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0章 姓劉的都不是好東西 想起阿郎辛辛苦苦為了籌備軍糧,嘔心瀝血的模樣,黃月英心裡一下子就揪緊了:不管此子說得是真是假,反正試一試,總是沒錯的! 「你究竟想要什麼?或者你背後的師門想要什麼?」黃月英直接從主位上下來,走到馮永面前,一字一頓道,「只要你當真能做到讓大漢增收一成收成,無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給你的,一定給你!」 啥?我沒說過要讓大漢多收一成啊!我說的是我的莊子多收一成,我們之間,溝通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黃月英才不管是莊上多收一成還是全大漢多收一成,在她看來,這其中沒有任何區別:既然你能用農耕之術讓你莊子上的收成多出一成,那麼只要把這種農耕之術在大漢傳開,那也一樣可以多收一成。 雖然馮永很想告訴她這不是一回事,各地差別這麼大,怎麼可能保證都和莊子一樣?但是很明顯黃月英這時候已經聽不進任何話語了,心情大好的她對著滿案的菜餚胃口大開,下筷如飛,對馮府的飯菜大加讚賞,絲毫不給馮永把前面的話題繼續下去的機會。 直到臨走上車前,黃月英這才對馮永意味深長地說:「你就好好種地,朝中那些爭權之事,最好還是不要沾惹,沒得惹得一身臊。你要真把地種好了,大漢之內,沒人會為難你。」 聽到這話,馮永心裡「嘎噔」就是一下,看來這廖立來找自己的事情,終究還是傳到了諸葛老妖那裡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和廖立的談話,被別人知道了多少? 當時在場的就三個人,馮永自己自然不會亂說,么妹又聽不懂,而且她也沒機會說出去。馮永不放心的,恰恰是那個嘴強王者廖立,那種公共場合炮轟劉備關羽的事情,他都敢做,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小子省得。謝過夫人提醒。」馮永彎腰施禮。 小蘿莉張星看著馮永,笑嘻嘻道:「馮郎君,你府上的吃食真的很好吃呢,趙二兄真的沒騙人。」 說完,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馮永。 「多謝張小娘子誇獎。若是日後張小娘子想吃,儘管來便是,馮府一直歡迎張小娘子。」馮永又對著張星施了一禮,小小的丫頭可不能小看,無論是對人施禮還是還禮都是有模有樣。 張星嘟了嘟嘴,有些失望地點點頭,卻又不失禮貌地致謝:「那就謝過馮郎君了。」 馮永對後面的么妹招招手,么妹會意地快步上來,遞過來一個食盒。 「這是馮府新做的一點小零嘴,張小娘子可以回去好好品嚐,如若有不合口味的地方,還請張小娘子多包涵。」馮永把食盒遞過去,笑眯眯地說道,臉上寫著我是好叔叔的字樣。 張小娘子失望的神色立刻變成了驚喜,急急地就要伸手過來接住,但伸到一半時似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去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黃月英,看到車內的黃月英點頭同意後,這才興沖沖地接過來寶貝似地抱在胸口。 「大漢很缺糧麼?」看著黃月英的牛車急衝沖地遠去,再沒有來馮莊時的悠閒,馮永問向身旁的趙廣,這傢伙很明顯有事情,所以這才故意留下來沒有跟著回去。 「怎麼說呢?」趙廣沒有回莊裡,反而是帶頭向莊外的地頭走去,邊走邊說道,「大漢並不缺糧,但是大漢的國庫缺糧,這麼說,大郎你能理解麼?」 我怎麼會不理解,我太特麼的能理解了。 劉備自承漢祚,蜀中制度大多都承漢制,所以原本賦稅也是按東漢的三十稅一。可是後來失去了荊州,就蜀中這點屁大的地方,三十稅一能收上來多少東西?於是後面又厚著臉皮加到了十五稅一。在夷陵之戰後,國庫緊張,政府快要破產了,又再從十五稅一改成十稅一。 從三十稅一到十稅一,整整變成了三倍的賦稅,聽起來很多,可是看看曹魏那邊,屯個田還十稅五呢!比起曹魏,這已經算是輕了。 然並卵!長期繳納三十稅一的蜀中世家開始覺得,這姓劉的都不是好東西!從劉焉那個蔫壞的東西開始,我們這些良民就一直被打壓,手上是半點兵權也無。劉備那個大耳賊來了之後更甚,先是合夥外來戶用「直百錢」坑了我們一把(就是鑄大錢,與後世的美聯儲加倍印綠鈔有點類似,相當於用經濟手段把蜀中的世家掠奪了一把),現在又把賦稅定得這麼高,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可恨的是自己人手裡沒兵權啊,要不然加到這麼高的賦稅,蜀中早就給它來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不但姓劉的不是好東西,那些外來戶也不是好東西。 於是老天爺彷彿聽到了蜀中世家的吶喊,劉備兵敗夷陵了! 興奮啊,非常地興奮,然後趁著劉備病重諸葛老妖離開錦城去永安的時候,黃元反了,舉郡而反,理由是我和諸葛亮關係不好,怕他害我,所以我要反!這就是世家的第一次嘗試。 哪知坐鎮都城的劉禪雖然是個老實孩子,可是他聽話啊,在聽了幾個老臣的話後,規規矩矩地閉著眼睛按老臣的話扇了一巴掌過去,於是黃元就跪了。 接下來是劉備羞憤而死,於是又給了蜀中世家一次機會。估計是上次黃元的死給了世家一次經驗,所以決定:這次我們不親自動手,叫別人動手,我們暗中搞鬼。 南中之亂,東吳蠢蠢欲動,曹魏大軍集結,蜀中糧價大漲……蜀中門閥世家都在大喊這些都是巧合,和我們沒關係的,絕對沒關係的。 換你你信嗎?反正諸葛老妖肯定不信。 但是你連老實娃子劉禪都打不過,還想跟諸葛老妖斗?這不開玩笑嗎? 「我又不是瓜娃子。」馮永跟了上去,聽到趙廣問這個話,冒出一句後世的話語。 「何為瓜娃子?」趙廣回頭,愣愣地問道。 「目不識丁,蠢笨傻子……」 「哦,」趙廣點點頭,「小弟想與兄長說件事,正是與一個瓜娃子有關的。」 你確定你知道瓜娃子的意思? 「何事?」 「小弟吧,有一位脾氣相投的好友,叫王訓,字子實。比小弟大兩歲,時常喊吾兄長。那小子目不識丁,一直想找個西席,無奈一直沒合適的。這些日子小弟發現兄長在教莊戶上的那些娃子識字,方法挺不錯的,所以就想求個人情,讓他也來一起學。」趙廣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確定你沒說錯?馮永神情古怪地看了看趙廣,大你兩歲的人叫你兄長?你確定你不是在逗我?再說了,就憑你這小子的交際範圍,結交的人大多都是權貴官二代,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找不到合適的老師?好,退一步說,就算是真是找不到,那你確定你去跟他說,讓他跟著莊戶的孩子一起識字,他不會覺得你是在辱侮他,從而與你絕交? |
