員紛紛開始上位,一時甚囂塵上,眾正盈朝。

  房琯、劉秩等人越發得意洋洋,每日都在家裡大會賓客,高談闊論,大肆宣揚我等忠臣義士正該再接再厲,徹底鬥倒蕭去病這個大奸臣,活王莽。一時間,就連一些世家子弟,也對房琯、劉秩等人趨之若鶩。

  安邑坊,韋輝再次找到自己的哥哥韋賁問出了自己的疑問,韋賁只是笑而不答:“皋兒,這事你怎麼看?”

  年僅十歲(虛歲)的韋皋,一臉認真道:“回父親大人的話,兒認為房琯、劉秩等人死期將至矣!”

  韋賁笑著撫了撫鬍鬚,韋輝不解,問道:“二十三郎,你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韋皋認真道:“叔父你想啊,燕王,皇太子,李峴先生,長源先生是什麼人?都是不世出的英雄人傑也!而房琯、劉秩、李揖是什麼人?一群像王衍一樣清談誤國的腐儒而已!

  燕王、皇太子他們不但手握強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更加能力超凡,賢良有為,頗受百姓愛戴,又得眾世家擁護,論起真正實力,又豈是房琯、劉秩這些只會誇誇其談的書呆子能比的?

  燕王,皇太子現在之所以步步退讓,非是被房琯等人的正氣所懾,實乃有意為之,為的就是故意示弱,讓所有反對天策府的人通通跳出來,然後一網打盡。乃是效法鄭伯克段于鄢故事,待其多行不義,必自斃!”

  韋賁大為讚賞地點點頭,笑著道:“皋兒說的沒錯,燕王和太子他們,是要做大事業的人,而當今陛下,以及房琯、劉秩等人則就像大唐驛報上說的那樣,代表了一群跟不上時代的保守腐朽勢力,遲早要被淘汰。

  現在燕王和太子他們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將這類跟不上時代的勢力通通清除乾淨,為太子登基做好準備。而我們,要做的就只有一條,無論燕王做什麼,我們都緊緊跟著就行。

  還沒看出來嗎?燕王可是個無所不知的人,他的出現,帶來了多少神奇的東西,給大唐帶來了多大的改變!”

  果然沒過多久,事情的發展就完全按照小韋皋說的那樣。五月初,皇帝李亨在房琯、劉秩等人的鼓動下,在袁崇年拍著胸脯的保證下,自信心爆棚,召喚李倓和蕭去病到長安,共度端午佳節,欲廢黜李倓的太子之位,並趁機將兩人除去。

  結果自然是失敗,於是房琯勸說李亨乾脆武力討伐天李倓和蕭去病,李亨尚有疑慮,房琯拍著胸脯保證:“天策軍雖天下強軍,但是安能敵我劉秩!”

  於是李亨下定決心,以房琯為統帥,劉秩、李揖為參謀軍師。袁崇年為大將。統領禁軍。京兆軍十五萬;並命令河東、朔方、河西、隴右軍限期出兵助陣;又向回紇借兵,許與洛陽的人口和財富,回紇出兵十二萬,共同討伐天策軍。

  房琯率領的大軍先行,天策軍多次敗退,房琯和劉秩得意洋洋,遂帥軍十三萬出潼關,在陝郡桃林與一萬天策軍相遇。雙方展開大戰。

  房琯和劉秩仿效古兵法,布下春秋時期戰車大陣,以馬步軍護衛兩翼,以為必勝,然後……就被吊打了。

  天策軍先是以煙花和霹靂彈破敵,房琯的戰車大陣頓時大亂,之後蕭去病親率天策騎兵發起攻擊,射死劉秩和李揖,十三萬房琯軍望風而潰,到最後要麼死於自相踐踏。要麼就地投降,只有房琯和袁崇年率領不足千騎狼狽逃回潼關。

  蕭去病乘勝追擊。一路追到潼關,又奪潼關,房琯和袁崇年又狼狽逃往長安,一萬天策軍繼續緊追不捨,房琯敗軍沖亂了後續趕到河西軍和隴右軍,於是蕭去病又趁勢收服河西、隴右兩軍。

  同一時間,回紇軍終於抵達長安,敗報傳來,頓時軍心慌亂,回紇軍見勢不妙,準備劫掠長安後返回漠北,被天策暗衛在關鍵時刻示警長安守軍,擋在堅城之下,而後朔方軍、河東軍還有兩萬天策軍突然出現在回紇軍後邊將其包圍。

  另一邊,早就潛伏在長安城的李倓在飛龍禁軍的幫助下發動第二次政變,李亨被迫下臺;同一時間,蕭去病率領六十騎太子親衛來到長安城下,拿出李亨出賣洛陽,許諾回紇劫掠洛陽的證據。

  驕傲的大唐人頓時憤怒了,加之大明宮中李亨已經退位,數萬長安守軍頓時反正,蕭去病帶著一萬天策軍兵不血刃進入長安;隨後十二萬回紇軍全軍覆沒,緊接著李晟、馬燧、郭子儀、李光弼率領七萬大軍,北上討伐回紇,三個月後回紇滅亡。

  就這樣,以房琯劉秩這一幫書呆子的鼓動的這次動亂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月就徹底地被平定,至德元年六月初一,李倓登基為皇帝,李亨為太上皇,李隆基位無上皇。

  至此,天策府集團完全掌握了大唐的所有大權,一個全新的時代,就此到來,大唐的未來,無限可能!

  想到終於能夠放手開展師父所說的那個大事業,李倓全身的血液,簡直就在沸騰啊,他想起了當初自己逼迫阿爹退位的時候,大兄成王李俶對自己所說的:“三弟,你就這麼相信燕王?你就沒想過,總有一天他要篡位的!”

  然後自己就告訴大兄還有阿爹:“師父當然不會,就是把皇位給他,他也不會當,他嫌太累,太麻煩。

  阿爹、大兄,你們根本不瞭解我和師父,我們追求的不是皇位,而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業……不是小倓要搶你們的皇位,而是要完成這個大事業,我們需要這個皇位……

  開通西域、開通南海,發展工業,四海錢莊匯通天下,大唐的經濟已經變了樣,這是一個全新的時代……你們總抱著老觀念,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事實證明你們做不好!你們連房琯、劉秩這樣的書呆子,袁崇年這樣的好大言者都信任有加……

  你們就看這我們是怎麼建設一個全新的,無比強盛的大唐吧,到時候你們就能理解我和師父的心思了!”

  在這樣的激動和興奮中,李倓和蕭去病兩人迅速安定了天下,穩定了朝局;在蕭去病的再三請求下,李泌答應出山,由李峴擔任尚書令(真正的宰相,因為李世民當過後來唐朝不再設立)主持朝政,李泌和韋見素為副宰相輔佐之。

  李亨和房琯提拔的官員全部罷黜之,李峴和李倓提拔官員再次上位,顏真卿、顏杲卿、張巡等官員也進入朝堂高層,朝堂上的事情一切照舊,按部就班。

  蕭去病則辭去大部分職務,大張旗鼓地在長安辦學,興辦長安的天策書院和大唐武學,擇天下英才而教之。

  李倓大為不解,一臉疑惑地找到蕭去病,於是蕭去病乾脆讓李倓召集許多文武高官,世家代表,學生代表,在天策書院大講堂,講了一堂課。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3

第八十七章 自以為是

  大唐天寶十三年九月十六。

  一輪紅日冉冉從東方升起,灑下無限光芒,照在雄偉壯闊長安城中,一夜的混亂景象總算過去。

  昨夜飛龍禁軍和天策騎兵,在李晟、柏欣、楊南的帶領四處抓捕楊國忠一党,接管長安城防,彈壓金吾衛,天武軍,查抄楊國忠,以及五楊的家產,動靜響了半個晚上,連帶著長安城內兩百萬士紳百姓也震驚得半宿沒睡。

  然後天亮之後,坊門打開,所有的人就都睜著一雙兔子也似的紅眼睛,見人就問昨晚之事,卻是一夜之間,大唐已換了皇帝,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孝德證道皇帝(李隆基的尊號)退位,太子李亨登基!

  局勢變化的太快,讓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當告示貼出來,飛龍禁軍、天策騎兵、還有京兆府、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挨個裡坊宣告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多人都有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呆愣愣地嘴巴張得老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輕飄飄一句話,這就換皇帝了?開什麼玩笑!

  然後消息很快就被確認,卯時末刻,長安城內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各地使節,都被叫到含元殿參加登基大典,之後又到太廟祭祀,長安百姓這才終於確信了這個事實,但仍舊感覺說不出的不可思議。

  “太上皇之前還被氣得暈過去了,怎麼突然就同意禪位了呢?”

  “這蘭陵王……現在是燕王了,竟然真的將如此驚天大事做成了……可他到底怎麼做的?”

  “你們還不知道?那燕王可是神仙弟子,半夜的時候他突然背生雙翼一下飛了起來。從天而降飛入大明宮……然後帶著天策騎兵一路殺到太上皇面前……太上皇四十年太平天子。哪見過這個呀……”

  “燕王如此英雄。這天下莫不是要改姓了……太上皇現在怎麼樣了……”

  “胡說八道,太上皇是倦于政事,這才傳位太子,如何就受到脅迫,被囚禁了……”

  直到李隆基在李亨、李倓、蕭去病的陪同下,不走夾城而走丹鳳門從大明宮來到興慶宮,並在興慶宮接見了長安百姓,各種謠言才漸漸止息。人心開始安定下來。

  再之後,兩百萬長安百姓的注意力,就被楊國忠一黨的抄家給吸引了,五千多萬緡的財貨,金銀珍寶,簡直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一個個大罵楊國忠禍國殃民,罪該千刀萬剮。

  可沒想到的時候,楊國忠極其一干心腹,卻只判了一個個斬刑。仗勢欺人,氣焰囂張的五楊(銛、錡及韓、秦、虢三夫人家)只判了一個抄家人卻沒事。倒讓很多長安百姓大失所望。

  然而不久後,安祿山、田乾真、高秀岩、張通儒等幽州叛軍頭目被押到長安,在丹鳳門廣場被淩遲處死,活剮了三千六百多刀。

  這一天,整個長安城可謂是萬人空巷,一大半的人都跑去觀刑,爭搶生吃安胖子的肉,還有人做起了生意,一片安祿山的碎肉,竟然被最高賣到五百個銀幣,倒讓一些市井混混發了一筆大財!

  不管怎麼說,這個禍亂大唐江山的妖星,罪魁禍首總算是遭受到了應有的審判和懲罰,而在他死後不久,蕭去病、李晟、馬燧,曹雪陽、郭子儀、李光弼、南霽雲、安思順、哥舒翰,就帶著各自的大軍徹底平定了幽州軍的叛亂,殺敵五萬多人,余者投降成為奴隸,等待他們的也是活活累死在石炭礦中的命運。

  幽州軍的高級頭目,蔡希德、田承嗣、阿史那從禮,牛廷階、向潤客、等畏罪自殺,史思明和十幾名心腹逃亡到回紇,被移地健抓捕,送到長安活剮而死,至此幽州叛亂徹底平定,河北胡化的問題也被連根解決。

  大唐乘著這個契機從河北道開始,逐步對境內所有的胡人部落進行編戶齊民,河北道胡人自然是伏地顫抖,戰戰兢兢,而其他地區的胡人部落則是人心惶惶,焦躁不安,開始私下串連。

  另一邊,日本還在激戰,唐軍在日本甲州金礦,和石見山銀礦兩個最大的據點,已經憑城據守了一個多月。於是便在在郭子儀、李光弼、安思順、哥舒翰等人繼續帶兵清剿幽州叛軍殘餘的時候,九月二十九,蕭去病連同曹雪陽、馬燧在河北道帶著一萬五千天策老兵,三萬戰兵登上東海艦隊,征討日本。

  與此同時,四海商社所屬的清心茶社和大唐驛報則開始以此次幽州軍的叛亂為引子,發起了廣泛的討論。

  論題一,為什麼內附大唐的胡人總是反叛成性,對待這些劫掠成性的異族,還有南方相對溫和的異族該採取什麼政策?

  論題二,皇帝的權力應不應當受到限制,皇帝如果執意要敗壞天下該怎麼辦?

  各方意見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但總的來說,還是天策書院的學生慢慢佔據了上風,他們的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傳入更多人的耳中,引起共鳴、得到認同:

  其一,對待胡人,編戶齊民,發展當地經濟,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只是低階手段;他們之所以反叛成性,劫掠成性,關鍵還在文化和思維方式的差異,根本的辦法還在於教化的力量,文化的推廣,最重要的是文化認同感!

  其二,皇權必須受到限制,皇帝擁有最高的行政決策權,但具體事務還應該交給尚書省去做;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每個有大唐戶籍之人,他的個人生命和私有財產,都應該得到大唐朝廷的依法保護!

  推而廣之,要想讓大唐真正的長治久安,就必須營造推廣一種精神和一種文化。

  愛國精神: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大唐屬於每名唐人!大唐之人。乃是天底下最優秀。最尊貴。最勤勞勇敢自信,同時也是生活得最愜意的人,這一切都是因為這麼多的人,組成了大唐這個無比強盛的國家!故此每個唐人都應該熱愛這個國家,報效大唐(由報效君王變為報效大唐),保衛大唐;並以身為一個唐人而驕傲,而自豪!

  盛唐文化:驕傲自信、昂揚向上、開拓進取、兼收並蓄、有容乃大!每名唐人都應該有一個華夏夢,一者。大唐保護每名唐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每名唐人正應該通過不懈的努力奮鬥,自己獲得更好的生活同時,又能建設大唐,封侯拜將,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二者盛世來之不易,要毀滅卻太過簡單,危機潛藏,大唐的盛世需要每名唐人共同守護!

