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時光之心 作者:Absolut/格子裡的夜晚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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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2008-7-20 00:28: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562965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6
第五百三十四章 鏖戰

    戰場的節奏果然是降低了下來,空中的作戰並沒有進行太久,或許是知道東平飛艇對于更高的飛行高度並不太感冒,一樣能穩定進行擊墜,北遼飛艇隊索性和東平飛艇隊保持在一個水平面上,依靠數量優勢進行了一波沖擊.但現在東平的飛艇隊,在有准備,有相應的武器以及更好的性能的情況下,對于數量優勢一點都不怵.簡簡單單地進行反突擊,而東平飛艇上的武器,則讓他們對北遼飛艇的攻擊尤其有效.空中的戰斗只進行了小半個時辰就結束了,北遼殘留的十七艘飛艇傷痕累累地帶著少量燃料返航.而東平飛艇部隊穩穩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

    地面就是另一種情況了.重步兵三個營雖然穩健地頂住了第一波的沖擊,並且配合著後方的部隊一起大量殺傷著北遼軍隊,但他們還是很快露出了疲態.開戰第二個時辰,謝博安又調了兩萬人上來,步兵騎兵混合推進的方式,雖然在通過戰場中段重器械營的封鎖距離的時候,因為速度慢而稍微都承受了一些損失.但到東平陣前,卻是另一幅樣子了.輕捷靈動的北遼步兵雖然沒有嚴密的護甲,卻還是以靈活的作戰方式讓重步兵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右路的敵軍一部甚至差點沖潰了重步兵方陣的外圍盾牆,殺入內部.幸

    好談瑋然看到這樣的情境,立刻下令騎兵短促出擊為他們解圍.謝博安隨即又扔了兩萬人上來,分別從左右翼包抄,想要將東平的騎兵也困在戰場上.

    但葉韜卻果斷下令第二排的五個營向前推進了一段距離,接應騎兵回收.雖然陣線略有修改,但仍然在葉韜預定的步調中進行.

    謝博安靈活調度著兵力的回縮和出擊,他讓北遼的重器械營頂在了最前方,將東平的重步兵營方陣的一半籠罩在了射程里,雖然超遠程的射擊精度慘不忍睹,卻也讓重步兵方陣一片混亂,在付出了相當代價之後,險險維持住了陣線.謝博安這招沒能得逞,卻也算是殺傷了本來數量就不甚充足的東平重步兵部隊不少軍士,但付出的代價,讓他肉痛不已.北遼的重器械營的射程和精度,和東平方面不能相提並論.在整整半個時辰的轟擊中,謝博安手里的遠程投射力量全軍覆沒.雖然這半個時辰,騎兵部隊幾乎可以不受阻礙地沖到東平陣前厮殺,但這種互相兌子的局面,謝博安很清楚,自己總體是吃虧的.

    但謝博安的戰法終于還是等來了機會.到了下午,戰斗不休的重步兵營終于累了.歐陽家的重步兵營首先出現了不支的情況.並非因為歐陽家的重步兵營弱于中路和右路的談家和卓家的部隊,僅僅是因為在北遼的將領看來,歐陽家更像是個軟柿子.他們承受了更多的攻擊,更大的壓力.雖然從中路和右路緊急抽調了六百重步兵給左路,讓左路不至于崩潰,但到這個時候,大家都明白,三個重步兵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到晚上.三個營的傷亡全部超過了三成,而六百戰士,已經是中路右路能擠出來的最大兵力了.身著重鎧固然讓重步兵成為了堅強的兵種,卻也讓他們在體力消耗殆盡之後,變得異常脆弱.

    "第二排五個營前推,變陣為一字橫列.撤除三個營側面的塔盾.全部正面禦敵.重步兵營緩緩後撤.部族步兵營給我頂上位置."葉韜下令.

