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四十九章 心理醫生
和家人一起，吃著一頓安靜溫馨的晚飯，洛圖心中有著絲絲暖意再心中流動。在歐卡羅大陸的七年，他有時候也會設想，如果自己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去，過回以前的日子，那麼自己將會如何抉擇？
答案是……沒有答案。
地球和歐卡羅大陸，不是那麼簡單可以擺在一起比較的東西。
媽媽，爸爸，爺爺……洛圖微微眯起獨眼……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自己會甘心留下來嗎？
也許吧，但是日後自己就會像在歐卡羅大陸懷念地球一般，在地球懷念歐卡羅大陸的日子。
察覺到自己心神又有了一絲動搖，洛圖淡淡地笑笑，轉而在心中盤算起自殺計劃的細節。
這個時候，洛圖的父親，一個臉孔方正，相貌剛毅的中年上班族，說話了。
“……阿圖，你在學校……最近過得怎麼樣？”
洛圖愣了一下。
“還好啊……”
“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麼跟人說話交流……是嗎？”父親的表情有點嚴肅。
“不是我不願意跟他們說話。”洛圖垂著眼皮，夾了一片煎蛋塞進嘴裏，“是他們不願意理會我，你知道的，爸。”
“那不行的，你應該要更加積極一點，只要你不斷努力，總會有人能夠成為你的朋友。”父親繼續說道。
“人活一輩子，沒有朋友是絕對不行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道路……就算不是朋友，能夠是個熟人，說說話。聊聊天，以後有什麼事情也會方便許多……尤其是以後出到社會上，人際關系會變成非常重要的一環，無論各行各業，無論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定的人脈……”
“我知道的，爸。”洛圖淡淡地語氣中蘊含著幾分不耐煩的情緒，“……我會努力……所以不要再囉唆了，你的這些話我都聽過一百遍了。”
餐桌之上陡然一陣寂靜。
“……阿賀，吃飯的時候就不要對小圖說教了吧。”洛圖的母親說話道。有點不安地看了一眼丈夫略顯陰沉的臉色，以及兒子冷淡漠然的神情，“有什麼話，吃完飯大家慢慢說。”
“……小圖，你爸爸是為了你好。”旁邊一身淡色中山裝的爺爺也微微皺了眉頭，“就算再怎麼囉唆重複，那都是因為你一直都沒做到的關係。如果你可以多交到一些朋友，我們也就不至於那麼擔心。”
洛圖的神情依然淡漠，慢慢地將煎蛋一點點吞進嘴裏。
父親洛賀深深看著自己別扭地兒子，輕輕嘆息一聲。
“……我昨天在報紙上看到新聞。”洛賀慢慢地說道，“一個平時幾乎不跟同學說話，沒有朋友和他一起，整天沉迷於網絡，就是跟家裏人也不多問候幾句的一個年輕人，有一天突然在房間裏自殺了。”
洛圖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眼皮垂得很低。
“他就跟阿圖差不多年紀……結果什麼原因也不知道，什麼話也不多說，就那麼靜靜地割腕自殺，等到家裏人發現的時候身體早就冰涼了！鮮血從床上一直流滿了地板！”父親深深看著洛圖。低沉地說道，“……阿圖……你知道爸爸看到這種新聞的時候，心裏面是什麼感覺嗎？”
“……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害怕阿圖你就是像那個樣子……我們都很希望你能改變你的性情！不要再那麼孤僻那麼冷淡，要你多交一點朋友，多幾個可 以說話地同齡人！最重要……並不是要你培養什麼人際關系什麼人脈！而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就算要爸爸這輩子養著你也沒有關系！爸爸不在乎你是不 是有出息！爸爸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父親洛賀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母親的眼楮也有些紅了，爺爺的臉色也黯淡下來。
“……我知道的，爸……”
“不，你不知道。”洛賀低下了頭，嘆息道。“我……跟你說了那麼多遍，所有我能夠想到的道理都跟你說過了，你卻還一直都是一個樣子……怎麼能夠不讓人感到擔憂？”
“……不一樣的。爸。”洛圖淡淡說道，“我跟報紙上那種亂七八糟的傢伙不一樣，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也沒有沉迷網絡……不會是什麼‘網癮’……”
