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夢塵緣篇-第四十八章-峽谷惡戰（五）
「這一次…你…真的…贏過大哥了…」
一句斷續之言，似歡喜、似嘉勉，更似欣慰。
「哼！下次我一定會打敗淨羽大哥你的！」
「好，那大哥就拭目以待了！」
上次相見時的最後之語，竟在此刻如此的清晰，彷彿…就在耳邊不斷迴盪一般。
「小楓，又再看書啊？」
「這是你上次嚷嚷說要看的書，給！」
「小楓，要不要去逛市集呀？」
「不錯嘛，比起上次進步很多喔！」
回憶如潮，在這一瞬間，往事一幕幕的在齊胤楓腦海翻騰。
為何？為何淨羽大哥要擲出那一扇，但最後又失準？
為何？為何方才淨羽大哥沒有避開，讓這一劍得手？
在這一刻，齊胤楓明白了，原來…原來齊淨羽在逼他，逼他下殺手，逼他…成長！
明白了，卻也是晚了…
「為什麼…」
這聲音是如此的沙啞、沉重，彷彿突然蒼老數歲了一般，這一句為什麼，說不清心中的酸甜苦辣、道不盡心中的千言萬語。
齊淨羽依然微笑著，那笑容，與五年前在齊家莊時無異，笑的沁人心脾，也笑的…痛人心扉。
不言不語，只掛著一抹微笑，齊淨羽緩緩的抬起右手，輕輕的按在齊胤楓胸膛之上，同時催動體內木元之力。
「碰！」
一聲悶響，齊胤楓被一掌重重的震開，連帶著清楓劍也被一舉抽出，夜明、蕭燃趕緊上前，目光關切的察看著，然而，齊胤楓卻只是傻愣著，這一掌看似沉重，但他卻知曉，這一掌並未用上死力，只是將他震開，並無傷害之意。
清楓劍被抽離的一刻，鮮血如泉般的湧出，齊淨羽神色癲狂，對著齊胤楓三人低吼道：「我還能在戰…我還能…」
話未說盡，又是一口鮮血嘔出，隨後身形一陣搖晃，向後一仰，倒於血泊之中。
齊淨羽雙眼望天、面帶微笑，想起了那一個雨夜。
雨夜之中，他潛入了齊家莊。
雨夜之中，齊昊易死於他之手。
雨夜之中，齊昊易最後說的一句話，始終讓他耿耿於懷…
兩年前，齊家莊。
「轟！」
窗外雨幕連片，偶有閃電馳空，震耳欲聾，在這不寧靜的夜裡，齊昊易坐在書房之中，手中雖捧著一本書，但心中卻是莫名的焦躁不安，讓他難以閱讀。
「呼─」
一陣強風從窗戶吹進，頓時燭火俱滅，屋內一片漆黑。
「咿─」
大門被緩緩推開，一道人影踏門而入，緩緩的走至齊昊易面前，而齊昊易彷彿料定一般，只是靜靜的等待那人前來。
「轟！！！」
雷霆再落，短暫的光明讓齊昊易眼前一亮，使他看清了來者的面貌，那是一張極為俊俏的面容，只可惜…有一道長疤劃過了整張臉，破壞了其美感。
「是你…」齊昊易眼皮微微一張，心中驚訝萬分，眼前之人，竟是他以為死於峽谷，讓他心中愧疚了一陣子的齊淨羽。
齊淨羽平靜的看著齊昊易，道：「是我。」
見對方坦承，齊昊易卻無法接話，沉默半晌後才開口道：「這些年…你過的如何？」
「託你所賜，還好。」齊淨羽微微一笑，笑的有些複雜。
「是嗎…」
又是一陣沉默後，齊昊易平靜的看著齊淨羽道：「你…是來殺我的吧？」
齊淨羽緩緩攤開鐵扇，道：「可有遺言？」
齊昊易略一遲疑，最後坦然一笑，道：「小楓...就拜託你了…」
「嗤！」
血花四濺。
隨著鮮血的流逝，意識也逐漸模糊，但此刻的齊淨羽依然神色安詳。
「齊昊易，雖然我很恨你，但你看到了嗎？小楓他…早已不需要我照顧了，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也有了值得托付的夥伴了！」
戰鬥結束之後，項煜眉頭未曾舒展，靜靜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齊淨羽，隨後雙眼一閉，對著身旁士兵吩咐道：「還不將他帶回，趕緊帶下去醫治！」
話說完，將目光投向夜明等人，而夜明也回之一視，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著，一旁蕭燃看了看齊胤楓，又看了看夜明，急道：「小明、老齊，你們還在發什麼愣！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齊胤楓看著清楓劍上殘餘的血液，慘然一笑，道「走吧…若真的不走真要遺憾於此了…」
夜明收回目光，轉身道：「走！」
四人不在浪費時間，快步離開，而趙軍看到四人一走，紛紛握緊手中兵器，作勢欲追，只等項煜下令。
一名位於項煜旁的士兵，遲遲等不到陛下之令，目光疑惑的看著項煜，然而項煜卻是老神在在，似乎完全不在意四人的離開一般。
漸漸的，四人越跑越遠，也越來越多士兵面帶疑惑，不懂為何還不發兵，終於，有一名士兵鼓起勇氣，問道：「陛下，那幫賊子快要離開了，為何不下令追擊？」
這句話雖問得有些唐突，但也是眾士兵們的疑問，但項煜似不喜這般問話，睥睨冷眼而視，這一眼飽含無情，猶如看螻蟻一般，望的那士兵遍體生寒。
那士兵緊張的一跪，道：「小人該死！請陛下恕小人無禮之罪！」
項煜隨手一揮，表示寬恕，對一個小小士兵一逼一放，這小動作看似沒意義，實際卻大有深意，他是在造勢，造一種帝王不可侵犯之勢，雖說方才頗有失態，但無論是在平時裡、在朝廷中，亦或是在戰場上，皇帝永遠是皇帝，是威嚴的，永遠不可孟浪，而那之後的揮手寬恕，則是代表著自身的大度。
「沒為什麼，只因為”來不及”了。」