  因為這些個討論。本就是蕭去病和李倓發起並組織的,比起其他人。天策書院的學生自然在各方面準備得更加充分,加之這兩年來,天策府的麾下收納了李白、杜甫、高適、王昌齡等一大批詩人高級知識份子,在所有讀書人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因此天策書院傳播的這種思想,就越來越深入其他學子,世家子弟等文化精英階層的人心。

  但凡是總有例外,憲部(即刑部)侍郎房琯、和太學生劉秩、李揖、鄧景山、宋若思等人,就對天策書院這套理論極為嗤之以鼻。他們每日每日呼朋引伴,置酒高會,大聲議論國事,一時頗具盛名,隱隱有在輿論上有和天策府分庭抗禮的趨勢。

  “當”的一聲,箭矢準確地投入投壺的右耳當中,平康坊的瀟湘館中,劉秩哈哈笑了起來。

  “劉公子好厲害啊,又贏了一局,再這樣下去,李公子,鄧公子幾個都要被你灌醉了。”旁邊名叫柳萱兒的當紅花魁嬌笑著叫起來好來,劉秩的身後,七名同來的太學生端起酒爵來,一飲而盡。

  便在這時,傳來樓下有人走過的聲音。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我準備到去天策府參軍,你們可有人願意同去?”

  “聽說天策軍選拔勇士的要求可高,不但要善騎射,還要能吃苦耐勞,服從紀律,更要求有一顆報國之心……”

  聲音漸漸遠去,劉秩滿面的笑容一下淡了下去,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狀,隨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一旁的柳萱兒道:“劉公子何故歎氣。”

  劉秩一副你是青樓女子,商女不知亡國恨,說了你也不會懂的表情,微微搖了搖頭,朝幾位太學生同伴道:“這個活王莽!”

  他們自然明白樓下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原來蕭去病和李倓有感天策軍中騎兵太少,於是大量招募善騎射的驍勇參軍,準備訓練出一支純騎兵隊伍,為將來徹底掃平回紇,一路打到大食去做準備。

  以前是害怕李隆基猜疑,所以想做卻不能做,現在蕭去病和李倓執掌大權,自然就沒有顧忌了,但在劉秩等人看來,卻是蕭去病在培養私兵。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也是有感而發,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逼迫太上,把持朝政,私蓄甲兵,更操縱輿論,為其篡權大造聲勢!”

  “……未曾想王莽桓玄之輩,竟然見與大唐!當年王莽禮賢下士、清廉儉樸,公正不私被當世之人尊為聖人,可最後,他還是篡了漢。這燕王如今行事,簡直與王莽一般無二,只怕這大唐江山……哎!”

  “王莽又如何,最後還不死身死族滅的下場,萬世之後,猶有駡名,這蕭去病下場如何,我等只拭目以待吧!”

  “……如今聖君大權旁落,正是我輩挺身而出的時候,仗義死節,正在今日……只恨空有滿腹才華,滿腔抱負,卻不得賞識,無處施展……否則以秩之才,又豈容那蕭去病宵小跳樑!”

  一群人的議論洶洶,憤憤不平中,一旁的柳萱兒簡直都驚呆了——這群人好大的膽子啊,這樣肆意攻訐燕王……

  其實說起來,古代的青樓女子,特別是高級青樓的當紅頭牌,都是從小請最好的老師悉心教導的,琴棋書畫。寫詩做賦都是無所不精。真論起才學來。其實比一般的學子還要只高不低。

  聯想到長期以來,這幾人做的幾首酸不溜秋、婉轉淒迷的詩,還有發表的一些所謂治國言論,柳萱兒就忍不住在心裡嗤笑起來——一群只會書空咄咄,高談闊論的酸丁,你們要能得到賞識,那才真是怪了!

  然而便在眾人議論紛紛,柳萱兒冷眼旁觀之際。就聽見馬蹄聲響,卻是直接從十字街往瀟湘館而來,轉瞬之間,就見一名宦官模樣和一名長隨僕役模樣的兩名騎士下馬走上了閣樓,竟是沖著劉秩而來。

  “諸位可是劉秩、李揖、鄧景山、宋若思幾位太學生?房侍郎有要事相招。”

  房侍郎便是房琯,從小好讀書,受到開元宰相張說和張九齡的賞賜,做官以後最喜歡招納賓客,高談闊論,自負文武全才。儼然一代文宗,名氣極大。

  李亨登基之後。他被囚禁這麼多年,自然是沒什麼心腹,右相李峴是天策府第三號人物,政事第一人,韋見素也極會看風色,加之李亨本身能力有限,所以最開始這段時間,李亨就幾乎被架空起來也似。

  倒是房琯雖然本質上是個書呆子,卻只有一股耿直執拗的勁,多次上疏抨擊李峴、李倓、還有蕭去病等人,加之久負盛名,於是一下受到李亨的重用,引為心腹。

  眼瞧著八名太學生隨著兩人急衝衝而去,隱約還聽到什麼聖人召見什麼的,一旁的柳萱兒這次終於徹底傻了,這八個讀書讀傻了酸秀才,這還真的就受到賞識,要被重用了?

  咄咄怪事……

  便在當天晚上,皇城(太極宮南邊,三省六部上班的地方)當中,忙碌了一天的皇太子、尚書左丞李倓和中書令右相,尚書右僕射李峴正在吃晚飯。

  這段時間,兩人都忙壞了,李隆基不理朝政多年,李林甫時期是妒賢嫉能,朝中沒什麼優秀人才,很多事情都要李林甫這個工作狂親自做,就積壓下很多事情;

  之後楊國忠掌權,則完全是亂來,破壞所有規矩,所有程式,朝政上的事跟玩一樣,而都畿道那邊卻習慣做事嚴謹有序。

  這段時間兩人就忙著將大唐的中央政府的工作,整理一遍,使其走上正軌,因此很多時候,兩人甚至晚上都還要加班。

  此刻正是難得的閒置時間,兩人一邊吃著飯,一邊天南海北地說著話,李倓興致勃勃地道:“……聽師父講,師祖有一個辦法,能將天上的閃電中的電流利用起來,到時候就可以有幾百上千種用途……

  最簡單且最實用的一種用途就叫做電報,師父說電報機(莫爾斯快機)的原理其實非常簡單,但必須要先有電……也許最快半年就能研發出來,到時候即使相隔幾千里,也能瞬間傳遞資訊……。”

  李峴靜靜聽著,對於蕭去病所說的新鮮東西,他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他也聽蕭去病和李倓講過鐵路和火車,相比電報,他反倒更期待火車。

  聽說蘭陵王已經準備立項安排人研發所謂的蒸汽機,竟然是個長達五年的項目,預備撥款六百萬緡;還有,明年開春之後,兩支艦隊就要同時往東和往西出航了,說是要繞地球一圈,現在已經在開始準備了……

  自從跟了這蕭去病之後,自己就是勞碌命,不過一想到自己所做的是前無古人的大事業,又覺得這點辛苦不算什麼了。

  便在這時,天策府特務頭子李天錫悄悄走了進來,一臉急色,李峴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是陛下和房琯,今天他們召見了劉秩、李揖一幫太學生,密謀大事。還有,那李輔國還派人偷偷收買了袁崇年,圖謀不軌。”

  李天錫說得隱晦,但李倓和李峴如何不知道這所謂的大事,便是當今陛下當了皇帝之後,打卻不能獨掌大權,心中鬱鬱,意圖廢掉李倓,對付天策府。

  李倓聽完,黯然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起來:“那劉秩可受到了陛下的賞識和重用?”

  “劉秩幾人受到陛下大大的讚賞,被封為憲部(刑部)輔佐右丞,憲部員外郎、還有秘書省校書郎等職位。”

  李峴眉頭一下皺了起來。現在天策府發起討論要限制皇帝的權力。可現在陛下這麼做。卻是完全不符合法律程式的。但他畢竟是皇帝,現在朝政上大多數事情都是自己和李倓在做,已經把他架空了許多,皇帝已經對自己很有意見……看來這事也只能算了。

  而另一邊,李倓在愣了一小下之後,竟然突然笑了起來,李峴問道:“殿下,你笑什麼?”

  李倓道:“我笑太上皇因為楊國忠這個豬隊友而禪位。現在陛下又找了劉秩這個豬隊友,而且還把他當成一個寶。”

  豬隊友是蕭去病對楊國忠的評價,李峴自然知道意思,可李倓說劉秩也是豬隊友,李峴一下就來了興趣:“這話怎麼說,殿下對這劉秩很瞭解?”

  李倓笑著道:“怎麼不瞭解,他就是一讀書讀傻了的腐儒啊。去年的時候,這個劉秩跑到洛陽來準備投效天策府,卻自負大才,多次暗示。放出風去想讓孤對他三顧茅廬,可是孤根本看不上他。

  於是他就再也端不住了。巴巴地投書到建寧王府,那文章孤看了,簡直把孤笑得肚子疼。”

  李天錫好奇道:“他都講了些什麼,能有這麼好笑?”

  李倓忍俊不禁道:“兩篇文章,其一為政典,講的是如何治國,核心思想就是兩條,一是恢復上古時期官制;二是恢復井田制。

  在這劉秩看來,我華夏只有在上古三代(夏商周)時期才是最好的時代,以仁義而王,以道德而治,所以只要將所有的典章制度恢復到周朝時期,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廢除大唐的均田制,改為井田制,不但所有的百姓都不會餓肚子,更加能夠讓大唐海晏河清,太平萬年!”

  井田制就是春秋以前實行的一種土地制度,就是必須將土地方方正正分成九百畝的一塊塊的井田。每塊井田阡陌縱橫,再像個井字一樣,被平均劃為九塊。

  外面八塊,分給八人耕種,每人耕種一塊,收入歸自己;中間是公田,由八人共耕,收入歸國家。

  這是一種極其僵化,極其麻煩,沒有一點可操作性的土地制度,早就春秋時期就被淘汰了。李天錫完全不懂,但李峴卻是一下聽呆了,只覺得匪夷所思,過了半餉才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荒唐絕頂,腐儒之見,這劉秩果真是讀書讀傻了,”

  李倓笑道:“還有更荒唐的,他的那篇《止戈記》則是講如何止息兵戈的,辦法就是收繳天下所有的兵器,所有的鐵器,連菜刀也要九戶人家共用一把,這樣沒有兵器自然就不會有爭鬥;再有就是實行西周時期的分封制,將所有的王子都分封到邊境上,鎮守邊疆,同時獨尊儒術,尊王攘夷,自然天下太平,再無兵戈!”

  這回李天錫這個沒讀過多少書的也聽懂了,他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哼哼哼,依我看,這劉秩不是讀書讀傻了,簡直就是腦子裡進屎了啊!”

  李倓也笑道:“就是啊,還有那個房琯也是個喜歡高談闊論,一味復古的腐儒,陛下賞識並重用這樣一群人,不是找了一群豬隊友麼?李天錫,你就秘密監視,讓他們折騰好了。”

  李天錫點頭告辭,李峴看著李倓也是微微點頭,之前還擔心他太過至純至孝,到時候在親情和天策府事業之間會有兩難,現在看來擔心完全多餘了,他現在越來越像個皇帝了。

  於是乎,皇帝李亨和太子李倓雙方,便這樣心照不宣地維持這微妙的和平,兩方各自忙碌。

  蕭去病日本的山地叢林一路橫掃,李倓和李峴忙著讓朝政走上正規,並將都畿道的建設經驗逐步推廣到京畿道和其他經濟較發達地區;李亨那邊也在緊鑼密鼓地做著各種準備。

  便在房琯、劉秩、李揖被李亨委以重用後不久,袁崇年也被李亨調到了長安,負責訓練禁軍和京兆軍。

  這袁崇年原為大唐武學學生,在幽州軍叛亂之後被任命為農兵校尉,徹底平定幽州軍叛亂後,因表現較差而被裁撤。

  但他卻密奏李亨說是因不滿蕭去病和李倓而被排擠,並認為天策府練兵不過如此,他已經完全掌握,結果受到李輔國的重視,最後被李亨引為心腹。在密室召對之時,袁崇年更是放出豪言,若是予他全權,一年可平天策府,李亨大喜!

  另一邊,成王李俶也在奉旨出使回紇之時,與回紇可汗移地健秘密達成協議,準備向其借兵,征討天策府;之後李亨又命令各鎮節度使入朝之時必須攜帶家眷,並讓家眷定居長安。

  於是在第二年,也就是至德元年的大朝會上,所有的大臣就都明白了,李亨和李倓父子兩即將反目,在平定安祿山幽州軍叛亂之後,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在大唐的上空。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2

第八十六章 不滅的王朝(下)

  “……最關鍵的就是必須改變一種觀念,這天下不是皇帝一個人的,社稷國家也不屬於皇帝一個人;皇帝不是天下的所有者,而僅僅是領導者,是領袖!”

  “你……”包括李隆基、被孫六請來的太子李亨,以及十幾名大唐文武大臣這時都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後,李隆基大聲道:“你大逆不道!”

  蕭去病現在所說,其實連他長期以來心中所想,他和李倓相互探討的一成都不到,就引發這麼大的反應。

  蕭去病當然不會把自己所有的思想,所有的主張事先通通說出來。很多的理論、主張,即使是後世被證明是無比正確的,但假若在當世不切合現實情況,或者切合現實但沒有對應的執行力,那就是謬誤。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一位疑似穿越者——王莽。

  前車之鑒,蕭去病自然不會學王莽,他現在說出一個大致的主張,便是試探,便是打預防針,先看看反應。

  目前看來,反應好像有點激烈,但或許是因為話沒講明白,於是蕭去病決定先把道理講明白,把邏輯捋順。

  他看了一眼李倓,很虔誠很激動嘛,蕭去病笑著道:“陛下為何要反應如此激烈,臣的這句話正是為了皇帝好,也是為大唐好啊!

