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低調術士 作者:短刀 (已完成)

   
softsadwind 2013-7-19 12:43: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3 2559356
cez3cu4 發表於 2015-10-27 09:11
776章 西北有風雪

  在天水市與仇家擦肩而過,又逢白行庸挑戰,接到了蘇淳風電話提醒,尋仇心切的刁平強壓下焦慮的情緒,刻意放緩了自己西行的速度,每到一地便會仔細認真地遊覽感受西北之地獨特的人文風光。

  事實上,當年從伏地門內逃出至今多年,又有接下來這將近三年的尋仇之路,幾次殺伐,刁平內心裡的仇恨,已經沒有那麼的濃烈。

  但,尋仇是他的心結。

  也是他的心魔所在。

  越是清楚這一點,心性漸趨穩定的刁平,就越是謹記蘇淳風的勸解和教導,放緩腳步,等待著鐵卦仙卜算成讖的機緣——他相信,就如殺廖永善和蔡賢的家人及徒弟那般,偶爾某一天,就會讓自己遇到。

  轉眼間,已近臘月。

  蘇淳風給兒子辦完百日宴的第二天,接到了羅同華打來的電話,說是魔門開啟的時間和地點,山門高人在經過了長時間的卜算推斷之後,有了一個大概的結論,臘月初,國際術法界聯席會要在美國夏威夷召開一次大會,共同商討應對魔門開啟事件,並且專門向華夏負責奇門江湖的官方部門發送了邀請函,名單中,就有蘇淳風。

  對此,蘇淳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下來。

  他早就想到,因為刁平如今已經遠至西北苦寒之地,山門兩年前針對刁平的謀劃已經開始走到了最終實施的時候,所以,也是時候將平陽宗的成立,公之於天下了。

  而國際術法界大會,毫無疑問是最適合公布此消息的場合。

  臘月中旬。

  這天晚上八點多鐘,羅同華、蘇淳風、石林桓、縱仙歌、白寅、袁賜辛、郭蠢、宋賀,乘坐航班抵達了夏威夷火奴魯魯國際機場,參加此次國際術法界大會——國際術法界聯席會在給華夏官方機構發來邀請函同時,又特別給奇門江湖上的代表人物分別發送了邀請函。這其中帶有的那點兒挑撥離間的小貓膩,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不會說出來。

  剛下飛機坐上前來接他們的大巴車,蘇淳風忽然想到了被自己疏忽的一件事,便立刻第一次撥通了刁平那個只有他和王啟民兩人知道的手機號碼。手機裡響了大概十多秒鐘後,才接通傳出了刁平冷淡的聲音:

  「副宗主,有什麼事?」

  「你現在在哪兒?」蘇淳風直來直去地問道。

  「青藏昆侖山附近了。」刁平淡漠回應道:「我準備,去昆侖山裡看看,這兒的風景不錯。」

  「馬上回平陽,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遇到任何人,不要理會。」

  「為什麼?」

  「回去以後我給你解釋,我現在剛到美國的夏威夷,參加國際術法界大會。」蘇淳風語氣嚴肅,不容置疑地說道:「這期間我擔心山門會從中作祟,所以你必須先回平陽。」

  手機另一端的刁平沉默了一會兒,答應道:「好,我這就回去。」

  給刁平通完電話,蘇淳風隨即又致電王啟民,讓這位一直都跟隨著刁平的平陽宗長老,不要顧忌其它,馬上現身,帶刁平回平陽。至於報仇的事情,等國際術法界大會結束之後,再返回西部也無妨。

  隨後,蘇淳風又給鐵卦仙打去電話,請他立刻為刁平卜算運勢,並致電刁平、王啟民,告知此次返回平陽,不影響刁平三年內除盡仇人。

  打完這幾個電話,蘇淳風鬆了口氣。

  所謂未雨綢繆,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

  連續幾個電話打完之後,坐在他旁邊的羅同華輕聲道:「淳風,你在國內沒有看天氣預報吧?未來三天,西北會有暴風雪。」

  蘇淳風吃了一驚,道:「不好,刁平和王啟民被堵住了。」

  「你是擔心……」

  「人算不如天算,也許這都在山門中人的推算中。」蘇淳風皺眉,一邊快速思忖著,一邊說道:「我想這次會議我就不參加了,馬上乘飛機回國,另外,羅教授您現在必須馬上聯繫國內,安排人趕赴西北,這次,山門的人肯定是要動手了。」

  羅同華稍作斟酌,道:「你不用太擔心,自去年齊齊哈爾事件之後,佛門密宗退出奇門江湖,山門也受到了官方的嚴厲警告,他們應該不敢直接動手的。況且,王啟民和刁平在一起,之前你又特意打電話叮囑過了,那麼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他們應該能保持冷靜的。」

  「怕就怕,節外生枝啊。」蘇淳風皺眉細想著。

  「嗯,你先別急著回去,平陽宗成立一事既然要公告天下,沒有一個代表性的人物不行,石林桓又有官方的身份,所以,你必須留下。這樣,我馬上打電話安排,目前刁平和王啟民的行蹤,我們大致是有掌握的,當地安全部門可以直接找到他們。」

  「也好,讓他們有什麼情況隨時彙報。」蘇淳風點了點頭,心裡,仍舊有些不安。

  來到酒店,他立刻再次分別給刁平、王啟民打去電話,叮囑他們即便是大雪封堵走不了,也不要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盡可能就近到城市公安-部門附近居住下來。

  隨後,蘇淳風又把縱仙歌、白寅二人請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將這件事和他的擔憂告知了兩位宗主。

  縱仙歌對此束手無策,畢竟青鸞宗距離西北地區太遠了。

  白寅倒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並當著蘇淳風的面往國內打電話,吩咐白行庸立刻調派宗門內的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趕赴西北刁平和王啟民目前所在的地區,並和王啟民、刁平取得聯繫。

  華夏已經是京城時間下午三點多鐘了。

  平陽市金州縣城陶瓷廠村的那棟小院裡,坐在室內桌旁的鐵卦仙,忽而皺了皺眉,掐指推算許久,面露一絲困惑。

  陶瓷廠村對面的小區裡,龔虎牽著一條黑色的大狼狗正在遛彎兒,就覺得哪兒不對勁,他看了看天,稍作琢磨後,便朝著樓上喊了句:「他娘,我去老瞎子家裡坐坐啊!」

  「哎,別到那兒喝酒。」

  「知道了。」

  ……

  平陽市的金茗茶館裡,年邁的馮平堯擦拭著茶桌,突然感應到了什麼,便下樓和老伴兒打了聲招呼,踏步出門——走到門外,老先生沿著大街邊緣的人行道向南走,走著走著……

  大概也就走了七八步的樣子,整個人便詭異地消失了。

  途徑的行人,卻無人察覺到異常。

  下一刻。

  馮平堯站在了金州縣城西的烽火嶺墳崗上。

  當年,蘇淳風曾在這裡以一記詭術之屠龍手殺遲一正,廢江靈兒。

  枯草和積雪遍布,淒淒冷冷蕭蕭瑟瑟,寒風凜冽的墳崗上,兩位鬚髮皆白,身著道袍手持拂塵,頗有仙風道骨之姿的老真人,站在墳崗的東邊,遠眺金州縣城。看到憑空詭異現身的馮平堯,其中一位真人作揖道:「聽聞平陽出大儒半聖之人,馮老先生果然躍過天機成聖,貧道湘遙子有禮了。」

  「貧道湘雲子。」另一位真人作揖道。

  馮平堯神色平靜地說道:「兩位真人從山上來,到這平陽地界做什麼?」

  「鐵卦仙數次窺伺天機,我山門不得已護持天道,阻其破天機運勢。」湘遙子一甩拂塵,仙姿凌然。

  「說得好像山門中人從來不去卜算天機似的。」馮平堯笑了笑。

  湘雲子沉聲道:「山門卜算天機,一為國運昌隆,二為審視天道查遺補漏,豈是江湖草莽能比?」

  「這就是不講理啊,唉。」馮平堯道:「這江湖中人無論施術卜算,亦或鬥法傷人,皆受天道自然的反噬,天機窺視過深也會引來天劫災禍,他們自行承擔,用得著你們來多管閒事?」

  「馮先生是要阻我山門護天道?」湘遙子淡淡問道。

  「有些話我都不好意思對兩位真人說,嗯,怎麼說呢……」馮平堯露出一抹難為情的笑容,斟酌著說道:「是這樣,鐵卦仙是平陽宗的宗主,我這個老頭子厚著臉皮,在平陽宗掛了個客卿名譽長老的虛職,所以,你們要是傷鐵卦仙,我不得不插手啊。」

