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蜀漢之莊稼漢 作者:甲青 (連載中)

std32423 2019-8-13 20:1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 5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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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蜀漢之莊稼漢

【作者概要】:甲青,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秦漢三國

【內容簡介】:這裡講的是一個平凡的苦逼在亂世三國裡苦苦掙扎,努力種田的故事。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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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17
第0001章 收麥的季節



  章武二年,帝與吳戰於夷陵,吳陸遜火燒連營,帝僅以身免。時別督傅肜為保帝脫困,率部力戰拒後,其部下兵士皆戰死,吳令肜降,肜凜然大罵:「吾乃漢將,安肯降吳狗乎!」遂死戰,後脫力嘔血而亡。

  其部曲有一副將,名曰馮讓,余一妻一子,其子名永,得知父歿,痛哭三日,情不能禁,奔山而入,人不能追,概不知所以終。馮妻喪夫失子,遂投河。時人皆嘆之。

  及章武三年二月,永忽自山中出,披頭散髮,時口出癲語,或行若狂人,時人甚憐之,報上以聞。及帝聞之,愧甚,曰:「其家破人亡者,皆吾之過也。」遂賜田五百,僕三人,耕牛二,絲帛若干,以養忠烈之後。

  公元223年,農曆癸卯,時為章武三年,同時也是建興元年。

  四月,季漢開國皇帝劉備於永安駕崩,謚為昭烈皇帝。同年太子劉禪登基,改元建興。

  蜀中四月底(農曆)五月初,天氣逐漸變得炎熱,正值收麥時節。

  烈日當空,農田裡儘是彎腰收麥的農人,人人皆汗如雨下,卻無一偷懶。一聲又一聲的布穀叫聲,彷彿也在催促著農人快點把麥子收割完畢,以免誤了種稻穀。

  半大的小子裸著上身,下半身只穿犢鼻褲,赤著腳抱著麥子奔跑在田埂上,有時跑得過急,便招來一陣叫罵:「跑得恁急?眼瞎了看不到麥顆子都被抖下來了?咋不去當牛驢拉石碾子?」

  農田不遠處有一灣河水,緩緩流過,河邊楊柳成蔭,樹下正是避暑遮蔭的好去處。那裡坐著一人正手持釣桿垂釣,遠遠看去,悠閒自在。半大小子放好麥子,轉身回來,看了看那樹蔭底下的人,眼中流露出羨慕,腳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看甚?看甚!」正在羨慕他人的半大小子後腦勺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一個叫罵聲就響起來,只見一個粗壯的婦人左手叉腰,右手拎著半大小子的耳朵,「又想偷懶?嗯?」說著自己也偷偷看了那邊一眼,聲音不由地低了下去,「那是主家,怎的?你想和主家一個模樣?」

  半大小子臉上一下子驚恐起來,不顧母親還死命扭著自己的耳朵,連連搖頭。

  「那還不去幹活?」婦人這才滿意地放開兒子,又往後腦狠命拍了一下,這才趕著去田裡繼續收麥。

  婦人身材粗壯,聲音猶如河東獅吼,雖然她自己覺得壓低了聲音,卻想不到在旁人聽來,仍是與平常人說話聲音無異。

  樹蔭底下垂釣的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聽到這話,卻是如同被馬蜂蟄了一般跳了起來,大罵道:「遭了瘟的婆娘,你這又是在說哪個?嘴上缺了德的,就不怕我今年漲你家的租子?」

  這少年眉清目秀,身上穿的衣服雖然說不上是華貴,但卻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夠穿得起,一看就知道是殷實人家出來的,卻沒想到罵起人來與山野村夫一般無異。

  等閒漢子都不敢去招惹的壯婦此時面對著暴怒的少年,卻是一副慫了的模樣,賠著笑臉說道:「主家怕是誤會了,我這是在催著娃子快點幹活呢……」

  「催著娃子幹活提我做甚?怎的?要我幫你教娃子麼?」

  遠處收麥的農人看到一向剽悍的壯婦竟是難得的認慫,幾人不禁哈哈大笑。

  「你們笑個屁!」那少年罵完壯婦似不過癮,一手叉腰,一手對著那些人指指點點,「不快點幹活,要是今天幹不完這些,晚食讓你們吃西北風去!」

  被點到的農人倒是一點不怕,反而大聲問:「主家放心,要真是幹不完,就是今晚摸黑也把活給幹了。要是這活提早幹完了呢?」

  「這活要提早幹完了,我就讓府裡給你們一人多加一個蠻頭。」少年一揮手,豪氣道。

  眾人一聽,一下子哄然,紛紛彎腰賣力收麥。

  趁著與眾人說話的間隙,壯婦一溜煙地跑了,倒是那個半大小子有些愣頭,等他反應過來要跟著跑,卻被少年一瞪眼。

  臥槽!你一副老子身上有瘟疫的表情要繞路避開老子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我打不過你娘還打不過你?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半大小子警惕地看著馮永,小心翼翼地繞了半截路,這才撒開腳丫子跑了。

  馮永嘆了一口氣,人家穿越不是成皇帝就是成王侯,他倒好,穿成了一個小地主家的兒子,也就勉強能混個溫飽。

  這也就算了,可是穿越的時候心理素質可能不過關,說的話別人又聽不懂,再加上舉止帶著現代人的習慣,反倒是被別人當成了是發癔症(也就是神經病)。

  剛開始的時候別人看到了他都不敢靠近,讓他差點乞討為生,至於為什麼是差點,是因為他發現這年頭因為兵荒馬亂的,一般人家哪裡來的餘糧給乞丐?所以乞討根本就是等死,他也差點成為穿越後的典型反面教材。

  後來等他熟悉了這一切,劉備,嗯,就是先帝,又賜了五百畝地,這才讓他的日子好過一些。也僅僅是好過了一些,在這個沒有電,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娛樂的年代,他連個房中人都沒有,又不能天天跟五姑娘擼,最後剩下的,也只有出來釣釣魚散散心。

  但偏偏如今正值農忙時候,農人教育自家子女,都把他拉出來做樣板:「你再偷懶,就叫你成主家以前那模樣!知道主家為啥成那模樣不?就是因為懶出來才變成那模樣的!」

  「你再玩水,到時候把你淹了,吃了泥巴,把你撈起來就成了主家以前那模樣,知道主家為啥成那模樣不?就是因為玩水被淹了,吃了泥巴,才成那模樣的!」

  ……

  農家人沒有太多見識,教育子女除了打屁股擰耳朵,平時說不出太多的道理,如今好不容易出個反面教材,自然逮住不放,拿他往死裡用,什麼都往裡面套。

  剛開始他聽到後心裡膈應得慌,後來也就習慣了,別看那些話難聽,可也就是只能在背後面說說,真到了他這個主家面前,那些佃戶還是唯唯喏喏,連個屁都不敢放。

  「阿母,我餓了。」那半大小子,趕到粗壯婦人身後,向著母親乞道。

  婦人大罵:「日頭才偏就餓了,早飯還吃了恁多,怎麼沒撐死?」嘴裡雖然罵著,眼睛卻看向四周,見無人注意,便指了指田頭放水罐的地方,「且去先喝點水頂著,到樹下休息會。」

  半大小子會意,跑去水罐那邊翻看,果不其然發現母親在放水罐的籃子裡用布蓋著一個蠻頭,當下嚥了嚥口水,偷偷地掰了一半,攥緊在手裡,一口氣跑到官道的樹背後,不讓人看到,這才張大嘴一口咬下。

  佃戶給主家收麥子的這幾日,按道理主家是要給佃戶包吃食的,早晚各一餐,標準是能填飽肚子,不求多好吃。

  但是馮家這主家似乎不一樣,除了粟飯外,還有一種叫做蠻頭的飯食,說是主家仿蠻人之頭所做,鬆軟而可口,極受眾人喜愛。聽說還是用麥子去了殼,然後再磨成粉做成的,簡直敗家敗到底了!

  通常有蠻頭的時候,粟飯一般是沒人去搶的。這個蠻頭,就是他母親在早飯的時候偷偷藏起來的,半大小子,餓死老子,這個年紀的小子最容易肚子餓,他母親藏這個蠻頭為得就是讓他在白天幹活時有一口吃的填填肚子撐到晚飯。

  「咦?這還有個小子在偷食?」

  或許是蠻頭太乾,或許是吃得太急,更可能的是被嚇壞了,半大小子一下子被饅頭卡住了喉嚨,咳了幾下,沒咳出來,又嚥不下去,當下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喘不過氣來。

  「莫急莫急,我又不與你爭食。」旁邊的人說著,伸過來一個水囊給他灌了一口,這才讓他把饅頭嚥了下去。

  半大小子這才發現原來官道上停著一輛牛車,車上端坐著一人,衣著不凡,手持書簡,正讀得入迷,看也沒往這邊看一眼,說話和給他遞水囊的,正是趕車的侍者。 本帖最後由 std32423 於 2019-8-13 20:21 編輯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22
第0002章 蠻頭啊



  「兀這小子,我且問你,你可知這最近的莊子是何處?」

  半大小子縮了縮脖子,看了一下車上的貴人,又看了侍者,吶吶不能言。

  「這個小子,莫不成是個啞巴?」侍者皺起眉,轉頭看向車上的貴人,「主君,這小郎怕是個不會說話的,且待我去問問別人。」

  車上的貴人抬起頭,正要說話,卻注意到半大小子手上拿著小半個蠻頭,「咦」了一聲,開口道:「阿五,那小子手上拿的可是吃食?你且拿來讓我瞧瞧。」

  同時心裡在疑惑,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麥子大熟,想來百姓怎麼也不至於沒有吃食,怎麼在這卻發現還有人吃泥土?莫不是被主家苛待了?