第0039章 糧食問題是個大問題 養雞哪個不會?隨便撒點吃食就行,可那是在養幾隻的情況下。在這個時代,就算你只養個十幾二十來隻,就算你知道了馮永他是拿蚯蚓養,但你敢跟著學嗎? 夏天你可以滿世界去挖蚯蚓,到了冬天呢?你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一隻來,到時候家裡就那點糧食,你是給人吃還是給雞吃?要不你叫雞去吃屎?如果是養得再多一點,夏天的時候你就是挖一天蚯蚓都不夠讓雞吃的。 所以馮永表示,我有知識,我驕傲。 「如此說來倒是我想得太過於簡單了。」黃月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隨後好奇地看了馮永一眼,「你在師門裡,果真只學會了易牙與農耕之術?莊戶出工出力,最大的好處卻讓你得了去,偏偏還會對你感恩戴德。似這等權謀之術,只怕單學易牙與農耕之術是學不到的吧?」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把別人賣了,別人還幫我數錢嘍? 馮永打了個哈哈:「只是聽說同門中有人這麼做過,小子覺得不錯,就拿來試試。再說了,莊戶亦得了好處不是麼?」 「你小小年紀,我也相信單憑你是想不出如此權謀的,若是說見過師門中人用過此法,倒也可信。」黃月英點點頭,贊同道,「此事確是好事。莊戶得了好處,你還可以省心,兩方各取所需,若此法推廣開了去,大漢百姓就會又多一個進項,此法確實不錯。」 我覺得你要真推廣開來,只怕會直接坑了百姓,後世奸商坑農民兄弟的事情還少嗎?後世好歹還是只能騙,不能用強,但是在三國這種時代,法律?有這種東西嗎?一旦讓權貴和門閥世家嘗到了甜頭,那些連基本人權都沒有的黔首就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當然,馮永不會把這種心裡話告訴黃月英。他總不能去跟她討論社會生產力與社會生產關係吧?去跟她說歷史的發展是有其規律的,我們要做的是把握其規律,推動歷史發展,而不是妄想去改變歷史規律?她能聽得懂嗎? 就算她能聽得懂,估計也是轉頭就告訴諸葛老妖,然後直接把他剁了埋到地裡當肥料——這對最高統治者來說都只是懵懂無意識感覺到的東西,你一個土鱉就能把它全部說出來,你比我們都牛逼了,咋不上天?不想上?沒關係,來,我們扶你一把,幫你上去! 要被世上的有心人知道了這種知天下如何運轉的學問,天下還有太平的一天?看看黃巾之亂就知道了,也幸好張角不知道有這種說法,要真知道了,那估計結局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馮永聳聳肩:「方法當然是好方法,若是在以前,只要能出得起價錢,小子無所謂,賣了就賣了。但是現在麼……」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意味不言自明。 來啊!互相傷害啊!就你們會挖坑?我也會啊。現在祝雞翁之術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要不要傳出去,那是關張趙馬四家說了算,和我有毛關係?我就一個小土鱉。 黃月英鳳目一掃下面坐著的關張趙三家的二代人,自失一笑,深深地看了馮永一眼:「是吾孟浪了。」 關姬張紹趙廣三人都低頭不語,如同啞巴,彷彿沒有聽到黃月英與馮永之間的談話。雖然這在馮永的意料之中,卻仍忍不住地有些失望,特麼的,這諸葛老妖的權勢,真不是說蓋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失望,真失望! 看來至少在這錦城城裡,一個敢跟諸葛老妖扳手腕的人都沒有。算了,我還是猥瑣發育吧。 「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能讓莊戶日日能吃上一個水煮雞子了,只不過頓頓吃飽你又如何解決?」 你管我如何解決? 馮永是真心煩,你說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地在家裡相夫教子,跑出來跟我探討人民生活水平的問題?是不是太過於高大上了? 「今年在收麥時節小子曾遇到一貴人,也曾交談過幾句。」馮永至今對當時那個姓馬的傢伙看向自己憐憫的眼神,和那一句脫口而出的「馮癲子」記憶猶新。 「那時我就曾經說過,今年都說蜀中麥子大熟,人人都很高興,可是在我看來卻是稀疏平常罷了。奈何當時貴人認為小子之言乃是胡言亂語,未加理會。」 不管那個人是誰,老子先拉你出來鞭個屍。 「那人當日未知你是山門子弟,又不知你學過農耕之術,認為你是在胡言亂語,也是人之常情。」黃月英語氣平淡地說道。 聽口氣你是認識他咯?那我這樣也算是小小地告了那傢伙一狀。 「讓莊戶頓頓吃飽的辦法,小子那日其實已經對貴人說過了。只要想辦法讓地裡的收成多上一些,不就完了?」 「哦?你有什麼辦法?」黃月英饒有興趣地問,「我來馮莊時曾見到莊上的稻禾比別處的長勢要好一些,卻不知你是用的是什麼方法?」 「曲轅犁深耕。」馮永微微一笑,「用曲轅犁深耕,可讓稻麥長勢比起一般耕作要好一些,收成也要好一些。」 「可多收多少?」 「不知。不過如果再加上師門的方法再進行細細料理一番,應該可以提高一成。」 「多少!」黃月英再次失態地站起來,她今天吃驚的次數太多了,多得有些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成。」 馮永說了個保守點的數據。深耕細作,再加上點農家肥,就以現在這產量,增加一成妥妥的。 如果說只加一成的收成,莊戶還是一樣不可能頓頓能吃飽飯,因為還是一樣不夠吃,最多也就是把吃糠麩拌野菜的時間縮短上一個月。但是吃飯不是這樣算的,農戶運動量大,沒有油水的時候,成年人拳頭大的蠻頭,一頓吃上七八個,也一樣會覺很快就餓了。但是如果能加上點油水,一頓吃上三四個,那也基本差不多了,甚至還比以前省糧食。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到哪裡去弄油水? 這個問題可能有人想過,但更多的人是沒想過。就算是想過這個問題的人,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糧食都不夠吃的,還想油水? 所以當黃月英聽到一個非法穿越的土鱉自信滿滿地對她保證「我不但可以讓百姓吃上油水,還可以讓糧食收成多加一成」的時候,她是如何的震驚——我家阿郎可是當朝丞相呢,他都沒辦法做到的事,你能做到? 是,雖然他只是能讓一個小小的莊子變成這樣,但重點不是這個,後面那句才是重點:多收一成的糧食啊!大漢要是每年多收一成的糧食,那可以多做多少事情?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去平南中! |