  陛下你想,還有各位大臣細思,皇帝富有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所有的東西,包括土地,包括房產,甚至很多人的性命,從某些理論上來說,都是皇帝的。

  可皇帝只有一個人,他難道真的就能將天下所有的土地握在手中嗎?他難道真的就能隨意將人處死嗎?譬如在萬里之外,大唐將士打下一個國家。皇帝難道真的就能將這片新納入大唐版圖的土地,像一塊寶玉,一顆珍珠那樣,收入自己的囊中?

  顯然是不能!

  所以。既然皇帝也只是占了一個名義,而實際上卻並不能真的做到,那何不捨棄這個虛名,而換取更多實際的利益呢?”

  李隆基一時沒有說話,早已投靠蕭去病的禮部尚書達奚珣十分配合地問道:“什麼實際利益。這樣做的好處,請蘭陵王試言之。”

  蕭去病道:“首先第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便是能鼓勵天下的人,創造更多的財富。如果我們宣佈,天下乃是天下人所共有,每個人所擁有的土地,財產,個人性命,都得到大唐朝廷的依法保護——大唐皇帝和朝廷其實並不會損失一絲一毫,因為反正皇帝實際上也不可能真的佔有這些。肆意掠奪這些。

  那這樣一來,財產和性命都得到大唐律法的保護,所有人就會想,只要自己不犯法,無論創造了多少財富,都不會被搶走,只要不作奸犯科,就誰也不能將他們治罪,每個都都特別放心,那每個人還不拼命做事。創造更多的財富,讓自己生活過得更好?”

  達奚珣笑道:“可事實上,對於絕多數人,一百個人種的九十八個人。他們的財富和性命也都得到了保護,並沒有人會隨意搶奪他們啊?”

  “話雖如此,可畢竟還是有少數人會被搶奪,沒有被律法確定下來,心裡總覺得不放心啊,總覺得這天下不是自己。沒有主人的意識,不會主動守護這天下。”

  蕭去病不大的聲音緩緩響起:“下面是第二個好處,有了天下是天下人所共有這個名義,就會讓人生出主人意識,譬如之前天下都是皇帝一人的,那麼天下出了問題,亂臣賊子造反,外敵入侵等,在大多數人看來,就會認為,這是皇帝的事,這是兩個人爭天下,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很多人就會漠不關心。

  但有了主人意識之後,天下之人就會認為,這是危害我的天下,就會和皇帝同仇敵愾,主動幫助皇帝抵抗叛亂還有外敵入侵,主動維護皇帝的統治!

  皇帝並沒失去什麼,依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最大的利益,只是給了天下之人一個名義,一個保證,就能讓天下之人歸心,又何樂而不為呢?

  再回到君臣共治上來,之前是什麼?之前是皇帝願意君臣共治,這才能夠君臣共治,譬如太宗時期,譬如開元時期;但若是皇帝不願意君臣共治,則大臣就只能勸諫,勸諫了不聽大臣就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朝政一點點變壞。

  為何如此?就是因為名義上,這天下是皇帝一人的,好比有人要燒自己的房子,別人只能勸,不能阻止是一個道理。

  現在則不同,天下是天下人的,大臣就有了名義和皇帝君臣共治,而不是之前那樣只能依靠皇帝的賜予才有共治權,我就有名義將君臣共治這一條寫入律法,千秋萬代傳下去!

  除此之外,這個國家獲得的好處就更多了,有這個這個名義和保證之後,更加可以調動大唐對外擴張的積極性,之前是為皇帝征戰,收穫的是皇帝的賞賜,現在是大唐,為自己征戰,收穫的是自己的利益;

  再有,還能使經濟變得更好,更能使所有人更加熱愛這個大唐這個國家,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更多的還是愛自己的宗族,所有的人,對大唐會有更多的認同感,大唐也會擁有更大凝聚力!”

  蕭去病的話一下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包括李隆基在內,很多人的眼中已經開始出現蚊香圈,一片的茫然,只有達奚珣一副若有所得的樣子,而李倓則是眼睛發亮,很想說話卻又只能忍著的樣子。

  沉默了片刻,李隆基這才道:“這就是你的理想,你主張的,能夠讓大唐成為不滅的王朝,千秋萬代傳下去的辦法?

  說來說去,就是要限制君權,可君權神授,自古之理也,皇帝若有過錯,上天也必定降下徵兆,以為警告。

  君權共治自然是很好,可若是凡事都爭執不下。又當如何?皇帝為天子,卻不能最後拿主意,讓大臣爭來爭去,最後這天下豈不亂了套?”

  蕭去病微微一笑。心說跟我爭,我可是有一整套的理論知識的,無論是後世種花家的民主集中制,還是西方的三權分立,還有他們的來歷。優缺點,我的筆記型電腦裡都有較為詳細的資料,隨便搬出一成的內容,就足夠把你們說暈。

  “臣也同意君權神授,所以臣才想辦法讓李氏永為天子啊,但董仲舒那一套天人感應理論則完全是狗屁不通。董仲舒不過一凡人而已,這些都是他杜撰出來的,而臣,無論哪方面都要比他強強上一百倍!

  譬如蝗災的原因,大唐驛報早就解釋得非常清楚了。都是自然規律,跟皇帝做沒做錯事沒有一點關係,而且從邏輯上根本說不通,大唐驛報上舉了很多例子,不必贅述了。”

  蕭去病看了眾人一眼:“至於問題會發生爭執,那一切就都按律法來啊,皇帝相比所有大臣來說,還是擁有最高的權利啊,但大多數事情,皇帝並不能一言而決。而必須商量著來。

  而且怎麼會亂了套?臣的意思不過是強制一定要君臣共治而已,請問陛下,貞觀時期君臣共治,朝政可亂了套。開元時期可亂了套?”

  “你……”李隆基臉漲微紅,一時無語,李隆基不笨,完全聽懂了,就是捨棄一個實際做不到的虛名,換取天下人對大唐的認同。如此一來確實能讓臣子和百姓更愛這個國家。貌似李氏政權也確實能更受到愛戴,千秋萬代傳下去。

  可話雖如此,在這個改變之前,全天下都是皇帝的,比如所有的土地,雖然皇帝不可能都獨佔了,但只要哪一天皇帝想要哪塊土地了,那塊土地上的人就必須乖乖獻出來;

  但是改變之後,在想這樣卻不能了,皇權平白喪失這麼一大塊,總是不舒服;再有君臣共治也是,以前是皇帝想共治就共治,想任性就任性,以後就是再也不能任性了!

  雖然這蕭去病說起來是為了李唐皇權好,而且朕也不能再做皇帝了,可是心裡總覺得非常的不爽啊!

  眾人則是一臉疑惑,道理好像是這個道理,可總覺得就是不那麼對。總之,長期以來都說皇帝是天子,富有天下總不會有錯;可蘭陵王這個辦法,這套理論貌似又對大臣,對天下百姓都有好處,而且目前這種情境,也不是他們能討論的,所以乾脆不說話。

  蕭去病再次拱手行禮,道:“陛下,臣之心思已向陛下表明,臣之心可昭日月,心心念念只是為了能讓大唐一直強盛下去。臣還有臣的妻子,兒女後代,能永遠生活在這樣一個強盛的國度,過得幸福開心。陛下的疑問可盡去否?”

  李隆基這才一下反應過來,回到了眼前的現實——蕭去病這可是在帶兵逼宮,他長歎了一口氣道:“朕現在相信你沒有篡逆之心,可是你有沒想過,你這麼做,會不會反倒把天下弄得大亂?再者,你想過沒有,你要做的這些事情,會有多少困難?你就堅信,你做的這些,一定會使得大唐變成你想的那個樣子?”

  蕭去病和李倓對望一笑,略有些激動道:“因為我深愛這個國家,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無比熱愛這傳承數千年的漢家文明;因為自我讀書認字起,我的師父(祖國、長輩、老師)就把我教育成了一個這樣的人。

  我堅信,大唐一定能變成我想要的那個樣子,無論困難再多再大,亦餘心之所善,雖九死其猶未悔。”

  李隆基微微點頭,掃了蕭去病蕭去病一眼,卻見他剛才微有動情的英挺面目,此刻兩隻眼睛卻突然放出逼人的光來,目光銳利得有如實質,讓人不敢對視,心裡也是悚然一驚。

  這蕭去病不但有滿腔的理想,更有雷霆手段,殺伐果斷,也絕不會手軟,這可是一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主。

  李隆基最後的眼光落在了太子李亨身上,這看起來比他還要大二十歲,頭髮蒼白的太子,此刻雖然一臉肅穆,但身體卻輕微的顫抖,一雙眼睛從未有過的有神,卻是怎麼也難掩內心的興奮——這個傻孩子,真以為蕭去病會將大權交你手上嗎?

  這江山就交到建寧王和蕭去病手上吧,但願這蕭去病果真是赤子之心未變,果真能將大唐變成他所說的那樣吧。

  朕當了四十年多年天子,也確實早就倦政了,只要建寧王和蘭陵王不缺朕的奉養,朕就索性放手好了,就看這大唐江山,在你們兩人手上,會變成什麼樣子也罷!

  想到這,李隆基也不再囉嗦,他環視了眾人一圈,咳嗽兩聲,朗聲道:“朕在位四十二年,倦於政事,元子亨,睿哲聰明,恪慎克孝,才備文武,量吞海岳,應天順人。付之神器,僉曰宜然,宜令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建寧王至純至孝,英明神武,與諸孫有異,且為國立下大功,當為皇太子。

  今皇帝受命,天下大事,皆決于皇帝及皇太子,朕心頓如釋負,將凝神靜慮,偃息大庭也。”

  一番話說完,大唐兩代天子的交接就已完成,連同第三代皇帝的名位也一同定了下來,在回到紫宸殿寫好內禪詔書,蓋上玉璽之後,內禪正式生效,連同蕭去病李倓在內,在場十幾名文武大臣同時對著李亨山呼拜倒:“萬歲,萬歲,萬萬歲!”

  於是乎,便在長安城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中,大唐大唐第七位皇帝新鮮出爐,李亨連同他的貼身宦官李靜忠(李輔國)激動興奮得直哆嗦。

  即位之後,便是大肆封賞,李亨病態的臉上因為興奮滿面紅光,眼睛發亮,聲音顫抖的開始封官,李倓為皇太子,天下兵馬大元帥;蕭去病封為燕王,原有職位不變外,又封范陽平盧節度使,河北道採訪使;楊國忠的職位空出來了,李亨也沒什麼心腹,問了蕭去病的意思,於是封李峴為中書令右相;韋見素仍為左相,柏欣和楊南放了出來,仍為左右飛龍軍使;李晟為羽林大將軍……

  李亨興奮異常,一群保住了官位的文武高官欣喜連連,李隆基和楊貴妃坐在後面,看著這一切,只是冷冷一笑。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1

第八十五章 不滅的王朝(上)

  紫宸殿內,楊貴妃溫言勸慰李隆基道:“三郎,你也知道,去病就是這樣的性子,心思直來直去,率性而為……等到時候三郎氣稍稍消了,臣妾把他叫你面前,讓他給你認罪賠禮就是,三郎你可不能氣壞了身子。”

  李隆基咬著牙道:“朕跟那亂臣賊子還有什麼可談的,朕恨不能親手殺了這叛上忤逆的亂臣賊子!

  玉環,你難道還沒看清他的真面目嗎?他這是要做王莽,要做曹操,他這是要篡了我這大唐的江山!真要讓他得了逞,朕還有玉環你,太子、再加上那個被他哄騙的朕的好孫子李倓,通通都不會有好下場!

  說不得就是一杯鴆酒,一條白綾結果了我們,他說得好聽,對大唐赤膽忠心,還抬出太宗皇帝……太子暗弱,他這樣一個人,又豈會願意屈居人下……他以為朕看不出他的陰詭心思麼!”

  其實李隆基細想起來,未嘗沒有一絲理智告訴他,或許那蕭去病真是這樣想的也不一定。他這種理想主義者,愣頭青,高高在上俯視一切的仙家弟子,說不定還真看不上這個皇位也不一定。

  可朕當了四十年多年的天子,即使後期不思朝政,但整個天下卻仍由朕說掌控,將所有人都操控在手中,權勢滔天;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誰死就讓誰死,誰都怕朕,誰都不敢違逆朕,誰都要巴結討好朕……

  現在卻突然要被人趕下皇位,即使每年仍有一千萬緡的錢財可以花用,即使依然還可以將天底下最好的享用集於一身,即使還可以天天醉生夢死,吃喝玩樂,奢侈享受,但這權柄喪失的空虛落寞感,自己又如何受得了!

  更別說,這太上皇,可從來不是這麼好做的。權勢的反差還在其次,朕這麼多年圈禁太子,縱容李林甫楊國忠等人打擊太子,等太子當上皇帝。還不曉得會如何待朕呢?

  更別說,朕現在身體還這麼好,還六十年的壽命可活,朕還要重新振作,刷新朝政。做一個千古聖君,又如何肯這個時候放手權柄,然後在斑斑青史上,留下一個昏君的駡名!

  所以,無論如何,這個皇位,朕都不能放手,即使蕭去病真是這種心思,他也必須得死;再說了,誰能保證他真沒操莽之心。皇帝的寶座這麼誘人,他就真的沒有半分心思?哼,可能嗎?!