  湘雲子正要說什麼,卻被湘遙子抬手製止,道:「我們不與鐵卦仙為敵,更不會鬥法,只是阻他幾日卦算,讓他知曉世間自有山門護天道,切記不可借己身術法,肆意窺伺天機。」

  「那就好。」馮平堯點點頭。

  湘雲子皺眉插話道:「貧道未曾聽聞過,奇門江湖上,還有平陽宗這樣的宗門流派。」

  「哦,剛組建,還沒半年呢。」馮平堯笑嗬嗬地說道。

  「鐵卦仙開宗立派?」湘遙子和湘雲子對視一眼,面露吃驚之色。

  馮平堯道:「因為開宗立派各方面事宜較為繁雜,所以一直都沒有對外公布,這幾個月來宗門內都忙於完善宗門規則等等,不過也就這兩天吧,副宗主蘇淳風作為平陽宗的代表,去往夏威夷參加國際術法界大會,他這次在大會上,會公開的。」

  「蘇淳風,和鐵卦仙共組平陽宗?」

  「還有邪不倒龔虎,哦對了,還有王啟民師徒二人……」

  「你們……」

  湘遙子和湘雲子,一時間錯愕不知說什麼了。

  馮平堯微笑道:「所以,山門、佛門密宗、奇門江湖、官方,大可不必再擔心詭術傳承者會禍亂世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平陽宗自然會處理宗門內務,並承擔相應的責任。」

  「馮先生,可知道詭術傳承有永生之秘?詭術曆來追求個體生命的永存……是違背天道自然,而且,蘇淳風此人天生仙靈奇相,隱有雙魂合體之態,命勢脫離五行天道之外,天地所不容,本就不應該存在,如今更是在修為上入得醒神境,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蘇淳風做過什麼惡事麼?」馮平堯問道。

  「沒有。」

  「對,他不但不行惡事,反而心性善良,縱然受人欺凌仍會盡可能去容忍退讓,他算不得什麼好人,但凡事必講道理,從不做違心之事。」馮平堯語氣中漸生怒意,道:「你們說他運勢非凡、資質超脫,可就憑這一點,就斷定他假以時日必成大患?這不止是不講道理了,這是蠻橫,是無賴的行徑!天地人三才,不能厚此薄彼,就因為有一個冠冕堂皇護衛天道的理由,你們山門中人就可以肆意妄為麼?笑話!」

  「無量觀。」湘遙子拂塵擱在臂彎,單手施禮,不再言語。

  湘雲子亦不再發聲。

  雙方理念和信仰上的衝突,不可調和。

  馮平堯拂袖而去,瞬間消失,但遍及覆蓋平陽整個地區,將天地運勢阻隔開來的山門術陣,被馮平堯浩然的氣機裹夾意念,引天地自然之威,生生碾碎——撥開雲霧見青天。

  金州縣程瞎子的家裡。

  龔虎拎著個大茶杯進屋坐下,一邊往煙袋裡塞著煙葉子,一邊說道:「我說老瞎子,我怎麼總覺得咱們金州縣有點兒不對勁啊,可具體哪兒不對勁,也說不上來。」

  鐵卦仙沒有理他,一指蘸水在桌上劃來劃去,許久之後,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天地隔絕,好大的手筆啊。」

  「什麼意思?」

  「應該是山門中那些閉關隱修的老真人入世了。」鐵卦仙微皺眉道:「施術布陣,將平陽地區與天地氣運隔絕開來,等於是釜底抽薪,斷了我卜算天下大勢的根基。」

  龔虎一瞪眼,怒道:「爹了個蛋的,你算算他們在哪兒,老子跟他們拚了!」

  「你拚不過,他們也不敢和你拚。」鐵卦仙微微一笑,忽而心生感應,道:「咱們平陽宗的客卿出手了……」

  龔虎怔了下,旋即開懷道:「爹了個蛋的,這文化人硬實了得啊!」

  「讀書讀成半聖者,古往今來罕有。」

  「別他娘文縐縐的行不?你老瞎子連高小都沒讀完,裝什麼大尾巴鷹啊……」

  「你還知道高小?」

  「屁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鐵卦仙笑著搖搖頭,重新起卦,為刁平和王啟民卜算——人在美國夏威夷的蘇淳風來電,急迫地告知了目前刁平和王啟民可能會遭遇的狀況,身為平陽宗長老,程瞎子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只是這卦象推來算去,卻一如既往平靜。

  他卻不知道,平陽地區天地隔絕,不過是山門用以吸引他們目光的手段而已。

  傍晚時分,西北青藏、北疆交接,昆侖山北麓的廣袤地區,盡皆被山門中人和佛門密宗高人,聯手與天地隔絕,並以搬山術,將華夏最西北的天地氣象搬到了此地術陣外圍,做假象。

  醒神境卜算宗師鐵卦仙,被蒙蔽了。

  在一座地處大西北貧瘠地區,只是後來因為盛產玉石而聞名並富裕起來的小小縣城邊緣,迎著凜冽的寒風,刁平把手機揣進兜裡,望著遠方巍峨起伏的昆侖山脈。

  但見黑雲壓頂,暴風雪降至。

  他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

  於是遠遠地,便看到了師父那有些落寞的身影。

  師徒二人來到了一家普通的拉麵館內,坐下要了兩碗拉麵,相對無聲——都不是那愛說話的人,都喜歡沉默。

  尤其是,現在這般情況。

  旁邊那張桌,坐著兩名看模樣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位鬍子拉碴彪悍氣十足,典型西北漢子的粗獷外貌,說一口不那麼流利的普通話。另一位倒是像個小職員的模樣,黑色風衣,戴著一副眼鏡,他一邊挑著麵條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用帶有陝北口音的普通話說道:「老五,天氣預報未來三天都有大雪甚至暴雪,差不多就停了吧啊,別趕那麼急。」

  「答應了的活兒,得幹。」被喚做老五的人嘆了口氣,嘬著牙花子說道:「錢我都收了,咱不能不講信用。」

  「啥活兒?」

  「嘿……」老五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出邊境,帶倆和尚還有一個老頭兒,不過我沒答應,只答應把他們送到邊境。」

  「和尚老頭兒?」眼鏡男詫異道:「你認識麼?」

  「不認識,但人家先給錢了。」老五點了支煙,幽幽地吸了一口,道:「四千塊,嘿,比拉貨賺多了!」

  眼鏡男問道:「你這可是違法啊,貨車載客。」

  「別扯淡了,我那是客貨兩用的,再坐倆人都沒問題,這麼多年跑下來,也沒見誰查過。」

  「你打哪兒接的活兒?」

  「這不是前天在同慶路口趴活麼?說起來也真是他娘的怪了,接的活兒是送倆和尚外加一老頭兒,可找我談活兒的,卻是一個老道士……你說他娘的怪不怪,哈哈。」

  「什麼時候出發?」

  「不是今晚上就明天早上,我等電話呢。」老五樂滋滋地說道:「這不,啥事兒都沒耽擱,昨天今天我都照樣跑活兒,哎對了,你侄子不是沒啥事兒麼?讓他跟著我跑這趟車吧,娘的,要下大雪了,路上得有個替換幫襯著的,萬一有點啥事兒也好照應。」

  「行,我給他打個電話,可咱醜話說在前面,你給多少錢?」

  「三百,夠意思不?」

  「嗯,差不多!」

  ……

  走出飯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天空中,時而便會有零星的雪花飄落,之前凜冽的寒風卻停了下來,大街上安安靜靜。

  可越是這樣,越有種暴雪將來的平靜壓抑感。

  「那兩人不是術士。」刁平淡淡地說道。

  「嗯,也不像是在說謊話。」王啟民點了點頭,道:「不過,淳風既然兩次打電話叮囑,說明事態有變,我們不能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情左右,走吧,找輛出租車,趁著大雪還沒落下,到市火車站去。」

  刁平稍作猶豫,道:「那也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既然佛門密宗和山門都插手了……副宗主只是從大局上考慮,這不在眼前發生的事,他也不能盡數看得清清楚楚。」

  「平娃……」

  「師父,一直以來我都聽您的話,但這次。」刁平深深地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道:「我得去看看,佛門密宗既然承諾退出奇門江湖,他們就不應該干涉這件事!這次,縱然是有再大的風險,我也要闖一闖,如果能逼得佛門密宗再出手,那麼官方就主動了。」

  王啟民想了想,微笑道:「師父支持你。」

  刁平怔了下,不知道是感動還是詫異,稍作停頓後,突然做出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動作,他上前輕輕地抱住了王啟民。

  一老一少。

  個頭都不高,刁平消瘦,王啟民略胖。

  「好了好了。」王啟民輕輕拍了下刁平的後背,道:「我得給蘇淳風去個電話,不論我們做什麼決定,總要告知他一聲……」說罷,他輕輕推開刁平,然後掏出手機,撥打蘇淳風的電話。