    在戰場上進行撤離和輪換,是需要極高技巧的作業.而謝博安在看到東平的飛艇部隊加強了對三個重步兵營的支援力度,並且開始在戰場中央投擲了大量的煙霧彈就意識到了葉韜的伎倆,而他卻也沒什麼別的招數好用,又扔了一萬人上來.一個上午,整整四個萬人隊被打殘了.從中午到現在,又是三個萬人隊……雖然這部分部隊整合一下,還能投入作戰,但畢竟是銳氣已失.再不複開戰時候的殺氣騰騰了.手里能用的部隊只有六成了,謝博安也開始斟酌猶豫了起來,但他也明白,不抓住機會,那敗局就是注定的.他很善于利用兵力優勢,今天的作戰指揮,在他從軍幾十年來,都能算的上是最准確果決了.但他卻沒有想到,東平大軍的戰力比他預料的要高得多.哪怕是那些成軍不久的部族步兵騎兵,也以他們的狂熱,勇猛,彌補了訓練不足的劣勢.他手里的傷亡已經累積有四萬九千人,這是一個讓所有將領都會暈眩和不知所措的數字,但他卻頂住了壓力繼續在不斷投入兵力進攻.可東平大軍有多少傷亡呢?謝博安估計,可能連己方的一半都未必有.而他的估計,大致是准確的.

    先前或許並不成為什麼問題的一萬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卻讓葉韜很有些焦頭爛額.部隊的輪換,尤其是不同性質部隊的輪換,縱然東平大軍上下並非不知道其中的風險,軍官們努力在進行著協調,還是出現了漏洞.一支規模微不足道的北遼騎兵居然乘勢鑽進了塔盾大陣,沖殺了一番.幸虧軍士們拼死將他們抵擋住,硬生生殲滅在自家的鐵桶大陣內.但在現場協調指揮的談瑋然卻在混亂中受傷.一下子沒有了副指揮,葉韜身上的指揮壓力驟然增大了起來.

    謝博安在這關鍵時刻投入的一萬人,讓東平大軍的前線風聲鶴唳處處告急,但葉韜終于還是頂住了壓力,將重步兵營撤了下來,用部族步兵頂了上去.沒有了定海神針一般的重步兵營,疲憊的前沿立刻有崩潰的趨勢.部族步兵們戰力不差,但讓他們擔負守備,卻實在是力不從心,他們強悍的戰斗力無從發揮.

    看到東平大軍意料之外地出現了全線松動的情況,謝博安立刻又壓上了一萬人.葉韜沉吟了一下,沒有等對方的部隊通過戰場,葉韜就下令:"騎兵部隊,全軍出擊."

    " 是!"相比于之前冷靜而有秩序的調動,這道顯然美譽什麼技術含量的命令卻更能讓麾下的將士們熱血沸騰.當指揮塔上懸掛起了全軍出擊的紅色指令旗,號角聲嗚嗚地鳴響起來,一個個將領還沒從指揮塔上下來就開始沖著下面大聲呼喝著"出擊!"的時候,已經養精蓄銳了快有一天,在兩個時辰前還飽飽地吃了一頓午飯.在這如火如荼的戰場上,雖然他們都明白,這也是任務需要,但這種悠閑,實在是有些不搭調.積壓著的濃厚戰意,在這一刻被全面點燃.

    僅僅在幾次呼吸之間,騎兵部隊就動了起來,一支又一支騎兵部隊穿過戰陣中間留給他們的通道,直接呼嘯著奔馳上了戰場,恰好和北遼大軍的剛投入戰場的援軍撞在了一起.

    "左右兩翼,再各加派兩個騎兵營一個步兵營,穩步展開.然後向心攻擊.全軍出動.親衛營,著甲,准備出擊."

    "重器械營集中火力,進行分段覆蓋.注意和推進部隊的協調."

    "飛艇隊,自由攻擊."

    葉韜揮了揮手,侍從立刻幫著他穿上了鎧甲.從葉韜下達全軍出擊的命令開始,戰場的形態就在開始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了.