  李隆基恨恨地站了起來,朝著在殿門口侍立的內供奉孫六等人,就急急問道:“軍令傳出去多久了,郭子儀、安思順、哥舒翰還沒到麼?春明門外天策軍可有什麼動靜?”

  孫六連忙跑進來回話:“回稟陛下,去朔方、河西、隴右軍傳旨的中使,午時的時候就去了,兩個刻時前,第十批傳旨中使剛走。

  春明門下。天策軍安營紮寨,並無動靜。”

  李隆基急得直跳腳,六千七百多天策軍堵在春明門外,長安城內十萬大軍。竟然沒一支軍隊敢出城作戰。

  陳玄禮、李宜德那兩個老傢伙還一口一個蘭陵王勇冠三軍,萬人敵,龍武禁軍久未訓練,不是對手,簡直就是廢物,還有羽林軍也是一樣。通通都是廢物;飛龍禁軍的戰鬥力倒可以與之一戰,可是又不那麼放心……

  誰能想到,京畿道、長安城的武力竟會是如此的空虛,十數萬大軍,在天策府六千多兵力面前,竟然脆弱得像紙糊的一般,一碰就碎。

  事到臨頭,還不得不指望各節度使的邊軍,可是這朔方、河西、隴右軍的勤王部隊,怎麼還不到呢?

  李隆基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個燎泡,焦急萬分道:“怎麼還不到,老天爺,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孫六和幾名小宦官都是苦笑,換做幾日之前,要說十幾萬大軍,會被六千七百人堵在門口,而毫無辦法,說出去誰信呢,可現在就真實發生了,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便在這個時候,就聽見一聲有如龍吟虎嘯般的戰馬長嘶聲,隱隱從遠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殿內幾人神色一動,李隆基神色疑惑,連忙沖向殿前,就聽見紫宸殿北面方向,隱隱有呼號之聲傳來,呼號之聲裡面又隱隱夾雜著馬蹄急促敲擊地面的聲音。

  李隆基心裡頓時就是一沉,一旁的楊貴妃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而高力士卻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蘭陵王果然還是棋高一著,現在這是要帶兵逼宮了。

  果然,沒過多久,這疾疾的馬蹄之聲就越來越響,所有殿外值勤的飛龍禁軍武士和內宦小黃門這個時候也無不驚作一團,李隆基雙腿一軟,就幾乎要站立不住,高力士和楊貴妃連忙一左一右將他攙扶住。

  驚聲尖叫中,一些宮女宦官忍不住大聲哭喊中,就看到幾十名龍武禁軍甲士飛也似的,倉皇萬分往紫宸殿這邊跑了,一邊跑,一邊只是大叫:“陛下,飛龍禁軍造反,蕭去病那賊子殺進來了!”

  在這之前,李隆基腦中也是一片空白,大明宮北面方向呼號之聲,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不問可知,必是有軍隊打了進來。

  蕭去病這個逆賊,亂臣賊子,竟然真的就打了進來,長安城、大明宮雄偉高大,堅固異常的城牆,竟然也擋不住他,大明宮外,和大明宮夾城四萬多北衙禁軍,竟然也擋他不住,竟然就讓他直接打了進來。

  蕭去病這個逆賊,果然不會這麼簡單,玉環還以為他只是直來直去叩闕伸冤,犯言直諫而已,看來朔方、河西、隴右軍,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也是早就被這蕭去病打通好了的,一群亂臣賊子!

  到這個時候,李隆基反倒鎮定下來了,其實在他的心裡,此刻雖然恨死了蕭去病,但也有半絲的理智告訴他,也許蕭去病真是想為了這個大唐好,不管他說的是真的假的,至少在現在他還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最壞自己還是個太上皇!

  很快的,馬蹄如雷響動而來,當先一騎。正是一匹高大神駿到了極點,模樣極為奇怪的白馬,馬上騎士眉目如劍,一雙眼睛銳利的嚇人。正是蕭去病。

  值守在外殿的內宦宮娥,飛龍禁軍,三衛,這個時候也都呆呆愣愣地看著蕭去病,還有身後兩三百騎天策騎兵就這般衝撞進來。路上的龍武禁軍,或者早早躲在一邊,或者嚇壞了跑慢了,就被蕭去病用槍桿尾端一下挑飛出去。

  然後這三百騎士,就一路沖到紫宸殿前,蕭去病就這麼一身甲胄,按劍下馬,拾階而上。

  紫宸殿門口,李隆基這時已經昂首站直,右手和楊貴妃十指緊握牽在一起。只是冷冷看著蕭去病。

  高力士和孫六則是一步向前,擋在兩人面前,孫六眼神複雜,高力士則目光如電,面帶怒色,定定地看著蕭去病,厲聲喝道:“蘭陵王,你要做什麼,你想傷害陛下,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蕭去病看著這位身材高大的。心思比誰都明白,內心憂慮無比,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唐一天天敗壞下去的李隆基貼身宦官,哂然一笑:“本王為唐臣。怎敢傷害陛下!本王今夜帶兵前來,只為再次進諫陛下!”

  李隆基冷冷開口:“力士你們讓開,有什麼話,讓他當著朕的面說。”

  兩人往兩邊讓開,蕭去病來到李隆基面前,恭敬行禮。然後單膝跪下:“臣蘭陵王有事啟奏,幽州叛軍反叛大唐,壞我社稷,殺我百姓,請陛下再委建寧王征討元帥,臣為副元帥,徹底平定此叛亂!”

  李隆基想也沒想,沉聲道:“朕准了!”

  蕭去病又道:“楊國忠把持朝政,排擠忠良,禍國殃民,任用奸邪,敗壞朝綱,請陛下下詔免去楊國忠右相之職,逮捕其心腹黨羽,楊暄、楊昢、楊曉、楊晞、裴昱、李福德,交付有司論罪。”

  “朕准了!”

  蕭去病抬頭看著高力士道:“還請高翁即刻帶著三百天策騎兵前往皇城逮捕楊國忠及其心腹黨羽。”

  高力士和孫六連同李晟領著三百天策騎兵走後,蕭去病再道:“十多年來,陛下既然倦于朝政,臣懇請陛下能傳位於太子,陛下為太上皇!”

  雖然蕭去病一帶兵打進大明宮,李隆基就知道大勢已去,退居太上皇這已經是他最好的結果,李隆基也做好了這方面的打算——總得來說,李隆基還是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政治家,在局勢沒到最後一步時,自然是要盡最大努力爭取,局勢真到了那一步,他也能很快看清形勢,立刻放手,不會頂著來。

  在另一時空,馬嵬之變中,他被禁軍將士逼迫,無奈之下,他只能縊死了楊貴妃;到達成都之後,他還忙著遙控調兵遣將平叛,結果聽說李亨在靈武當皇帝了,他這時是可以和李亨爭的,但為了大局著想,少點內耗能快點平叛,他便真的退位了,叫宰相們帶著玉璽等物就去投奔李亨。

  所以說,在這方面,李隆基還算是很了不起的,屬於願賭服輸,輸了就認不賴皮的那種。可現在他雖然做好了準備,可事到臨頭,這讓當了四十多年大唐天子的他,又如何就能輕易地放得下。

  至少輸也要輸得明白,心服口服吧,至少在這一刻,自己還是這大唐天子,而打敗自己的這蕭去病,此刻正單膝跪在自己面前。

  於是李隆基只是目光炯炯地看著蕭去病,頗有些憤然道:“朕有些許事情不明,還請蘭陵王能夠解惑。”

  蕭去病恭謹道:“陛下請講,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可是已被收買?”

  “不是,是臣單人獨騎,漏液潛入朔方、河西、隴右軍之軍營,對三位老將軍言明實情,曉以利害。

  陛下密詔,要朔方、河西、隴右軍趁天策軍與幽州叛軍血戰之時,在背後施以偷襲,今幽州軍叛軍一戰覆滅,天策軍早有防備;

  且天策軍有三十萬之眾,又有武器之利,郭子儀、安思順、哥舒翰自知若強要開戰不但他們必敗無疑,更加會使得天下糜爛。

  三位老將軍深明大義,因而答應陳兵長安四周觀望,只要臣繼續忠於大唐,朔方、河西、隴右三軍便絕不與天策軍交戰;若天策軍謀逆。則拼死一戰。”

  李隆基點了下頭,心裡好過一些,又問:“朔方、河西、隴右軍既受密旨,蘭陵王如何會知道。可是有人通風報信?”

  蕭去病道:“不瞞陛下,臣在天策內衛之外,又有天策暗衛,專門潛伏刺探情報,早在兩年之前。就有一百多暗衛以各種身份在長安城內秘密潛伏,龍武禁軍中亦有天策暗衛成員,臣因此得知。”

  李隆基心中有些發寒,強忍著道:“飛龍禁軍可是早被天策暗衛滲透收買?”

  “非也,實乃陛下用楊暄、裴昱兩個廢物紈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此二人素無德行,毫無威望,柏欣楊南無辜被關押,飛龍禁軍本就有冤,更兼楊暄、裴昱為了立威。隨意打人。

  加之飛龍禁軍素懷忠義之心,自然心中同情天策府的遭遇,今夜楊暄、裴昱又做得太過,一定要在飛龍禁軍找出天策秘諜,毫無道理打了四十多人之後,還想要殺人立威,故而就在剛才,飛龍禁軍徹底被激怒,不得已將兩人殺死……

  所以不是臣機謀太深,實在是楊國忠極其這兩個心腹壞了陛下的事。”

  李隆基心裡那個鬱悶呀。到這時終於懊悔萬分了,只在心裡把楊國忠和他的那些兒子,小舅子,心腹手下一個個都罵了不知道多少遍。這些廢物奇葩,實在是誤朕不淺,李隆基現在活剮了楊國忠的心都有了。

  李隆基本來還想問羽林軍和龍武禁軍,這時候也懶得問了,改口問道:“此事過後,蘭陵王準備如何收拾殘局。穩定朝局?

  朝中大臣,世家權貴,天下百姓,這人心要如何收拾?”

  蕭去病沉吟一笑:“啟稟陛下,自然是快速的撥亂反正,安定天下,河北河東道,臣會親率大軍平定,追亡逐北,徹底解決一百餘年來,大唐對異族胡人優渥過甚,諸胡反叛成性的問題。

  凡參與叛亂的,拒不投降者,殺無赦;陣前投降者,全部為奴,在四海商社名下終身為一苦力,修路挖礦,到死為止;其餘胡人,編戶齊民,如宥州、黨項七羌故事,有敢反抗者,或殺死,或為苦力。

  朝廷當中,只誅楊國忠極其心腹十數人,其餘即使依附楊國忠才得以做官者,一概不問;之前被楊國忠、李林甫排擠出朝廷者,依據其才能和德行,依照大唐的選官程式,小規模,一點點重新任命官員;

  如此,朝中大臣,世家權貴自然人人膺服;至於安定人心,還需陛下出面配合,接見大臣,在興慶宮見見百姓,自然人心安定。”

  蕭去病還有一句潛臺詞沒說,陛下你難道不知道嗎,無論是世家權貴還是普通百姓,這個時候人心早就不再你身上了。

  李隆基冷笑:“朕在史書上,將是何種地位?”

  蕭去病道:“自然是有功有過,過不掩功,陛下開創開元盛世,文治武功皆不輸於歷代先帝,必將彪炳史冊,在史書上受到公正的評價,臣怎敢抹黑陛下!”

  李隆基點點頭,一旁的楊貴妃扯了扯他,示意蕭去病還跪著,李隆基也不拿喬,隨口就讓蕭去病先起來說話,然後問道:“你準備如何安置朕?”

  蕭去病笑道:“陛下是太上皇,自然是陛下想怎麼就怎麼了,若陛下想在長安,則居興慶宮,除了不再參預政事之外,其餘待遇一切如舊,飛龍禁軍仍由高翁統領,護衛陛下;

  若陛下想居洛陽亦可,臣這就命人將洛陽皇宮修葺一新;陛下想去別的地方也行,總之陛下只管安心享樂就是!”

  李隆基和楊貴妃對望一眼,楊貴妃眼中已經是一片水霧,李隆基點點頭,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當真沒有篡逆之心?不會篡唐?”

  這個時候,李倓已經收拾好大明宮北門的亂局,帶著兩百騎兵來到紫宸殿殿下,就聽蕭去病道:“臣本不是塵世之人,先師為臣取表字輔臣,乃是輔弼之臣也,臣對當皇帝也沒有興趣。

  不瞞陛下,臣有一個理想,便是讓大唐千秋萬代這麼一直傳下去,永遠是李姓。也就是陛下的子子孫孫為天子為皇帝,永遠不會改朝換代,大唐永遠強盛繁榮下去!”

  李隆基心裡就是一個突,這蕭去病好大的野心啊。這也太理想主義了,他忍不住冷笑道:“自古以來,世上哪有不滅的王朝?便是最長的周朝,也曆八百年而最終覆滅,兩漢加一起也才四百年。你倒說說,如何就能讓大唐成為不滅的王朝,千秋萬代傳下去?”

  蕭去病和李倓對望一笑,轉身對李隆基,還有後面趕到的陳玄禮、李宜德、韓休瑉、等人拱手行禮道:“陛下,在臣看來,一個王朝,之所以會滅亡,無非是下面幾種情況,譬如暴秦。橫掃六國,驅逐匈奴,開發南越,兵鋒何等之盛,固然有趙高這樣的奸臣亂國的原因,但最根本原因還是百姓負擔太重,勞役太多,天下苦秦久矣。

  漢朝雖然亡于諸侯藩鎮,但若不是黃巾軍造反,又豈會有諸侯並起的機會?隋朝亦是如此。若不是百姓生活不下去,又豈會有十八路諸侯,七十二路煙塵?所以王朝滅亡的最大一個原因,就是百姓生活不下去。只能造反!”