第0038章 知識就是力量 諸葛老妖所謂的公正嚴明,那完全是對本地那些世家豪族來說的。對於與他同一戰線上的政治盟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太正常了,看看當初的法正就知道了。 萬一哪天,當諸葛老妖覺察到了馮永的師門是吹出來的,那馮永自己的小身板,拿什麼去抗來自關家張家還有那些門閥世家的惡意?只怕刪號重練都沒機會。 黃月英就真的在意馮莊農戶的生活水平問題嗎?當然不是的,她在意的,是通過這個,自覺自己已經得到馮永身後山門的善意,至少,這個山門,對於大漢來說,是保留著善意的,而不是像一些別有目的的山門,懷著滿滿的惡意,去禍害天下。 馮永就不怕有一天會被揭穿嗎?他表示當然害怕,但這個害怕的程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減小,甚至消失。而現在,還遠遠沒有達到揭穿的時候,因為如果現在被揭穿了他妥妥地只能刪號重練,當然,有很大概率連刪號重練都沒得機會。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不給諸葛老妖一個安心丸,試探就永遠不會少。試探得越多,被人發現自己是水貨的概率就越大。最重要的是,諸葛老妖給他的心理壓力實在過大,畢竟是歷史留名的人物啊!所以,他只能博一博。 博一博,指不定單車變摩托,不博,特麼的你連坐輪椅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如若莊戶日日能吃上雞子,只怕得家家養雞,若要讓莊戶頓頓吃飽,馮府恐要少收不少租子吧?」黃月英緩緩坐下後,又開口問道。 老子不收租,喝西北風?恐怕連西北風都喝不成,因為我還得給官府納糧呢。雖然自家有五百畝不用納糧,可是還有六百畝要正常納糧呢!想到這裡感覺有點虧了,早知道那日就應該讓諸葛老妖也免了新賞下來那五百畝地的糧稅。 馮永點點頭:「家家養雞,又有何難?馮府不日將與莊上的莊戶定個契約,給每家都提供雞苗,每日提供雞食,要求就是等雞長大後,如若要賣雞和雞子的,都必須賣給府上,不得賣與他人,雞苗和雞食的錢,就從這裡面扣除。」 免費送,就問你怕不怕? 後世的商人和農民兄弟簽定合同差不多一個模式,我給你種子,你幫我種,種出來的東西只能賣給我,價格嘛,好商量! 後來這種好商量就逐漸變成了沒得商量,不賣就自己爛地裡,再後來,就變成了種子要自己出錢,種出來以後卻沒人來收,農民兄弟看著種出來的東西欲哭無淚。 當然,馮莊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至少在馮永有生之年估計是看不到這種情況。 養多少收多少,就怕你養得不夠多!就憑三國這種生產力水平,按正常歷史再發展個上千年,只怕也達不到雞蛋的買方市場。80年代的農村,家裡要是不養雞,你連雞蛋的味道都聞不到。更何況三國時期?你不收,自有別人收,還可以自己吃,怕啥? 「價格呢?」黃月英並沒有被這個很美好的說法所迷惑,低頭思索了一會,很快就點出了其中的關鍵,「馮府從莊戶收上來的雞子和雞的價格呢?若是這期間得了雞瘟又如何算?」 你說你一個女人,這麼聰明做什麼? 「價格自然是……要比外頭低一些,畢竟不能讓馮府做了這等好事,最後還得虧本不是?至於雞瘟的問題,只要按莊戶是按馮府上的要求去養,得了雞瘟,全由馮府承擔。」馮永嘴裡一禿嚕,本想說收購價格和外面的一樣,幸好及時收住了,估計這也騙不過黃月英,還不如真實點。 黃月英不置可否地一笑,對於虧本這種說法,她怎麼可能相信?就算回收價格再高一些,馮府也虧不了。多少地主老財一日兩餐,桌上連肉都沒有——糧食隨意吃就是富足人家了,還想吃肉?而且到哪買肉去?哪來的這麼多肉讓你買? 黃月英沒學過經濟學,她也不懂什麼叫潛在的客戶資源,但她知道,吃肉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要不然當官的怎麼叫肉食者?世上這麼多的人想吃肉卻吃不上,你馮莊能產出多少肉?所以她敢肯定,就算馮府回收價格和外頭一樣,也不可能吃虧。 但是她不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雞瘟產生的損失如果真由馮府承擔,那麼馮家的莊戶就絕對吃不了虧,就算是哪家真倒了血黴,養得雞全都遭了瘟,那他最多也只是啥也沒得到,沒有一絲損失,所以馮府也是擔了風險的,壓低回收價理所當然。 「關張趙馬四家要出一千貫才能買得祝雞翁之術,馮府上的莊戶卻不花一個銅板,你又怎麼解釋這件事?」 坑! 不愧是諸葛老妖的女人,這才憂國憂民完畢,轉眼就給馮永挖了一個坑。 此話一出,除了正在拿著雞腿啃得滿嘴油的小蘿莉張星,剩下一直低頭吃飯不說話的張紹關姬趙廣三人都齊齊看過來。 「夫人此言過矣。祝雞翁之術,若是說如何餵養,那是人人可知之事。但若是說如何獲得雞食,卻是非人人可學之術。」 一個房間裡,蠅子最好保持在多少密度?能養多少隻雞?蚯蚓養殖的基料要用什麼樣的配料,各自的比例又是多少?濕度控制在多少?哪種情況下產量最高? 那是一拍腦袋想出來的嗎?那是馮永試驗了多少次才得出的方案?書房裡記錄了多少數據?甚至現在有沒有得到最佳的配料方案馮永都還不敢肯定,還得繼續記錄。 別看目前雖然只有馮永手裡才有最全面的記錄資料,可是就算他把記錄的資料公佈出去,哪個能看懂?馮府上識字最多的現在是狗子,可就算是馮永把記錄資料放在狗子面前,他能看得懂馮永記在上面的數據嗎?一樣是狗看星星! 唯一洩密的可能,就是有人把在馮府裡幫傭的孩童全部集中起來,然後讓他們一天裡所做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說出來,才有可能推測出馮府養殖蚯蚓的基本過程。而如何養蛆,只有么妹和馮永知道——所以說,管家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至於莊裡的孩童會被人集中起來嗎?當然會啦,但目前只有馮永會做這種事情,比如每天傍晚在莊上的空地檢查背書的時候。 知識就是力量,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歧視文盲,也不是後世才有的事情。沒有知識,你連養個雞都超不過別人。 |
第0037章 成了 「這茶湯,雖比別處茶湯寡味一些,卻又讓人覺得唇齒留有餘香,倒也別有一番味道。怪不得義文常言,馮府所用所食,處處與他人不同。光這茶湯,就看出是花了巧心思的。」坐在主位上的黃月英放下茶碗,又摸了摸身下的椅子,目光看向馮永,「雜家之說,倒是名不虛傳,單看這府上的東西,處處與別人不一樣。按你所說,你的師門所學甚雜,卻不知你是精於何術業?」 馮永裝傻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小子性子愚笨,師父曾經說過,小子不宜學那勾心鬥角之術,只要踏實做事,老實做人便是。所以只教了小子易牙之術和農耕之術。」 黃月英嘆息一聲:「此乃智慧之言也。學會此二術,便不用擔心餓著肚皮,天下何處不去得?」 「正是,我那師父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農耕之術,我已經知道了。曲轅犁有事半功倍之效,祝雞翁之術則有無中生有之妙。至於這易牙之術,我卻只是聽聞,今日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看到呢?」 好說好說,別的沒自信,馮家的美食,絕對是領先了不止一個時代(黑哨)。 「夫人請稍坐,馮府別的不說,但論吃食一事,絕不會讓客人失望就是。」馮永笑嘻嘻地說道。 馮府的廚娘已經再不用馮永去指導了,炒菜技術日益精進,炒出來的菜味道已經與後世的相差無幾。今天來了貴客,府上人手不夠,府上的孩童全部上陣。但見胖廚娘帶頭端著飯菜上來,後面依次全是白帽白衣的小廚師們,煞是賞心悅目。 漢代乃是分食制,雖然馮永做出了桌子椅子,但吃飯仍是一人一案。 「這就是蠻頭嗎?」黃月英拿著胖廚娘端上來的大卷餅,仔細端詳,「卻不是傳聞中的樣子,反而有些像是蒸餅,不過卻做得細發。」 「蠻頭用來招待貴客卻是不妥,這叫雞子餅,是用麥粉加雞子,拌水加油加鹽煎熬而成,比蠻頭美味多了。」 「沒有麻花麼?」