  自《蜀科》頒布以來,蜀中雖然執法嚴峻,但百姓無怨,只因公平公正。如果大熟之年卻有百姓食不飽,必然會影響到丞相及陛下的聲譽,他遇到這事,說不得要問清楚。

  見侍者伸出手來拿,半大小子下意識地想把手藏到身後。

  「噯,你個小郎,只是看看你手上之物,又不是搶你的,怕甚?且拿來瞧瞧,少不得你的好處!」

  由於對貴人的懼怕,半大小子最後還是把剩下的饅頭遞了過去。

  「主君,這吃食確實有些古怪。」侍者把那小塊蠻頭放手裡看了看,轉身遞給車上的主人。

  原本潔白的饅頭因為曾經被半大小子攥在手裡,表面變得灰黑,稍不注意看,就如同一塊泥土一般。

  貴人卻熟視無睹饅頭表面的泥土,他輕輕掰開饅頭,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還拈起一小塊放嘴裡細細咀嚼。

  「這吃食……」貴人眼睛一亮,感受著嘴裡的甜味,又忍不住地拈起稍微大些的饅頭粒再放入嘴裡,同時問向半大小子,「這是麵食?」

  「主君,這小郎是啞的,說不得話。」侍者連忙回答。

  「我……我不是啞巴。」半大小子囁嚅著憋出一句。

  侍者:……

  「你且過來,」貴人招手,笑容溫和,「待我問你幾句話。你要是答好了,這個蒸餅便給你,如何?」說著,貴人從車上拿出一個蒸餅,「我問你,這可是麵食?是何人所做?」

  「貴,貴人,這是麵食,叫蠻頭,是主家做的。」半大小子結結巴巴地回答。

  「為何叫蠻頭?那你的主家又是何人?」

  「因為主家說了,這個像是蠻人之頭,故叫蠻頭。主家姓馮,這裡是馮莊,呶,那便是了。」半大小子指了指遠處正在釣魚的馮永,當場直接就把主家出賣了。

  「好,這個給你。」貴人欣喜地把蒸餅遞過去,同時對侍者說,「走,去看看這馮家之主。」

  「主君身份尊貴,想來這馮家之主也不過鄉下一富戶,何必要親自過去?直接喚他過來便是了。」侍者待半大小子跑開後,這才開口向主人勸道。

  「你不懂。」主人擺擺手,一臉沉思,「且先去看看,說不得是個遺賢。」

  侍者笑道:「若真是賢士,以前為何卻無名聲?想來是知道了主君要巡視四方,這才巴巴過來,又放不下架子,故用此法引起主君注意罷了。」

  貴人指了指侍者,失笑道:「你懂個甚?我才不管他是故意還是無心,我所在意者,是這蠻頭。倘這蠻頭真乃麥麵所做,說不得是大功一件。」

  「主君,這又和大功有甚關係?」侍者幫貴人整理腰間佩劍,奇怪地問。

  「這蠻頭既是主家給佃戶的吃食,想來製作必然容易簡單。剛才嘗了一下,極是鬆軟可口,比蒸餅還要好吃些,更不消說日常百姓吃的麥飯(古代百姓吃的主食之一,就是把穀子或麥子不脫殼直接煮著吃,連麩皮一起吃,極難吃)。既是麵食,想來自然比粟更能飽腹,若得此法推於軍中,既能飽腹,軍中士氣又不易低落(南北朝就有因為給士兵吃麥飯而哄變的記載),此不是大功是什麼?」

  魚漂先是輕輕動了幾下,然後又靜靜地浮在水面上,再過一會,突然猛得往水下一沉,馮永只覺得手裡一沉,猛地一甩釣桿,一條鯉魚就這樣被釣出水面,在偏西的太陽光閃著金光。

  馮永抓住魚看了看,嘆了一口氣,手裡一扔,剛釣上來的鯉魚就這樣又被扔回水裡。他不喜歡吃鯉魚,覺得鯉魚的肉太綿了,刺又有點多。

  「敢問前頭這位郎君可是馮郎君?」

  耳邊響起了聲音,馮永沒回頭,低著給魚鉤重新上餌——這貨根本沒反應過來是在叫他。

  等把魚鉤重新甩進水裡,他心裡還在想著,馮郎君?這是誰?這附近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和自己同姓的?

  想到這裡,心裡突然打了個突,這特麼的……不會是叫自己吧?轉過頭去,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正立在不遠處看著自己,衣著不凡,最重要的是腹前還戴著綬帶,腰上掛著一把飾劍,這說明這傢伙是一個官員啊,只是不知道官有多大?

  身後不遠處的官道上,一個侍者正在站在牛車旁,怒視自己。

  看來還真是叫自己,馮永這才想起這個時代的稱呼自己仍然不太習慣,馮郎君這個稱呼,他壓根就沒聽別人叫過自己幾次好嘛?

  這個只能怪他是鄉下的一個土鱉,普通的百姓不會這麼叫,也不敢這麼叫,而有身份的人又有哪個會來這裡專門來拜訪他?所以這才導致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人家是和他打招呼。

  「長者是在叫我嗎?」馮永連忙對著來人行了一禮,問道。

  「此處除你我,再無他人,除了叫你,還能叫誰?」雖然一開始受到冷落,可是對方卻仍然是笑容溫和,顯示出極高的涵養。

  「唉呀失禮失禮了!」馮永連忙拱手致歉,「垂釣太過入迷,竟是沒有注意到長者,真是失禮之極。」

  「無妨無妨,是我冒昧打擾了。」來人緩步走來,上身端正不動,步子不急不緩,顯出大家氣度。

  「小子正是馮永,敢問長者何人?找小子有何指教?」氣度是比不上了,反正自己年紀小,就索性把自己當個小輩吧。

  來人走到馮永面前,仔細地看了看馮永,心裡有些驚異,此子竟是如此年輕,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不可能是自己想像中的賢者,當下有些失望。

  「我姓馬,此番來,只是想問問,此物可是你所做?」來人說著,伸出右手,手掌裡有一團黑乎乎不明物質。

  「這是個啥?」馮永有點迷,心想我啥時候做過這麼一個玩意?老子一個遠近聞名的精神病,莫不成有人閒得無事跑來找自己消遣?

  「此物不是你所做?莫非你不是馮家莊主家?」來人失望中帶著疑惑。

  「小子當然是馮家莊主家,只是何時做過此物?」馮永仔細地看了看對方手中的東西,

  覺得有點眼熟,「長者又是聽何人說此物是我做的?」

  「自是此處的莊戶。」

  我靠!馮永一拍大腿,我怎麼說有點眼熟,尼瑪的誰這麼噁心?把好好的饃饃給糊上一層泥巴?

  「哎呀!慚愧,原來這是蠻頭,這自然是小子做的,只是……」馮永疑惑地看了看對方,「這蠻頭本色乃是潔白,怎的如今染了一層泥垢?故小子這才一下子沒認出來。」

  我特麼的……對方的臉一下子黑了,你這眼神什麼意思?難道我堂堂一個參軍,會如此不堪吃這種不潔之食?難道我能告訴你我是從一個小孩子搶過來的?