  但是,打不通,沒有信號。

  王啟民頗顯無奈,也沒有多疑,大西北地廣人稀,通信設施都還不夠健全,經常會出現手機無信號的狀況,而天氣的原因,也會導致信號的問題。

  「那人要走了。」刁平皺眉道。

  「嗯。」王啟民點點頭,倒也不著急,就那麼看著那輛有著兩排座的客貨兩用小車駛離。

  然後,王啟民抬手虛空做符布陣,引出無形仙靈尋根鳥。

  「你我師徒,還是分開走。」

  「嗯。」刁平點點頭,循著仙靈尋根鳥的方向快步走去。

  ……

  夏威夷。

  已經是深夜零點了。

  蘇淳風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異國他鄉的夜景,心思已經飄回了國內,似乎能遙遙看到大西北風雪已至的濃重陰雲。

  他想到了前世,昆侖山的那一場大戰。

  房門敲響。

  蘇淳風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

  羅同華走了進來,面色凝重地說道:「淳風,剛剛收到國內傳來的消息,蔡賢失蹤了,這,是我們安全部門的失誤。這兩年安全部門一直都緊盯著他和他的家眷,自去年冬天齊齊哈爾事件之後,安全部門就一直沒有發現過蔡賢,但他的家人都還在西北涼州,所以安全部門認為蔡賢應該是閉關修行,也就沒有過多關注,但之前接到我的電話之後,安全部門立刻出動核實,確認蔡賢早已經離開北涼一年時間了。」

  安全部門一直都在盯著伏地門人的消息,是羅同華第一次告知蘇淳風,不過,雙方早已心知肚明,也就沒必要說罷了。

  蘇淳風凝眉道:「蔡賢應該和山門、佛門密宗的人在一起,刁平和王啟民在和田地區的民生縣,看來這次把我們全部從國內調開,是山門暗中與國際術法界聯席會策劃的。」

  「我馬上通知國內。」羅同華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蘇淳風也拿出手機打算再次叮囑王啟民和刁平,順便給屠惜擄也打個電話——身為殺生門傳人,屠惜擄最擅長的除了刺殺就是隱匿逃遁,是蘇淳風早早就埋在王啟民和刁平身邊的一顆棋子,以應對不測事件的發生。

  但他很快發現,打不通,無信號!

  要出問題了。

  蘇淳風坐到沙發上點了顆煙,微微闔目思忖著,以屠惜擄的精明和身手,他應該能應付吧?

  畢竟,山門中隱藏的兩個老妖怪到了平陽市,致玄、慧青真人到了夏威夷,而且有上次齊齊哈爾事件之後官方強勢震懾佛門密宗退出奇門江湖,前車之鑒,再者魔門即將開啟,山門中人應該不敢輕舉妄動,充其量也就是以計策逼得刁平入魔,而非直接鬥法。

  目前情況下,自己連番叮囑了刁平和王啟民,如果不是鬥法,那麼,就不應該有生命危險。

  再者,即便是佛門密宗亦或是山門中還有個別老妖怪出現在西北地區,也不一定就敢於和刁平、王啟民這師徒二人搏殺,一來他們比誰都惜命,二來,想必平陽市的那兩個老妖怪,應該已經把平陽宗的成立,及時地通知了山門和佛門密宗,他們就算是有不惜身死的勇氣,也得投鼠忌器。

  至於開啟魔門嫁禍給詭術傳承者……

  只要刁平和王啟民不離城市,借山門和佛門密宗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在城市裡以術法激化魔門開啟。

  ……

  千里綿綿昆侖,巍峨浩然,自古便被稱作是仙家隱居修行的聖地。

  夜色下。

  漫天飛雪飄舞。

  氣溫驟降到了足以能將人凍傷甚至凍死的程度。

  刁平不急不緩地沿著已經被厚雪覆蓋的蜿蜒公路前行,他能通過仙靈尋根鳥,感應到那輛載著兩個和尚及蔡賢的車,停在了前面大山中的某個地方,躲避著越來越大的風雪。

  越是往前走,他越是覺得,這次,真有可能是山門和佛門密宗設下的一個圈套。

  你刁平來了,便圍殺你。

  你刁平不來,便將蔡賢送出國門。

  在刁平身後約一公里遠,戴著棉帽,裹著厚實羽絨服的王啟民,在暴風雪中艱難地邁步前行。

  師徒二人並不知道,在距離不遠,沒有道路的崇山峻嶺中,還有一位如敏捷的猿猴般,在山巒中如履平地穿行的青年,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們師徒二人,必要的情況下,還會保護他們。

  屠惜擄攀上一棵大樹,遠遠眺望著,心想等這次回去後,是不是和蘇淳風商量下,乾脆加入平陽宗得了。

  上次為什麼要拒絕他呢?

  屠惜擄聳聳肩,白皙的臉頰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3 19:35 編輯

gates85b 發表於 2015-10-27 11:26
777章 入魔成魔一念間

  夏威夷。

  上午九點多鐘,國際術法界大會正式開始。

  沒有那麼多套路式的開場白,會議直接進入了關鍵性的主題——由華夏山門代表闡述目前推算出的魔門開啟時間和地點。

  致玄真人神情嚴肅地說道:「經過國際術法界諸位大師,及我華夏山門,還有國際佛門密宗得道高僧聯合推算,基本可以確定,此次魔門開啟,會在2008年五月的中旬,開啟地點總計有六處,分別為亞洲華夏西北地區崑崙山一帶,日本東北的仙台地區,北美洲的格陵蘭島,歐洲德國南部和奧地利接壤地區的阿爾卑斯山脈布倫納山口附近地區,非洲剛果地區尼亞穆拉吉拉火山一帶,新西蘭南島地區的庫克山南麓。地點可以確認,但精確地點需要實地勘察,而魔門開啟的時間,只能將時間限定在一周之內,而且,不排除異常狀況會加速導致魔門的開啟,比如極端的自然現象,又比如,人為……」

  會場內,來自於全國各地的術士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主席台上,致玄真人稍作停頓,待大家的議論聲漸趨消停下來時,才接著說道:「考慮到世界各地術法勢力的分佈不均,且魔門一旦開啟必須在第一時間內誅殺妖魔,封印魔門,所以,我們必須提前召開此次大會,探討並做出具體的分工。」

  「當然,因為各種緣由,封印魔門的術法,世界各地也有不同,這就更需要提前為此拿出具體方案……」

  蘇淳風坐在台下,微闔目沉思著。

  ……

  華夏,大西北莽莽崑崙,正被黑夜和紛飛暴雪籠罩著。

  刁平踏雪而行。

  他聽到了有發動機引擎的咆哮聲,從呼嘯肆虐的風雪中傳來,越來越近,便有些詫異——這樣的天氣裡,這條道路上,不應該出現車輛,自入山之後,幾個小時了,他都沒遇到一輛車。

  於是他忍不住有點兒惡作劇般想笑,在這種環境下,凌晨兩三點鐘的光景,司機師傅開著車突然發現風雪夜色下,竟然有人……

  會不會被嚇到?

  引擎轟鳴聲越來越近,車燈的光束被密集的雪幕遮攔,一輛客貨兩用的小型車在狂暴的風雪中現身。

  相對而行。

  是那輛車!

  擦身而過時,刁平發現,正是那輛自己追踪的車輛,而車內,除了兩名司機之外,沒有其他人。

  兩名司機顯然是被嚇倒了,車速極為緩慢,視線極差的情況下,也只是在幾乎擦身而過時,他們才看到了風雪中,路旁有人行走,所以嚇了一跳,車子明顯剎了一下,隨即加速在山路上打滑差點兒躥下去車毀人亡,還好司機經驗十足,穩穩地控制住了車子,還好,視線極差的情況下,他們已經看不到刁平了,所以權當作自己看花了眼。

  刁平在風雪中笑著,想著一會兒司機遇到師父時,還得被嚇一跳。

  他沒有因為這輛車的返回,而心急擔憂兩名苦行僧和蔡賢已經踏出了國境線。因為即便是沒有仙靈尋根鳥的導引,他現在也可以清晰地在這極端的天氣中,感應到蔡賢的位置,距離自己不足一公里了。

  而且,他們行走緩慢。

  也許是山路難行,也許是,刻意在等著我吧?

  刁平沒有絲毫的擔憂恐懼,也沒有急於去施術發起攻擊,他的心,在這一刻是如此得平靜。

  遠處。

  受山壁和樹木遮擋,風雪幾乎全無的轉彎處,幾米開外就是萬丈懸崖。

  兩位苦行僧合十躬身道阿彌陀佛,看著面露驚恐和憤怒的蔡賢,恭恭敬敬卻又理直氣壯地說道:「施主作惡多端,我佛慈悲給予施主悔悟的機緣,此番大劫施主若有緣生還,必能成佛。」

  「是有緣還是我走運?」蔡賢已經絕望。

  「阿彌陀佛……」

  兩位苦行僧轉身大步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風雪夜幕中。

  感受著遠處刁平那毫不掩飾的凜冽氣機,望著峭壁懸崖,肆虐的密集飛雪,聽著隘口呼嘯的狂風,仰頭望蒼穹,沉沉夜幕,簌簌雪花,蔡賢露出了絕望之時自嘲的笑容,此生,就要葬生在這樣一個地方了麼?