  李隆基皺了皺眉頭,他雖然不穩朝政,但對都畿道的事情也是瞭解一些,也看過一些報紙,大致知道貌似整個都畿道七百多萬人,就沒有一戶人家是吃不飽飯的。這就是蕭去病讓大唐千秋萬代的辦法?

  好像太簡單了一些吧?夜風吹過,一輪圓月灑下一地光輝,一場帶兵逼宮的戲份,氣氛完全變了樣,所有的人這時都寧靜一片,聽蕭去病娓娓說來。

  “所以想讓大唐不滅的王朝,千秋萬代傳下去,首先要做的,便是讓百姓都能吃飽飯,能生活得下去,最好是生活的很幸福開心,如此一來,大概就不會再有百姓造反了。

  要做到這一點,臣的辦法是兩個,其一,發展推廣科技,提升生產力。陛下應該知道,自從臣主政都畿道以來,因為技術的改進,造紙的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二十倍,成本降低了二十幾倍;織布的效率提高了近三十倍,還有養豬,養羊、養雞的效率都提高了很多倍。

  這樣的結果就是,我們可以花費更少的時間,卻生產出更多的財富,並且工作也會變得比以前輕鬆,剩下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去休息和娛樂,去茶館聽聽書啊,去打打桌球,去公園玩啊,你看,生活過得這麼舒服,自然不會有人造反,社會也會很安定。

  所以臣呢,準備在大唐興辦很多學校,推廣和發展科技,這是第一個辦法。

  但這只是理想情況,實際情況就是一定會出現第二個問題。因為資源配置的不公,人有賢有愚,有的人性格老實安於現狀,有的卻富有侵略性,就是很喜歡佔有更多的東西,所以到最後一定會出現財富雖然增加了,但大部分的財富都被極少量的人瓜分了,而更多的普通百姓,只能分到很少一部分。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還是會有很多人生活不下去,還是會有很多人不開心。

  所以臣的第二個辦法,就是想辦法,通過引導也好,政策法律也好,各種方法也好,讓這些掌握大量財富的少數人,多分出一些財富給廣大的百姓。

  依臣看來,這第二個辦法其實要比第一個難上許多,臣並不確定一定能做好,但臣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譬如都畿道的稅收制度改革,賺的錢越多收的稅越多;又比如鼓勵有錢人做善事,給予這些人很高的榮耀等。”

  關於後面這個例子,李隆基也是知道,這曾經在大唐驛報大力宣傳過,說的就是納稅最多的人,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條街道;如果哪個有錢人獨資出錢修建一所小學堂,這學堂的名字也可以用這人的名字命名;再有就是修路修橋,如果有人捐錢,也會立碑將捐錢人的姓名記錄,使其流芳百世。當時自己還誇過他,說這輔臣就是鬼點子多,原來這也是他理想的一部分。

  李隆基道:“那還有呢?”

  蕭去病道:“王朝滅亡的第二種原因,便是亡於外敵了,這外敵又分敵國,和外族。對於敵國,臣的先師太極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千年,後知五百年。臣可以告訴陛下,在這整個世界。沒有比大唐還強大,還先進的國家。

  只要大唐保持先進的科技優勢,保持經濟優勢,再保持武力優勢,臣可以保證。不出幾年,整個世界將再沒有一個國家是我大唐的對手,即使他們全部聯合起來,大唐要打敗他們,也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臣敢向陛下保證,給臣十年時間,整個世界其他所有國家不但不會是大唐的對手,還會世世代代都是大唐的藩屬國,永遠臣服于大唐,為僕為奴。永遠不會對大唐構成半點威脅,其中辦法,容臣以後向陛下細說。”

  李隆基點點頭:“朕相信你能做到!”

  蕭去病又道:“再說大唐境內的外族,臣的設想便是一視同仁,如漢家百姓一樣對待,編戶齊民,施以教化,讓他們認同大唐的文化,就如宥州,黨項七羌。還有大理州那樣,臣已經以宥州和黨項七羌做過試驗了,效果很好。

  但要做到這一點,一開始比如會有很大阻力。所以關鍵的便是首先要將其打服氣才行,之後才能編戶齊民,施以教化。而少數桀驁不馴、劫掠成性,反叛成性的則要麼直接殺掉,要充做苦力。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打擊一批這十二個字,加上文化認同上的推廣,足可橫掃一切外族。

  所以問題又回到如何長期保證大唐擁有強大的武力這個問題上來。臣的辦法除了兵器的領先,還有臣練強兵的辦法,就是興辦大唐武學,之前就向陛下講訴過,不多贅述。”

  李隆基點點頭,這樣看來,這蕭去病竟然是剛到長安不久,就是奔著“讓大唐成為不滅的王朝”這個目標去做的。

  蕭去病繼續講道:“那王朝會滅亡,就剩下最後兩個問題了,其一就是君主昏庸,朝政混亂動盪;其二就是大臣或者大將叛亂,而這兩者,在大多數情況下又是連在一起的。

  譬如南北朝時期,宋代晉,齊代宋,梁代齊、陳代梁,都是君主昏庸,朝政混亂動盪,然後大臣大將謀反大亂,最後導致王朝滅亡。”

  李隆基臉色微變,微有不悅,心說你這莫不是在說朕?

  蕭去病也發現他的臉色變化,暗道就說你了怎麼的,但臉上還是很恭謹,不動聲色繼續道:“前一個問題,去病認為,最好的辦法便是君臣共治,若皇帝是治國之才,則皇帝是國家的掌舵人,大臣輔助之。若皇帝非治國之才,也可以垂拱而治,把國家事務交給大唐的大臣精英去治理,皇帝只掌握軍隊即刻!

  所以,君臣共治的關鍵之一,就在於如何選拔賢臣,讓少數有能力,有品德的精英來治理國家。臣的設想是,首先要給有能力的人,無論讀書人還是武將,一個暢通的上進通道,斷不可像李林甫那樣,嫉賢妒能,堵塞了幾乎所有精英階層的上升通道。

  那麼如何保證這個上進的通道暢通呢,自然是制定一套較為合理的制度,並且不斷完善它,嚴格遵守他。譬如完善科舉,譬如天策書院的系統教學,考核等。

  這就需要很多人的智慧,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不是臣能細說的,但方向不會有錯,因為這是先師太極子傳授于臣的治國法門。”

  蕭去病心中大喊,哎呀,沒辦法啊,關鍵時刻只能祭出這位便宜師父了,其實所謂的這個先師所說,無非是後世總結的一些智慧結晶,共識公理罷了。

  果然連同李隆基在內,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感覺雖然聽得不是很明白,但感覺很有道理啊,很高大上啊。

  這個時候,在皇城值班的副宰相韋見素,還有魏方進、崔光遠、裴冕、達奚珣等人也被高力士帶到了這裡,微微愣住之後,也站在一邊,聽蕭去病說話,這時也忍不住心生贊同。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很多人不能理解,甚至覺得太過離經叛道,若不是攝於天策軍的武力和蕭去病的威嚴,很多人真想上去和他辯上一辯。

  “其次,君臣共治的關鍵之二,便在於一定要限制皇帝的權力,這同樣是先師所說,權力必須受到制約,一支獨大的權力是極其不穩固,容易出問題的。”

  蕭去病頗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李隆基道:“如果皇權太過強勢,皇帝又怠政,又聽不進別人的意見,朝政的就會出問題,而出了問題又得不到糾正,朝政就會越來越混亂動盪!

  那有人說,這個時候大臣就該死諫啊,可若是皇帝不聽又什麼辦法呢?或者說其實皇帝是對的,這個死諫的大臣是錯的,難道因為他死諫了就要照做嗎?

  所以,靠人去制約皇帝的權力,是完全行不通的,先師教給臣的辦法,就是只能靠律法來制約限制皇帝的權力。律法大約皇權,皇帝也必須准守律法!

  而要做到這一點,最關鍵的就是必須改變一種觀念,就是這天下不是皇帝一個人的,社稷國家也不屬於皇帝一個人;皇帝不是天下的所有者,而僅僅是領導者,是領袖!”

  “你……”包括李隆基、被孫六請來的太子李亨,以及十幾名大唐文武大臣這時都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後,李隆基大聲道:“你大逆不道!”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41

第八十四章 把皇帝氣暈了

  “蘭陵王,你帶兵犯闕,到底所欲何為?”春明門上,大唐皇帝李隆基厲聲大喝,凜然有威。

  春明門下,蕭去病拱手行禮,揚聲喊道:“啟稟陛下,臣非是帶兵犯闕,實乃被逼無奈,有天大冤情,要呈于陛下面前!

  臣實不知,我天策軍有何罪責,陛下要對我天策軍痛下殺手?

  逆胡安祿山和幽州叛軍,深受陛下恩寵,卻不思報效,反而恩將仇報,狼子野心,起兵叛亂,致使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百萬漢家百姓慘遭殺害!

  陛下何故卻要寬宥其罪,既往不咎,使其裡外夾擊我天策軍?”

  李隆基心中那個鬱悶啊,從來沒人敢如此質問朕,你這是揭朕的底啊,而且很多事情是做得說不得,被一個臣子這樣質問,經此一事,即使平定了這場亂事,朕的權威也將一落千丈!

  可偏偏朕還不得不答,朕當了四十多年太平天子,還從來沒被人逼到這個地步,若是眼神和怒火能殺人,此刻他已經把蕭去病殺死幾百遍了。

  不過惱怒的同時,李隆基又微微有些慶倖。

  沒想到天策軍有這麼強的戰鬥力,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轉瞬之間就全殲了四萬南下的幽州叛軍,還活捉了安祿山,這蕭去病的軍事能力還真是無與倫比。

  可這政治智慧嘛,就有那麼一絲不足了,簡直就是愣頭青嘛。竟然想的不是用武力篡奪這大唐江山,而是像個小孩一樣,跑到長安城下,訴說委屈,伸冤講道理。

  “朕受小人蒙蔽,一時糊塗,朕實慚恨,幸天佑大唐,未鑄成大錯。天策軍的冤情,朕已知之。天策府的功勳和忠心,朕亦知曉。

  自太宗時期起,天策府就赤膽忠心為大唐浴血奮戰,蘭陵王為大唐立此大功。朕豈能不重賞酬功?朕便封蘭陵王為燕王,太尉,征討元帥,開府儀同三司。

  若梁王願意在朝,當為中書令。武部尚書(兵部尚書),御史大夫,總領朝政;若燕王願意在外統兵,當為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河北、河東道採訪使。

  燕王有大功于國,待幽州叛亂平定之後,河北一道便為燕王之封地,燕王可自開府衙,自設屬官,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李隆基目光炯炯地望向城下的蕭去病,心中暗道,這等重賞,你總該滿意了吧?

  與此同時,李隆基此言一出,城頭城下,幾萬人頓時都是一陣目瞪口呆,一般的老百姓和士兵還不太明白;十幾位文武大臣卻再明白不過來,這分明就是裂土封王,將燕王這個世襲爵位和河北道打包紮上蝴蝶結送到蕭去病手上啊。

  就看蕭去病會不會接受。或者說上當了。

  蕭去病心中卻是一陣冷笑,心說這是真把自己當操莽了,更可笑的還是,你以為老子傻啊!

  如今的局勢。李隆基想必也料到,我肯定不會在朝中當什麼中書令宰相,肯定願意在外領兵。他便封我為燕王,封地為整個河北道,自開府衙,自設官員。自己收稅,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這是什麼?這是將河北道從大唐的疆域上分離出去;還有,最重要的是,這是王莽,曹操,楊堅,李淵等都做過的事情啊,最後這些人(曹操是讓兒子曹丕)都篡了前面皇帝的位。

  自己若是接受了,不就是告訴天下人,我要做操莽了嗎,我為了一己之私,分裂大唐,逼迫君上;而李隆基卻一下佔據了輿論的上風,大多數人會想啊,怪不得皇帝要對天策府下手,原來是蕭去病早就想篡位。

  如此一來,本來一天能解決的問題,說不得就要打上十年八年的,郭子儀他們也會一下再次站到李隆基這邊,說不得就要死上幾百萬人,上千萬人!

  這便是李隆基的心思,以己度人,拋出一個大誘餌,然後重新佔據大義名分,輿論風向,不惜死上幾百萬人,亂上十年,也要保住這個皇位!

  再一個,價碼一下開的這麼大,明擺著就是緩兵之計嘛,明擺著就是哄自己的嘛;更可笑的是,把之前封給李倓的,都封給我,這明擺著是要離間我和李倓嘛,可是做得這麼明顯拙劣,當老子像楊國忠一樣蠢得像豬麼?

  蕭去病和李倓互換了一個眼神,嘴角各自扯出一抹笑意,蕭去病抬頭望向李隆基,大聲道:“陛下,臣為天策府大統領,天策府以守護大唐的江山社稷,天下的太平安定,百姓的福祉為己任,又豈會行此裂土封王,分裂大唐之舉呢?

  臣所求者,只為匡扶社稷,安定天下!自天寶以來,陛下倦于朝政,先後將國事交付給李林甫和楊國忠。楊國忠自任右相以來,獨攬大權,排擠忠良,專權誤國,敗壞朝綱。

  南詔大敗,楊國忠掩敗為勝;凡朝中官員,有不願附于楊國忠者,俱被貶謫;朝廷規矩,被其敗壞殆盡;楊國忠身兼四十於使職,短短幾年時間,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受賄多達四千萬緡;關中旱災水災,楊國忠隱瞞不報,反收重稅;

  幽州軍叛亂,值此危難之際,楊國忠不思迅速平定叛亂,卻收受杜乾運之重賄,舉薦其為河東節度使,致使五萬河東軍慘死,河東被攻破,杜乾運棄城而逃,本當處斬;楊國忠卻矇騙陛下,反誣天策軍,繼續委其重職;之後更應為嫉妒天策軍功勞,圖謀四海商社財富,蠱惑陛下欲將天策軍除之而後快。

  樁樁件件,罪不容赦,臣懇請陛下下旨誅殺楊國忠極其心腹黨羽;陛下任用非人,寵信祿山,致使逆胡叛亂,社稷傾頹,當下詔罪己;陛下既然長期倦於政事,何不傳位太子,安心享樂,豈不美哉!”