  「這個且不論,我此番來,是對這叫蠻頭的此物有些疑惑,想要詢問於你,不知可否方便?」

  「長者有所問,小子自是不敢藏私。」馮永連忙拱手彎腰,來這裡也不短時間了,他也知道了不少禮節。特別是漢以孝治天下,對長者不敬,名聲可是會頂風臭十里。

  對方滿意點點頭,此子雖身處鄉野,卻是個知禮的,想來是讀過書,於是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25
第0003章 顛才



  待明白對方來意後,馮永卻是笑了,連連擺手:「長者卻是想多了,蠻頭此物,雖說比蒸餅可口些,卻也是要小麥去殼磨成麵粉後方才可做。若駐軍所在,倒是可以做來當吃食,若是行軍,卻是萬萬不可行的。」

  來人頓時一臉失望,想到自己此次巡視四方各郡縣,一是訪各地遺賢,為國舉才,二是看夏糧收成,以備饑荒,三是防有人趁動盪之機鬧事。

  如今看來這多數地方上有名的賢士只會高談闊論,胸中卻實無一策,真真是讓人失望,這益州閉塞之地,賢士實比中原與江東少了很多。

  倒是今年夏糧大熟,百姓無饑饉之憂,讓人放心不少。不然先帝剛駕崩,已引四方動盪,如若糧食再歉收,只怕蜀中危矣。

  「小哥且坐下,待我先來問幾句。敢問家中良田多少?耕牛幾何?今年收成如何?」來人雖然看起來身份尊貴,但看起來卻是隨和,毫不避諱地席地而坐,招呼馮永在他對面坐下,溫聲問道。

  馮永看了對方一眼,心想難不成這就是官員下鄉訪問民情的古代版?不錯嘛,至少沒有後世的前呼後應,也就一車一僕。

  「回長者的話,家中有三百畝旱田,兩百畝水田,耕牛兩頭。今年收成嘛……」馮永有些尷尬,笑了笑,「實不敢相瞞,小子對田畝之事,實是不甚熟悉。」

  「嘖!」來人不滿意地看了一眼馮永,訓斥道,「農耕之事,一家之根基,一國之根本,汝身為一家之主,竟然如此不上心,真是大不該!觀你年紀尚輕,想來這田莊乃父輩所遺,竟是如此不珍惜,豈不愧對先輩?」

  哎呦臥槽!這畫風轉變得好快!你特麼的哪來的啊?這麼大口氣?我和你很熟嗎?憑啥來教訓我?

  馮永一臉懵逼,在古代官員都這麼牛逼麼?看不慣的事情就可以隨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訓別人?

  卻不知他自己本身根本就是一土鱉,根本不懂得人家古代官員對勸課農桑的重視,勸課農桑勸課農桑,「勸」字後面還有一個「課」字,意思就是勸說了要是不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是是是,小子慚愧。」馮永低頭認錯,沒辦法,古代沒人權,他雖然不知道這官員為何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教訓他,但卻也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

  「我雖不能說是對此地瞭如指掌,卻也走過五六回。以前從未聽說過有甚馮姓之田莊。你是何時來此購地的?」說教了一番後,來人突然轉口一問,同時懷疑地看著馮永,此人莫不是哪個大家庭出來的?所以才放了一塊莊田給他折騰?

  還真是查戶口啊!老子這地可是皇帝賞的,來歷光明正大。看著對方一副懷疑自己惡霸強佔土地的表情,馮永怒了,別給臉不要臉哈!看你是個當官的,年紀又比我大,我才讓著你的,你再這樣,我就不能好好跟你聊天了!

  「長者此言差矣!此田莊非小子所購,乃是先帝所賜。先父隨先帝征東吳,與傅將軍一起身歿。先帝憐憫,這才賜了這五百畝地。」

  來人大驚,脫口而出:「竟是那個家破人亡的馮癲子?」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你有膽再說一遍!哪個王八蛋給老子扣上這個癲子的帽子的?!

  古代官員這麼無聊的嗎?一個小小的別督副將的家事,捅到皇帝老兒那裡就算了,還有人給人家兒子取外號弄得滿朝皆知算怎麼回事?莫不成是因為古代的娛樂太少了這才這麼無聊?

  看到馮永臉色大變,對方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連連拱手表示歉意:「原來竟是忠烈之後,失禮失禮!情急之下失言,誤怪誤怪!」

  馮永一聲冷哼,趁機改跪坐為盤坐,(其實是他不習慣跪坐,跪得腿疼)指著不遠處的田地說道:「貴人問田畝之事,那小子不才,就說說這田畝之事。聽鄉里人皆說今年麥子大熟,畝產兩石半,人人歡欣。在小子看來,卻非是什麼值得高興之事。古人刀耕火種,一畝所得糧不過一石,今人火耕水耨,一畝所得糧兩石半,其中得多收糧者,一是去除雜草而盡力保糧苗,二是初種時多選飽滿糧種……」

  試驗田畝產兩千斤的見過伐?後世裡就是農民伯伯平常種地不來個畝產千斤的都不好意思出去跟人打招呼。如今一畝才收個三百多斤就高興得不成樣子,土鱉!真真是土鱉!

  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口沫橫飛,嘩啦嘩啦地說了一大堆,有些口乾,轉過頭一看,這姓馬的傢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下滿足,哼!怕了吧?被老子的博學嚇著了吧?

  對方勉強換上一副笑臉,拱拱手:「小郎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實是令人驚嘆。不過如今大病初癒,還是小心休息靜養身體為好。這夏日來臨,要多注意防暑氣,莫要讓烈日曬著……」

  看來真是被自己唬住了,哼,古代人就是沒見識!

  馮永指了指南方,說道:「今年雖是大熟之年,但要說無憂卻還說不過去,如今先帝駕崩,蜀中只怕要多事矣!別的不說,就說那南中之地,久有不臣之心,東吳得荊州之地,定窺蜀中,二者若是勾結,南中只怕要亂了……」

  「好好好……」來人臉色已變得蒼白,眼中莫明地流露出憐憫,敷衍地抬手,「郎君真乃大才也!今得聞君一席話,真是如久渴得飲甘泉。只是今日尚有要事,只怕不能多與郎君暢談,且有暇日,定再來聽君高見!」

  只見對方匆匆行了一禮,起身倉皇而去。

  沒意思,馮永砸砸嘴,想了想,這傢伙臨走前那眼光好像,似乎,帶著可憐?是吧?沒看錯吧?什麼叫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這不會是拐著彎罵咱是神經病吧?馮永終於回過味來。

  喂,有種別走,給我解釋清楚!這當官的心腸就是壞,拐著彎罵人。

  「主君,如何?」侍者看著主人腳步急急而來,一臉的晦氣連連催促趕車,心下很是奇怪。

  等車子重新上路後,主君這才嘆了一口氣,「本想是個賢才,沒想卻遇到個癲才!」

  待那個莫明得像個神經病一樣的馬姓官員離開後,馮永又釣了一會魚,看看太陽已經偏西了,地裡的農人開始收拾割好的麥子,整理成跺。

  他拿起浸在水裡的魚簍,看了看今天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沒有污染的古代就是好,看看這野性,比起專門人工養殖給人家釣的魚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世去過專門供人釣魚的地方釣魚,那魚傻不啦唧的,而且口感特差,一點垂釣樂趣都沒有。

  馮家的房子就是莊子中心,五百畝地聽著多,其實在這個時代根本不算什麼.其中有兩百畝又是水田,可以和麥子錯開季節種水稻,旱田又是粟二麥一,粟麥又可以錯開季節,所以租種馮家的地其實也就是幾戶人家。

  這個時候耕種實在太過於粗放,基本也就是剛種下的時候操心選個糧種,有條件的放把火燒一下後再用牛把地翻一下,沒條件地火燒完然後隨便拿個農具人工翻,最後撒種下去,之後就很少管理,一戶人家耕種一百畝地毫無壓力。

  這種耕種方式,指望能收多少糧食?所以今年麥子一畝兩石半都算是大熟之年,人人感謝老天爺。

  馮永覺得自己要是老天爺,指不定連一石都不給。馮永前世外出讀書前,一直在農村生活,記得小時候家裡也就不到十畝地,一家人一年到頭忙得團團轉,還伺候不過來。為什麼?無他,深耕細作四字耳。

  看著衣衫襤褸的莊戶圍在莊子的空地上,手裡拿著饃饃,就著熬好的粟米飯,也就是小米粥狼吞虎嚥,從小長成在紅旗下的馮永心裡突然一陣莫明的煩躁,MMP的,死球去吧!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30
第0004章 瑣事



  三國就像是鬥地主,諸葛亮給劉備抓了一副好牌(「隆中對」確立了蜀國的建國方針),兩個王帶四個二。關羽把四個二拆了單帶,就為了爽!劉備一看不服氣了,又把兩個王扔出去,就為了炸一個單!

  簡直神經病!

  一場夷陵之戰下來,蜀中青壯差點斷層。也幸好是蜀漢遇到了諸葛老妖這個中國歷史上少有的內政天才,生生地把關羽劉備敗光的家底又一點一點地攢起來,好歹給蜀漢再續了幾十年的命。

  那兩場失敗的戰爭對蜀漢的傷害有多大,馮永只看莊中的佃戶就知道了,下田耕作的竟有一半是婦人。

  那個最壯的婦人還偷偷地往胸口藏了一個饃饃,發現馮永正看著她,當下立刻面紅耳赤,想伸手拿出來,但當著眾人的面掏胸口又委實太難堪,一時竟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光吭吭吱吱。

  「想吃就拿,看我作甚!」馮永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那婦人,「收麥的這幾日,家裡吃食敞開了吃,主家自不會虧待大家。吃不完的可以拿回去,不會追究!」

  說完這個,看了看眾人,只見佃戶都停下吃食看著他認真聽他說話,當下滿意點點頭,「但是日後吃飯,必須先把手洗淨了才能吃!哪個不洗手的,餓死拉倒!管家!管家呢?把這條記下,從現在開始全部去洗手。」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這主家,以前常發癔症,近些時日來,雖說舉止已與常人無異,但指不定這個時候舊病復發了?不然吃個飯哪來這麼多講究?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要人洗手才能吃?以前哪個不是下完地回來直接就用手抓著吃?