    葉韜的戰術還是成功的,經過幾乎一整天的膠結作戰,北遼大軍損失慘重,尤其是士氣更是低落到了一個相當程度.兵力上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雙方現在兵力大致是均勢的.但當葉韜一下子投入休息良好,戰意高昂的總計四萬騎兵之後,戰況自然會發生巨大的變化.井然有序的防禦作戰,會變成一片混亂,雙方會絞殺在一起, 分出最後的勝負.而在這樣的戰場上,指揮自然也不會一樣了.全軍都已經投入了作戰,呆在指揮塔上調配部隊也就沒什麼意義了,而這時候,一個站在戰場上的主帥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成為所有戰士們的勇氣所在.原本這應該是談瑋然的工作,但現在王子殿下受傷,葉韜責無旁貸.

    "重器械營緩慢步進.撤下來的部隊保護好重器械營."葉韜在挎上戰馬之前最後吩咐道.重器械營要開始玩絕招了.讓重器械營在推進中不斷進行攻擊,這可不是隨便什麼部隊都能做到的,沒有了預設的陣地,不斷平整面前的土地,校准坐標,進行射擊.那些彈藥還不斷要跟隨炮位運動.雖說重器械營步進是從這個兵種建立伊始,就在血麒軍的體系里被當作是一種最高難度的秘技,不斷被訓練.而這套訓練方法,也逐漸在東平流傳開來,雖然從未在戰場上被使用過,但卻因為對各個位置,每個成員,每個環節的要求都極高,而成為了終極的訓練套路.用得好,自然是讓重器械營的火力能夠伴隨戰陣不斷推進,成為左右戰場勝負的決定力量,而用得不好,卻會讓整個重器械營陷入混亂,無法發揮任何作用……而葉韜卻是非常堅定地相信,自己麾下的部隊,絕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葉帥上來了!"隨著身著銀光燦燦的甲胄的親衛營在戰場中間通過,兩側的士兵們沸騰了起來,葉韜上陣的消息,幾乎立刻傳遍了全軍.葉韜不是個飛揚跋扈的將軍,更不是斬將奪旗類型的戰將,他偶爾幾次上陣,毫無疑問都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這一點大家也都知道,葉韜從未將這些事情當作劣跡隱藏起來,有時候還和麾下將領們笑著聊當時身穿鎧甲是多麼萬無一失他才敢上陣的.但此刻,作為主帥的葉韜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這是一個從普通人奇跡一般走到現在位極人臣的地位的傳奇人物,而跟隨著他作戰,傳奇仿佛也會伴隨著每個人……而這,或許就是勇氣與力量的來源.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6
第五百三十五章 流傳

    葉韜帶著親衛營就穩穩地站在戰陣中間的前列.葉韜沒有下馬作戰.而是在親衛的簇擁下,靜靜審視著戰局,處置著各方傳來的軍情.謝博安調集重兵猛攻過這里,但這卻惹惱了護衛兩翼的東平大軍,謝博安手里僅存的三支完整的萬人隊中的一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消滅了. 重器械營集中了一半以上的火力,對葉韜面前的敵人進行了覆蓋,當炮火停息的時候,地面仿佛都燃燒了起來,每一塊石頭,每一顆礫石都是滾熱的.而少數能沖到親衛營面前的戰士,卻被親衛營一一點殺.親衛營人人都有絕活,神箭手在這里都不算是個事情,沒有人能沖到親衛營五十步以內.

    而在這樣的嘗試失敗之後,士氣愈加低落的北遼大軍,終于緩緩後撤了.但葉韜卻沒有放過謝博安,步兵部隊自然是收攏陣型,清點傷亡戰果.但騎兵部隊則是全力追擊.