  如果說李隆基前面的話還只是讓人聽了目瞪口呆的話,那蕭去病這番話一說出來,整個場面所有人就都瞬間石化了,簡直太錯愕了,假的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城牆上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訝異得說不出話來,這話實在太膽大包天。離經叛道。

  半餉之後,就聽一聲如雷的厲喝打破了寂靜,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憤怒:“亂臣賊子!亂臣賊子!蕭去病你口口聲聲赤膽忠心,卻說出如此無君無父的話,簡直罪不容誅!當朕殺不得你麼?”

  頓了下。李隆基長吸一口氣,厲聲吼道:“諸軍聽令,蕭去病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罪該族誅,有殺死蕭去病者,賞十萬金,封國公;殺死建寧王李倓者,賞五萬金,封郡公!”

  然而六千七八天策軍已經在春明門下兩裡之外列好方陣。嚴陣以待,城牆上萬余守軍,連同護衛李隆基的龍武禁軍,城下萬餘潰兵卻無一人敢向前,蕭去病萬人敵的名聲太響了。

  此時夕陽西下,蕭去病和李倓兩人兩馬立在城牆之下,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金黃的陽光照在兩人年輕的臉上,顯得那樣神采飛揚,容光煥發。然而蕭去病說出的話,卻讓城牆的上眾人,感到說不出的恐怖!

  “敢問陛下,臣有何罪?昔者太宗時期。高宗前期,君明臣賢,君臣共治,皇帝有過失,或者皇帝做的不對,就有大臣敢犯言直諫。皇帝也會及時糾正錯誤。

  故那時政治清明,百姓安樂,河清海晏,君臣上下一心,軍民齊心協力,那個時候,我大唐之兵鋒所向,無不所向披靡,數十年間未嘗有一敗者!

  破突厥,滅吐谷渾,征高昌,滅亡高句麗,薛延陀,討平百濟,平定蔥嶺,開拓萬里西域,哪一戰不是以少敵多,哪一戰不是輝煌勝利,然則那時大唐百姓的生活卻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何也?

  便是因為君臣共治,所有的決策,都是皇帝和大臣共同制定,都是皇帝和大臣精英智慧的結晶。皇帝的過失,大臣會立即指正,若是有奸臣,皇帝和其他大臣也容他不得,故國家很少犯錯也,故能以極小的兵力百戰百勝也!

  陛下登基之初,亦能做到君臣共治,故有開元盛世,國力日強,大唐兵鋒日盛,一掃武后時期被動挨打之局面,便是這個道理。

  然則天寶以來,陛下不但倦于朝政,同時也越發獨斷專權,凡事皆一言而決,李林甫、楊國忠者,或嫉賢妒能,或庸碌輕佻,實乃古今少有之大奸臣也,然陛下卻委之為宰相,將國事託付!

  何也?不正是因為這兩人凡事都唯陛下之命是從嗎?此二人明為宰相,實則陛下之傀儡,代理人也!與此同時,陛下每日醉生夢死,不思朝政,也正不願意宰相太過賢良有威望,何也?如此才放心,好控制也!

  由是如此,陛下明知此二人,嫉賢妒能,排擠忠良,明知此二人欺上壓下,把持朝政,卻聽之仍之,以致朝政日非,陛下之過大矣!

  再說此次幽州叛軍起兵叛亂,更是因為陛下不分忠奸,被安祿山那個逆胡欺騙,然則天下皆知安祿山欲反,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坐視大難來臨,何也?陛下一人把控大權,聽不進意見,沒人敢違逆陛下是也!

  此次幽州叛亂,山河破碎,社稷傾頹,死傷百萬,最大的過錯,實乃陛下也,陛下下詔罪己,豈不是應當應分?臣何罪之有?

  陛下既然長期倦于朝政,為何又要死死把持朝政,以致國事日非。陛下傳位太子,自己做個逍遙的太上皇,臣每年進貢陛下錢財一千萬緡,陛下和阿姐遊山玩水,樂得逍遙,快活似神仙,豈不美哉?臣提此建議,又何錯之有?

  臣今日犯言直諫,實乃心憂大唐江山社稷也,這不是臣對大唐的赤膽忠心又是什麼?太宗皇帝在天之靈,也會同意臣剛才這一番話的,請陛下三思之!”

  “你……你……你……”城門樓上,李隆基已經徹底出離了憤怒了,全身顫抖,一張臉一會漲得通紅,一會白的嚇人,一會鐵青,一會黑紫,指著蕭去病幾次都說不出話來,最後終於一口氣沒喘過來,眼睛一黑,一下暈了過去。

  ……

  入夜以後,一輪圓月升上了天空,灑下一地光輝,關於黃昏的時候,皇帝陛下和蘭陵王一個城門樓上下一番對話,皇帝陛下被蘭陵王氣得暈過去的消息,像驚雷一般在長安城內傳播開來。

  所有的人或高聲談論,或竊竊私語,或言語閃爍,或諱莫如深,談論都是這件事。蕭去病的一番話我,在大多數人那裡,其實是聽不太懂的,只知道蘭陵王把皇帝陛下給頂撞了,給氣得暈過去了,蘭陵王膽子好大啊。

  然後又有一些讀過一些書的,或者一些聽過很多故事的老人,就會興致勃勃講起,當初張九齡或者宋璟當宰相的時候,是如何據理力爭,犯言直諫的,而那個時候皇帝也總是能夠虛心接受正確意見。

  也有一些太學生,還有官宦世家子弟,悄悄的議論蕭去病所說之話其中的道理,有興奮莫名的,所謂君臣共治,可不就是說臣子有更多的權力麼,而且李隆基長期仍用奸臣,排擠賢良,蕭去病一番話說出了自己想說又不敢說的,一個個心中暗呼過癮;

  當然,也有說蕭去病太過目無君上,欺君罔上,離經叛道,所說狗屁不通的。但大多數人,議論的還是,這件事會如何收場。

  不少自認高明的太學生,譬如劉秩、李揖、鄧景山等人,只是忍不住暗暗搖頭,那自比當世伊尹、管仲、張良的劉秩更是忍不住嗤笑——這蕭去病和李倓,空負盛名,卻原來只是兩個空有一腔熱血的愣頭青,簡直可笑嘛!

  一路氣勢洶洶殺到長安城下,就為犯言直諫,就為和皇帝講這麼一番大道理,然後把皇帝氣暈了,然後天策軍身陷重圍,等朔方、河西、隴右軍一到,就插翅難飛。

  這不是傻是什麼?陛下一開始開的那麼好的條件,竟然不接受,非要提意見,結果陛下惱羞成怒了吧,別說之前的燕王,永鎮河北沒有了,現在還成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劉秩真想打開蕭去病的腦子,看看是不是進水了。

  同一時間,紫宸殿。

  暴怒未消的李隆基此刻依然氣咻咻地對蕭去病罵個不停:“……這蕭去病,這欺君罔上的亂臣賊子,朕當初不知道怎麼就迷了心竅,居然就這麼重用於他!居然就突然對他放心了起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留在長安,嚴密監禁起來……這亂臣賊子,從一開始起,便從未臣服於朕,他早就等著今日這一天,要犯上作亂!”

  他的身旁,高力士心情七上八下地看著這個陪伴了四十多年的主子,心中只是暗暗想道:“蘭陵王也沒說錯啊,開元時期姚崇和宋璟不也經常頂得你沒話說嗎,你還不是對其特別尊重?

  說來說去還是你皇帝當久了,威服自專,聽不得不同意見,容不得別人稍有違逆……”

  而在李隆基的身旁,楊貴妃只是不住歎氣,朝廷上的事她完全不懂,也完全不關心。她只知道,一個是自己的夫君,一個是自己義弟,兩人現在勢成水火了,自己幫哪邊都不對,哪邊贏了自己最後都會難過。

  要是三郎贏了,依三郎的脾氣,還有剛剛不停地說“朕必殺汝”去病就凶多吉少了;若是去病贏了,三郎說不得就要傳位太子,三郎如此當一個太上皇,三郎掌控天下,強勢了四十多年,又怎麼接受得了。

  這可如何是好?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39

第八十三章 誅奸邪清君側

  “我來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膽敢欺瞞定斬不饒。”

  那信使戰戰兢兢連忙點頭,韋見素問道:“天策軍有多少人,你可看清楚了?”

  那信使連忙搖頭:“不清楚,沒看清楚,我們完全沒有防備,等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一路衝殺過來了,馮將軍叫我送信後不久,我們的軍陣就被天策軍給衝破了。”

  “那你可見到了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的軍旗?”

  “沒有?”

  “你親眼見到了多少天策騎兵?”

  那信使支吾道:“就看到幾十騎天策騎兵,當先一騎,隔老遠就一箭將我們馮將軍的戰馬射斃,然後直接衝撞過來,我們的軍陣就亂了。”

  ……很快韋見素就得出了結論,他向李隆基稟報道:“陛下,就目前看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和天策軍是一起的。

  這天策軍人數應該也不多,只有一兩千騎,由蕭去病親自統帥,一路馬不停蹄衝殺過來,打得路上的軍隊措手不及。

  依臣看,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這是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且那蕭去病和天策軍也不怎麼殺傷路上的守軍,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長安城,憑藉的就是一個快字。”

  李隆基一下愣住:“就只有一兩千騎兵,就敢沖著長安城來麼?他想做什麼,靠著這兩千騎兵就想攻打長安城?”

  韋見素苦笑道:“那蕭去病之前被尊為大唐戰神,有萬夫不當之勇,或許他真的就想用兩千騎兵攻打長安城也未可知。”

  楊國忠一下又找到了存在感,他大聲道:“臣知道了,他這是有內應啊,幸虧臣提前得到情報了。稟報陛下撤換了柏欣和楊南。”

  高力士、韋見素、陳玄禮等人心中暗道,狗屁,你剛才還說朔方、河西、隴右軍是被收買了,你個蠢豬只會添亂。自亂陣腳;而李隆基卻是一凜,深以為然:“多虧了楊卿,只怕那飛龍禁軍中有問題的還不止柏欣和楊南,楊卿你趕緊去傳旨,叫楊暄和裴昱把飛龍禁軍中有問題的都給找出來。”

  楊國忠急衝衝跑出紫宸殿去傳令。韋見素也傳了李隆基的命令,叫長安城,霸上,京兆府的其他駐軍準備迎敵。便在這個時候,更多的戰報接踵而至,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自攻破鄭縣軍陣之後,緊隨其後,渭南接敵,朝廷軍一觸即潰!零口接戰,朝廷軍一觸即潰!新豐遇敵。朝廷軍大敗!臨潼接敵,朝廷軍大敗!

  自鄭縣的戰報送到之後的一個時辰內,十幾份己方潰敗的軍報便像雪片一般飛向李隆基等一般文武大臣的眼前,按著這些軍報提供的消息,這支天策軍竟然是以一路急行軍的速度,連續攻破路上所有的京兆府守軍,數萬京兆駐軍在這支天策軍面前,竟像是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一觸即潰。竟不能稍稍抵擋其片刻!

  而隨著敗報的傳來,很多的具體交戰細節也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在李隆基和一般文武大臣面前。這支殺向長安的天策軍,以蕭去病一人一騎在前,六十騎在後打頭陣。緊隨其後是七百馬上能作戰的天策騎兵,再之後是六千騎馬的天策步兵。

  作戰方式也是以驅散,嚇退,快速通過為主,那蕭去病遠隔幾百步就開始射箭,目標都是朝廷守軍大將的坐騎。帥旗,傳令號手等,在他身後的六十騎則在遠處射出六十支霹靂箭,近處再擲出六十顆霹靂彈,聲勢極為嚇人,地動山搖的,這些京兆守軍哪見過這個啊,加之失去有效指揮,頓時就是一陣大亂,隨後就望風四散逃竄。

  連同李隆基在內,紫宸殿內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有些懵了,瞠目結舌;李隆基怒了,臉色難看的嚇人,暴跳如雷:“廢物,都是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

  龍武衛大將軍陳玄禮和龍武衛將軍李宜德兩名老將同樣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早就知道天下承平日久,關中四十年不知刀兵,連同龍武禁軍,羽林軍在內,這些禁軍和京兆駐軍各種腐敗,吃空餉,極少訓練等,對陣天策軍或幽州軍、朔方軍這樣的邊軍肯定完全不是對手。

  可兩人卻怎麼也想不到,這近十萬京兆軍的戰鬥力和天策軍的戰鬥力會差得這麼遠,敗的這麼慘!在兩人看來,簡直就是被蕭去病和身後六十騎給打敗的,而且是望風逃竄……那蕭去病和天策軍真的這麼強?若是換龍武禁軍又會怎樣?