  「怎的?主家發話不管用是不是?不快去淨手,等著挨鞭子呢?」一個灰衣粗布的老人出現了,正是馮家的管家,只聽他沉聲喝道,「一群憨貨!難道還怕主家缺你們這兩口吃的?」

  眾人如鳥獸散,一個半大小子臨跑前還想往嘴裡塞一口饃饃,被那粗壯婦人一把揪住,狠扇兩巴掌,扯著他跑了。

  「主君回來了?」老人待眾人散開後,趨步上前,對馮永行了一禮,舉止一板一眼卻又流暢自然,看得出以前是從大戶人家裡出來的。

  「嗯,回來了。」馮永點點頭,手裡的釣桿和魚蔞被管家強行接了過去,只好邊走邊說,「這幾日趙叔辛苦了,我對這田畝之事,委實不太清楚,家裡家外都得麻煩趙叔幫忙著照看。」

  管家姓趙,聽說以前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管事,後來主家犯事被流放到南蠻之地,作為家生子的他自然也跟著受到牽連,若不是恰逢馮永受到劉備賞賜,他被挑出來作僕人,只怕這個時候不知道死在南蠻的哪個地方了。

  「這本就是老僕本份之事。」管家其實也就四十多歲,可是這年頭,四十多歲已經算得上是老人了,聽到馮永的話,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這夏糧收完,咱家有了庫糧,這才算得上是真正人家。到時候就要給主君找個童僕了,不然主君事事都要親手作為,實在不像樣,別人也會說老僕失職。」

  馮永砸砸嘴,突然想起了家裡賞賜下來的另外兩個僕人,一個是廚娘,長得比莊裡最壯的那個婦人還胖,另一個是幹粗活的僕婦,瘦倒是瘦點,但也就比廚娘瘦個兩三斤,這也從側面反應了蜀中青壯缺少的事實,連賞賜的僕人都儘量用女人和老人。

  還有,為什麼別人穿越過來就至少都有個小侍女陪著,自己要面對的不是壯婦就是老人,真心無奈。現在好不容易改善一下,為什麼是童僕?為什麼不是侍女?

  「趙叔看著辦吧。」馮永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當下領先向家裡走去。

  馮永這幾個月來,常被人當作神經病敬而遠之,倒是這管家自到馮家後,就沒因他的各種言行怪異而遠離,反而是盡心照顧提醒,這讓馮永尤為感激。

  這年代僕人的命運完全是綁定在主人身上的,主人出了事,僕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特別是趙管家還是皇帝賞賜給功臣後人的,平時不出事自然沒事,出了事,地方上的官員首先找的就是他。

  趙管家的盡心自然也有這裡面的因素,但這其中的提點照顧卻是不能否認的,所以馮永平時也就儘量尊重趙管家的意見。

  「主君,廚中已經備好了膳食,主君是要先浴身還是先用膳?」落在馮永身後一個身位的管家開口詢問道。

  「先用膳吧。今天餓了一天了。」

  古代糧食缺少,就是比不上現代,吃飯只能早晚各吃一頓,三頓飯那是皇帝才有的待遇,收了夏糧後,自己一定要把一日兩餐改成一日三餐,馮永表示古代很辛苦。

  「客堂裡暑氣未散,過於悶熱,主君不如到後院用膳,涼爽一些。」

  「好。」馮永點點頭,有個貼心的管家還是不錯的。

  「今日李亭長到家裡來了,提醒咱家說夏收後注意納糧……」

  「納糧?咱家不是說不用納糧麼?這是皇帝陛下賞賜的時候說的。」

  馮永有些驚訝,難道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惡吏?專門欺負老實人?要真是這樣,自己倒真是要好好掂量一下那個所謂亭長的膽量。

  諸葛老妖治蜀,吏不懷奸,路不拾遺,這可是青史上留了名的。這時又是正值諸葛老妖剛剛掌權的時候,事必躬親,想必他不介意燒一燒火。

  「好我的主君,咱家裡皇帝陛下賞下來的田地自然是不用納糧的,」管家在後面就笑,「可是別忘了,咱家還有先主君在下里村留下來的一百畝地,這可是要納糧的,前些時日老僕才把地置換到莊子上,這可是向主君報過的。」

  「哦,我忘了。」

  這麼說我前面是給人家說錯了,家裡其實是有六百畝地的?

  自己的那個便宜阿翁死前給家裡攢了一百畝地,然後拼了老命才爬到副將的位置,還沒等坐穩開始享受軍將生活呢,就遇到了劉備這個坑蜀皇帝,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其實這夏糧還有些時日呢,老僕看來,這李亭長就是拿個藉口來咱家,他是別有用心。」管家繼續在後面嘮叨。

  馮家不大,可是再小的家也有雞毛蒜皮的事,如果有必要讓馮永知道,管家都會在晚飯前向馮永嘮叨一下。

  馮永不排斥這個,相反,他還很享受這種緩慢而安寧的生活節奏,悠悠地向前走著,隨口問了一句,「哦,他有什麼用心?」

  「他先說了納糧的事,又說主君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了,應該介紹門婚事了,不然到時是要罰錢的。」

  馮永就是一愣,吃驚問道:「這……官府還管這事?不成親還罰錢?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所以說沒文化不能隨便穿越,就比如這馮永,時不時嘴邊蹦出個小孩都知道答案的常識性問題,被人當成神經病就沒冤枉他。

  「哎呦我的主君,這官府當然管這事,到了婚配年齡不成親,官府是要做官媒的,如若再不答應,就要罰錢了。」管家對這個主君有時真心無奈,表示有時挺絕望。

  這年頭,官府兼職紅娘就算了,還要強行拉紅線,有這麼人性化?換了後世的官府,真要有這一措施,還至於天天被人罵?至少那些剩男剩女的父母是要感恩戴德的。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36
第0005章



  馮永表示很震驚:「那按趙叔的意思,這李亭長是要給我做官媒了?」

  「官媒豈是這麼好應的?」管家有些恨鐵不成鋼,「官府拉的媒,半數皆因自個兒無法婚配出去,這才讓官府找人拉配。如身有暗疾,明疾等,還有家貧,鰥寡,皆不一而足。主君豈能如此自貶身份?」

  想了想一個瞎眼或跛足,甚至是可以當自己阿母的女人叫自己「夫君」,馮永一個惡寒,所以說嘛,哪來的免費午餐?都是別人吃剩不要的。

  「所以老僕才說他沒安好心咧,」管家一臉的不屑,「主君莫忘了下里村那個李家還是他的遠房,他此次來,不過想把那李家的二小娘子嫁到咱家來。就下里村李家的那個名聲,能配得上主君麼?」

  下里村的李家?馮永一下子瞪大了眼,表示更加震驚:「這李家……臉皮恁厚?」

  不怪馮永這樣說,若論他穿越後印象最深刻的,非這下里村李家莫屬。

  事情還得從馮永一家說起,他們一家本在北方,算不得本地人。那些年北方各地戰亂不斷,哪有普通百姓的活路?

  馮永一家在北方當了流民一直流落到南方荊州,沒等安定下來,又逢曹操南下,阿翁又只好再帶著一家人跑路到蜀中。

  這一路上家裡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後只剩下一家三口。馮永阿翁當時應該是自己心裡估摸著再逃也沒地方逃了,然後一狠心咬牙去吃了兵糧,運氣還不錯,博了個百畝地出來。

  有了地,就不再是受人排斥的流民,所以同村的李家就和馮家訂了個娃娃親。嗯,就是當時還小的馮永和當時還小的李家大娘子訂了親。

  再然後,就是劉備入蜀,阿翁被收編,待遇也還可以,官職還提了提,撈了個副將噹噹。

  哪知這劉大耳就是個坑蜀皇帝,舉全國之兵伐吳,阿翁自然也跟去了,這一去卻就再沒回來。

  馮永的前身就是因為這個瘋了,跑到山裡不知所蹤,阿母失夫喪子,受不了這刺激,直接跳河自盡。最後,就是他接盤了這個倒霉孩子的身體。

  由於剛開始來的時候懵懵懂懂,沒想著說話舉止與別人差異太多,被人當作神經病。

  剛開始下里村與馮家結親的李家還沒別的想法,畢竟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一家裡死得只剩下一個人也不是不常見,可是當這家子死得剩最後一個獨苗了還變成了個神經病,這個果斷不能忍啊!

