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燈光很昏暗，舊公寓的牆壁斑駁著，照不出他的影子。他把一張紙小心翼翼地摺好，緊捏在右手裡，然後顫顫兢兢地步向那幽冥玄暗之所，一扇有著兩盞小紅燈泡的門，像燈塔般吸引著他的腳步。
很靜的夜，連門開闔發出的嘎啦聲也沒有。只有樓上隱隱傳來法僧頌唸和超渡的木魚聲，他是知道的，四樓正有一場喪事。算算時間，今天也該是頭七了，據說每個過世的人都在頭七這天被允許回家見親人最後一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是她的親人，他想再見她最後一面、說最後一句話，於是他來到這裡。
二樓是一家命相館，聽說這師父不但算命靈驗，他的妻子更是一等一的靈媒，能夠引魂上身交待許多來不及說出口的話。
敲門，門開。年已花甲的算命師笑臉迎他進門。
「年青人，算命嗎？」，他搖頭。
「那麼是想招魂嘍！」，他點點頭。
「老伴，出來招呼客人嘍！」算命師返身向廚房喊著。
算命婆從廚房走出來，雙手在衣服後襬擦了擦，和藹著笑臉迎上。
「年青人，你想要見誰啊？」算命婆問。
「四樓頭七的女孩子，姓吳，叫中蓮。」他答。
「哦，那個女孩子啊，我知道，好像才高中吧，年紀輕輕的就...怪可憐的。咦？你跟她非親非故的，為什麼想見她，通常只有親人才比較容易招得到魂。我要問清楚了才能決定要不要幫你，而且也不保證她一定會來見你。」算命婆盯著他上下打量，一副疑惑的表情。
「我...我和她...在一起過...」他遲疑地回答。
「嗯，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算命婆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詭笑，隨即做起法來，口中唸唸有詞，全身抖顫。
良久。
算命婆滿身大汗地說；「不行，她不肯來。」
他失望了，喃喃自語像早知道有這種結果般地說：「她還是在怪我那一天沒赴約嗎？」手一鬆，一張紙片飄然落地，無力且孤單。
算命婆注意到他掉了東西，一邊低下身去幫他撿起來，一邊說：「我也沒辦法，都勸她到門口了，左講右講就是不肯進來。」
他倏地站起，激動地問說：「門口！妳說她在門口！」由於用力過猛，椅子被他撞倒，碰地發出一聲巨響，嚇了算命婆老大一跳。
算命婆撫撫胸，抬眼已不見了他的蹤跡，也急急忙忙地站起便往外跑，邊跑邊喊：「喂！年青人，你還沒給錢吶！」
可是大門仍緊閉著，算命婆疑惑地開門出去探看，走廊的燈光很昏暗，舊公寓的牆壁斑駁著，照出她的影子。她把右手裡的東西捏著，疑惑地站在一扇有著兩盞小紅燈泡的門口，影子在小燈泡的光下像黑暗的燈塔一般。
很靜的夜，除了剛才她開門發出的嘎啦聲外，只有樓上隱隱傳來法僧頌唸和超渡的木魚聲，她知道的，四樓正辦喪事，頭七。
「真是怪人，連東西也不要了。」算命婆咕噥著，翻開手掌一看，是一則地方新聞的剪報。她把剪報攤開來就著昏黃的燈光細看。首先就看見了方才那年青人的黑白相片，報導著一個留下遺書的19歲少年不被情人的父母接受，與情人相約殉情，卻在半路車禍身亡。另外，少年的情人等不到他，就在當天趁著父母外出後割腕自殺。
算命婆搖搖頭，探口氣，轉身進門，恭敬地朝神像拜了幾拜，將那則剪報用蠟燭燃起，放在香爐裡燒盡了。
一陣煙過，黑灰的紙灰落在白灰的香灰上，很是觸目。
[ 本帖最後由 貪婪殺手 於 2008-6-30 08:55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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