來不及？眾士兵雖不解其意，但卻不敢再度詢問，畢竟方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項煜看著將要消失在視線內的夜明等人，嘴角微彎，笑的有些高深莫測：「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呢。」
項煜語帶玄機，底下士兵各正要猜測之時，一陣亂蹄之音瞬間瀰漫整個峽谷。
「噠噠噠！」
「噠噠噠！」
人未到，聲先至，一些較聰敏的士兵聽到這一陣馬蹄響，臉上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知曉己方的軍隊來了，除非那些賊子能踏空而行，不然只要這般前後包夾，就只是甕中捉鱉罷了。
這一頭的項煜在微笑，而另一頭的夜明一行人，看到眼前的大軍，則是表情各異。
夜明面色更加冷肅，齊胤楓則是有些著急，而蕭燃一臉倔強，只有秦夙雪表情變化不大，但依然能看出其目中有那麼一絲的無力。
眼前所見，皆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觀其數量，約略有一千之眾，且清一色皆是騎兵，雖不是整隊萬人大軍來襲，但一千鐵騎也不是小數目了，就算是全盛時期的四人，要闖過此陣也是艱難萬分，更何況…現在夜明等人激戰過後，已是疲勞加身，現在看見這等陣仗，也難怪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好看的。
「你們…還剩下幾成元力？」面色有些著急的齊胤楓，此時突然開口問道。
「六成。」夜明率先回答。
「只剩…不到一半…」蕭燃同樣答道。
「三成…」秦夙雪輕聲一道，卻讓三人皆是一驚，她雖沒直接參與到戰鬥之中，但耗損卻是最大，戰場上瞬息萬變，要以秦家三曲馳援三人，就必須全神投入，不只是元氣損耗劇烈，心神上的負擔更是極重，三人都知曉其中原委，皆是心疼萬分。
「情況…十分險峻呀…」
看著前方千名鐵騎，齊胤楓也有些無力，夜明向前一步，任風吹動其頭髮與衣服，語氣平淡的好像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那…就戰吧！」
九死一生，這其中的一分生機，不是交給虛無飄渺的天意決定，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就算前路難行，只要拼命一搏，說不定就能闖出一條生路，但若是束手就擒，那就真只有敗亡一途了。
聽聞夜明的話語，蕭燃也被激起了血性，將手上長槍舞的虎虎生風，大吼道：「沒錯！就算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秦夙雪單臂捧琴，餘手撫弦，這麼一擺，竟也散發出有股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
齊胤楓揮動清楓，道：「夜明、蕭燃，在拼命之前，有些話我不曉得該不該說，但若不說，只怕以後就沒得說了…」
齊胤楓語氣有些古怪，夜明與蕭燃皆是不解的看著他，就連秦夙雪也同樣有所疑慮。
齊胤楓被看的有些臉紅，隨後又繼續說道：「我想說的是…前方之途不曉得是生路還是黃泉路，若這一去不成，難免會有遺憾，不如…」
「我們就在此結拜吧！」
夜明與蕭燃雙目一亮，夜明先是哈的一聲，而後橫舉大刀，道：「行！」
蕭燃也附聲道：「結拜！」
秦夙雪此時也有所激昂，出聲道：「也加我一人！」
「哈哈哈！好！」齊胤楓仰天大笑，道：「就以年齡排行吧！夜明最長，是為大哥，而我年齡居次，就佔了這便宜，蕭燃你可別見怪呀！」
蕭燃爽朗一笑，道：「都這時候了，這便宜佔不佔也無所謂了！」
齊胤楓又是哈的一聲，道：「就怕你日後反悔囉！」
夜明一陣大笑，而連平時冷冰冰的秦夙雪也是笑容滿面。
「就這樣定了！大哥是我，胤楓為二弟，蕭燃稱三弟，夙雪做四妹！」
夜明將大刀重重一插，定於地上，朗聲道：「天地同鑑，今日！我百里夜明，與齊胤楓、蕭燃、秦夙雪一同結拜，雖憾無緣同生，但…願求共死！」
齊胤楓、蕭燃、秦夙雪三人也將手中兵器立於地面，一同朗聲道：「無緣同生，願求共死！」
宣誓之後，四人彼此一拜，待一切結束，四人皆是一臉振奮，這次結拜的很快，且也非常不合時宜，但他們之間早已相識許久，也曾共患難過，有兄弟之情，卻無兄弟之名，如今名分坐實，又怎能不激動？但激動振奮之餘，也讓一旁騎兵、後方趕來的項煜第三軍看的傻眼萬分，這等死局，竟還能有心情彼此結拜，該說他們天生少根筋，還是真的膽大包天？
好不容易平復下激動的心情後，齊胤楓率先一拜：「拜見大哥！」
「拜見大哥！」蕭燃與秦夙雪也共同一拜。
「哈哈哈！」夜明仰天大笑，自從雨豐慘劇之後，他從沒有像這一天如此開心、如此快樂過。
「今日…」夜明將大刀拿起，昂首挺胸，單刀直指眼前千名騎兵，豪氣干雲道：「我們生路同行，黃泉共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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