  把自家閨女送過去跟一個神經病成親,那和把閨女推入火坑有什麼區別?所以急忙找了個另外的人家火速訂禮,下個月成親,直接就把閨女嫁出去了。

  馮永表示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要不說世道變化太快呢?馮永漸漸不發瘋了,官府突然把原本收回去的地歸還了,皇帝突然賞了五百畝地,這下李家腸子都悔青了。

  原先李家憑啥願意和外來戶結親,還不是因為馮家那一百畝地?現在變成了六百畝,自己卻悔親了,這不虧大發了?

  還好家裡生的女兒多,大娘子嫁別人家了,不還有一個二女兒麼,找到和自己有遠房關係的李亭長,大娘子是沒法了,可是咱要不用二小娘子頂頂?

  這李亭長想來也是個會來事的,估摸著直接說用李家二小娘子頂大小娘子肯定夠戧,於是拋出了一個殺器。

  你看,這馮家小郎也算是到婚配年齡了,應該成親了,不然官上會罰錢的。

  然後這才回憶起兩家前輩的以前親密關係,再下來就是說當時因為誤會,以為馮家小郎失蹤了再不回來了,這才讓大娘子和別人重新訂了親。

  雖然後面馮永回來了,可是為了不失信給別人,只好先讓大娘子嫁了。

  最後透了個口風,李家幸好還有一個二小娘子,為了表示歉意,我們用二小娘子來頂可好?

  管家比比劃劃,說得活靈活現,口氣裡的鄙視卻是怎麼也掩不住。

  馮永腦補了一下,當場就笑噴了,回頭指了指管家,笑道:「趙叔你這嘴巴,還是積點德吧。這李家大娘子另嫁他人,也是情有可原,誰叫我當時發著癔症呢?換了哪家,也不會願意把閨女嫁過來吧?」

  「至於二小娘,此事與她無關,還被頂來頂去,又不是牲口貨物,何必糟蹋人?回頭好好跟李亭長說說,李娘子另嫁他人之事,錯在我,所以李家不必愧疚,李二娘子之事,還是算了。」

  「要不說主君就是心善呢?就李家這嘴臉,還能平心和氣地要老僕勸他不必愧疚,換了性子急些的,只怕要打殺上門去了。」

  這馬屁拍得舒坦,馮永笑眯眯地接受了。其實根本原因在於,在馮永的記憶裡,李家的大小娘子長得似乎不怎麼樣,黑黑瘦瘦,心性又與其父母一樣是個勢利的,在馮永剛從山裡出來的時候,沒少說過寧死也不嫁馮家之類的這些話。

  這點讓馮永不太感冒,你不嫁就不嫁,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但每每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話,在這年頭也算是比較重的侮辱了。好歹兩家先前私交是不錯的,雖說馮家只剩下一個瘋子,但是你這樣公然侮辱,也是不妥。

  普通農戶家的孩子,發育不良是必然,長得黑瘦可以理解,先天因素沒優勢,勉強接受,畢竟又不是皇帝貴族啥的可以嬌妻美妾一代代改良基因,可是心性這東西,合不來就沒辦法,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

  「家裡還有啥事沒?」

  「其他就沒了。不過這李亭長臨走前倒是提了一句,問咱家夏收後有沒餘糧出售。」

  「嗯?」馮永腳下頓了一頓,然後才繼續往前走,「收餘糧,咱家現在沒餘糧吧?」

  「要不說老僕當場就想唾他呢!哪個大戶人家不是只售前些年壓倉的陳糧,哪有賣剛收的新糧?小門小戶都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賣新糧,若不然,就是敗家。他這麼問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咱馮家麼?」

  大戶賣糧原來還有這等說法?新糧下來前把剩下的陳糧賣出去,不賣新糧。馮永表示長姿勢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馮家也是小門小戶啊,連壓倉糧都沒有。

  「這李亭長要收糧,未必是看不起咱馮家,怕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馮永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晚霞,極絢極美,給天地都染上了一層金輝。

  管家:……

  「主君所說的話,老僕不是很明白。」

  「沒什麼。」馮永沉吟一下,突然冒出一句,「趙叔叔,咱家不是還有皇帝賞賜的絹帛嗎?要不也用來收點糧食吧?」

  「主君,這是為何?且不說這世道,大多人家都是存糧不賣,糧食難以收上來。再說了,咱家的糧食原本就夠吃了,再多收上來,也無處可放啊。」

  「是我失慮了。」馮永自失一笑,「那就多養點**(雞吧)。」

  「家裡已經養了五隻雞了,既然主君愛吃雞子,咱家糧食夠多了,自然可以多養些。」這個建議管家倒是贊同。

  「唔,那就先養個三百隻吧。」馮永隨口說了一個數字。

  後面只聽得「咚」的一聲,管家不知道走路踢到了什麼,踉蹌了一下。

  馮永回過頭一看,只見管家用力拄著釣魚桿,細細的魚桿已經被壓成了弓狀,眼看著就要折斷了,瞪著一雙眼睛向他看來,「主……主君,恕老僕剛才沒聽清,主君是要養多少?」

  「三百啊!」馮永說著,還伸出三個指頭比劃了一下,「趙叔你沒事吧?」

  「無事,無事。」管家終於站穩了身子,嘴唇卻是哆嗦的,「主君,如此之多,如何能養?且不說無人看管,就是糧食,也……」說到後面,雖然話沒說出口,但意思也很明白,拿這麼金貴的糧食去養雞,真是造孽啊! 本帖最後由 std32423 於 2019-8-13 20:40 編輯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41
第0006章 供起來的圖紙



  漢代的家庭中,無論農家還是城裡,一直就有養雞的習慣,但大多只是一兩隻,一般都是特地養公雞來打鳴的。

  鄉下有田地的,家裡糧多的,可能會多養個三四隻,但再多也不會超過十來隻了,畢竟糧食太金貴,一般都是用糠麩糊弄一下,然後就趕到外面讓它們自己找吃的。

  再說了,就是糠麩,在平頭百姓眼裡,那也是可以救命的東西。在沒糧食的時候,有這一口糠麩也能把命給救了。

  所以管家在聽到要養這麼多雞的時候才會激動,別說百姓家裡都是把糠麩當糧食,馮家是有點地,有餘糧,犯不著吃糠麩,也不夠養這麼多雞啊,最後還不得用糧食?這得費多少糧食?這不是胡鬧嗎?

  「趙叔放心,放心,我這雞,不用餵糧食。」馮永看著趙管家似乎有心臟病發作的徵兆,趕緊給趙管家做心臟舒緩的補救。

  「這不用糧食,還能用……」管家聲音尖尖叫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異地看著馮永,又看看四周,鬼鬼祟祟地湊過來,壓低聲音問,「主君莫不成有祝雞翁之術?」

  漢代巫蠱之術盛行,術士神仙傳說更是數不勝數。趙管家才來馮家幾個月,最多也只知道馮永一家是外來的,至於馮家來蜀之前是做什麼的,卻是一無所知。

  什麼祝雞翁?馮永莫名地看了一眼管家,祝英台我知道,但祝雞翁是個啥?

  「原來主君真有如此神術,看來是老僕誤會了,主君誤怪。」管家不知道腦補了什麼,一臉興奮地說道,「老僕這就去安排!」說著大步向前走兩步,這才突然想起自己把馮永撇到身後了,轉過身來向馮永賠罪,「老僕一時興奮,故失態爾,主君誤怪。」

  雖然不知道這管家一副興奮過頭的模樣是什麼原因,但能得到管家支持,這事就成了一半。馮永擺擺手,說:「趙叔這也是為馮家著想,我怎會責怪?」

  「只是主君,養這恁多的雞,總得要人手看著吧?家裡要再添下人麼?」等興奮頭過去,管家提出了第一個疑問。

  「先不添了吧。看雞又不是什麼重活,租種咱家田地的佃戶裡,不是有幾個未成丁的嗎?叫他們過來幫忙就行,小子小娘子的都無所謂,到時給他們家些糧食也就是了。」

  「可是,這就要到夏種了,收完麥子,就要種稻穀,農家裡那些半大的娃子,也算是能使喚的半個勞力了,這要是耽擱了耕種如何是好?」管家一臉的為難,「要不等夏種過去了再說?」

  「本就沒說是現在馬上養,自然是等夏種過去。說到耕種,對了趙叔,你可知附近有無鐵匠?」

  「鐵匠?主君指的是會幹鐵匠活的吧?這工匠都是給官府幹活的,大多在官府裡有匠籍呢。就是沒在匠籍的,有鐵匠手藝的也只能在城裡看到。平常這農家裡,閒的時候也會做點手藝,這無論是鐵匠的活還是木匠的活,多數都是會幹的。莊上丁二家裡祖上曾幹過工匠,這周圍就數他家手藝最好。」

  瞅瞅,這才叫稱職管家,才到馮家多久,連周圍莊戶的底細都被他摸清楚了。

  「那行,等吃過飯,趙叔叫他來見我一面,我有些東西,要讓他幫忙做。」

  「哎喲,主君可千萬別說那樣的話,叫外人聽了去是要笑話的。什麼幫忙不幫忙的,他能進到府裡來是他的福氣,到時候東西做成了,主君真要心善,給他一兩個錢就是了,或者老僕抓幾把糜子給他,他就千恩萬謝了。」

  所以說你的良心呢?聽著管家這理所當然的話,馮永心裡有些嘀咕。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進了馮府。

  馮永先淨了手,然後在後院的涼亭裡坐下,僕婦已經把飯菜擺好了,還冒著熱氣。一碗蒸米飯,一罐雞湯,一份醬菜,最後就是一小碟煎菘菜。

  注意,這個煎是指把陶罐架在火上烤,然後再把菘菜攤到上面煎,把水份烤乾,就直接端到飯桌上。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馮永喜歡出去釣魚和處心積慮要養雞的原因,除了釣魚可以消磨時間外,在現在這種烹飪條件下,也只有魚湯和雞湯不需要太多的調料,就可以做得鮮美。

  至於煎菘菜這種反人類的東西……馮永表示不是自己矯情,而是真的很難入口。

  至於為什麼不造鐵鍋,作為一個被他人當成神經病的人,要找鐵匠造一個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東西,還要費這麼多的鐵,哪個人會給自己做?