  他知道,刁平可以隨時發起術法攻擊,自己逃不了。

  他還知道,刁平之所以不急於發起攻擊,就是要讓他受這種恐懼、懊悔、無奈、絕望的折磨。

  遠遠的。

  隔著萬丈懸崖,對面的高峰峭壁間,兩位身著道袍的老真人如世間真仙,靜靜地透過重重雪幕和夜色,看著那處能夠避過風雪的地方,神色祥和——奇門江湖皆草莽,縱然是那蘇淳風、鐵卦仙、王啟民、羅同華等人算來算去,又豈能算得出,迫使刁平入魔,何須旁人鬥法,何必阻攔他報仇?成魔入魔,其實都在乎刁平自己。

  他心中有魔,魔障濃郁。

  去年冬,佛門密宗高僧十六金剛悍然出手,是早已計算好,殺不得刁平,也必然將其平復的心魔挑起,縱然是再被壓制下去,心魔,也僅僅是被壓制,卻並非消失。

  這,是宿命。

  是身為詭術傳承者數千年來,一直都有,無法逃避的宿命。

  邁步行走在風雪中的刁平,忽而想到了什麼,自己不急於出手向蔡賢發起攻擊,看似是愈發心性穩重,不驕不躁,實則……反而是戾氣更重,是潛意識中想要折磨蔡賢,是仇恨的加劇,是心魔作祟。於是刁平毫不猶豫地摒棄了先前的打算,悍然施術發起攻擊。

  兩柄無形柴刀,破有形的重重雪幕,瞬息間殺向蔡賢。

  早已經絕望,作出決定此生最後一次傾力而戰的蔡賢,揮手間施出了他的法器伏地印,當空而落如塔,鎮壓兩柄柴刀。

  然而伏地印雖是上品法器,又怎比得過刁平的兩把無形的頂級上品法器?

  而且,修為上的差距,術法攻擊力的差距……

  都近乎於懸殊了。

  兩柄柴刀稍稍凝滯,一把直破伏地印,一把直插蔡賢。

  蔡賢揮手施術,術法籠罩己身做防禦。

  漫漫長路曲曲彎彎,五百米。

  密集雪幕突然間便盡掃一空。

  漆黑夜色彷若被由天地靈氣匯聚而成的狂暴術法攻擊波動盡皆驅散般,這條曲折的山路上,數百米路段夜色淺薄,朦朦朧朧好似清晨的天光。刁平大踏步前衝,默念術咒施展術法,一念生天龍,一手擒龍,拖拽著衝擊,衝擊……然後猛然投擲而出!

  詭術之屠龍手!

  蔡賢神色猙獰,咬破舌尖口噴鮮血,獻祭焚修為,死戰!

  兩位真人看著這一幕,輕嘆口氣,揮動拂塵施術,萬丈懸崖飛舞的雪幕愈發密集,隱隱然有淡黃色的光芒泛起,映著簌簌而落的雪花,美輪美奐,淡黃色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強。

  終於,雪幕和夜色再無法阻擋,萬丈懸崖極大的空域中,無數有形卻非實質的名黃色八卦圖案、陰陽魚太極圖出現,個體在緩緩旋轉,整體卻又依著精準的規律旋轉,變幻莫測!

  術陣已成。

  浩浩然,綿延無盡。

  明黃色術陣下方,懸崖深處,漸有黑霧出現。

  確切地說,不是黑霧,而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去描述的黑色虛空的出現,不大,可能是針尖大小,卻會讓人覺得那彷若有蒼穹寰宇——佛語「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恰如這黑色虛空。

  ……

  ……

  夏威夷。

  正在召開的國際術法界大會上,一位位來自於世界各地的大師們,要麼輕聲議論,要麼發言闡述自己的想法。

  突然,坐在主席台上的羅同華和致玄真人,幾乎是一前一後拿出了手機接聽。

  羅同華的神情瞬間變得凝重。

  台下,蘇淳風瞇起眼睛,目光冷厲。

  會場內,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著主席台上。

  放下手機的致玄真人輕咳了兩聲,淡淡地說道:「剛才接到了一條突發的消息,華夏西北崑崙山脈中,魔門突然開啟,原因不明……還好,近來我山門和佛門密宗多位高手正在崑崙山一帶觀測推算魔門開啟的具體地點,根據目前魔門突然開啟的程度上來看,應該可以鎮壓下,但無法封印,因為魔門開啟的幅度很小,像是妖魔在做嘗試。」

  台下嘩聲四起。

  魔門,這就要開啟了麼?

  ……

  ……

  莽莽崑崙山中。

  身軀龐大的黑色巨龍猙獰怒吼著衝過去,卻在向蔡賢發動了一波攻勢時,驟然彷若被萬丈懸崖中的術陣吸引,扭動著軀體撲向了懸崖下的術陣,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遁入那小小的,無盡的黑色虛空。

  詭異,而神秘。

  刁平衝到了轉彎處,看到了萬丈懸崖中幻妙神秘的情景。

  蔡賢不斷吐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退出了二十多米遠。

  兩位先前離去的苦行僧忽然出現在了蔡賢的身邊,一人伸出一手,架住了蔡賢的胳膊,迅速遠遁。

  一記屠龍手,悄然消失不見。

  刁平知道自己已經重創了蔡賢,可這屠龍手本不該消失,本應該將蔡賢斃命當場的。

  萬丈懸崖下,那明黃色的術陣,那虛無的黑色,是什麼?

  刁平站在了懸崖邊緣,被吸引住了目光。

  然後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的目光,在看向那術陣下方的虛無時,竟彷若被吞噬了一般,無法收回傳遞給自己的腦海,從而讓自己知曉那裡是黑色,可腦海中分明知道那是黑色……

  這,是一種極為矛盾又詭異的,無法描述出的現象。

  在察覺到不妥,好像整個人的內心都被吸引的那一刻,刁平想要逃避,卻沒能從中逃出來。

  他怔怔地站在懸崖邊,望著下方。

  一瞬間,他的意念便跨越了時空,回到了兒時。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在心裡。

  有歡笑,有親情,於是便有幸福。

  有痛苦,有絕望,於是便有了仇恨。

  因為激烈的鬥法驟然間結束,察覺到異常的王啟民加快了腳步,終於趕到了曲折山路的轉彎處。

  他看到了被懸崖下方明黃色光芒映射著的刁平,那清晰的身影。

  「平娃……」王啟民輕聲喚道。

  「平娃!」王啟民大聲怒吼:「虛空如你,大自在不在!」

  刁平的身形顫了顫。

  驀然!

  懸崖下方龐大的明黃色術陣中間,開了一條小口,又或是,被下方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一小塊,於是在吞噬的迅疾過程中,逆向又吐出了些許黑色的有形物事,鑽過那細小的空洞,驟然騰空至術陣上方。

  刁平完全是下意識的施術,向那些物事發起了攻擊。

  王啟民毫不猶豫地施術——半部天書展開。

  平靜的山谷隘口,驟然狂風席捲,暴雪如急雨,撲簌簌降落。

  「魔門開啟了!」

  王啟民和刁平心裡都明白,也都清楚可能會面對這一天。

  但只要刁平不入魔,魔門開啟的事情縱然山門和佛門密宗嫁禍給刁平,又能如何?

  在萬丈懸崖中,龐大的術陣飛速地合攏堵住了那個小小的缺口。

  而半空中,狂風飛雪的夜色中。

  幾個猙獰巨大的黑色妖魔,就那麼凌空咆哮嘶吼,繼而俯衝向率先發起攻擊的王啟民和刁平。

  罡猛的術法力量瞬息間席捲幾個妖魔,將它們牢牢地鎖定。

  它們掙扎著寸進。

  這一刻,刁平和王啟民終於看清楚了這些妖魔的形象,但卻無法在自己的內心裡給出一個具體的描述狀態——總計七個古怪的妖魔,大小不一,形像不一,顏色不一,大的猶如一幢三層的別墅,小的卻如普通的豬狗,有的有腿有腳有頭如人形,有的則好似凶禽,像猛獸,有的體表覆甲,有的光禿無-毛,有的如實質,有的則虛幻透明。

  咆哮掙扎,卻無聲。

  王啟民和刁平能感知到,這些妖魔的勢力,最強的相當於術士中煉氣中期境,最弱的,則是還在淨體境。

  面對這樣七個妖魔,王啟民和刁平師徒,毫無懼意。

  半步天書出術陣,鎖定三隻妖魔,快速將其束縛並擊殺。兩柄柴刀如神兵利器,專殺妖魔,頃刻間便將四隻妖魔斬殺!

  但師徒二人站在懸崖邊緣,不敢放鬆大意。

  短暫的激戰,雖然輕鬆獲勝,但他們卻能夠清晰感知到這七隻妖魔無法器,卻有著天賦般的法器防禦力,而且,七隻妖魔的攻擊力極其強橫。這,只是七隻,如果是七十隻,七百隻……

  「平娃,你剛才怎麼了?」王啟民輕聲問道,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那龐大術陣下方明顯快要幻滅的虛無黑色吸引住了。

  刁平愣了下,之前腦海中曾經浮現的那一幕幕往事,突然集體湧現。

  他仰天狂吼!