由於小蘿莉張星年紀較小,故與黃月英同坐一案,徵得同意後拿起雞蛋餅狠狠地咬了一口,眯起了眼睛,細嚼嚥下去後,嘴唇上油花花的,卻仍是唸唸不忘麻花。 馮永下意識地往關鳳那邊看去,只見心中代號為麻花的美人右手拿起雞蛋餅,左手用衣袖擋住半邊臉龐,動作優雅而淡然,卻是連看也沒看馮永這邊。 「麻花是零嘴,張小娘子若是想吃,待臨走時我叫下人送些過來便是了。」 張星的大眼睛立刻眯成月牙,連連點頭。 「太過奢侈矣!」黃月英待上完菜後,看看滿案從未見過卻又香氣撲鼻的菜餚,暗暗心驚。這等菜餚,即便比不得皇宮裡菜式豐富,但其精巧之處,卻是勝皇宮多矣! 「夫人何出此言,此等菜餚材料,全來自莊上,既無山珍,又無海味,未有一樣購自莊外,何來奢侈之說?」 「集全莊眾人之力,供一人之食。這樣還不叫奢侈嗎?」 你真這麼說,我就沒辦法和你交流了。那誰叫我有一個便宜死鬼老爹呢?還給我留了六百畝地。畢竟投胎也是個技術活,不是嗎? 馮永沉吟,心想特麼地她說這個話究竟是啥意思?我又應該怎麼回答她這個話呢? 「夫人請聽我一言,我的師門認為,世間一切,皆有起因,如果世人能識其規律,則為學問。」馮永看著黃月英,小心翼翼地組織詞語,「而學問,則是世人所能掌握的最大力量。小則可利用它讓自己更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大則可用它窺視世間萬物根本,甚至改變世間萬物發展軌跡……」 「好生狂妄!」黃月英挑挑眉,「果真是隱世山門那幫狂人的作風,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馮永點頭,指了指案几上的清蒸魚:「此菜極為美味,這天下恐怕也只有馮府能做出此菜餚。哦,當然,還有小子的師門。可是此菜所用的魚,河裡遍佈,任何人亦不用費多大氣力,就能捕捉上岸。可是為什麼他人卻做不出來?不正是因為只有小子會這等易牙之術嗎?」 黃月英氣笑了:「你是在炫耀你那個師門秘術嗎?」 「非也。」馮永搖頭,「小子想說的是,如此常見的魚,卻只有小子的師門學問才能把它做出此等美味,為何?只因小子師門對世間之事,無論大小,皆等同視之,需認真研之。故時日益久,所知益多,知他人所不知,方能他人所不能,如此而已。」 「只怕汝還有一句未說吧?因能他人所不能,故可視世人如螻蟻。世人如螻蟻,汝輩自視高人一等,所以心安理得如此奢侈,吾說得可對?」 你特麼的吃槍藥了?說話這麼嗆? 「恰恰相反,夫人且莫忘了,吾師門乃是雜家,合百家之所說。」馮永終於隱約猜到了黃月英此前來的目的,「墨家的『兼愛』,師門亦是贊同的。」 黃月英點了點案几,說道:「此等佳餚,雖非山珍海味,卻比山珍海味美味多矣。而你莊上的莊戶,只怕一輩子也吃不上一次如此菜餚,何來『兼愛』一說?」 「夫人此言太過。別人我不敢保證,但若要說馮莊嘛,」馮永自信一笑,拿起雞蛋餅,又指了指炒雞蛋,「只要肯下死力幹活,明年我雖不能保證他餐餐吃上雞子餅,但保他頓頓一個水煮雞子,蠻頭米飯管飽,還是可以的。」 「此話當真?!」黃月英霍然而起,不可置信地看著馮永,「若是不能,又當如何?」 「那我便散盡家財,歸隱山門,再不出世。」 馮永空口說白話,絲毫沒有一絲愧疚。 「好,如若你當真能做到,別的不說,只要不作姦犯科,我在蜀一日,便保你一日平安。」 成了! 馮永只想當場大笑,媽的,終於等到這句話了。當然,如果讓馮永自己選擇,這話由諸葛老妖來說,自是最好,不然退一步,由黃月英來說,效果也是可以勉強保證的——至少在諸葛老妖死前這句話有效。 這些時日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的烏雲一下散去,沒錯!關家,曾經的五虎之首啊,多大的威風?但在知情人眼裡,那就是一隻一捅就破的紙老虎,除了偌大的名頭,還能剩下什麼?可是對馮永這種鄉下的小土鱉來說,紙老虎也是虎啊!捻死他這種勉勉強強算是一個「寒門」的小土鱉,不費任何氣力。 |
第0036章 汝治讀何經? 馮永在一旁差點笑咧了嘴,看到黃月英的目光轉過來,連忙收斂起神色行禮道:「鄉野小子馮永見過夫人。」 「無須多禮。我此次是前來,原本只是到城外散散心。後來才想起這幾日我那位丞相夫君一直在念叨一位少年英雄,心下好奇,這才過來看看。」 「不敢當夫人美譽,只恐令夫人失望了。」 「是否失望,還要再看看再說,以貌取人,終是膚淺。」黃月英意味深長地說道。 唉呀,這口氣好像不太對啊,我哪裡得罪她了? 還沒等馮永想明白咋回事呢,黃月英又開口對著身後的人說道:「高遠,銀屏,過來見過馮郎君。」 「張紹見過馮郎君。」趕車的車伕臉上帶著溫潤的笑容,對著馮永施了一禮,很是彬彬有禮。 「關姬見過馮郎君。」早已下馬的關姬站在馮永面前,寒氣逼人,並沒有像一般的女子那般行禮,反而是如同男子一般拱手。 馮永一一還禮後,忽地看到黃月英身後探出一個頭上還梳著總角小腦袋,眼睛不禁一亮:好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只見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不斷轉動,上下打量著馮永,奶白色的肌膚就如同是最好的和田玉籽打磨出來一樣。 這是哪家的小女娃,好想抱回家調養!馮永嚥了嚥口水。 小女娃似乎對馮永那惡狼般的眼神有點害怕,咻地一下子又縮回去,只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叔母,這便是那個巧言令色哄騙叔父的馮癲子麼?」 馮永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尼瑪的是哪個王八蛋如此缺德?教小孩子這種錯誤思維?你見過哪個瘋癲之人還能巧言令色哄騙別人?而且那個別人還是諸葛老妖? 黃月英忍住笑,把小女娃拉到前面來,說道:「四娘不得無禮。馮郎君乃高人子弟,並非奸人,更非癲子。」然後又對著馮永說道,「此乃張君侯次女,小名喚作星兒,平日裡都叫四娘,童言無忌,馮郎君請務必不要放在心上。」 「騙叔父去和那孫賊修好,不是奸人是什麼?」小女娃掙脫黃月英的手,跑過去抱住張紹大腿,回頭脆聲道。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張紹尷尬地看了馮永一眼,又轉過頭去,不敢與馮永對視。 你們特麼地是有多恨孫權?連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都開始仇恨洗腦了? 黃月英臉一沉:「胡說什麼?」 馮永分明看到趙廣縮了縮脖子,就知道這孩子心裡估計有黃月英留下的不少陰影。 「叔母,我錯了。」張星顫抖了一下,小碎步挪過來,大眼睛裡眼淚汪汪。 「那還不給馮郎君致歉?」 「馮郎君,妾一時口快,萬望勿怪。」 小小的一個女娃卻如同成人一般行了個半蹲禮,竟然還像模像樣。 「吸溜」,馮永把快要流到嘴邊的口水吸回去,心裡暗嘆,這小女娃這麼小就已經惹人如此憐愛,怨不得那個扶不起的阿鬥在她的姐姐死了以後,還唸唸不忘地把她這個小姨子接到宮裡繼續當皇后。 想想日後劉禪守不住這點江山,最後這個可憐的小女娃跟著飽受滅國之辱也就罷了,還要跋山涉水地被趕往敵國國都寄人籬下,當真可惜。 摸摸身上,好像什麼也沒帶,當下馮永只好伸出手,揩去張星粉嫩的臉上那兩滴委屈的淚水,嘆道:「莫哭莫哭,玉籽一般的女娃,哭了就不好看了。我也是窮鬼一個,身上半點值錢的東西也無。