  而且在這個年代,鐵還是比較珍貴的。也就是現在,他在外人眼裡已經漸漸恢復了正常,再加上有了皇帝的賞賜,這才想著問管家找一個鐵匠。

  管家嘴裡所說的府,相對於後世的建築面積而言,大當然是極大,有前後廳,還分大小廳,有主房,有廂房,還有密室,連後院都有個池塘,甚至下人都專門住的地方。

  可是馮永卻表示這有什麼用?馮家主僕全部加起來也就四個人,太冷清。他從第一次住進來後逛過一圈,就再也沒興趣去看了。

  看起來大,可是實際上也僅僅是大而已,其他的沒有什麼值得稱讚的地方,和小時候住農村裡的瓦房沒多大區別。

  當然,這對於住在茅草房裡的佃戶已經是上天下地之別了,所以管家才說了讓丁二進到府裡來是他的福氣,關鍵是丁二也覺得自己是沾了福氣,這就比較讓馮永覺得無奈了。

  看著底下手足無措的農戶,馮永遞過去一張紙,溫聲問:「看看這上面的圖,能看得懂嗎?」

  激動得身子直打擺子,丁二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這才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過紙張,彷彿那紙張是千年寶貝一樣,仔細地看了半天,這才壯起膽子問了一句:「主家,這……這有點像是犁?可怎是彎的?」

  旁邊的管家聽得好奇,這梨子還有彎的一說?伸出脖子看過去,喲,原來是耕地的犁。可這犁畫得好生奇怪,怎麼與常用的犁不一樣?

  「嗯,就是彎的。紙上畫得明白,你照著做就是,只是這犁鏵,要用鐵的,明白嗎?」

  還好自己是出生在農村,小時候還經常幫家裡下地干活。農村娃早熟,十多歲就有人能趕著牛下田翻地。

  馮永十二歲的時候他老爸除教過他如何犁地外,還給他講過犁的各個部件和用途,他也曾經一個人翻過幾塊地。這曲轅犁結構又簡單,他還是比較熟悉的。

  當然,歐洲的八牛犁他也瞭解過,起因是他的大學畢業論文有一部分是關於環境的,其中有些涉及過世界農業的發展,可是他家裡這才幾百畝地,用八牛犁有卵用?

  再說了他只是瞭解,但是又不像曲轅犁那般親手用過,要弄出來,估計死不少腦細胞,更何況家裡也沒那麼多牛。

  現在的犁是直轅犁,既不能深耕,又必須要用兩頭牛同時拉,既浪費人力又浪費畜力,而且還不好用。

  而曲轅犁,只用一頭牛就可以,還可以根據田地來調整犁地的深淺度,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可以用木頭做出來,只要最後在犁鏵處鑲塊鐵片就成!妥妥地解放人力,畜力,提高生產效率的神器啊!嗯,對仍處於用直轅犁耕種的三國時代來說就是神器。

  丁二把圖紙看了又看,又問了幾處小問題,這才戀戀不捨地把紙遞過來。

  馮永皺起眉頭,「這紙你不拿著,如何能照著上面做出來我想要的樣子?」

  丁二一聽,卻是不敢相信地確認一遍,「主家的意思,小人可以拿著這個嗎?」

  「你這不廢話?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給你拿著就是讓你能比劃著做。」馮永吸了吸氣,感覺有些牙疼,所以他就一直想不明白古代人究竟在想什麼,思想有隔閡,多交流就是,為啥就喜歡說他是個神經病?

  「那做完之後,小人是不是可以留著放家裡供起來,給子孫留個念想?」

  這就有點過份了哈! 本帖最後由 std32423 於 2019-8-13 20:50 編輯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46
第0007章 犁



  馮永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一腳踢過去,罵道:「滾滾滾!一張紙也能當傳家寶了?給你給你,全給你,要是你做出來的東西不讓我滿意,看我怎麼收拾你!」

  丁二受了一腳,反而變得自然了,聽了馮永的話,連忙把紙揣進懷裡,再行了個大禮,然後笑嘻嘻地跑了。

  一旁的管家終於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指著跑遠的丁老漢對馮永哈哈一笑,說道:「偏是叫這丁二佔了主君便宜了,沾了文氣的好東西呢,就這樣給他了。這東西回去只怕腰桿都比別人硬一些。」

  上面的圖才是真正的寶貝好嗎?一張紙有什麼好寶貝的?算了,其實這年頭,紙張也算是非常少見的東西,馮永再一次感到無力。嗯,神器沒出世顯示其威力前,畫神器的圖紙世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珍貴?

  「哎呀,氣糊塗了!」馮永一拍腦袋,懷裡還有一張鐵鍋和灶台的圖紙,原本還想著交代完曲轅犁的事後,再問問丁老漢能不能做出來鐵鍋來,如今被一打岔,卻是忘記了。當下伸手入懷,拿出另一張紙,遞給管家,說,「這事還得麻煩趙叔跑一趟,給家裡新起個灶台,就按上面的,然後再打造一個這樣的鐵鍋。我自有用處。」

  老早就想造鐵鍋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趁著改造曲轅犁的機會,一併造出來得了。

  「鐵的?」管家看了一會圖紙,「卻是不知主君要造多大?」

  「不大,就這樣的,比磨盤小些。」馮永比劃了一下給管家看,手還做了一個弧線的樣子,「注意裡外都要平滑,懂平滑是什麼意思麼?就是這樣,這樣……」

  這回輪到管家有些牙疼,吸著氣:「主君,這只怕花費不少啊!而且還得專門跑城裡去做,這樣一來家裡只怕剩不了多少絹帛買雞了。」

  管家倒不是心疼絹帛,這年頭的思想,糧食才是底氣,錢財這東西,馮家目前還不到存著的時候。

  「雞可以少買些,養不了三百隻,那就養一百隻,養到後面就多了。可這東西卻是再不能拖了。對我來說,寧可不養雞,此物卻是不可少。」

  管家點點頭,「聽主君如此說,看來此物卻是極其重要之物了,老僕盡快安排下去。」

  「那是,此物做不成,食肉無味矣!」

  現在的烹飪方法,大多都是煮,就是把食物放到陶罐裡,和水一起煮開,煮成一團漿糊,最多加點配料,就可以端上桌。家裡如果是有條件可以吃肉的,還可以用烤,烤完撒點鹽,關鍵是絕大部分人是吃不上肉的。最後就是煎,比如煎菘菜,拿個陶罐放火上烤,再把菘菜放上麵攤平,煎完水份就上桌,連配料都省了。

  現在終於有條件改變了,馮永簡直迫不及待。

  丁二的工作能力不錯,效率很高,僅僅是第三天中午的時候就扛著做好的曲轅犁衝到正在釣魚的馮永面前。

  「唉唉唉!停停停,你幹嘛呢?把魚都嚇跑了。」馮永被嚇了一大跳,站起身來對著丁二跳腳大罵。

  「犁……」丁二笨嘴笨舌的樣子,讓人一看就想踹他。只見他指了指地上放著的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做好了,請主家看看。」

  這麼快?馮永當然看到犁了,可是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看了看丁二雙眼里布滿了紅血絲,這才明白過來,看來這傢伙是一回去就立馬開工,估計這是熬夜趕出來的,是個行動派。可是就算如此,在馮永看來速度也有點快啊?