  目光赤紅如血!

  隨即,刁平轉身,向西望去——夜色下雪幕重重,萬丈懸崖下龐大術陣散發的明黃色光芒,卻詭異萬分地沒有影響到懸崖外的空間——刁平想到了兩名苦行僧,將蔡賢帶走了。

  救走了? !

  懸崖對面,兩位真人拂塵一擺,萬丈懸崖中的術陣緩緩褪去,黑色虛無與術陣同時消失不見。

  狂風和飛雪在空曠的懸崖中肆虐。

  王啟民收回了目光,駭然看向氣機異常狂躁的刁平,急忙伸出一手掐住了刁平的手腕,度入本元之力壓制其湧動的氣機和本元,同時大喝一聲: 「平娃,虛空如你,大自在不在……」

  刁平猛地揮手甩開了王啟民,如敏捷的獵豹般衝向了漆黑夜幕。

  這一刻,刁平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不能讓那兩名苦行僧人,救走蔡賢……

  十數載血海深仇!

  三年漫漫尋仇路!

  兒時的幸福,兒時的遭遇,兒時的苦難傷悲仇恨,今日即將大仇得報時,仇敵竟然在自己眼前被人救走,氣息全無,絲毫感應不到——蔡賢,去了哪裡?佛門密宗,為什麼要救人! !

  戾氣橫生,刁平如魔。

  誰能阻他? !

  「平娃!」王啟民大吼一聲,急忙追了過去,可是他,又怎能追得上刁平?

  懸崖對面的峭壁間。

  兩位真人對視一眼,皆皺眉面露思忖——莫非,刁平真的不具詭術魔心?不在這數千年歷史長河中詭術傳承者的宿命中?

  如此一來……

  豈不是山門誤傷人?

  罷了。

  他終究是詭術傳承者。

  山門秘不外傳的記載中,逢詭術重出江湖時,殺伐者自有宿命背負,心魔易現則成魔,成魔則為奇門江湖誅殺——詭術傳承者的宿命,山門的刻意放縱,掃江湖污穢塵垢繼而殞落!

  可刁平,似乎不一定成魔……

  佛門密宗的高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差遣離開的兩名苦行僧再次返回,將蔡賢帶走,便是要激化刁平的心魔——大仇將將得報時,卻橫出變故,仇敵逃出生天。本就被魔門和封印魔門的術陣引發了潛在心魔的刁平,豈能不入魔?

  入魔,成魔。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幾公里之外。

  山間隱蔽處,兩位苦行僧雙手合十,低聲口誦經文。

  蔡賢身形萎頓在冰冷的地上,靠著石壁。滿臉苦澀相,卻有逃出生天的喜悅和激動——雖然獻祭己身修為已成廢人,可到底……算得上逃過此劫,被佛門密宗高僧所救,能多活幾年,總比被刁平殺死要好。更何況,自己這般逃出生天了,刁平想必,要瘋了吧?

  想到這裡,蔡賢愈發開懷,若非身受重創,他都要忍不住放聲大笑了。

  夜色濃重。

  四周只有飛雪和狂風的肆虐咆哮。

  其它,也算是萬籟俱寂吧?

  一道黑影突兀地閃現,兩位默誦經文的苦行僧驟然金剛怒目,轉身望向黑影閃現的地方,空無一物。

  物現。

  血光迸現。

  先現出的物,是刀。

  血光的崩現,是刀鋒劃破兩位苦行僧喉嚨帶起的血在刀鋒的寒芒映射下泛起的光。

  一襲黑衣的屠惜擄看都不看那兩名未倒地的苦行僧,一手揪住了神色惶恐的蔡賢衣領,拖著他就那麼從無路的石壁隱蔽處走出,跳躍、緩行。終於,站在了積雪厚達一尺的道路上。

  蔡賢渾身劇痛難忍,卻無力喊痛呼慘叫,只是不住地呻吟。

  一襲黑衣的屠惜擄拽著他,在積雪中前行。

  而在山間的隱蔽處,兩名被割破喉嚨的苦行僧仍未倒地,也未反擊,只是抬起雙手合十,低頭,氣機全無。

  幾近入魔的刁平飛奔而來,衝破了層層雪幕和夜色,然後忽然停下了腳步。

  內心中天人交戰!

  十多米開外,飛雪連天。

  屠惜擄拖著將死未死的蔡賢,扔在了厚厚的積雪中,停步道:「刁平,蘇淳風對你抱有很大期望,為了不讓你成魔費盡心機,所以,蔡賢跑不了……不用謝我,等你什麼時候恢復狀態了,和我鬥一場就行。」

  言罷,屠惜擄一手翻轉著鋒利的匕首,邁步踏雪而去。

  刁平一時間失神,怔住,理智在近三年的磨礪中漸趨佔了上風,等屠惜擄與他擦肩而過之後,他邁步走到了蔡賢的面前。

  「你就要死了。」刁平淡淡地說道。

  蔡賢一言不發,躺在地上失神地看著刁平。

  「你知道自己如今的下場,是應該的,所以你並沒有太多的苦痛和懊悔了。」刁平嘆了口氣,道:「而我,卻沒有大仇得報的暢快感,所以即便是眼睜睜看著你在我的面前痛苦死去,我也不會太痛快,而你,卻因此有那麼一絲竊喜,這太不公平了。」

  蔡賢咧嘴笑了:「你很聰明,很有天賦,又修行詭術,卻被我折磨了你這麼多年……」

  「是啊,所以我的仇,還沒報完。」

  「你……」蔡賢猛地睜大了眼睛:瞬間猶若迴光返照,渾身都有了力氣,他掙扎著爬起來,跪在雪地中叩頭,一邊哀求著:「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刁平,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去殺他們,我求求你了,你現在想怎麼折磨我都行,我求求你,放過他們……」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能不能打動我即將入魔的心了。」刁平笑了笑,唇角溢出鮮血,轉身離去。

  蔡賢呆呆地看著刁平的背影,然後猛地叩頭。

  叩頭不止。

  雖然他不知道這樣是否能達成目的,但他還是要叩頭,再叩頭……直至無力歪倒在地,氣機斷絕時。

  死,不瞑目。

  ……

  夏威夷的國際術法界大會上。

  蘇淳風中指輕輕叩桌,連續三下,透過面前的話筒,叩桌的聲音響遍了全場,於是議論聲四起的會場裡,安靜了下來。

  蘇淳風淡淡地說道:「有件事,我得先和在座各位打聲招呼,華夏奇門江湖上,平陽系的術士,我蘇淳風,邪不倒龔虎,鐵卦仙,石林桓大師,及王啟民刁平師徒,經過協商,正式組建了平陽宗……」

  全然嘩然。

  主席台上,致玄真人怔住。

  蘇淳風再叩桌。

  會場內安靜下來。

  「說來也巧。」蘇淳風看著主席台上的致玄真人,微笑道:「我平陽宗長老王啟民、弟子刁平,此時正在西北崑崙山一帶尋仇敵伏地門門主蔡賢,有鑑於之前與山門、佛門密宗的衝突和矛盾,我想,有必要對致玄真人和在座佛門密宗的高僧說一下,崑崙山有魔門開啟跡象,大家應該共同應對,這無妨,但如果佛門密宗或山門中人,藉故對王啟民和刁平出手,那麼,平陽宗上下,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發起反擊!」

  「魔門開啟,如果與刁平有關呢?」致玄真人寒聲道:「如果,刁平入魔呢?」

  蘇淳風淡然道:「交由平陽宗內部處理,自然會給天下一個交代,我平陽宗的人,如果讓山門或者佛門密宗去幫著清理門戶了,這剛剛組建成立的平陽宗,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抬頭?」

  「你……」

  「好了,我就說這些,大家還是商量怎麼去應對魔門開啟吧,這,是當務之急。」蘇淳風把話題,止住了。

  同樣坐在主席台上的羅同華,微笑著向台下說道:「應對魔門開啟,華夏奇門江湖及山門、佛門密宗,應當安排諸多高手,前去其它魔門開啟的地點,畢竟,我們人多,高手也多嘛。」

  致玄真人皺眉,闔目。

  ……

  ……

  華夏崑崙山中。

  兩名仙風道骨的老真人不受風雪侵擾,在峭壁間靜靜站立著——就這樣放任刁平和王啟民、殺生門的傳人離開崑崙?

  這怎麼可以?

  籌劃安排如此之久,山門高手幾乎傾巢而出,連他們幾個數十載閉關修行的老傢伙,都出來了。

  卻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換誰都不甘心啊!

  也許現在,將王啟民、刁平、殺生門傳人殺死在這茫茫崑崙中,是最好的選擇吧?

  哪怕是,他們兩個老傢伙就此沾染塵世過多從而再無歸真的希望。

  也,值了!