    這持續了整整一天的戰斗,戰果完全達到了葉韜的預想.北遼大軍從二十萬減少到了九萬.謝博安撤退的時候由于騎兵追擊,甚至無力帶走傷員.而東平方面,總計付出了三萬七千人的傷亡.但由于裝備上的巨大優勢.以及救護准備非常充分,實際陣亡數字僅有六千四百人.其余三萬余傷亡中,有一大半可以在短時間內傷愈歸隊.有四千四百人需要觀察靜養.造成嚴重傷殘的,僅有兩千三百人.這樣的戰果,讓部族上下歡天喜地.他們原來以為,這樣一場大戰之後,即使戰勝,也有一半以上的部族勇士要魂歸極樂了.他們,就是帶著這樣的准備,這樣的決心來戰斗的.但現在的結果,比之前料想的好了許多倍.而傷亡的將士,葉韜已經說過,全部按照東平軍隊的撫恤標准執行.而對于一直困守群山的部族來說,東平標准的撫恤簡直是天文數字,一次性的撫恤加上之後每年的補助,可以讓失去一家支柱的家庭,過上相當體面的生活.

    謝博安指揮北遼敗軍後撤過程中,才忽然發現退路已經被福渝港出發的東平部隊封死.雖然各處駐紮的都是三五千人不等的部隊,如果在平時,謝博安一定是一聲令下就拿下了.但現在,軍心渙散,後有追兵,謝博安只能選擇繞道.但池雷豈能讓謝博安如願?他親率五千精騎,連續進行騷擾和破襲作戰,尤其是連續兩天夜間襲營,大大遲滯了謝博安的進程.終于讓後方追趕的大軍攆了上來.謝博安無奈之下只好與追兵再戰一場,再敗之後.帶著不到五萬殘兵,在北遼友軍的接應下撤離戰場.自此,北遼東北疆界,自福渝港一線以北,盡皆歸屬于東平.更為嚴重的後果,則是部族聯軍已經能夠威脅到正在與從云州方向攻來的北疆經略府下的大軍與血麒軍辛苦搏殺的西路軍的側後.雖然西路軍有著足夠的戰術縱深,總不會讓兩路東平大軍能夠連接上,但要分兵照顧後方這種事情,已經足夠讓高森旗頭痛了.他手里缺少的可就是部隊.

    掌握了大量新地盤,已經有了充足的占領區經驗的葉韜,漸次展開著各類治療工作.現在的控制區畢竟和東平本土還有著相當距離,縱然有了福渝港,大大縮減了海運的距離,但現在靠著大量船運,也只能保證軍隊方面供應無虞.至于各類民政所需,只能保證亟需的糧食和藥品供應了.被兵火毀壞的城市在逐漸修繕,對于恢複農耕,葉韜則是給與了高度的重視,並且有著大量的鼓勵措施.那些在對抗東平的戰爭中不遺余力支持北遼方面的大家族,原本憂慮葉韜會不會對他們下手,畢竟家族的根基可不是想轉移就能轉移走的.但葉韜在這方面顯然是非常寬容的.他並沒有秋後算賬.而是要求所有在控制區內的部族,一律按照東平的農稅制度來執行.至于那些已經跑了的家族留下的荒地,葉韜毫不猶豫地發布了告示,征集流民集結為村落進行耕種,以家庭和村落為單位進行授田,並且言明以後就算原來的主人回來了,官府也不會將土地還給原來的主人.而這樣的舉措一出,大量躲藏起來的流民紛紛出來,熱切地拉起親朋好友,聚集成為一個個幾百人的單位,申請土地.在實際操作中,不僅是田產,甚至是那些逃跑了的家族留下的房舍,都一並作為村落公產了.但這部分資產,需要這些新的村民們分十年支付一部分費用.