  後邊跟著跑的管家這時候才氣喘吁吁地趕到,然後扶著旁邊的柳樹彎腰直喘氣一時說不上話。

  馮永彎腰打量著這個世界歷史上的第一個曲轅犁,嗯,不錯,木匠的手藝還不錯,全身木頭打造,雖然是把犁分成幾部分,然後再組合起來的,可是當馮永拿著犁把手,用力晃了晃,卻感覺到各個部分都巧妙而緊密地榫卯到一起,整個曲轅犁給人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當然比不過後世的全鐵打造,可是能做成這樣,也算不錯了。

  「這個,犁鏵,怎麼不用鐵片鑲住?」馮永突然指了指犁鏵,問道。

  「主君,小門小戶家裡,能吃口飽飯都是託了主君的福了,還想要鐵?就這個,還是丁二和他的三個娃子一起趕了兩夜,才趕出來的。匆忙之間,讓主君不滿意,也是情理之中,也就是讓主君看個眼,看看哪裡還需要修改。」管家終於回過氣來,連忙在旁邊解釋道。

  馮永砸砸嘴,又尷尬了,自己還是脫離不了以前的思維,鐵這東西,一輩子都在農田裡忙活的農戶,只怕一生都難看到幾塊。原來是家裡還有三個兒子幫手,怪不得兩天就能做出來。

  「那這樣,趙叔,咱家不是要去城裡做鐵鍋麼?叫丁二按著這個再做個犁鏵,到時候就帶著犁鏵去城裡,叫鐵匠打個鐵片鑲在上面。」

  地要深耕,才能多打糧食。沒有鐵犁鏵,哪來的深耕?

  「老僕曉得。」趙管家應了一聲,轉身對著丁二就是一腳,「還愣著做什麼?沒聽到主家的話,快去再做個犁鏵。」

  丁二被踢了一腳,卻是嘿嘿傻笑,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對著馮永行了個禮,扛著曲轅犁就要轉身離開。

  「慢著,」馮永卻是突然想到一事,「這犁,你家的三個兒子都幫著做了?」

  「回主家,是的。」丁二一臉茫然地回答。

  「你家,有多少個孩子?都多大了?」

  「三個男娃,一個女娃。老大十四了,女娃是老幺,今年剛十歲。老二十三,老三十二。」

  「唔,老大就算了,剩下的那幾個娃,挑個機靈點的,送到府裡來做事,男娃女娃都行。府裡最近缺人手。」

  看來這丁二和他老婆都挺厲害啊,連續三年生三個男娃。

  「啊?」丁二再次茫然。

  「啊什麼?」管家一旁看不過眼,又是一腳踢過去,「還不快點謝過主家,天大的好事呢!」

  這管家腳勁還挺大,一個猛踹就把丁二踹了個踉蹌。

  丁二這才反應過來,把犁一扔,急忙就撲倒在馮永面前磕頭。

  「停!」馮永往旁一個閃現,「再磕頭就不要了。」

  丁二立馬利索爬起來。

  這木犁的質量還真不錯啊,馮永沒理會激動得快要把身體扭成麻花的丁二,又把木犁立起來仔細打量。剛才丁二突然把肩上的木犁扔地上,馮永還擔心會不會散架,可是現在看來,依然結實,沒有一點鬆散的地方,看來丁二一家的手藝真心不錯。

  「不錯。」馮永放開木犁,拍拍手,對丁二說,「就按這個樣子,快些再做一個出來。」轉而對管家說,「趙叔,這鐵犁鏵,一個不夠,還是做兩個吧。」

  原本只是想先做一個看看能不能用,如今卻是沒有想到,這木頭做的曲轅犁除了沒有後世的重量,模樣與後世差得也不算太遠,質量也過得去——至少與不能深耕的直轅犁相比,這個肯定能把地耕得深一些。家裡有兩頭牛,自然要做兩個,多做一個鐵犁鏵也多費不了多少錢。

  至於為什麼要讓丁二要讓一個孩子來府裡做事,這自然是馮永在為養雞大業做準備。雖然說是要到夏種後才買雞苗,可是並不代表著現在不要提前做準備。反正丁二家的孩子這麼多,少一個幫忙也沒什麼大礙。 本帖最後由 std32423 於 2019-8-13 20:49 編輯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0:55
第0008章 馮永的往事



  養雞最怕什麼?當然是雞瘟。家財萬貫,帶毛不算。這可不是說說而已,一場瘟疫下來,別說是養雞,就是養鴨養豬養牛都扛不住,血本無歸妥妥地沒什麼問題。所以養殖首要問題就在於防瘟疫。

  即使是在有疫苗和專治各種瘟病的藥的後世,瘟疫都沒辦法完全避免,馮永自然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防止雞瘟的發生,只能是儘量減少雞瘟發生的概率。比如可以用散養代替後世的集中養殖。雞瘟的產生,與周圍環境脫離不了關係,太過於擁擠,不注意雞舍的衛生等都有可能導致雞瘟。

  四川雖有沃野千里的美譽,可是多山也是事實。馮莊的後面,就有幾個小山陵,雖然不高,可是對於現在的人來說卻是無法耕種的,剛好可以用來散養雞群。

  再有就是蛆,嗯,沒錯,就是那種白花花蠕動的蛆。這個是小說裡教的,《唐朝好男人》知道伐?裡面就講過這個,說是可以防雞瘟。是不是事實馮永不知道,但試試總沒錯,而且這也解決了雞飼料來源的問題。

  即使這個最後不行,馮永也還有一個殺手鐧,那就是蚯蚓,也就是中藥裡面的地龍,這個馮永自己親身試過。

  農村的家裡,哪個沒養過幾隻雞幾個鴨的?小孩子幹不了重活,但餵個雞放個牛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馮永小時候喜歡看書,腦子又靈活,那時候的勞動課本還是挺貼地氣的,不像後來那樣全是語文數學英語,連個課外都是鋼琴畫畫,孩子沒有一點自己選擇的餘地,而且一點也不活潑。當時發下來的勞動課本裡面就有講過如何養蚯蚓來餵雞鴨,甚至餵豬致富的事。

  當然,如何養蚯蚓馮永沒試過,因為他不用試,家住南方的他,夏天裡隨便在老樹底下拿鐵鍁一挖,用樹葉堆成的腐殖土裡全是這玩意,剛買回來的小雞小鴨瘋了一般猛搶,最後吃得搖搖擺擺差點走不了路。

  翻過的腐殖土堆成一堆,下次來再換個地方,等繞了老樹挖完一圈,或者再下一場雨,最開始的小土堆裡又鑽滿了一堆蚯蚓。

  自從馮永發現了這個秘密後,別人都是趕著雞鴨去找食,還要小心看著,而他卻是扛把鐵鍁出門半小時,就可以把雞鴨趕回家,然後出去玩耍,簡直不要太爽。而且他家裡的雞鴨也極少得瘟疫,長得又快又肥。

  要不是後來他弟弟炫耀了出去,導致各棵老樹底下都是拿著鐵鍁狂挖蚯蚓的小夥伴,馮永表示他還可以安靜地偷懶。

  正是有了這些底氣,才是馮永敢在這個連糧食都不夠人吃的時代養雞,要不然,難道還真以為自己有那「祝雞翁」的本事?再說了,那祝雞翁的養雞本事,也未必有他的高,至少,他總想不到用蛆和用蚯蚓養吧?既促肥又防病,多爽?

  不但是雞怕得病,人也一樣怕得病,特別是在這個沒有抗生素和疫苗的時代,一場瘟疫往往就可以讓一個大城市成為人間地獄,並且以此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從而導致赤地千里,這個並不誇張。

  馮永自從來到這個時代,有了條件之後就很注意衛生,更注意鍛鍊身體以提高自己的免疫力。沒辦法,這個時代太可怕,一個小感冒就可以導致肺炎,從而嗝斃,你還沒辦法治。

  死過一次的人就特別珍惜自己的生命,馮永自從安定下來後,就一直堅持鍛鍊,早上按點起來,先是一套廣播體操,再來一套基礎軍體拳,然後再一套格鬥軍體拳,最後練一遍易筋經。

  你沒看錯,是的,軍體拳,易筋經。馮永考上大學後,家裡還是比較窮的,他一個小城市農村裡出來的孩子,想要在大城市的名校裡拿到高額獎學金,並不是說不可能,但也只能拚命去學——別人比你底子好,又不是說所有人都是來大學混日子的,加上馮永的天份就算再高,難道可以考進名校的別人都是傻子?人家憑什麼就讓你輕鬆拿了獎賞金?