  但這樣的念頭剛出現在腦海中,便有一清秀的小道士從旁邊的巨石後走出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師祖,師父剛才乾坤傳訊,蘇淳風在國際術法界大會上公然告知天下,平陽系術士已經成立了平陽宗,王啟民為平陽宗長老,刁平為平陽宗弟子。」

  兩位老真人對視一眼,無奈搖頭。

  罷了。

  魔門開啟事大,且放下此事,再看吧。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3 19:43 編輯

小醫師 發表於 2015-10-29 14:51
778章 我入歸真!

  崑崙山魔門開啟一線間,所幸山門老真人恰在場,布下天罡八門陣,施展乾坤鎮妖術,力懾妖魔。

  消息一經傳出,全球術法界大嘩。

  與此同時,國際術法界大會上的諸多議題,也開始迅速傳遍全球,術法界所有人士,都開始積極地按照大會上既定的預案,商討、籌劃安排,並以最快的速度向推測出的魔門開啟地點集結備戰。

  正所謂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雖說距離魔門開啟大規模的正式開啟,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但面對妖魔入侵的巨大壓力,其實誰的心頭,都隱藏著那麼一絲的不安——這,不是簡單的江湖勢力衝突,不是術士與術士之間鬥法,而是,一場戰爭!

  是戰爭,就必然會有死傷。

  無可避免!

  而崑崙山魔門開啟一線的當天晚上,王啟民和刁平師徒、殺生門傳人出現在崑崙山魔門開啟之地,並殺死潛逃近三年的伏地門宗主蔡賢一事,卻並未被世人所知。

  各方,極為默契地對此保持了沉默。

  所謂大敵當前,所謂同仇敵愾。

  於是原本應該讓奇門江湖轟動一陣子的平陽宗成立一事,即便是明確了王啟民和刁平兩名詭術傳承者入平陽宗,詭術併入平陽宗內,配合官方為詭術正名,從而就此真正成為了奇門江湖上的一種術法……所有人,對此也不過是在初期的驚訝之後,便不再多言。

  多說無用啊。

  大戰將啟,奇門江湖乃至全球術法界人士皆並肩作戰,平陽宗實力強橫,副宗主蘇淳風與奇門江湖上各大勢力幾乎全部交好,如今就連山門、佛門密宗似乎也都對此默認了,江湖勢力,又何必去自找霉頭?更何況,有平陽宗鐵卦仙、邪不倒龔虎、蘇淳風、石林桓、王啟民、刁平、馮平堯這些一個個全都是江湖上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並肩作戰,己身在戰鬥中的安全性也多了層保障啊。

  所以現在,大家上桿子去巴結平陽宗的人,都發愁找不到門路呢,誰還會去挑刺?

  轉眼又是春暖花開時。

  週末。

  蘇淳風在一樓的客廳裡,像個孩子似的趴在地上,和他那還不會爬的兒子玩兒得不亦樂乎。

  小傢伙坐在地上抱著玩具,看著爸爸撒歡,嘎嘎直樂。

  於是蘇淳風更有成就感了。

  「好了好了,別逗他了。」王海菲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放下剛剛榨好的果汁,嗔怪著:「孩子笑得多了也不好,什麼事兒都要有個度……你啊,以前比誰都看著早熟,自從有了豆豆,你倒是越來越孩子氣。」

  「笑一笑十年少,天天這麼樂呵著,你說我能不年少嗎?」蘇淳風往地上一躺,雙手掐住兒子的腋下舉起來晃悠,一邊嘟嘟嘟地逗著他。

  小傢伙愈發開心地嘎嘎直樂,嘴裡爸爸爸爸地喊著。

  雖然都知道小豆豆喊出來的「爸爸爸爸」的聲音並非真的已經會說話喊爸爸了,但每每聽到這樣的聲音,蘇淳風都會樂得眉開眼笑,不停地應著聲,然後再狠狠地在小豆豆的臉上親幾口。

  手機鈴聲響起。

  蘇淳風起身把孩子遞給王海菲,然後大步走出客廳把放在玄關處的手機拿起來摁下接聽鍵:

  「喂,是我。」

  「我知道,嗯,下午的飛機,你們去吧,放心。」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就這麼安排。」

  ……

  掛斷電話,蘇淳風笑著和客廳裡的王海菲打了聲招呼,打開門走到外面,點上了一顆煙。

  目前確切的魔門開啟時間,已經確定下來,是五月十五日或十六日。

  但根據山門、佛門密宗及國際術法界那些頂級的法師們實地勘察,發現崑崙山魔門開啟的時間,可能是因為上次曾經有過開啟一線的試探,卻被山門真人以術法術陣壓制震懾的緣故,所以開啟的時間相對比全球其它五個地方,要晚一周左右。

  這,對於國際術法界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如此一來,華夏奇門江湖、山門、佛門密宗,可以抽調出更多的高手,飛赴全球其它五個魔門開啟的地點支援作戰。

  不過,為了防止萬一,還是會留下一些高手,駐紮在崑崙山。

  作為最新組建成立,且實力超強的宗門,平陽宗當然要在這件大事上表現得更為積極。但所有人又都心知肚明,當前平陽宗與奇門江湖,尤其是與山門、佛門密宗之間的微妙平衡狀態,是因為要共同應對魔門開啟的大事,一旦魔門被再度封印,山門和佛門密宗,隨時都有可能動手。而兩世為人的蘇淳風,更清楚大戰之後,山門和佛門密宗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動手,毫無顧忌……以至於,蘇淳風對官方,都不敢完全相信。

  所以,平陽宗內部私下經過了認真的討論之後,由蘇淳風拍板決定,並上報至國際術法聯席會,平陽宗除蘇淳風、屠惜擄之外,其他人包括客卿名譽長老馮平堯,全部出發,去往北美洲的格陵蘭島,與美國的道格拉斯、凱奇、奧穆爾三大家族及屬於北美洲國家的法師們,共同應對格陵蘭島即將開啟的魔門,封印的任務則由佛門密宗的幾位高僧,和奧穆爾家族的那位魔導師,視情況而定,選擇由佛門法陣或者魔法之陣去封印。

  這,是一個硬條件——平陽宗的人,不分開。

  之所以選擇格陵蘭島這個地方,平陽宗的人也是經過深思熟慮而做出的決定——有道格拉斯、凱奇這兩大家族在,那麼封印魔門之戰結束後,沒有哪一方,敢悍然向平陽宗的術士發動攻擊。

  蘇淳風和屠惜擄留在國內,則是負責去往崑崙山駐紮,配合山門、佛門密宗,及奇門江湖各大勢力留下的高手,預防萬一。

  對此,平陽宗宗門內也有擔憂。

  因為只剩下蘇淳風和未對外公開殺生門傳人身份,但山門卻清楚其身份的屠惜擄,萬一山門和佛門密宗,欲圖不軌的話,危險性太大了。

  不過蘇淳風卻好像不以為意,他當時說:「山門和佛門密宗,也會將大批的高手派遣至國外執行封印魔門的任務,即便是他們留下來一些高手,以我和屠惜擄的實力,倒也不足為懼,更何況,奇門江湖上各大勢力都留有高手,在崑崙山共同應對不測事件的發生,山門和佛門密宗難不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動手麼?」

  諸人想想也是,便沒再多言。

  局勢如此。

  平陽宗,在魔門開啟一事上,必須要表現出一流宗門的魄力和雄心。

  然而蘇淳風心裡卻很清楚,此行崑崙山,十有八-九會發生不測,山門和佛門密宗,也必然會對他出手。

  這,是宿命。

  「淳風……」王海菲在屋裡喊道。

  「哎。」蘇淳風答應一聲,趕緊把煙蒂彈到了幾米開外的垃圾桶裡,轉身快步進了屋。

  王海菲正在沙發上幫著小傢伙換紙尿褲,一邊說道:「紙尿褲就剩下一片了,你去買兩包回來吧。」

  「好嘞。」

  ……

  午後。

  孩子睡著了。

  蘇淳風坐在床邊,目光柔和地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傢伙,伸手輕輕蹭了下小傢伙的鼻子和臉蛋兒,微笑著說道:「這次去西北,崑崙山一帶的山裡可能信號不會太好,有時候聯繫不上我,你們也別擔心,我抽空就會往家裡打電話的,這幾天咱爸咱媽都住到這邊來。」

  「嗯,在外面小心點兒,衣服我給你收拾好了,聽說西北大山氣溫低,多穿衣服。」王海菲柔聲道。

  「後天麗飛不是說要來麼?記得代我向她道個歉,實在是沒時間。」

  「知道了。」

  「喲,我怎麼好像聞到醋味兒了?」

  「呸……」

  蘇淳風起身,張開雙臂抱了抱王海菲,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不用擔心,沒事的。」

  「嗯,去吧。」

  ……

  ……

  巍巍崑崙,蒼茫雲海。

  傳說中的西王母居住在此,從風水學上來講,稱之為華夏龍脈之祖。

  清晨,旭日東昇。

  蘇淳風站在山巔,觀朝霞萬丈,天穹地蒼。

  一位身著樸素道袍,手持拂塵,鬚髮皆白猶若影視劇中得道仙人般的老真人,緩步走到了蘇淳風身旁,望蒼茫雲海,淡然說道:「淳風道友,可知佛家言輪迴,道家求長生,和永生的區別?」

