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番仔火用完了,我想向妳借番仔火,可以嗎?
父母親生意失敗後,欠下巨額的債務,於是兩人相約喝下毒藥,把我獨留在
人間,讓當時年僅十二歲的我,變成失樂園的苦小孩。
貼上法院封條的鄉下老家設置了靈堂,每天中午,我騎著腳踏車載著四菜一
飯,從鎮上大伯家騎半小時單車回老家祭拜,途中,附近的小孩會朝我丟石頭叫
罵:「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活該!」為了躲避亂飛的小石子,我只有咬緊牙關
拚命地踩鐵馬奔逃……。
飯菜都上供好了,我從桌下拉出大鋁鍋,正準備要燒冥紙,才發現火柴盒裡
的火柴棒都用光了,於是走出陰暗的家,步向隔壁嬸婆開的雜貨店。
「嬸婆我的番仔火用完了,我想向妳借番仔火,可以嗎?」。
「我開雜貨店,有賣番仔火,一盒五元,妳用買的不要用借的 。」
「嗯……,」我摸了摸學生裙的口袋,連半個銅板也沒有,「嬸婆,我今天
忘記帶錢,先跟妳借一盒,明天再還妳錢,好不好?」
「妳是欠錢不還的父母生下來的小孩,我怎麼敢相信妳?出去啦!我沒妳這
種親戚。」
我默默走回靈堂,把三疊冥紙拆開,撒落在鋁鍋中,然後安靜地跪在地上。
一炷香燒完後,冥紙已被垂落的淚滴浸濕,我抬頭望著父母親的遺照,那黑
白的影像也已經模糊不清……。
青少年時期,我蒐集了各式各樣的火柴盒,成年之後,更是隨身攜帶火柴盒
,但不是為了點菸。
在夜深人靜的台北街頭,我總會抽出一根火柴棒,劃亮一道火光,提醒自己
:「當別人處在困境中時,要給人方便,帶給人溫暖。」
當燃盡的木棒燙到手指的時候,有一首歌就會從我的腦海中播放出來:
「大年夜的歌聲在遠遠地唱,冷冷的北風緊緊地吹,我總是癡癡地看著那,
輕輕的紙灰慢慢地飛……。熊熊的香火在狠狠地燒,層層的紙錢金黃地敲,敲響
了我的相思調,甜甜遠遠的相思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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