  拼了命去學習去拿獎學金,就沒有時間去勤工儉學,那平常的生活費怎麼辦?所以當他聽說大學生當兩年兵,回來後學校有優惠政策,就毫不猶豫地報名去了部隊,兩套軍體拳就是那個時候在部隊學會的。

  農村裡出來的娃,能吃苦,又是大學生出身,腦子靈活,這樣的人在部隊不要太受歡迎。連裡在第一年就已經開始把他當作部隊骨幹來培養了,然後第二年又把他送去某個基地訓練,裡面有個老教官,大校軍銜,平時人挺和氣,甚至還會跟他們這些新兵蛋子開開玩笑啥的。

  馮永在某一個大清早機會巧合之下,發現那老教官在樹林裡晨練,五十多歲的人了,身子還能折成一個詭異無比的角度,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問了才知道是在練易筋經,說是練到極致可以讓人脫胎換骨。

  脫不脫馮永無所謂,但對身體有巨大幫助他覺得那是絕對可以肯定的,所以他就問了老教官自己能不能學,沒想到和氣的老教官呵呵一笑,說滿大街都有這種教學,只是有些地方教得不對,還有一些招式不全罷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呼吸引導法門,這老大校自稱學過一些皮毛。若是馮永想學,教給他也無妨,不過得能吃苦,特別是一開始的時候,會有骨折一樣的痛苦。

  馮永當場就拍著胸脯說吃苦俺不怕,俺最喜歡吃苦了。

  學那玩意確實辛苦,最開始的時候馮永感覺自己的腰都被折斷了,可是帶來的效果也是非常驚人的。別的不說,他在部隊領導的挽留聲中回到學校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比起以前有了質的飛躍。

  雖然沒在校兩年,可是大學的獎學金,對精力充沛的他來說卻比以前輕鬆太多地拿了下來。再加上學校的優惠政策,讓人矚目的資歷,在普通學生眼裡,馮永已經算得上是半個人生贏家了。

  最後馮永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又輕鬆進了一家國家企業大公司,不說是鐵飯碗,但也算得上是陶瓷飯碗,小心地捧著,也不算容易碎,多麼美妙的人生?

  人常道不出校門不知道社會的苦,出了校門,馮永才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太美好了!出來三年,工資五千多一點,加班的時間不要太多。談了一個女朋友,第一次上女方家門,被三大姑八大姨圍著問了一圈就懵了,連怎麼走出門的都不知道。

  雖然是被問懵的,可是其實核心問題就那麼幾個,不外乎有車嗎?有房嗎?工資多少?家裡具體啥情況?說穿了,其實也就是你特麼的有錢嗎?沒錢憑什麼讓閨女跟著你受苦?

  拿死工資的人哪來的錢?國企說好一點的地方,也就是安逸一些,也就是福利比別人好一些。

  第一次上門讓馮永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於是他痛定思痛,放棄了這份讓安逸而讓別人羨慕的工作,辭職去了另外一家高薪的私企。拼了老命加班,兩年時間,馮永一個人頂三個人的工作量得到了女老闆的青睞。
std32423 發表於 2019-8-13 21:00
第0009章 么妹



  這種青睞不單是馮永工作能力的青睞,同時也是對他本人的青睞。

  大城市裡談戀愛既費錢又費感情。作為從鄉下飛到大城市的老大,馮永家裡的老父母,弟弟妹妹,哪個不指望他?曾經天真過的馮永很明白,沒有錢你哪來的資本談戀愛?

  久經商場的風韻女老闆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用可以活埋他的金錢把他砸倒了,條件是當她的三年司機兼秘書。

  馮永無所謂,幹啥不是幹?

  那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從農村來到大城市的天真而淳樸的少年,主要還是家裡的情況讓他沒辦法拒絕這個誘惑,而且三年他能等得起。

  再說了,他的能力擺在那呢,就是老闆娘反悔了,他到哪裡不一樣能輕鬆找到工作?

  三年後老闆娘確實反悔了,她覺得三年太短了,要馮永再幹三年。

  這回輪到馮永不想幹了,錢早就拿夠了,家裡的事情也解決了,他要是再為老闆娘服務三年,那啥時候才能輪得到他給自己活著?

  可是還沒等他和老闆娘完全了結呢,老闆娘那個搞房地產的前夫就跑來想跟老闆娘復合,然後自然是被老闆娘義正辭嚴地拒絕了,馮永聲明自己不為此事負責。

  可是前夫哥表示:你說無關就無關?老子的原諒帽,是哪個小癟三都能給帶的?

  於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有十來個漢子表示看馮永不過眼,要打斷他的三條腿。馮永覺得自己很厲害,表示我一個能打十個。

  後來事情的發展說明他的感覺是錯的,他只能打三個,當他打倒第三個漢子的時候,他就被人撂倒了——搞這行的有哪個是善茬?手底下不乾淨的多了。

  連前夫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經常用來當抹布的手下竟有一個是全國殺人通緝犯,身上還帶著自制的土獵槍。

  後面的事情就可以想像出來了,馮永掛了,魂穿三國,前夫哥鋃鐺入獄,底子全部被查了個底朝天。

  唯留下一個美豔的老闆娘傷心欲絕,畢竟馮永這種全方位碾壓她,讓她身心俱服的優秀男人實在太少,少到可能再也找不出另外一個了。

  還好這幾年年裡,馮永衣食住行全由女老闆提供,攢下了不少錢,全留給家裡,他掛了以後,家裡倒也不用擔心。

  練完功,再開始繞著諾大的莊子跑步。這個習慣也是被別人當作瘋子的原因之一,你說哪個沒事大早上的繞著莊子跑的?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不過後來馮永漸漸習慣當地的生活以後,當地的莊戶也對主家這個癖好見怪不怪了。

  畢竟這年頭,遇到一個能讓人吃上飯的主家不容易,遇到一個大方地給自己吃飽吃好的主家更不容易,所以可以更寬容一些。最多最多,也就是在別人聽不到的地方嘀咕兩聲,拿來做反面教材教育娃子。

  當早上的鍛鍊結束後,開始吃早飯,雷打不動的必須要有一個雞子。沒辦法,此時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沒有足夠的營養,只能拿雞子頂一下。按道理應該是早晚一個,但是如今雞子算是奢侈物,一天吃一個已經算是揮霍敗家行為。

  不過還好,馮家也就一個馮永,家底勉強夠他揮霍。這也是為什麼馮永對養雞唸唸不忘的原因之一,不養雞自給自足,坐吃山空不說,真當雞子如後世的滿大街都是?收雞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吶!

  吃完早飯後,就到了一天的學習時間。馮永的書房挺大,裡面鋪滿了書簡。可是這有卵用?一整個大屋子的書簡加起來,其實也就是一本書,那就是《說文解字》。

  馮永有沒有文化?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又不算是。他會寫字,可是有毛用?他寫的字別人又看不懂,別人寫的字他也看不懂,所以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就一文盲!

  文盲是可怕的,特別是當你明明不是文盲卻又被當成文盲的時候,那就更可怕。所以馮永不想當這個時代的文盲,所以他要學習,至少要認得這個時代的字,然後再努力地學會寫這個時代的字。

  再一次感謝小學時候幸運地趕到了勞動手工課的尾巴,好歹學過一年的課外毛筆字,雖然整整一年裡寫出來的字只有一個字能被老師認可,但好歹讓他知道了毛筆的基本用法。

  紙是很珍貴的,而且質量也不算好,但是有竹簡啊。這年頭,竹簡當然是有賣的,可是更多的都是自己做,做竹簡和木簡是這個時代讀書人的一項基本技能。

  即使不是讀書人,很多不識字的人也會這個技能,偏偏馮永沒有這項技能。管家是個好管家,大戶人家裡出來的,點出了這項技能,所以竹簡不用擔心不夠用。

  讀書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特別是在沒有老師的情況下,自己需要一個人獨自摸索《說文解字》上的字,在認出相應的字後,還要把它和簡體字一起抄寫在空白竹簡上。

  感謝中華文化的延續性,即使是繁體變化到簡體,還是一樣有規律可循的,大多數的字都可以猜出它的相應簡體字,這樣就不至於讓馮永變成這個時代的文盲。要真是遇到身毒那樣的國家,文化徹底斷層,那就死球去吧。

  馮永是一個堅持的人,這個從他出了部隊幾年後還能保持部隊習慣的就可以看出來,可是他又不是一個可以為了某個堅持而放棄其他一切的人,這個從他和女老闆的幾年糾纏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當丁二帶著一個小小瘦瘦的女孩站在馮永面前,並且一再堅稱這個就是他家裡最機靈的娃子,馮永也沒有堅持說他的本意最想要的還是可以幫家裡做木犁的那幾個男娃之一,畢竟他當時也說過,男娃女娃都可以。

  後世帶來的思維仍在不由自主地影響著馮永,如果是在後世,明確說明了只要男娃,很可能就被人說成是重男輕女,或者是對女同胞的歧視,最後肯定是被噴成狗,所以對丁二帶來的是一個女娃他也不好說什麼。

  事實上到現在馮永都沒反應過來,這年頭,重男輕女才是正常的,不重男輕女那才叫奇怪。

  丁二家裡有這麼個女娃,活幹得沒有男娃多,吃得卻不差多少,幾年後還要賠一筆嫁妝,怎麼看都是一個賠錢貨。如今主家裡要收人,並且還說了男女都可以,丁二家當然直接就把她推出來了。

  「這女娃長得不錯,」一旁的管家上來摸摸女娃的頭,笑眯眯地說,「十歲就這麼高了,身子骨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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