  「嗯。」蘇淳風點了點頭。

  「你看這天,這地,古往今來,世間紅塵紛紛擾,常言道日新月異,可這日從未新過,月也從未異過,天地也未曾反復過。」湘遙子語氣輕靈地說道: 「求得長生是為康健,看破輪迴是為淡然。古有先賢羽化而登仙,踏碎虛空,是證道得長生,還是永生?」

  蘇淳風看向他。

  「無人知曉,但這人世間,能容長生不過三甲子。」湘遙子輕嘆口氣,道:「人生如若再長,甚或是永生,就不能再容於人世間了……因為,那是違逆了天道,不再自然,就會給人世間引來大禍。」

  「嗯,這些我想過很多很多。」蘇淳風微笑道:「可人性本私,居高望遠指點江山可以,輪到自己頭上,我卻是沒有那麼偉岸的心胸,還是願意過自己平平靜靜的幸福生活。」

  湘遙子笑問道:「看著子子孫孫白頭老去,是幸福還是痛苦?」

  「所以想要長生就只能斬斷三情麼?」

  「是啊。」

  「其實,這些我也想過,所以,如果我修行證道得長生,也會在恰當的時機,斬去一部分親情。」蘇淳風語氣淡漠地說道:「可這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夫、為兄為友等等親友請,我才剛剛開始享受,捨不得斷去……哪怕看著生離死別,起碼,我曾陪著,他們也曾陪著我。」

  湘遙子長嘆一口氣,轉身離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

  唯敵。

  ……

  ……

  2008年,華夏京城時間五月十六日凌晨一點。

  當世界各地五處早已被確認的地點,相繼魔門開啟,數之不盡的妖魔從黑暗的虛空之中衝出,早已做好準備的國際術法界的術士們,無論修為高低,皆無懼生死,各施術法奮勇圍殺從未有見過的妖魔時,華夏的崑崙山中,當初刁平追殺蔡賢的那條深不見底的峽谷間,漆黑的夜色突然間塌陷,彷若這天地間的夜色都被某種恐怖的存在不斷地吞噬著。

  很快,數之不盡的妖魔從萬丈懸崖下方衝天而起。

  霎那間,長達十數里的峽谷上方金芒萬丈,無數符籙、術陣泛起金黃色的光芒,將洶湧如潮狂噴而出的妖魔阻攔,在無聲的妖魔群體攻襲下,符籙時而幻滅,隨即再生,術陣顫抖著崩壞,隨即又有山門、佛門密宗、奇門江湖上的術士布下術陣鎮壓。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妖魔湧出,萬丈懸崖下方十數里長的峽谷內彷若被妖魔填滿,無實體的符籙術陣再無法完全壓制住有形有實的妖魔,一些妖魔開始順著懸崖邊緣衝上公路,衝上峭壁,衝上山頂。

  瞬間,群山中無數品級不同的法器凌空而至,殺向妖魔。

  沒有人,能夠在這種形勢下還來得及,或者說還能保持鎮定想著保全自己從而耍弄心機——形勢危急!

  戰鬥,在異象驟升,山搖地晃霹雷閃電之際,進入了白熱化。

  妖魔無聲。

  但這莽莽崑崙山間,除卻鬥法引發的種種異象而爆發出震天動地的響動之外,時而便會有人類術士淒厲的慘嚎聲響起——莫被妖魔侵身,沾之則難活,凶險莫測。

  方圓百里開外。

  軍隊封山封路,嚴陣以待。

  至黎明時分。

  暴雨傾盆而下,恐怖的霹雷閃電不斷地摧殘著混沌的崑崙山這一場特殊戰爭的戰場。

  當東方的天際處泛起淡淡的一絲紅光時,雨過天晴。

  昏暗的天光下。

  身穿白色襯衣、黑色西褲,挽起袖子的蘇淳風,沿著激戰過後,被術法和驚雷閃電摧殘得樹木橫倒巨石崩壞的山體,如履平地般緩緩向山巔走去——他知道,崑崙山之戰雖然慘烈,超過百餘名修為高低不一的術士、山門中人、佛門密宗的苦行僧或傷或亡,但,這場特殊的戰爭,從頭至尾,都在山門真人和佛門密宗的通盤計劃之中。

  當龐大無比的佛門密宗伏魔天罡和山門的鎮妖塔將魔門封印的同時,四周群山,巍巍崑崙,已經盡被佛門密宗的高僧和山門真人以術陣相引,龍脈之祖,華夏天時地利,皆在掌握之中。

  為了,殺蘇淳風。

  也許這樣的計劃被奇門江湖,被官方,被國際術法界的各大勢力所知的話,都會感覺不可思議——蘇淳風,是半入醒神非醒神,卻有著醒神境巔峰實力的絕頂高手不假,可也不至於在大戰之後,身心皆疲的狀況下,還需要山門、佛門密宗聯手布下如此大陣,借助天時地利華夏龍脈之威,且高手盡出地對付他一人,那,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而就在世界各地魔門即將開啟,大戰將臨時,身處非洲剛果尼亞穆拉吉拉火山的縱仙歌、縱萌,日本仙台地區的羅同華,新西蘭南島庫克山的白擎山、白寅、白行庸,歐洲的古岳白、郭蠢,北美洲格陵蘭島的平陽宗高手,等等諸多人,都發現了異常之處——山門和佛門密宗派遣來的人手,不多,且都是修為相當於煉氣境初期的人物,根本沒有那些能夠成就佛門金剛和山門真人的煉氣中期以上的高手,更不要說那些堪比醒神甚至成就地仙的老傢伙了。

  崑崙莽莽群山之中。

  蘇淳風緩步登山,這座山相對比附近的山巒,不算高,以至於當旭日浮出地平線時,因為視線被其它高山阻擋,蘇淳風都無法看到,只能觀霞光萬丈,驅散夜色現萬里晴空。

  距離山巔還有幾米遠了。

  神情略顯疲憊的蘇淳風扭頭,望向遠處,意念力傳至半山腰背對著戰場的一個山洞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山洞中。

  灰頭土臉的屠惜擄疲累不堪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咧嘴面露微笑:「老子還沒在江湖上揚名,你死不死我不操心,可我也想著一戰名揚天下呢,你不是說,老子綽號千面笑閻羅嗎?」

  「會讓你揚名的,等我消息。」

  「好吧。」

  屠惜擄雙手抱著後腦勺,仰面靠石壁,突然間,就覺得外面原本已經泛起晨光的天色,暗了下來。

  他渾身氣機不受控制地膨脹。

  因為感應到了極度的危險!

  但這種危險,卻又讓他清晰無比地感知到,對他個人沒有什麼危險,但一旦爆發必然會波及到他。想到之前戰後蘇淳風的叮囑,屠惜擄起身大步到山洞口,躲在了一側山體最厚的地方。

  外面。

  蘇淳風終於走到了山巔,他目光掃視四周,心平氣靜,腦海中,卻自相矛盾地閃過前世今生所有經歷的那一幕幕,一個個仇敵、親人、朋友、師父,一場場生死鬥法,還有前世的崑崙山大戰,隨後遭受伏擊圍攻……前世,這些山門和佛門密宗中修為高深莫測的老傢伙們,直到最後,都沒有參與圍殺詭術傳承者蘇淳風啊。

  「今生,他們夠瞧得起我了。」蘇淳風長嘆一口氣,全然不在意腦海中的這些紛繁想法,會影響到接下來自己面對生死危機不得已大戰時的狀態。

  這,是一次精心密謀的圍殺大局。

  奇門江湖上,但凡絕對或者可能站在他這一邊,與山門、佛門密宗對敵的高手,盡皆被調離至國外了。

  蘇淳風一死,大局定,誰還會再拼命?

  平陽宗麼?

  平陽宗內,王啟民、刁平本就是山門和佛門密宗計劃中必殺的目標——除掉蘇淳風,一切都好辦了。

  官方,會接受現實。

  因為,官方最現實。

  這個江湖啊……

  蘇淳風微低頭,有些感慨地輕聲自言自語:「十數載,奇門風雲變幻;兩輪迴,江湖乾坤動盪……我得寫成對聯貼到平陽宗的大門兩側。」

  群山之中。

  山下、懸崖邊、山巔、峭壁間……

  一位位佛門密宗和山門中的高手現出了身形,望著那個明知是死卻偏偏走到了山巔的青年,每個人心頭都有些疑惑——蘇淳風絕頂聰明,豈能意識不到當前所面臨的絕境死地?也許,他很清楚難逃一死,所以想著最後一戰讓自己顯得更加風光無限?