    就算是加上這部分費用,按照東平的農稅執行之後,農民的負擔仍然大大小于北遼管制下原先的負擔.更不用說最近幾年,在應對東平的巨大的軍士和經濟壓力的時候,北遼方面還有大量捐派的負荷.而現在,由于東平相對完善的經濟管理體制以及預算決算的處置方法,要加稅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明年要加稅,今年就一定會有相應的條款出台.並且,這類稅務負荷還是隨著地區不同而不同的.各州的總督,拿到的只是需要上繳中央的總稅收數字,具體加派數額由總督自己掌握.魯丹在當宜城總督的第二年,面對一次數額不算很大提高上繳中央的稅收要求的時候,就以靈活的手段,巧妙調動了農產資源,商家的資源.撮合兩邊,並且精編縮減了三千七百老弱的城衛軍,沒有在普通農戶商戶身上加征一文錢,就完成了中央指令,充分展示了執政手腕,也讓之後幾年相當數量的流民定居在宜城,讓宜城的繁榮程度更上層樓.在東平這種地域廣大,人口卻相對比較稀少的國家里,人口本身就是一種資源.而在不限定遷徙的東平,以人為本的執政方略才有可能真正執行……

    要鞏固這部分地區的統治,可能要用上幾年時間,但至少從目前百姓,官員,士紳們的反應來看,還算是比較成功的.雖然等于是變相要求地主豪門降低了租息,但卻暫時沒有改變土地和佃戶的從屬關系,而一個個新建起來完全從屬于東平的村落,則以全新的面貌融入到了本地的生產中,成為了東平統治的堅實基礎.而東平方面付出的,僅僅是土地丈量和文書開具的業務而已.短時間里還看不出有多大的好處,但只要過個一年半年,這樣的處置就會展現它的力量了.就如葉韜在中軍鎮周邊實施的治理一樣.當然,區別還是有的,在中軍鎮,葉韜可以靜靜等待那些治理措施發揮效果.穩定了東平的統治,但在這東北邊陲,葉韜顯然沒有這樣的耐心去等了.破滅北遼,恐怕也就是年內的事情.現在的處置,更大程度上是為了在攻略北遼的過程中,後方不至于起火罷了.

    葉韜畢竟不能長期呆在天蒙城將所有事情做完才離開.等到池先平到來,葉韜交接了手里的大堆工作才從容離開.池先平已經預定是將來統禦北遼疆界的總督了,現在讓他來接手部族聯軍,一方面是讓他能夠先熟悉北遼的各種事務,也是為了讓他能夠積累足夠的功績,這樣.將來在總督的位置上,才能坐得穩,不會被太多人攻擊.而池先平的功績,從另一方面來說,則是對北遼方面的積威.沒有這樣的威懾,他將來又怎麼能統禦這片剛剛落入東平掌中的彪悍的土地呢?

    而葉韜,則搭乘飛艇,直飛中軍營現在駐紮的地方.在結束了垂香林之戰之後,在云州這里的主攻方向,另一場會戰就要展開.在葉韜部署垂香林之戰的時候,本來只是讓戴云在主戰方向施加相當的壓力而已,沒想到戴云在節節進逼中,居然連續取得了幾次小勝,讓她一下子看到了西路軍有些斷檔的戰斗力.高森旗雖然厲害,但飛虎營兵力畢竟是有限的,除去能夠和血麒軍戰力大致相當的飛虎營外,其余部隊的戰力並沒有那麼強大.戴云果斷調集重兵進擊,連著取得了幾場大勝,也將高森旗逼到了不得不全力一戰的地步.現在高森旗的大營在千澤湖畔,一旦千澤湖一線被突破,以云州大軍的攻城能力,打下立安城估計是沒多大難度的.而在立安城到燕京之間,幾乎沒什麼適合進行防禦作戰的地勢了,那是一整片開闊的平原.當年北遼定都燕京,就是看中這片平原強大的糧食生產能力,但現在,這卻成為了相當要命的事情.而對于高森旗來說,更為窘迫的則是立安以東,就不是西路軍的轄區了.一旦千澤湖立安一線被突破,那北遼甚至面臨著被分割成三大塊,互相之間很難溝通的局面. 西路軍一旦這樣中路分割,那被集中兵力消滅只是個時間問題.