只好送張小娘子兩句話: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聽到了前面的話,張星的小臉一下子羞紅了,可是卻又聽不懂馮永說送她的最後那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只好茫然地轉過頭去看黃月英。 「這是在贊汝貌美而天性爛漫,可是世間少見的好句呢!」黃月英摸摸張星的頭,轉而對馮永說道,「想不到馮郎君文采竟然如此斐然,不知以前治讀何經?」 完蛋! 馮永心裡咯噔一下,嘴賤了! 馮土鱉不自信地努力回憶了一下,這副身體在自己穿越過來之前,是不是識字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回夫人,小子只是家學,隨嚴君識得幾個字罷了,談不上治經。那兩句話,還是後來才聽師門內的人說過,覺得挺不錯,這才記下來了。」 低頭垂手做恭敬狀,馮永正好看到張星抱著黃月英的大腿不放,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自己。當下擠擠眼,作了個怪臉,張星「咭」地一笑,又把腦袋縮回去了。 不要以為小女孩就什麼都不懂——後世在網上炫恩愛的那些小學生還少嗎? 「哦,我一直還以為你的師門算是墨家呢,沒想到還治經學,聽起來又有點像儒家。那你身後那個師門,到底算是哪門哪派?」 「應該是雜家吧?」馮永有點猶豫,師門就我一個,我應該算是哪家的? 「應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不知道自己師門是哪家的。」黃月英失笑道,「莫不成是在騙我不成?」 「就是雜家。」馮永乾咳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師門所學甚雜,世間萬物無所不涉,自然是雜家。」 「無所不涉,這確是雜家的口氣。」黃月英看著馮永,譏諷道:「那照這意思,你豈不是無所不知?」 「世間哪有無所不知的人?」馮永無辜地看著黃月英,「術業有專攻,師門中人各有專精,小子也只是跟了師父學了點皮毛。」 黃月英點點頭,認可了馮永的說法:「術業有專攻,此話甚得妙理。當年雜家號稱無所不涉,可最後卻落個無有所精,看來你那個師門是吸取了當年的教訓了,這才想出個各人各有所精的辦法來。」 雜家當年還有這等糗事?我不知道哇! 「夫人,天上日頭甚毒,不如進府再說吧?」 站在日頭下等了這麼久,馮永只覺得日頭火辣辣地照下來,全身在冒汗。 「也好。」 當下馮永身為主人在前面引路,帶著黃月英向馮府走去。 大夏天的吃什麼最爽? 當然是冰鎮的大西瓜啦,然而馮永並沒有在這個時代見過大西瓜。 還有就是冰激凌啦,然而馮永並沒有冰箱,再說了這玩意需要奶油才好吃,他又不喜歡吃奶油,所以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打算去做。 夏飲冰這種奢侈之事,恐怕連蜀漢的皇宮裡都是少有的待遇。看看黃月英身上穿的葛布麻衣就知道了,雖然沒有補丁,可是卻顯得陳舊異常。作為一個丞相夫人,這也沒誰了。 從這裡就可以想像出諸葛老妖那個摳搜樣了,所以說阿斗那老實娃子要是敢稍微放縱一下,諸葛老妖的口水只怕就直接噴到他的臉上了:皇上,要節儉啊! 沒有西瓜沒有冰,不要緊,還有馮府秘製的茶葉,既能生津消暑,又能讓人悠然忘神,實乃文人雅士必備之物。 |
第0035章 你也是穿越來的? 「趙二郎,實乃蠢貨也!如若你不點破,我自然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但如今你這麼一挑明,只怕要讓我失去一個好朋友了!」馮永嘆息了一聲,和趙廣相處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一個官二代,人長得帥,又沒有什麼脾氣,脾性也合得來,失去了這個朋友感覺有點可惜了,「為什麼今晚一定要跟我說這件事?」 「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將不用來再試探大郎了。」 「哦?那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趙廣嘆了一口氣,「無論大郎信與不信,除卻長輩之命不可違外,我確再無有對不起大郎之意。明日別後,恐再無臉面見大郎。在此先謝過大郎這些日子的款待。」 「你的意思就是說,從此以後再不登門了?」 「心有羞愧,還有什麼臉面上門?」 馮永嘆了一口氣:「這不太好。你方才還說了要給趙老將軍定做幾個椅子。你若不來,難不成還讓我送過去?上回與趙老將軍見面,他對我好像很不順眼,所以我是不太敢去見老將軍的。」 「大郎不怪我?」趙廣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馮永。 「有什麼好怪的。你對我又無任何加害之意,更沒有做對不起馮府之事。反倒是幫襯了不少忙,馮家後面的那幾座山,若非你幫忙,只怕我也沒辦法納入名下,此事說來還沒謝你。」 「大郎羞煞我也!幾座荒山,何足一提?」 「那山上可是有寶貝的,」馮永擠擠眼,「你若不信,我便拿來與你看。」 「當真?大郎莫不是為了寬我的心,特來誆我?」 「嘁!我誆你做什麼?」馮永不滿地看了趙廣一眼,重新披了衣服,喊來么妹,叫她去徹一壺濃茶過來。 「這不就是茶湯麼?」趙廣拿著端起茶碗,看了看,又自己否定了,「不像。無姜無蒜,又無葷油,不像茶湯。」 誰特麼的喝個茶還放那麼多玩意?我又不是煮湯。 「茶葉確是茶葉,但茶湯卻非他人平常所飲之茶湯。此茶葉乃經吾師門秘技精製而成,非尋常茶湯可比,適合小口慢慢品茗,莫作牛飲。」 牛飲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馮土鱉也不是什麼高雅之士。大夏天的時候,徹壺茶,置放桌上等待涼了,口渴時倒一大碗,一口喝乾,既消暑又敗火,還能解渴。 但是對別人就不能這麼說了,不提高逼格,怎麼裝逼? 微澀的茶水在舌邊轉了一圈,然後滑下喉嚨,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甘甜味,嘴裡的茶香裊裊不散。 「妙哉!」趙廣眯起眼睛,搖頭晃腦道,「味不如茶湯深厚,卻別有一番醇香,實乃妙哉!」 我靠!這不是真的吧?這傢伙真是第一次喝茶?這逼格滿滿啊! 馮土鱉瞪直了眼,難道說這年頭,裝逼也是要天賦的? 「大郎,有此妙物,為何不早與我分享?」趙廣伸手按住茶壺,不經意地往他那邊挪動,「大郎為何不吃?」 神經病,大晚上喝茶?還是特地徹得這麼濃的茶? 「我睡覺前不喜歡喫茶。」 趙廣大喜,直接把茶壺抱入懷裡:「如此說來,今晚我可以獨享這個茶湯?」 「隨你。」 「如此謝過大郎。」趙廣得了好處,終於邁步出門,走到門口,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有事情沒有說,於是轉過頭來對馮永提醒道,「對了大郎,差點忘了一事。明日叔母要來貴府上,還望大郎及早做好準備。」 馮永一愣:「誰?」 「我叔母啊,也就是丞相夫人……」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馮永看著趙廣,直想噴他一臉MMP。 