  世俗之人,本就有著世俗的虛榮之心。

  天空,驟然暗了下來。

  黑沉沉壓下來的烏雲中,隱然有閃電如蛇,不時出現,旋即消失。

  蘇淳風沒有理會,他默念王啟民曾經講述給他的有關詭術傳承的術咒心法,磅礴的意念力匯聚在了腦海中,盡查己身潛意識,抽絲剝繭,不放過一點一滴的浮動,於是他恍恍惚惚間,看到了亙古時期九州混戰的浩大慘烈場景,天空中、地面上,無數能飛天遁地的人間大能翻江倒海,戰天鬥地。戰場上血流成河,處處屍骨殘軀堆積成山……

  他看到了一位身軀魁梧面目猙獰似煞神,身披金甲有帝王雄姿的人,渾身殺機沸騰將空氣都點燃了,如浴火天王,為數十萬神情呆滯疲憊不堪的老弱傷病殘軀的大軍,殿後。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一代帝王站在城頭,遠眺戰場,旌旗招展、槍戈如林,軍鼓陣陣撼天動地,無數驕兵悍將身披黑甲,在那位氣吞萬里如虎的帝王指點江山下,箭矢如雨殺敵,攻城略地滅國……

  一統天下,國立!

  帝王宮前,九鼎鑄成,那位千古一帝手撫鼎身,睥睨天下。

  時空倒轉,光影變幻。

  一幕幕歷史的畫卷,大多是猩紅色塗染。

  圍繞著蘇淳風腳下的這座山。

  穹頂之下。

  無數繁雜深奧的符文泛著淡淡的黃色光芒從山下開始顯現出來,像是推動著多米骨牌般,由山下,向山上推動,一層過一層,層層遞進似波浪,很快,整座被先前的戰爭摧殘過的山峰,就披上了一層淡金色華光。

  術陣起。

  華光璀璨,將蘇淳風裹夾住。

  他低頭,站在華光中。

  當那些佛門密宗的高僧、山門中的真人,齊齊發動攻勢時,他就會在驚天一擊之下身死道消,連一點點的骨灰都留不下來。

  他,本就不該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誦經聲在山間響起,浩浩蕩盪,寰宇側耳。

  山門箴言一句句,聲似炸雷,字字金石,山巒俯首。

  淡金色光芒裹身的蘇淳風,雙手緩緩抬起,右手掐決如蘭花端平在身體一側,左手高舉過頂,掌心向天托起蒼穹寰宇。

  天空中,一聲炸雷!

  天搖地動。

  山門、佛門密宗、戰後還未撤離的奇門江湖眾人,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山巔的那個青年,那一位奇門江湖上的,奇人!

  蘇淳風雙目微闔,唇口輕啟,吐出四字:

  「我入歸真。」

  聲音不大。

  卻如金石碰撞,似平地驚雷,浩浩蕩盪響徹群山之中,滾滾湧動衝擊所有人的耳膜腦海……

  天地有感!

  一道兒臂粗細的閃電筆直地從天空中疾射而下,直擊蘇淳風托天的左手掌心。

  閃電不滅,扶搖接天。

  混沌蒼穹上,猩紅夾雜著黑色和白光攪動起漫天濃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狀雲鬥,濃雲滾滾沸騰。

  一道道閃電劈空直落而下……

  隆隆的炸雷聲響徹天際,連綿不絕。

  ……

  ……

  「我-操!」屠惜擄使勁地用手扒拉著堵住了洞口的石頭,心裡一邊忿忿地嘟噥著:「入了歸真了,他不是人了啊!」

  突然,碎石盡掃一空。

  屠惜擄怔住。

  外面,天光大亮,蘇淳風站在洞口,微笑著說道:「屠惜擄,從今天開始,但凡有下山的山門中人,有入世的佛門密宗僧人,你可以隨意屠殺……千面笑閻羅,肯定會名揚江湖。」

  「是平陽宗千面笑閻羅,屠惜擄。」屠惜擄嘿嘿一樂,旋即正色道:「你要走了?」

  「你不走?」

  屠惜擄怔了怔,旋即鬆了口氣,趕緊快步走出去,繞著蘇淳風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又在他身上捏了幾下:「我以為你要羽化了。」

  「凡人一個,羽化幹什麼?」

  「凡人?」

  「背我下山吧,我累了。」

  「哦。」

  屠惜擄背著臉頰有些蒼白的蘇淳風,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一邊說道:「你該不會,真成凡人了吧?怎麼回事?」

  「想做凡人了。」

  「嗯?」

  「鬼知道踏碎虛空,那邊是個什麼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也是。」屠惜擄深以為然,詫異道:「你是不是成廢人了?幹嘛還得我背著你?」

  「累啊。」

  「入了歸真會七十二變不?」

  蘇淳風笑道:「我要是會七十二變,就先把你變成一頭青牛。」

  「為什麼?」

  「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的典故,沒聽說過?」

  「沒有。」

  「沒文化!」

  屠惜擄怒道:「我妹妹是博士!」

  「……」

  山下。

  蜿蜒險峻的山路旁,停放著一輛黑色的SUV越野車,車窗是開著的,劉學樹坐在駕駛位置,面帶著略顯牽強和詫異的微笑,向屠惜擄和蘇淳風招手道: 「實力不足,幫不上幫忙,對不住了……上車吧。」

  兩人坐到了車後排。

  越野車啟動,在山路上保持著五六十邁的勻速下山。

  劉學樹隔著後視鏡看了眼面色略顯蒼白虛弱的蘇淳風,猶猶豫豫地問道:「蘇淳風,你,你是不是入了歸真境?」

  「嗯。」

  「哦。」劉學樹稍作沉默,隨即咬著牙說道:「不管怎樣,你就算是入了歸真成就天人身,以後也不能,肆意妄為。」

  蘇淳風怔住。

  屠惜擄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

  「好吧,我聽你的。」蘇淳風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個劉學樹,還是那個劉成林啊。

  ……

  ……

  滔滔江水,萬古長流。

  一葉扁舟浮於江邊淺水處,舟上兩人。

  蘇淳風戴著遮陽帽,拿著釣竿,笑瞇瞇地說道:「古岳白入醒神了,讓我幫忙給你遞個話,他想挑戰你。」

  身軀魁梧的縱仙歌搖搖頭,目視浮漂,道:「沒意思,不鬥了。」

  「就不怕讓人說你,站著天下第一的位子不挪麼?」蘇淳風打趣道。

  「原本我的打算是,你從我手裡拿走天下第一,然後我就退隱江湖潛修去試著能不能看到歸真境的天人氣象,再到那所謂的虛空去看看都有些什麼神神鬼鬼的。」縱仙歌笑容恬淡,道:「可惜啊,你一步入歸真,卻甘做凡人身。這個江湖,委實沒什麼意思了。」

  「別急著去,等我將來玩兒膩歪了,咱們一起去。」

  「你確信我能入歸真?」

  「幹嘛要我確信?」

  縱仙歌笑道:「你是天人身,出口能成真。」

  「我說,好歹也是天下無敵幾十年的人物了,能不能別這麼勢利?」蘇淳風笑著擺了擺手。

  「對了,你為什麼公開不再收徒?」

  「詭術有王啟民和刁平往下傳承,中天秘術有錢明,這就夠了。」蘇淳風神色平靜地說道:「其實,我很早就考慮過太多,所以知道,山門和佛門密宗,其實都沒有錯……」

  「哦。」

  ……

  ……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3 19:54 編輯

小醫師 發表於 2015-10-29 14:52
完本感言

  當敲打出「全書完」三個字時……

  我的心情,兩年多來從未有如此的平靜和輕鬆過——2013年六月份正式開始寫,七月份上傳,至今兩年多了。

  《低調術士》其實還有很多很多可以展開去寫的情節、人物、篇章,但寫到後期,許多許多計劃中的東西,我已經覺得沒必要再去寫了,雖然,那些也都很有趣,但卻沒意義。

  兩年多的時間,《低調術士》歷經浮沉,當初成績最好時,家裡老爺子重病,一年的時間裡我碼字時斷時續,長期斷更,成績下滑得厲害,身負債務,心情煩躁……所幸有諸多讀者不離不棄,陪伴著我,陪伴著《低調術士》讓幾次因為思路長期中斷而寫不下去的我,堅持了下來。最後這幾個月,家裡把照顧植物人的老爺子的重擔,放在了我大哥的肩上,我和我二哥負責賺錢,所以我才能放下心去認認真真地完成了《低調術士》

  入行多年,寫了好幾部網絡小說,《低調術士》是歷時最長,字數最多,也最為用心的一部。兩年多來,我在寫作上成長了,在對人生的認知感悟上,也成長了很多很多。

  人,就是這樣,不經歷,又如何成長?

  還有很多話想說……

  但如我曾經在接受專訪時說過的那樣,我這個人,不擅長寫感言,所以……

  就這樣吧!

  待我休息一段時間,為新書做好準備之後,重新開工!

  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多謝各位了,是你們,成就了《低調術士》!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3 19: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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