  兩人自然不會知道,另一個時空,同樣是這些京兆軍,還包括少量的羽林軍,被封常清率領來到洛陽,又加上幾萬臨時招募的市井子弟,加一起近十萬兵馬,竟然就被安忠志,張孝忠等人率領兩千奚騎六戰六捷,打的屁滾尿流,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封常清還是統帥安西軍大破吐蕃,大勃律當世名將,手下士兵素質不行,也只能是屢戰屢敗的份;

  就更別說現在這些京兆軍由從沒上過戰場,喝兵血喝得腦滿腸肥的庸將統帥,而他們的對手還是百戰百勝的天策軍,一騎破萬的蕭去病,還有新式武器霹靂箭,自然是一下被打懵了,然後就是雪崩一般的恐慌情緒傳染,有好幾次蕭去病這邊根本就沒殺一人,只是射斷旗杆,那邊就有人大喊“敗了”,“敗了”,然後四散奔逃。

  皇帝和宰相一下懵了,副宰相韋見素只好站出來:“陛下何須驚慌,天策軍就只有六千多人,長安附近我們有幾十萬大軍,臣看的清楚,這麼多場大敗都是潰逃,其實沒死幾個人。那蕭去病分明是想直取長安,可他再強,也拿長安堅城沒有辦法,他還能騎馬沖上城牆不成!

  縱然天策軍戰鬥力再強。京兆軍戰力再不行,我們城內還有羽林軍、龍武禁軍、飛龍禁軍;城外還有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現在天策軍攻勢雖強,但只要打到長安城下。就會陷入朝廷幾十萬大軍的包圍當中,插翅難飛!”

  李宜德點點頭,心說還是韋相公有靜氣,有見地,那楊國忠就是一頭豬;陳玄禮心中卻在大喊。你們可別指望某帶龍武萬騎出城和天策軍決戰,某可不當這個冤大頭,那蕭去病可是萬人敵,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

  左羽林大將軍韓休瑉道:“陛下,那蕭去病號稱大唐戰神,作戰一向大膽,未嘗一敗,他可不像是個魯莽愚蠢之人啊,又豈會沒有後續手段!”

  “陛下臣知道了!”被晾了半天的楊國忠再次找到了存在感,他激動道:“臣曾聽有人談起過。說當初木鹿之戰時,那蕭去病就一箭射爆了木鹿的城門樓,射塌了好長一段城牆。後來他曾說他可以一箭炸掉整個木鹿城,莫非……”

  話沒說完,好容易找到存在感的楊國忠就被左天武軍大將軍長孫全緒打斷了:“怎麼可能,依某看來,當初他定是用了什麼障眼法,他不是有霹靂彈、霹靂箭麼,當初木鹿城門樓下面定是被他埋了很多火藥!”

  御史大夫魏方進道:“可他真是仙人弟子,真能死而復生。真有本事射塌長安城牆也不一定,或者天策秘諜已經在長安城牆下面埋好了火藥也不一定……”

  韋見素力排眾議道:“不可能,沒看他一路過來,都儘量少殺傷人命。甚至是不傷人命,依臣看,他還是很顧惜名聲的,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李隆基大急道:“那他到底要做什麼?”

  同一時刻,長安城東二十七裡的霸上,蕭去病和身後的六十騎建寧鐵衛已經脫離了後面的六千七百人的大隊。風馳電掣地殺到五萬天武軍營地面前,這個時候,五萬天武軍還在鬧哄哄準備列陣攔路,挖掘壕溝,設置鹿砦。

  而在這之前,數萬京兆軍戰敗的消息隨著數千潰兵已經傳到了這裡,所有的潰兵都見人就大喊大嚷天策軍都是天兵神將,天策軍的秘密武器威力無窮,一死一大片。

  相比前面的京兆正規軍來說,這五萬剛剛成軍不到十天,士兵成員多是市井無賴的天武軍更加可以用烏合之眾來形容,自然更加的驚慌失措。

  便在這時,蕭去病一騎當先已經殺到,他在馬上點燃了一個加大號的霹靂彈,遠遠得扔了出去,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攔在路上幾個鹿砦就被炸成碎片飛上了天。

  在其身後,八千前軍頓時嚇得膽戰心驚,十幾名混在在天武軍裡面的天策暗衛趕忙大聲喊道:“敗了,天策府的天兵神將殺過來了!”

  “快跑啊!跑慢了就沒命了啊!”

  十幾名天策暗衛大喊大叫帶頭就往天武軍中軍跑去,恐懼恐慌的情緒像瘟疫一樣迅速擴散,上千被嚇得膽戰心驚的,才穿上軍服不到十天的天武軍開始掉頭就跑。

  等到第二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響起,八千天武軍前軍就瞬間變成全軍大潰退,在十幾名天策暗衛的有意引導下,他們的潰退的方向,正是五萬天武軍的中軍。

  前軍一潰退,慌亂之中,三萬多中軍也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雪崩也似的恐慌情緒傳染下,三萬多中軍完全軍無戰心,也一下被裹挾著就往後面逃。

  河東節度使兼右天武大將軍杜乾運眼看天武軍敗得竟是這麼莫名其妙,氣的幾乎吐血。本來作為逃跑將軍,逃跑就是他最大的本事,可這次他偏偏卻不能跑!

  杜乾運在南詔跑了,楊國忠原諒了他,繼續引為心腹,推薦他擔任河東節度使,就是指望他能夠立功給自己長臉的,可杜乾運竟然又送掉五萬大軍,還棄城而逃。

  這事雖然把責任推給了天策軍,但真相如何全天下哪個不知,楊國忠也因此一下成了萬夫所指,天天被人指著後脊樑骨罵,壓力和怒氣可想而知。

  於是這一次讓杜乾運駐軍霸上,楊國忠給他下了死命令,再逃跑,再給自己丟臉就再也不保他了;就在剛才,楊國忠還連續派來兩撥使者。都懶得跟杜乾運這個廢物廢話,直截了當就講,再敢逃跑,必滅你滿門!

  因此吐血過後。杜乾運也是氣急敗壞,拿著橫刀就發了瘋一樣斬殺逃跑之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幾名護衛他的唐門弟子不得已一把搶過他的橫刀,拉著他的韁繩就往長安方向跑。

  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蕭去病已經從後面追至,兩百步內,嗖嗖嗖三箭連發將三名唐門弟子射死,生擒了杜乾運,隨後便帶著身後的六十名建寧鐵衛,一路趕羊也似殺到了長安城下,這個時候才是下午的申時末刻。

  於是乎,大唐立國一百多年以來,大唐的國都長安,第一次被人打得兵臨城下。雖然這敵人只有六十一騎,而城頭上卻有上萬守軍;

  長安城下也有上萬潰軍,遠遠躲在後面,探頭探腦地看——到現在這些潰軍不知道為何,膽子也大了起來,畢竟這隊天策軍一路衝殺過來,並不怎麼殺人,好像就只是單純想沖到城下也似。

  連同蕭去病在內,六十一騎,便在堅城之下。數百倍“敵人”的環視之下,止住了戰馬,開始慢慢牽著戰馬收汗,喂戰馬飲水吃馬料。自己也順帶吃些乾糧,所有的行為都無比從容自若,全然視數萬長安、京兆守軍於無物一般。

  態度自然是有些囂張,但對於更多的長安、京兆守軍來說,此刻感受更多的,還是覺得詭異。或者說好奇。

  這蘭陵王,一路沖到長安城,春明門下,到底要做什麼?

  片刻之後,數萬在城牆上和遠處圍觀的守軍就有了答案,只見那蘭陵王蕭去病,一把從懷裡掏出一卷明黃色的卷軸好像是聖旨,隨後竟然還對著城牆上和城外一萬多潰軍拱手團團做了一個揖,然後就舌綻春雷,大聲喊了出來:

  “我乃大唐驃騎大將軍,天策府大統領,蘭陵王蕭去病是也!一百多年以來,天策府上下,對大唐赤膽忠心,長槍誓守大唐之魂,苟利國家,不求富貴。

  自太宗時期起,多少天策男兒拋頭顱,灑熱血,為大唐浴血拼殺,死不旋踵!北邙山下,將軍墳前,多少天策府前輩為國戰死,英靈不遠,天實可鑒!

  武牢關一戰,三千五百玄甲軍在太宗皇帝帶領下,大破竇建德十萬夏軍,一舉奠定大唐之勝局;夜襲定襄,三千天策將士跟著李衛公大破突厥;之後滅薛延陀、高昌、吐谷渾遠征高句麗,俱有天策軍的身影;王忠嗣將軍時期,連破契丹、奚,後突厥,吐蕃主力,三千天策軍功不可沒!

  本王自受封以來,南征北戰,為大唐開拓南海萬里海疆;同羅造反,三千天策輕騎隨本王長驅五千餘裡,大破同羅,生擒阿布思;南詔叛唐,有奸佞楊國忠者,葬送二十萬大軍,卻掩敗為勝,還要在京畿道、關內道、河東、河南道徵兵十五萬,再征南詔,又是本王率領兩萬天策大軍征討南詔,一戰滅亡南詔,生擒敵酋閣邏鳳,獻俘太廟,複又大破八萬吐蕃援軍,陣斬吐蕃大論恩蘭•達紮路恭。

  幽州逆胡安祿山叛唐,二十七萬幽州獸兵屠戮河北河東,又是我天策軍頂在最前線,提前做好準備,轉移百姓;後又以十萬新訓之兵,對抗二十萬百戰獸兵,然我天策軍卻死戰不退;饒陽城下,六十一騎天策軍為救數千百姓,明知赴死卻義無反顧!

  正因如此,一百多萬河北道,河東道之百姓得以獲救,即將傾頹的社稷得以挽救,大唐的江山得以保全!兩日之前,本王與幽州逆胡安祿山決戰,一戰覆滅四萬準備進攻長安的幽州叛軍,生擒安祿山逆胡!

  挽狂瀾於既倒,拯救社稷於危難,實乃有大功于大唐!

  可是大奸臣楊國忠,嫉妒天策府的戰功,圖謀四海商社的財富,矇騙蠱惑聖上。河東被攻破,實乃杜乾運貪功且無能,楊國忠卻顛倒黑白,反誣我天策軍;

  再後來,楊國忠竟然蠱惑陛下,接受幽州叛軍的投降,又令朔方、河西、隴右諸軍與幽州叛軍前後夾擊我天策軍,欲要謀害本王和建寧王!

  幽州叛軍屠戮我大唐上百萬無辜百姓,陛下卻既往不咎,仍受優待;我天策軍為國盡忠,保境安民卻要慘遭誅除,喪盡天良,無有過此者!

  本王今日帶兵打到長安城下,不為造反,實乃被逼無奈,只求面見聖上,申明冤情。泣血求告陛下能夠明辨是非忠奸,誅殺大奸臣楊國忠一黨,下詔罪己,刷新朝政,以安大唐江山社稷!

  天地神明,照鑒予心!”

  言畢,蕭去病放聲大哭,這時候,李倓和六千七百天策老兵也依次趕到,也無不痛哭流涕,淚如雨下;再之後,春明門外,上萬被楊國忠驅趕出城的河北河東道難民也被強烈的情緒感染,跟著大哭起來,哭聲震天。

  然後城頭上一萬多守軍,城門外一萬多京兆軍潰兵就一下愣住了……

  這蘭陵王蕭去病和建寧王李倓一路氣勢洶洶殺到長安城下,竟是來伸冤陳情的?

  很快的,這個消息便傳到到了大明宮,李隆基連同一幫文武大臣也一下愣住了,韋見素、陳玄禮愣住的同時又產生一種恍然的感覺,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就為伸冤陳情?這蘭陵王到底是太天真還是傻?

  李隆基卻是恨得壓根癢癢,蕭去病名為伸冤,實為揭朕老底,意圖逼宮,其心當真可誅!

  楊國忠矇騙蠱惑皇帝,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皇帝卻被矇騙蠱惑,皇帝是豬麼?殺掉楊國忠事小,可朕若是認錯罪己,威望豈不喪失殆盡,君弱臣強,你蕭去病正好可行操莽之事!

  世人只會看對錯,而不會從政治上看問題,這件事確實是朕做得不對,但朕能說朕是擔心天策府勢力太大威脅朕的皇位嗎?朕能說只是暫時接受幽州叛軍的投降,消滅天策軍之後,緊接著就會對幽州軍下手麼?

  楊國忠則嚇得面色慘白,現在他的心腹雖然掌握了長安城內八成以上的軍隊,但並沒有蕭去病對天策軍那樣的掌控力度,說白了軍隊還是皇帝的,只要李隆基心意一變,自己一家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這該怎麼辦?

  縱然有些愣住,但片刻之後,在韋見素、陳玄禮的勸諫下,李隆基還是帶著一眾文武大臣,龍武禁軍,還接了楊貴妃一起,由夾城驅車馳上了春明門的城門樓,隔著老遠,見到了蕭去病和李倓。

  隔老遠就聽到下面上萬人齊聲大喊,楊國忠越發嚇得面無人色,那聲音正是:“誅奸邪,清君側!”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2:38

第八十二章 誓言

  五丈原,南靠秦嶺,北臨渭水,當年諸葛亮北伐曹魏最後病逝的地方,距離長安只有二百四十裡。

  皓月當空,一隊天策軍騎士,便在這皎潔的月色之下,出了斜谷古道,經五丈原,轉道向東,沿著渭水南岸拼命向長安疾馳而來。

  這隊騎士大約八百人,每匹戰馬都摘去了鈴鐺,馬蹄上裹了幾層厚厚的布片,踏在地上悶悶的,蕭去病麾下第一愛將李晟便策馬跑在這支騎軍隊伍的最前面,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轉頭向身邊問道:“終南鎮營地還有還有多遠?”

  他的身旁,一名天策府暗衛看了看四周地形地勢,沉聲道:“大約還有一百三十裡。”

  李晟又道:“距離鄠縣(戶縣)營地還有多遠?”