    高森旗從來不是願意忍氣吞聲的人物,而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忌諱向北遼朝廷開口要求援軍,畢竟,看出現在主戰方向的危機的,可不僅僅是高森旗一個人.高森旗能夠在十五天得到六萬人的援軍.這可能是現在北遼國主能夠拼湊出來,在保證了燕京的安全之下,最大程度的兵力了.除去西線,北線兩個方向,以及協助防禦鎮甯關一線攻擊的部分部隊,現在北遼其余疆界留存的兵力,已經相當危險.而這種情況下,特種營在幾乎不設防的北遼國土上興風作浪,雖然高森旗知道特種營的威力,卻也受制于兵力而無力清剿.

    千澤湖,立安一線,一場大戰在即,而這時候,葉韜能夠回到中軍營來那是最好不過.

    葉韜剛回到了中軍營,並沒有急著看這段時間的戰報.他將這段時間一直承擔著總指揮重責的戴云從中軍帳里拉了出來,陪他一起在中軍營不遠處的一處風景秀麗的小河邊散步.

    "為什麼,我拿到的軍情里總是少了一塊呢?"葉韜笑著問.

    "沒什麼啊,你在天蒙城那邊,我就吩咐他們別把關于城市和軍心輿論之類的報告給你了.現在,有人在造謠生事,情報局焦頭爛額呢.為了讓你的威望不至于被那些小事情影響,這部分情報我先扣下了.你想看?"

    "關于什麼的?"葉韜對于繁複的軍情的好奇心,其實並不很大.只是,作為指揮官,這是必須要完成的工作而已.

    "有人在傳,蘇菲和她手下的小學徒有私情."

    " 蘇菲?和……葉云景?"蘇菲現在既不是侍女,也不僅僅管理著葉韜的全部文檔和圖紙,而是經常代表葉韜,在各個工程現場或者是制造方面的項目里,核對設計和成品等等.她現在也偶爾獨立設計一向項目,造過庭院樓閣,甚至參與過專用的民用飛艇的設計.她跟隨葉韜有二十年了吧,現在她對葉韜的各種設計思想的了解和歸納,甚至比經常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搞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葉韜自己都了解得清楚.而葉云景,這個從南洋帶回來的孩子,經過長時間的培養,現在也已經是個技師了,在軍械方面他倒是不怎麼擅長,但在庭院設計方面,他的方案充滿了浪漫和想像,揉入了許多其他門類的藝術特質,雖然現在還比較稚嫩,尤其是對于設計方案和具體施工之間的關系還不非常了解,但可以想見,這家伙將來一定是個造園大師.而葉云景也因為小時候在葉韜的書房里當了幾年書童,一直幫著蘇菲整理文檔圖紙,和蘇菲的關系很鐵.現在,蘇菲忙的時候,總是支使葉云景來幫忙.畢竟造園這回事,還真的不太可能需要一個出方案的家伙忙到腳不點地.在東平,設計和營造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行業了.

    這樣的謠言傳出,到底是為了什麼?葉韜怎麼也想不出來.蘇菲自然是葉韜身邊最親密的人,但想要通過這種事情傷害到葉韜,也得葉韜蠢到會相信這回事才行.蘇菲和葉韜在一起多年,雖然沒有孩子,但感情一直是很好的.當年葉韜甚至還為蘇菲,和談瑋馨發過脾氣.而這些年,蘇菲幾乎就是葉韜在技術領域的代言人.甚至于蘇菲還將自己從繪圖開始學習設計的整個曆程,心得整理出來,編纂成了一系列的圖書.而這套書, 現在差不多是這個時代唯一具有教材性質的設計類圖書吧.而在編纂這套書的時候,不知不覺流露在書中的對葉韜的信賴,崇拜和欽慕,雖然是不少人取消調侃蘇菲的材料,但蘇菲本就不是中土人士,對于流露這種心情,她不已為忤,卻好像還有些得意.