所以這才是你今晚藉口住馮府的最主要原因是吧?怪不得入夜的時候把馮府裡裡外外都轉了一圈。 首長夫人,也是要安保的。 「好,我知道了。」 最終,馮永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大郎養氣功夫深矣!」趙廣看著馮永沒有一點吃驚的表情,讚歎了一句,轉身出門去。 「晚上多吃點茶,對身體有好處。」身後響起了馮永沒有感情的聲音。 「如此便多謝大郎了。」 一夜無話。 青色油布牛車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拉車的老牛時不時晃晃腦袋,看到路邊有長得高的青草,舌頭一卷,就吃了進去。車上的車伕也不去管老牛拉車不專心的態度,只是時不時地抖一下牛繩,提醒老牛莫要偏離了官道。車旁還有一位雖作武士打扮,但卻讓人一眼就看出是女扮男裝的冷面女騎士跟隨。 遠遠地看著這一切,馮永腦裡莫名地冒出一個想法:大概後世的魏晉風流,想來也不過如此吧? 再看看身旁的趙廣,黑眼圈哈欠連天,俊美的臉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十足十的後世嗑藥嗨了一夜後的模樣。 馮永心裡暗笑,開口問道:「二郎,那趕車的人又是誰?」 「哦,那便是張家二郎張紹張高遠。」 這麼說來張苞這時候還沒掛嗎?記得他和關興差不多就是這幾年死的吧?不然如果張紹做了關家之主,肯定就不可能來做車伕了。畢竟作為一個朝廷的君侯,要是去給一婦人做車伕,只怕要被朝中的那些官員們給噴死。 話說,黃月英喜歡用小輩做車伕是什麼古怪癖好? 牛車在馮永和趙廣兩人面前停了下來,車伕跳下車,撩起車簾,只見從車上下來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女子。 馮永一看到來人,眼睛一下子直了,這尼瑪!諸葛老妖的豔福也未免太好了吧?微微發黃的長發如同精心染過一般,綰起如雲高髻,小麥色的健康皮膚,最重要的是那高高隆起的胸脯,衣著雖然樸素,可是一條紫色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腰,身材極為高挑,讓她整個人都有一種高壓氣場。 這特麼的放後世,妥妥的火辣頂級女神。 不說諸葛老妖的老婆是個醜八怪嗎?這少婦,莫不成是和他一樣是穿越過來的?不然這黃髮,這皮膚,怎麼解釋?感覺特別有親近感啊有沒木有? 我是不是應該上去和她行個國際流行的擁抱禮?馮永猶豫著。 「咳!」趙廣乾咳了一聲,隱晦地提醒了馮永一下,然後上前行禮道,「侄兒見過叔母。」 黃月英顰起眉頭,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馮永,目光流轉,再看到一副縱慾過度模樣的趙廣,臉上不悅之色更甚:「怎麼臉色如此憔悴?」 「好教叔母得知,侄兒昨夜不知為何,心神亢奮,夜不成寐,故今日如此委頓。」 「當年趙老將軍奮戰沙場,便是頭枕屍骨,亦能安然入眠。沒想到汝竟如此嬌氣,只不過偶換他處睡覺,便不能入寐,委實令人失望。」黃月英叱道,「回去後好好打熬筋骨,把身上的毛病去掉。」 「叔母教訓的是。」趙廣老老實實地回答。 |
第0034章 趙廣的坦白 在蜀漢,諸葛老妖的意志是不可違背的,馮永很清楚這一點。有些人可能還不太清楚,但是諸葛老妖就會很快讓他們清楚,違背了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比如說李嚴,他覺得自己很牛逼,幾年後他就想跟諸葛老妖掰掰手腕:你老諸是正,我是副,咱倆上朝也就差一個身位,我說點你的壞話咋啦?然後老諸一個巴掌拍過去,說道你特麼的給我放羊去!李嚴於是就只能灰溜溜地跑去放羊了。 同為被劉備選為託孤大臣的李嚴都抗不住諸葛老妖的一巴掌,馮永就更沒腦殘地要去挑戰諸葛老妖的想法。所以看著冰山妹子被送人,他也只能是感嘆自己那朦朧的感情還沒發芽就被掐死了——如果是連一句話都沒對人家說過的感情經歷也算感情的話。 「咦?你怎麼還不走?」馮永看著身旁的趙廣沒有動身的打算,奇道,「若不在城門落鑰前趕回去,只怕你就得在城外呆一夜了。」 沒想到趙廣嘻笑道:「只怕今晚要打擾大郎一宿了。這個時辰,我就是趕回去,只怕也沒辦法趕在落鑰前進城,還不如就在莊上借住一宿。」 喲呵!馮永當場就被氣笑了,看了看還沒下山的太陽,指著趙廣說嘆道:「拋開爵位不說,你以後若是去當官,肯定要比你大兄當的官大。」 「大郎謬讚了。」 「你誤會了,我不是在讚你。我是說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挺不錯的,臉皮應該比你兄長厚多了。」 說完,再不理會一臉笑容凝固的趙廣,轉身就走。 白日裡來蹭吃蹭喝一頓就算了,現在倒好,白天吃完晚上賴著不走繼續吃,晚上吃完還要給他安排睡覺的地方。 我特麼的,越想越像在替趙雲養兒子啊?是不是要向他問點撫養費啊?馮永邊走邊思考。 以如今馮永與趙廣的熟悉程度和交情,留宿他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前院後院,裡院外院都跑一遍了,最後才跑來跟我說要和我同榻而臥抵足而眠是個什麼意思? 「你給我滾!」馮永怒氣衝衝地對著沒敲門就衝進臥室的趙廣一腳踹過去,「你愛上哪睡上哪睡去。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 趙廣一個靈巧的側身避過,眼睛卻是盯著馮永的下身。 「咦,大郎,你這褻褲,好生別緻,能否讓我瞧瞧?」 我特麼的!馮永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這大熱天的,老子晚上睡覺當然是要儘量涼爽啦!所以前些時日就畫了一個大褲衩交給么妹,原本是想讓她按圖指導一下府裡唯一的女僕役幫忙做上幾個。沒想到么妹識字不快,做女紅倒挺不錯的,小小年紀竟然自己就做出來了。 對此馮永還驚訝了好久,把此事說與管家聽,沒想到管家一臉的平淡:「么妹乃主君貼身侍女,主君衣食起居,皆由么妹任之。」 意思就是主君你別表現得像個土鱉一樣,這是基本操作,不要驚訝。 「大褲衩,夏天睡覺穿這個涼快,你不懂。」 「我也想要涼快。」 那你去裸奔啊! 沒辦法,只好找出一個自己沒穿過的給他扔過去。 趙廣提著大褲衩還認真地看了看,驚奇道:「做得到是新奇。」 「好了,東西給你了,現在你趕快自己去找一間屋子睡覺。記住,隔壁右邊的不能去,那是么妹的廂房。」 趙廣一臉的失望:「大郎何故如此不近人情耶?」 「有事說事。你不睡,我還要睡呢。我又不是眼瞎耳聾之輩,有什麼事非要這麼晚了跑到我這裡說?」馮永斜眼。 今天的趙廣表現得有些反常了。馮永又不是傻子,開始可能沒反應過來,現在看到這傢伙把馮府裡裡外外都跑了一遍,最後才跑到自己的房間,頓時明白了,這傢伙是有話要跟自己說啊! 趙廣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表現得這麼明顯?」 「很明顯。」馮永點點頭,「話長坐下說,短話盡快說,我還想早點休息呢。」 趙廣有些扭捏就近找了個椅子坐下,還扭了扭身子:「大郎府上這椅子倒是坐得舒服,能不能給我也做幾個?大人腰腿不好,跪坐久了,受累得很。」 三國沒有椅子,這椅子是馮永專門叫莊上的丁二那一家子做的,手藝還不錯。 「趙老將軍年事已高,跪坐久了,確實對身體不好。