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弱者
一個游俠騎士VS兩千盜匪叛軍？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個完全不對等的選擇，但是游俠騎士輕描淡寫吐出這句話的瞬間，山姆大叔似乎有種正在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淡然寫意俯視眾生的神靈的錯覺，就是在每五年一度的神殿圣女巡回彌撒之上，那位德高望重得似乎全身籠罩光環的紅衣大主教，都沒有給過山姆大叔這樣的感覺。
渺小。
洛圖淡漠得接近無視地將目光從山姆大叔臉上移開。
或許這個選擇在凡人看來荒謬至極，但是擁有魔靈安娜，全身上下全屬性中級魔法免疫之裝備，破開心防的洛圖知道，消滅兩千盜匪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力量的巨大差距則根本不存在一點懸念——這不是狂妄，而是在太極眼輔助下統合分析的結果！
除非那群叛軍里面有洛圖從沒見過，傳說中的圣階高手存在，否則兩千跟兩百也只是一個數字上的分別而已。
而且洛圖手中除了剛剛獲得的魔法裝備，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卻實用至極的魔法藥水，其中好幾種可以用于大規模對集團作戰，就算只是一群普通的農民，只要他們敢下手殺人，洛圖都可以利用一兩種藥水使得他們成為剿滅叛軍的英雄！
“我只給五分鐘時間考慮，你們所有人。”洛圖淡淡地說道，伸出手，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可可的臉龐，“要不要來讓我幫你洗個臉，小家伙？”
可可呆滯了三秒鐘，然后瘋狂點頭如小雞啄米。
游俠騎士帶著可可進到后屋去找可以洗臉的地方，他離開前屋整整一分鐘之后，才有人小聲地發言，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敬畏。
“山姆老板，我們該怎么做？”
山姆沉默著，他青筋糾結的大手的指節在吧臺上不安而猶豫地敲打著，這是他一個長年的習慣，敲打的聲音很輕，卻很有節奏，這種節奏與神殿里圣歌合唱團的風琴伴奏曲的韻律類似，有一種安定心神的效果。
然而山姆這一輩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心慌意亂。
這很可能是一個事關全鎮人命運的抉擇！無論怎么樣，山姆也只是一個普通城鎮酒館的普通老板而已，除了資歷比普通市民深了一點，見識廣了一點，蠻力大了一點，和傭兵們關系好了一點之外，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就是一個三流的騎士也是他只能仰望的位面。
一個游俠騎士，一個力量強大無比的游俠騎士，一個“狂言”對抗兩千叛軍的游俠騎士。
真的能把賭注壓在他的身上？這可是僅有一次的梭哈！！
山姆現在切實感到了作為領袖者的不易，有多大權力，你就有多大的責任，軍旗一揮千顆人頭落地的權力固然風光，可誰知道背后沉重的責任壓力有的時候生生可以逼人精神徹底崩潰！？
上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山姆老板……我覺得……還是選擇那位騎士吧。”
山姆霍然抬頭，死死盯住說出這句話的那個傭兵，其他所有人也是將驚愕，震撼，疑惑等等各種復雜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溫拿，一個給人感覺很干凈，很清爽的年輕傭兵，有著年少的熱血和良心未泯的心腸。
他出身于一個早早敗落的小貴族家庭，比起其他粗魯的傭兵，自有一份特殊的見識，不俗的舉止，以及靈活的機智，平時說話在傭兵之中也頗有分量。
關鍵時刻見真章。
傭兵溫拿顯然也十分緊張，眉頭深鎖，神情猶豫，但是眼神之中堅定的成分越來越多，定定地回望著陰沉不語的山姆老板。
“你的理由？”山姆問道。
“……直覺。”溫拿輕聲道，似乎不堪四周目光的壓力，微微低下了頭，但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眸中掠過一絲炙熱。
“只是直覺……我，也想不出那位游俠騎士為何能夠如此自信……但是，他很強……非常強……只要有他……或許真的可以……”
死寂，空氣中的沉郁濃到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我同意。”絡腮胡子的傭兵也發話了，他深深看了溫拿一眼，“我這條賤命是溫拿從暴風魔狼手里搶回來的，既然是他的選擇，我一定會跟他到底。”
語氣平靜，話語里的堅毅卻是讓人動容。
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眼看著五分鐘的限制快到了，溫拿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環視一周，然后看著山姆大叔，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
“山姆老板，你不要再為難了……我們大家知道你的苦衷……大家都討厭那些強盜，而你是最憎恨他們的一個……”溫拿說道，“可是你不能反抗，因為你是這里所有居民的代表，只要是你的動作，那些家伙都會把帳算在這一帶所有人的身上，所以……你不能動……”
“可是我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傭兵，一個卑賤的，有些頑固的，有些愚蠢的傭兵……我的行為只代表我自己，我殺了他們的人只是因為我看他們不順眼，我奮起反抗也只是為了保命，一切的責任都由我和那個游俠騎士來背負……”
溫拿的手都開始有些顫抖，不單單因為對死亡陰影的恐懼，還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我的家……也是因為碰到了強盜，被搶了所有的貨物，商行資不抵債，所以失去了一切，為了還債，父親甚至賣掉了弟弟和妹妹，之后他就自殺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溫拿吸了一下鼻子，有些哽咽，他握緊了拳頭，“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要成為一個強大的傭兵，一輩子的傭兵！殺死一百個！一千個強盜！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殺了他們！！！”
低沉的嘶吼，發自心底的瘋狂吶喊，震撼了所有的人。
絡腮胡子也站起身，拍拍溫拿的肩膀，什么也沒說，但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一切。
刀山火海，跟你到底，別無二話……這，才叫兄弟。
這時候，游俠騎士回到了前屋，身后跟著洗干凈了頭臉，顯得神采飛揚，童稚可愛的小可可。
擦干抹凈的可可，簡直就是對付任何還有母性之心的女性的必殺利器，他的靈動，他的粉嫩，他的俊俏，會讓那些雌性動物們恨不得將這個頂級小正太整個吞進肚子里。
“……只有兩個人？”洛圖眸中閃過一絲厲芒，掃視了一遍酒館，“沒想到這么多人，卻只有兩個稱得上是這個鎮上真正的男人。”
他的眼神淡漠，語氣卻是刻薄諷刺到了骨子里。
頓時就有傭兵終于忍不住爆發，拍案而起，卻被一聲更大的震響驚回了座位上——
“夠了！！！”山姆老板狠狠一拍吧臺，怒喝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在嗡嗡響，他的臉龐猙獰無比，青筋暴露，臉上的疤痕就像一條扭曲的蜈蚣，充溢著滿心的痛苦與掙扎。
“這里……不歡迎你們……”山姆大叔仿佛是花了一輩子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隨后表現出了無比的軟弱與蒼老，深深地低下了頭去。
“這是你的選擇，弱者。”洛圖雙眸一片漠然，連冷笑也不屑露出，帶著小可可走出了酒館。溫拿和絡腮胡子的傭兵對視了一眼，也是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山姆大叔和酒館里其他傭兵都深深低頭，久久沒有抬起來。
他們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可是，有些東西，足以在心里沉重壓迫他們一輩子的時間。
黃油酒館，從這天以后，再也沒有開張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