    至于葉云景,那就更荒謬了.葉云景和蘇菲雖然親密,但那種關系更像是師生,姐弟,葉云景甚至是將蘇菲當作母親來仰賴的.葉云景雖然是南陽孤兒,但現在他的小女友可是丹陽豪門錢家的小千金.

    反正,這整個傳言就是那麼不靠譜.但不靠譜管不靠譜,現在這世界,三人成虎同樣是成立的.不知道這謠言從什麼地方開始傳,因何而起,但之後卻被一些有心人利用了起來.推波助瀾者有之,借機生事者有之,甚至有一些人惟恐天下不亂,將這事情編造成更誇張的版本四處傳播.很多人,關心的不是事情是不是真的,不關心到底謠言從何而來,會對人造成什麼樣的印象,而只關心,自己能夠在這樣的言論中獲得些什麼.對于一些向來視葉韜和他所掌握的龐大力量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們,果然乘著這樣的機會發動了.談曉培的桌面上堆滿了相關的奏折,那只是葉韜預料中的事情.

    但其中的一些蹊蹺,畢竟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聶銳就首先發現了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顯然是行家里手.謠言首先在丹陽興起,其實一開始丹陽就做出了處置,丹陽城守很快就抓了幾個傳播謠言的地痞流氓,軍棍重責.但緊接著,東平官府為尊者諱,葉韜不希望家務事外傳等等怪話就出來了.而後,不管葉景云,蘇菲做了什麼,或者其他人對這謠言有任何說法,總有新的言論補充出來.顯然,散布謠言的人對蘇菲和葉景云兩人的行蹤掌握得非常清楚,而且在整個丹陽都有眼線.如果不是丹陽根深蒂固的豪門世家,那恐怕就是舍得花錢花心思在丹陽布局的敵國奸細了.

    但謠言滔滔,想要從紛繁的言語中抽絲撥繭,查出每一條言論都是誰最早發布出來,幾乎不可能.聶銳一邊嚴加查問,一邊也只能將情況彙報到葉韜這里.

    "葉景云那小家伙沒事吧?"葉韜問道.

    "沒事,他現在在協助二師兄做丹陽的園林綠化工程呢.小家伙和他的小女朋友家里說過之後,沒事一樣地繼續工作.二師兄很贊賞他呢."戴云回答道:"不過這段時間,他卻也不方便去看望蘇菲了."

    "蘇菲……現在在哪里?"葉韜歎了口氣問道:"在剛鐸還是在葉家堡?"

    "咦?"戴云問道:"你怎麼知道蘇菲回來了?"

    葉韜無奈地說:"蘇菲跟了我那麼久.我還不清楚嗎?她的確是不在乎別的什麼,但她在乎兩樣東西:尊重和信任.現在謠言滔滔,而她又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她只知道,那是汙蔑是誹謗,而且,她會害怕我們不信任她.而她這個時候,也只有先回到能讓自己有安全感,又可以完全聽不到外面說什麼的地方,自己去想心事……"

    戴云笑道:"相處那麼多年,果然是不同的.蘇菲現在在葉家堡呢.你准備回去一次?"

    葉韜點了點頭,他就坐在了河邊,隨即拍了拍身邊的草地.戴云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葉韜身邊,輕輕靠在了葉韜身上.

    "我准備……明天一早就回葉家堡."葉韜淡淡地說.

    "一場大戰啊……你可要錯過了.開戰就在這幾天了.我可不想給高森旗太多時間."戴云說:"要不等打完了走吧.你來指揮最好了."

    "我指揮?為什麼?"葉韜呵呵笑道:"我不需要揚名啊,指揮作戰做什麼?我離開了有一陣了,現在前線到底戰局如何,到底哪些部隊戰力強健哪些需要修整都一無所知了.就不干擾你的指揮了.再說了,取得這一勝,很難嗎?"