“阿圖……”父親沉默一下，抬眼看著兒子，“爸爸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這樣下去了，所以……爸爸找了一個……心理醫生。”
“什麼？”母親，爺爺都顯得有些訝異。
“心理醫生！？”洛圖心下不禁一跳。
“是阿昌跟我介紹地，他說這個心理醫生雖然像是剛剛大學畢業，年輕了一點兒，但是心理治療做得不錯，很熱情也很敬業。”父親說道。
“你們知道幹阿昌那一行的，走南闖北，競爭壓力大，時時要打關系陪笑臉說好話……有一陣子他覺得身體極度疲勞，怎麼休息也休息不好，結果聽朋友說是心理問題，就去那個年輕醫生的診所治療了一下……效果很好。”
“我昨天和阿昌喝了幾杯，說了下阿圖的事情……阿昌就給我介紹了這個醫生，是個女醫生，姓陳……”
—
“我不需要什麼心理治療！”
洛圖地語氣陡然尖銳起來，啪嗒一下將筷子拍到了桌上。
家人們都愣了一下，隨即父親洛賀的神情嚴肅無比︰“你必須要！阿圖！爸爸還特地查看過相關的資料！結果是發現你現在已經有了比較明顯的一些心理問題癥狀！最好能夠盡快接受專業治療！”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神經病？瘋子？精神病患者？”洛圖嘴角一絲刻骨的弧度，“是不是接下來就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不是這樣！！”父親有些氣急敗壞地吼道，眼角的魚尾紋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眼楮中透著悲傷難過。
“心理問題跟精神病是兩個概念！我們國家就是因為老百姓對這方面瞭解太少，諱疾忌醫，結果才發生了許多心理問題導致的悲劇！其實很多時候都只要接受良好的治療，就可以解除心理問題過上正常的生活！”
父親洛賀嚴肅地說道︰“阿圖，你現在還是處在青春期，有某些心理問題也算是比較正常地，但是必須要及早解決，不然等到以後……”
“我沒有心理問題！！”洛圖吼道，臉孔有些扭曲的猙獰，“有問題的是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這個世界！！”
……
…………
死寂，長長地死寂。家人們震驚，悲傷，痛苦，復雜的神情深深倒映在洛圖的獨眼裏面。他察覺到自己失態了，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齒。
“……我已經約了那位陳醫生過來，就在今天晚上……”父親收斂了神色，盡量平靜地說道，就當兒子剛才什麼也沒說過的樣子。
母親也竭力使得自己恢復平靜，總是透著溫柔神色的雙眼此時紅得就像剛剛哭過了一樣，看向自己兒子的眼楮裏有著幾分揪心的疼痛和悲傷。
母親的那種神色讓洛圖再次暗地裏咬牙切齒，他在餐桌之下的右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有著暴虐殺人一般的沖動。
旁邊爺爺注意到了孫子的異常，他不動聲色，暗中密切注意著孫子的一舉一動。
爺爺對於洛圖有著他自己的一些看法觀念，雖然不太明白洛圖這一代的年輕人會有的一些問題，對心理醫生什麼的也不瞭解，但他有著自己的傳統方式對待孫子，例如教他習武，教他下棋，教他書法……都是關心孫子的修養，培育孫子的心性。
兩代人，不一樣的方法，都是為了將洛圖帶上正道。而他們的努力，也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也僅僅是一定程度上。
洛圖深深地呼吸，繼續貌似平靜地吃起飯菜，卻是味同嚼蠟，淡漠的獨眼之中時不時掠過一絲冷厲光芒。
感覺沉重的晚飯終於吃完了，母親將碗筷收拾了進去廚房，父親和兒子坐在組合沙發上隔著一張低矮茶桌面對面嚴肅相視，氣氛凝重得猶如國家談判。
爺爺泡了一壺普洱茶，給每一個人都倒了一杯，自己捧著那很是有著年頭的古舊瓷杯，微微閉合雙眼，靜靜地坐在旁邊，仿佛大山壓陣一般，氣勢厚重而高深。
兒子和孫子的武藝都是他傳授的，然而兩個聯手起來放倒十幾個普通人不在話下的後輩，在他面前就如同貓兒一般容易制服。
“……我不想見到那個心理醫生，爸。”洛圖淡淡說道。
“你必須要見，我連診金都已經付了，這對你有好處。”洛賀淡淡說道。兩個人的語氣竟然是如出一撇。
“那根本就沒有用處。”洛圖尖銳地說道。
“見過了才會知道。”洛賀盯著自己倔強的兒子。
“……我要回房間去了。”洛圖撇開視線。
“不行！”洛賀瞪目厲聲道，“在陳醫生來之前，你就給我坐在這裏，哪也不許去！”
切……洛圖暗暗唾棄一聲。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 本帖最後由 jongwater 於 2009-2-3 20:35 編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