  “一百八十裡。”

  自從五天以前,李晟和馬燧接到蕭去病的密信以來,李晟就帶著八百騎兵晝伏夜行,每天晚上拼命趕路;馬燧則帶著南征的主力大軍在後面慢行。

  說起來,雖然此刻李隆基已經決定對天策府動手,但也深知天策軍的厲害,想的還是趁天策軍在河東道和幽州軍交戰的時候,讓朔方等軍偷襲天策府的後背;而另一方面,對這支南征南征的天策軍也需要時間集結軍隊對其進行攔截。

  因此,朝廷並沒有急著和天策軍翻臉,這兩天來,對這支出征返回的天策軍,也只是悄悄在遠處監視,並沒有發現少了八百騎兵,因為很多天策步兵也是騎馬的。

  借助四海商社龐大的商業網,還有各權貴世家的秘密支持,這八百騎兵晝伏夜行,白天就潛藏在天策暗衛事先安排的秘密據點內。晚上就強行軍兩三百里,偶爾遇到行人就給綁了,帶到休息的營地關起來。

  於是結果就是,李隆基和楊國忠每日八百里加急的情報傳來。這支天策軍還遠在漢中,實際上八百騎兵已經到達渭河平原,距離長安城不過兩百多裡。

  李晟回頭招呼幾名自己的親衛:“傳令下去,再加一把勁,爭取今夜趕到鄠縣營地歇了。”

  不大的聲音依次傳到隊尾去。李晟回頭看去,每名天策騎士此刻雖然都是滿臉的疲憊,但眼睛卻全都閃閃發亮,顯得無比激動和興奮。

  李晟心中同樣激動興奮得難以言表,他想起了兩年多以前,在從河中返回長安的路途中,蕭去病單獨把他留下,也是眼睛放著光說道:“良器,你可願相助於我,同挽天傾?”

  “我們的傳奇。開始了。”李晟喃喃道:“明天晚上,我們將創造一個全新的歷史,這是屬於我們的舞臺。”

  “……蘭陵王深謀遠慮,行事周密,那楊國忠和蘭陵王比起來,就是一隻蠢豬。局勢如此,什麼都被蘭陵王算到了,我朔方軍看來也只能按蘭陵王所說的去做了。

  可是,蘭陵王你可敢發下毒誓,你對大唐真的沒有覬覦之心。真的不會行操莽之事?若是蘭陵王欲要篡唐,我郭子儀,我朔方軍,就是拼著讓整個天下糜爛。大唐從此四分五裂,社稷傾覆,百姓遭受浩劫,也要和你天策軍死戰到底!”

  蕭去病心中苦笑,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南下進攻長安的幽州叛軍已經被全殲了。安祿山也被生擒活捉;你們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想要背後偷襲我們,我們也早有防備了;

  我天策軍有霹靂彈,霹靂箭,猛火油,兩萬大軍也馬上回來了,真要打起來,兩個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加起來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到時候少不得天下大亂,百姓受苦,大唐元氣大傷。

  另外就是,就是你們想打也打不了了,皇帝已經開始猜疑你們了我們這邊還有後續手段,執意要打下的結果就是送光了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我們還是可以打進長安。

  所以要打是沒前途的,朔方軍等邊軍都要送光,還要拉上幾百萬百姓陪葬,大唐幾年之內都很難安定下來;

  不和我們打對你們也好,對我們也好,對大唐就更好,最多只要死幾百上千人,大唐很快就會得到安定,而且會越來越強盛。

  只是換一個皇帝而已,當今陛下退位之後,也會得到很好的優待,這是拯救社稷的行為,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即便如此,在郭子儀這個歷史評價極高的中興第一功臣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是一家一姓的江山,甚至不惜為了維護這一家一姓的統治,將自己、朔方軍,還有整個大唐的百姓都拖入地獄。

  這也是蕭去病不願自己當皇帝的原因了,像郭子儀這種觀念的人太多,想要改朝換代自己也不是辦不到,但實在太麻煩。

  幸好自己並沒這個心思,幸好自己有李倓這樣一個至純至性,又對自己無比崇拜,永不相疑的徒弟。

  有李倓幫助自己,和自己一起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按照自己的心願去建設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國,只要有對這個國家的掌控力,做不做皇帝又有什麼區別。

  蕭去病欣慰的笑了,想到這幾年對李倓花費的苦心,想到李倓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他一下從胡祿裡抽出一支雕翎羽箭來,看著郭子儀的眼睛道:“我蕭去病發下重誓,永遠終於大唐,終於社稷,苟利國家,不求富貴。

  我蕭去病願意永遠守護大唐的安定,天下的太平,百姓的福祉,終我一生,永不叛唐,若有二心,有如此箭!”

  話一說完,雙手一彎,那支雕翎箭就折為兩段,蕭去病將兩截斷箭投在地上,道:“這下郭帥願意相信我了吧。”

  朔方軍也有將校到大唐武學培訓,郭子儀對天策府這套府訓和誓詞其實也不陌生,又看到蕭去病一臉的赤誠,目光澄澈,自然是滿心高興。

  郭子儀也抽出一支雕翎箭啪的折斷。肅然道:“蘭陵王對大唐如此赤膽忠心,子儀欽佩之至,子儀也發下誓言,天策軍這次行動。我朔方軍一定全力給予配合,絕不會對天策軍發起攻擊。”

  蕭去病欣喜地點點頭,頓了下,郭子儀道:“蘭陵王要我們怎麼做?”

  “郭帥只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繼續往河東開進。吩咐斥候哨騎,遠遠繞過我天策軍。若是被監軍中使發現了,就將其監禁就行。”

  蕭去病笑著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出帳篷,郭子儀道:“蘭陵王還要去哪?”

  蕭去病苦笑一聲:“沒辦法啊,我就是這個勞碌命,還得趕去河西軍隴右軍的大營找安思順和哥舒翰啊,我都十天沒睡過安穩覺了。”

  送走了蕭去病,郭子儀開心的笑起來,感覺說不出的輕鬆。他自嘲地笑道:“蘭陵王勞累了這麼多天,某倒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而同樣的夜色之下,長安城,大明宮北,幾百名飛龍禁軍正駐守夾城的城牆上,夜色漸深,十幾名各級軍官偷偷聚到了一座箭樓當中。

  “陛下這是怎麼了?柏將軍和楊將軍毫無過錯卻被關了起來,聽說若不是高將軍求情,差一點就被推出去斬了!

  聽說連高將軍也受到了陛下的訓斥,誰能告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位名叫毛四的飛龍禁軍隊長大聲地問道。

  “還能是怎麼回事。還不是因為楊國忠這個大奸臣,都是他蠱惑陛下的。”

  “誰說不是,楊國忠這個大奸臣,欺上壓下。禍國殃民,在南詔送掉二十萬大軍還不夠,現在又葬送五萬河東軍!

  現在河東被攻破,這麼多百姓被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長安城裡哪個人不罵他的!

  可恨的是,楊國忠、杜乾運這兩個罪該千刀萬剮的大草包,大奸臣,不但沒有受到一點處罰,竟然還越來越受到重用,升官發財。

  杜乾運兼任右天武大將軍,統兵五萬駐守霸上,楊國忠大兒子和小舅子統帥我們飛龍禁軍,楊國忠另一心腹李福德統帥右羽林軍,楊國忠次子統帥金吾衛。

  哼,簡直讓人氣炸胸肺,就楊暄和裴昱這樣的大草包,算什麼東西,竟然來做我們的統帥!”名叫趙雲飛的飛龍禁軍校尉憤憤不平地說個沒完。

  “陛下現在已經完全被楊國忠這個大奸臣蠱惑了,連高將軍現在在陛下面前也說不上話!”

  “就是,就是,這些兵力遲早要被楊國忠和他的這些兒子心腹全部送光,大唐的江山也遲早會敗在楊國忠這家子手裡!”

  ……眼看眾人越來越激憤,名叫陳智的飛龍禁軍旅帥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你們還不知道吧?這一切都是因為楊國忠覬覦天策府的功勞和四海商社的財富,蠱惑陛下對天策府下手。

  你們不知道吧,現在楊國忠已經蠱惑了陛下,讓陛下下旨接受幽州叛軍的投降,和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一起前後夾擊在河東道和幽州叛軍浴血奮戰的天策軍。密旨已經發出去了!”

  陳智的話不啻在人群中響起一聲驚雷,本來還只是抱怨發洩的眾人,一下轉變成了激憤。名叫鄭慶的飛龍禁軍校尉立刻就把眼睛瞪圓了,大怒道:“你講的可是真的?”

  鄭慶便是十名護送中使馮神威前往范陽宣旨的飛龍禁軍的一員,十人浴血殺出重圍,最後只跑出來他和薑良兩個。

  而且薑良還因為受傷過重,留下了終身殘疾,現在還只能臥在床上,他自己也在躺在床上二十多天,到現在身體還有些虛弱。

  想到八名被幽州殺死壯烈犧牲的兄弟,這叫鄭慶怎麼不對幽州叛軍恨之入骨!可是現在陛下竟然接受了幽州叛軍的投降,還反過頭來要和幽州叛軍前後夾擊天策軍。

  喪盡天良,無過於此!鄭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不是真的,沒聽龍武禁軍的兄弟說嗎?今天上午的時候,一下派出去幾百龍武禁軍,還有六名中使,手持敕書前往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做監軍,就是為監視郭子儀、安思順和哥舒翰,若是三人不盡心和天策軍交戰。可立殺之。”

  眾人一下又炸了鍋了,說什麼的都有,有罵皇帝糊塗的,有罵楊國忠喪盡天良。應該千刀萬剮的,而鄭慶只是恨得牙根癢癢。

  陳智卻冷冷道:“諸位在這裡罵有用嗎?楊國忠該禍國殃民還是禍國殃民,若是真讓楊國忠遂了意,將帶領天策軍在河東與幽州叛軍作戰的建寧王殺死。

  幽州叛軍肯定會再次反叛,回紇也會再次起兵。到時候戰火就會打到京畿道來,打到長安來,這大唐,這大唐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還不知道要死多少軍士百姓?平定戰亂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眾人一下愣住,有楊國忠這個大奸臣和大草包當權,這些陳智說的這些也未必不可能,所有的心情都激憤到了極點。

  鄭慶突然大聲道:“絕對不能讓楊國忠等人繼續敗壞大唐!”

  趙雲飛道:“我麼要怎麼做?”

  毛四脫口而出道:“殺了楊國忠,殺了楊暄和裴昱!”

  激憤中,大家也沒想太多,立刻就有幾人同聲附和:“殺了楊國忠。殺了楊暄和裴昱!”

  陳智冷冷道:“殺了楊國忠,我們就是叛逆,不但我們活不了,家裡人也要受到連累,你們想過沒有!”

  “我們這是為大唐誅此國賊,就算是犧牲自己和家人也是值得!”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陳智這才一臉神秘地道:“我有一個辦法,我們都不用死。你們不知道吧,蘭陵王已經活了過來……”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天寶十三年九月十五。距離安祿山的幽州叛軍起兵南下,正好一個月的時間。

  長安城內依舊亂成一團,楊國忠的二兒子楊昢依然帶著金吾衛的士兵,連同京兆府、長安縣、萬年縣的衙役公差一起出動。全城大索河北河東道難民中的落網之魚;

  繼續全城搜查天策秘諜並抓捕敢說楊國忠壞話者,長安城這麼多官宦世家,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天策秘諜又豈是這麼好抓的,同時也沒人敢公開說楊國忠壞話了。

  這些金吾衛的士兵和衙役公差也知道不好抓,於是不少人就索性趁著這些機會敲詐勒索。大發橫財,忙得不亦樂乎。

  一時間整個長安都是雞飛狗跳,亂糟糟的,不少世家子弟和讀書學子看了,都忍不住偷偷搖頭,直罵楊國忠這是瘋了。

  另一邊,楊國忠卻意定神閑得很,以他的智慧和心胸,局勢會如何發展,其實他也是不知道的,但自然他獨掌大權以來,就知道自己下場肯定不會好,這個時候也抱著及時行樂的態度。

  趁著現在手握大權,還不好好威風一番,得意一番,所以他現在快活極了,直到午時的時候,一道緊急軍情才有如一道閃電般,一下把他劈醒,他一下得意輕佻拋到了九霄雲外,帶著這軍情,連同韋見素、魏方進、崔光遠、裴冕就跑到了大明宮的紫宸殿。

  “什麼,天策軍已經全殲南下幽州軍,生擒安祿山,現在一路急行軍已經打到鄭縣了?”

  李隆基不可置信地大吼道:“安祿山這雜種胡怎麼這麼沒用,郭子儀的朔方軍呢,安思順哥舒翰的河西軍、隴右軍呢?馮翊郡、華陰郡的地方駐軍呢?”

  楊國忠聲音顫抖道:“陛下啊,臣昨日就說了,朔方軍、河西軍、隴右軍還有飛龍禁軍全都心向天策府,被天策府收買了啊。

  高翁還向陛下保證說飛龍禁軍還有朔方軍他們絕對沒問題,現在看吧!”

  楊國忠這個時候也完全沒了主意,但是卻還不忘踩高力士一腳,將責任推到高力士身上,嚇得高力士連忙下跪請罪,好在李隆基還算信任他,痛駡抱怨了幾句也就算了,但生性乖巧謹慎的高力士也一下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副宰相韋見素等人滿是疑惑,這軍報太不正規了,沒有密匣,沒有火漆,就這麼一塊布條,字跡還這麼潦草,報信的人還這麼慌張,實在是大有蹊蹺。

  韋見素到底是關中四姓這樣的高門大姓出身,又是一路從小官坐上來,這份靜氣不知道要比楊國忠這個賭場小混混強了多少倍,於是向李隆基提出親口盤問這報信之人。

  “我來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膽敢欺瞞定斬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