但這事你也不至於這大晚上的跑我這裡說吧?」 趙廣的眼睛看向別處,沒敢與馮永對視,略帶尷尬道:「大郎,如果說,從一開始我和你親近,是別有目的的,你信不信?」 什麼親近不親近的?說得真噁心! 「信啊,為什麼不信?」馮永點點頭,「你接近我,應該是他人指使的吧?」 「是。」趙廣轉過頭看了馮永一眼,有些苦澀的點頭,「但大郎可知是何人?」 「嗤!」馮永一聲嗤笑,「不用你說,我能猜得出來。是不是諸葛老……咳咳,丞相?」 「啊?你怎麼會想到是丞相?」頓了一頓,趙廣又苦笑,「這個當從如何說起?」 「你以前啊,雖然也經常到府上來,可是並不是天天來。但自我與丞相見過面後,你就整日跑我府上廝混,莊上能問到的人都問遍了吧?問出什麼東西沒?」 趙廣一臉羞愧地站起來,拱手賠禮,實是沒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動作全被主人家看在眼裡。 「丞相想知道什麼,你當面直管問我便是。若是能說的,我知無不言。」 馮莊有什麼秘密嗎?對於外人來說,可能有。比如說祝雞翁之術,管家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關張趙馬四家為了它,甚至可以無視馮永削了自家管事臉面的事。 還比如說教莊上的孩童識字,還要灌輸孩童行伍列隊的意識,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馮永背後的山門,重現世間是為了吸收新血液,還是為了日後的某些動作做準備? 可是這一切對馮永來說,都不算秘密,因為最大的秘密,就是他自己。 趙廣感覺自己是無地自容了,「實是我也不知,丞相想知道什麼,只是叫我把每日所見所聞詳細說與他聽。」 明白了,諸葛老妖的掌控慾望看來比較強啊!看看歷史就知道了,大小之事,全都親自過問,這種把一切都要掌握在手裡的想法也是沒誰了 |
第0033章 關姬 馮莊上的孩童幫傭有些特殊,不像僕役一樣吃住都在主家,都是早上早早地按時辰從自己家裡趕到府上幹活。這個倒是莊上的農戶倒是沒有說什麼,甚至還覺得主家貼心,畢竟是自己家的孩子,年紀太小自己也不放心,而且從自己家到主家府上也不算遠,並沒有什麼麻煩。 娃子到了府裡先排排坐吃早食,然後再學幾個字,或者是幾個數字,有時候是溫習前一天所學過的東西,最後才開始幹活。沒錯,幹活才是主要的,識字只能在幹活的間隙裡學,或者邊幹活邊默記。 這對莊戶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學不好只能怪自己家的娃子不靈醒。等一天的活幹完了,就會把孩子放出府,讓他們自個兒去莊上的空地上玩耍,靈醒點的孩子就會趁機把今天的功課溫習記熟,瓷笨點的就只顧著玩,然後等晚食前主家來檢查時不過關就挨揍,倒霉些的回到家裡還會被家裡的老子老娘再加揍一頓。 狗子不出所料的又是第一個把今天的功課全背了下來,新學的四個生字「劍號巨闕」也學會寫了前面三個,雖然用樹枝在沙盤上寫得歪歪扭扭的,那字斜得就如同「葛優癱」一樣趴著起不來似的,但也勉強能認出那就是字。 「不錯不錯。」馮永摸摸狗子的頭,讚許道,然後叫孩童們今晚回去都好好複習,明天早上檢查,有不懂的就去問狗子,反正都是同一個莊子的,相互間走兩步路就到了。最後就示意管家過來發今天的晚食,一人兩個蠻頭。畢竟這些孩童名義上是來府上幫工的,不包住至少也要包吃不是? 蠻頭是馮莊特有的食物,又香又軟又好吃,就算是只就著水喝,也能飽肚,拿貴人吃的蒸餅來換都不換! 雖然遠遠地聽不清主家說了什麼,但是摸著狗子的頭,臉上帶著的讚許去是看得清清楚楚。當下就有親近點的莊婦對著狗子的老娘羨慕地說道:「這下老天真是開了眼了,你家的狗子以後可真要出息了。」說著又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般地說道,「我家那小畜生怎麼就那麼笨瓷?要是有狗子的一半靈醒也知足啊!」 每天黃昏時看著狗子在眾人面前被主家表揚就是狗子娘最幸福的時刻,由於生活的壓力導致沒到三十臉上就已經開始長出皺紋的她露出了笑容,擺手謙虛道:「什麼出息不出息的,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只要能讓狗子多識兩個字,以後能過得好些,我也就對得起狗子他阿翁了。」 狗子一家也是因為戰亂從關中流落到蜀中的,狗子阿翁在一家人在當流民的那幾年把一切能吃的都給妻兒吃了,自己的身體反而垮了下去,沒等撐到安定下來就餓死了。留下阿母一個婦道人家扯著三個孩子,狗子的姐姐和弟弟後面也各自得了一場大病先後去了,最後就只剩下母子兩人相依為命。 今天表現第一的狗子沒有麻花,也沒有其他特別獎勵,和別人一樣發的是兩個蠻頭。畢竟這獎勵不是天天都有的,狗子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摸了摸懷裡,還有半截麻花沒有吃完,兩個蠻頭他只吃半隻就夠了,剩下的給阿母。 發完蠻頭,馮永拍拍手,宣佈解散。 眾孩童齊齊鞠躬:「謝過主家。」 然後一哄而散。 「李郎君如何看?」 遠遠地看完了這一切,關姬幽幽地問了一句。 「吾知錯矣!」李郎君驚嘆一聲,「隱世山門,果真深不可測。」 兩人走向身後的坐騎,翻身上馬,轉向官道而去。 看著路邊田地裡的稻苗已有一尺高,關姬輕輕說道:「當年我家阿翁鎮守荊州,又是五虎之首,關家上下何等風光。就連東吳孫權求親,阿翁都沒答應,說是虎女不嫁犬子。哪知沒過多久,偏偏就是在阿翁眼裡連豚犬都算不上的呂蒙,不但從阿翁手裡奪了荊州,連阿翁和大哥都失了性命。」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告誡自己說,再也不能小視天下之人。關家因為傲氣,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一旁的李郎君面露尷尬之色,眼睛看向別處,不敢接過這個話題。 在大漢,有兩件事是為尊者諱不能提起的。一個是荊州之失,一個是夷陵之敗。前者讓大漢失去了復興的希望,後者則是動搖了大漢延存的根基。 「前些日子,我和叔母經過這裡時,第一次看到了那個馮郎君。叔母說此人必不簡單,就算不是隱世山門中人,也定是與隱世山門有聯繫的。可笑的是當時我還不信,認為此人只不過是個好色之徒。」 「哪知叔父與他見面後,亦對他讚賞有加,評之為少年英雄,我便知道,這件事事我又看錯了。」少女一直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迷茫,喃喃道:「在荊州之變後,我日夜都想著要重振關家,可卻不知如何著手。幾日前管事前往馮府學祝雞翁之術時被辱,回來之後聽其所述,我先是極為憤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但二兄卻說,此話雖刺耳,對關家卻是忠告,關家應謝馮郎君說出他人所不敢說之事。故妾近幾日這才日日來這馮莊,觀其與他處有何不同。單看那馮郎君既能教孩童識字知禮,卻又能讓其令行禁止,天下英雄可謂多矣!而妾卻仍是那個目中無人,不識人間真英雄的關姬,與以前毫無二變。李郎君,你們李家,真願意接受這樣的關姬嗎?」 李郎君尷尬之色更濃,關李二家聯姻,原本就是一門政治婚姻。一家要借力重振聲威,一家要借名擴大影響,互為補充罷了。當然啦,拋開這層主要因素,他李郎君年少慕艾,關姬如此貌美,若娶得如花美眷,對於他自己而言也是一樁美事。 「這李大郎倒是好福氣。」待一男一女走遠,莊子的麥垛堆後,冒出兩個人頭來,卻是馮永和趙廣。 「是吧?」趙廣嘴裡嘖嘖作響,語氣略帶遺憾,「只是阿姊的性子冷了些,這李大郎只怕要吃不少苦頭了。大郎,你當真也喜歡阿姊麼?」 你懂個卵! 馮永看了一眼這個光有一副好皮囊的傢伙,那可是冰山美人啊!外表的冰冷只是她們的保護膜,要是哪個男人能有幸剝下那層膜,接觸至她的真正內裡,她所能給的那種火熱絕對足以讓一個男人幸福至死。 「喜歡又有什麼用?」馮永感覺像是日了一條哈士奇一樣,這可是我在這個時代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啊,還是那種極品,就這樣被諸葛老妖給送人了。 是的,別人大多都以為關李兩家聯姻,只是各取所需,互補長短。馮永卻是知道,這裡面其實作用最大的還是諸葛老妖。 |
第0032章 莊戶的孩子們 馮莊有一塊空地,是在收割季節裡專門用來曬麥谷的。如今已入炎夏,麥子早已入庫,穀子又未成熟,這裡平日就成了莊上孩子們玩樂的場所。 特別到了黃昏時分,農家裡都收活了,又沒到晚食時間,莊上的孩子都會跑來這裡一起玩耍。 「狗子,我用這隻雀兒換你手上的麻花成不?」其中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娃子手裡抓著一隻鳥雀,對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屁孩說道。 小屁孩看著那隻羽色鮮豔的鳥雀,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是卻緊緊地捏著自己手裡的麻花,堅定地搖頭:「不成。主家說了,只有識字最快的人才能吃這麻花。阿牛哥你比不過我,不能給你。」 那個大一點的娃子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懊惱道:「也不知怎的,平日裡跟著么妹幹活就我學得最快,但說到識字,總是記不得。」 旁邊就有別的孩童在笑:「牛娃你識字太慢,連我們都比不過,更別說是跟狗子比了,我等都吃不上麻花,你就更不用想。」 「去去去!」阿牛倒也不惱,只是沒好氣地向他人揮揮手,直接把手裡的鳥雀塞進狗子的懷裡,說道,「那這隻雀雀給你,只饒我一口可好?聞著真香!」 狗子不捨地看著懷裡的鳥雀,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定,這才伸出拿著麻花的手,猶豫道:「那你咬一口,只能一口哦,不能太多了。」 牛娃登時連連點頭:「曉得曉得,我就咬一口。」 一口咬下去,香、酥、咸,還帶著滿口的油味,牛娃幸福地眯起了眼。 旁邊別的娃子看得眼饞,直嚥口水,直嚷嚷道:「狗子狗子,明兒我也給你捉隻雀兒,你也給我一口成不?」 就在此時,遠遠地一前一後過來兩頭水牛,步伐不徐不急,前面那頭水牛身上還側坐著一個人,正悠悠地吹著柳笛,後面跟著的一頭正被老管家牽在手裡。 「果真有隱世之風呢!」 在遠處不被人注意到的樹下陰暗處,一男一女正看向這邊,說話的正是那男子。 但見坐在水牛背上的人坐無坐像,身子隨著牛背一上一下而動,毫無世家子弟那種即使是坐在顛簸的車上也能保持身子挺直的風度,可是吹著柳笛的氣息卻是絲毫不亂。雖不見有何正形,卻偏偏是別有一番逍遙模樣。 男子身旁的女子沒有說話,尤為冷漠。 男子似乎早料到了這情形,也或許已經習慣了,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側耳傾聽了一會柳笛聲,還有心情輕輕笑了一下:「這曲樂倒是新鮮,從未聽過。」 「主家來啦!」正在玩鬧的孩童們終於有人注意到了笛聲,大喊了一聲,於是現場一片混亂,人人把手中的東西都收好,收不起來的也都規矩地遠遠放到一旁。 個子小小的狗子漲紅了臉,童聲尖尖:「快點排隊,快點排隊!」 眾孩童七手八腳地把東西放好後,急急忙忙地按從高到低排成兩隊。 看到這裡,男子的臉色終於嚴肅起來,神情有些震驚,失聲道:「鄉野無知小子竟能與屯兵相比耶?」 能聽得懂命令,還能做出相應的隊形,已經有了初步的行伍雛形。 冷漠女子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開口輕聲道:「鄉野小子倒是沒錯,但無知卻未必。」 「哦?這話又怎麼說?」 「李郎君且先看下去,等會便知。」 「遠遠便聽到了你們在叫嚷著要吃麻花,怎的?都覺得自己比狗子學得快了?」馮永翻身下牛,笑眯眯地問道。 眾孩童都噤聲不語,唯有那剛吃了一口麻花的牛娃咧嘴一笑,說道:「回主家,他們都羨慕我能吃上麻花,想要拿雀兒與狗子換呢。」 牛娃又要挨打了! 眾孩童齊齊縮了縮脖子,幸災樂禍地看著牛娃。 「主家,我錯了。」牛娃說完了這才覺得不對勁,低下頭認錯道。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隊列裡說話要舉手,左手伸出來!」馮永沉下臉,手裡的樹枝啪啪啪地在牛娃的手心狠狠地打三下,這才讓他收回去,心頭一陣舒爽。 當老師就是好,光明正大地打人家的娃,人家父母還會感激你,甚至有些父母覺得老師下手不夠狠,回家還會再補一頓。 對知識越是渴望的父母,越是如此。當然,在馮永穿越前的那幾年,這樣的好父母幾乎已經絕跡了——孩子學得好不好無所謂,但是你不能讓我家的孩子受委屈了。如果你敢讓我家孩子受委屈,我就砸你家的飯碗! 「狗子學得好,那是因為他聰明,你們沒有人家聰明,那就好好努力。只要你們肯好好學,麻花嘛,總會有的。三天後咱們來一次小測試,只要能把千字文默到『玉出昆岡』這裡,就獎勵麻花。要是哪個連這個都做不到,那麼在接下來的一旬裡,不但要跟著么妹學養雞,跟著狗子學識字,傍晚再不許玩耍,都給我放牛去,還要給牛割夜草。」 作為兼職老師,馮永深得上個世紀鄉村老師的真諦。在那個淳樸的年代,一到農忙季節,學校的老師直接拉著班上的學生去給自己家幹農活,誰敢說三道四? 就比如現在,等著準備吃晚食的沒事幹的莊戶們都遠遠地看著,無論馮永是打是罵,都不會露出一點心疼自家孩子的表情,反而是咬牙切齒地恨自家孩子不爭氣,暗自琢磨著等那小兔崽子晚上回家了再賞他一頓竹板炒肉。 當初聽說主家要挑幾個娃子給么妹打下手的時候,莊戶們抱的是無所謂的態度。半大的孩子進府裡能做多少活?最多也就是能吃飽肚子。 家裡的老子辛苦一點,一樣可以讓孩子吃飽,更重要的是在家裡父母還可以教孩子種地的手藝。府裡能學到什麼?服侍人麼? 不過當知道進府的孩子可以學識字的時候,莊上的農戶就立刻發了瘋,直接拎著孩子就直奔府裡來了,不收還不願意,可憐巴巴地就直接跪在地上磕頭。 有的甚至把家裡剛交完租剩下的麥子全背了過來,就說是孩子的束修,一點沒考慮以後的日子自家是不是能喝西北風過活,最過分的是竟然有人當場就要賣身進府,說只要給孩子留個自由身就行。 所以到了最後,莊上十二歲以下五歲以上的孩童就全都成了馮府裡的幫傭,一個不落。如果不是因為五歲以下太小,估計還要多幾個孩子。至於十二歲以上的,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一個丁口了,自然不能隨便收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