    戴云歪了歪腦袋,歎道:"是啊,現在要取得勝利真是不太難.無非是知進退,不冒進而已.敵我兩方戰力優劣已經越來越明顯,而垂香林一戰,又大大打擊了北遼軍心.你能以劣勢兵力,其中還有大半是部族新軍打贏一仗.我現在兵力戰力都占優,能打輸才是怪事呢."

    雖然和葉韜成婚已久,戴云也已經是母親,但那股傲氣,英氣卻始終沒有變化.而在指揮作戰方面,她的能力更是隨著年齡,閱曆和視野,變得越發老練.

    "嗯,交給你啦.……如果可能,攻克燕京的作戰,交給池太尉吧."

    " 哦?"戴云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個戰功,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無所謂的事情,葉韜就愁現在麻煩事情太多.但對池先平來說,卻是建功立威的好機會.要是北遼方面的將軍,不管是高森旗還是謝博安,要是聽到現在兩人已經開始討論攻克燕京的戰斗要交給誰,恐怕都得氣炸了,但是,恐怕這就是現在兩國戰力的差距.

    "你別太累了,現在那麼多事情,哪里能什麼都自己管著啊?參謀團隊,就是為了讓主將能輕松下來的."葉韜歎了口氣說道.

    "希望是吧……打完這仗,我想我能輕松很久."戴云閉上了眼睛.靠著葉韜,她很快就睡著了.這也是戴云這段時間來第一次能夠完全放下心來,沉沉入睡.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6
第五百三十六章 忌憚

    從中軍營到葉家堡.如果乘坐飛艇,也就是三天上下的路程.但不巧的是,這段時間天氣不好,一直有間歇的雷雨,權衡之下,葉韜也只好搭乘馬車上路了.等他到達葉家堡,前線的戰報也來了,千澤湖的一場大戰,戴云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指揮手段,而在會戰的大局面下,云州大軍,血麒軍的強悍戰力展露無遺.雖然構成戰斗力很重要的一部分的機動性可能表現還不充分,但對于許多北遼將士來說,東平大軍已經足夠可怕了.

    這一戰,戴云幾乎將自己手里全部的軍隊扔上了戰場,總計超過四十四萬大軍.這也是攻遼以來,很少出現的兵力優勢.而高森旗麾下,也派出了三十五萬大軍.這一場大戰打了足足四天,分成三個階段的會戰終于結束了.高森旗戰死,西路軍精銳雖然令東平大軍付出了近十萬傷亡,但自身卻幾乎全軍覆滅.自此,北遼精銳部隊為之一空.雖然還有大量國土縱深,但再也調動不出十萬人以上的大軍了.而西路軍覆滅,高森旗戰死,更是讓北遼軍心民意跌到了谷底.孔新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是不是要想方設法為北遼王室好高官爭取個體面的下台機會,已經在國主的書房里討論了幾回了.飛艇隊倒是還在有條不紊地建造著,只是,恐怕是沒有誰想到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去中斷生產罷了.

    在這種情勢下,其實北遼和東平兩邊都明白會發生些什麼,一條私底下溝通的通道也正在建立中.葉韜早先就參與過類似話題的討論.在東平看來,北遼如果能投降那是最好,並不是東平沒有能力滅掉北遼,而是如果北遼以投降的姿態結束這場戰斗,能夠將北遼上下對東平的抵抗意志消除到最低,北遼軍民恐怕都不會對東平的統治抵抗到底.而這,的確是能夠省去很多麻煩的.

    但葉韜暫時顧不上這些了.現在的葉家堡一片平靜.山腳下沒有來來往往的車馬,電報站里也靜悄悄的,每天只有幾份例行的文書傳遞.這樣一來,倒是讓葉家堡頗有幾份度假山莊的味道.

    對葉家堡來說,葉韜回來在任何時候都是大事.談瑋蒔,蘇菲,戴秋妍三人現在都在葉家堡,雖然覺得葉韜回來有點奇怪,卻也開心無比.在這戰火隳突的時刻,多一分的相聚總是好的.而大家也都知道,他這麼回來,多少和最近風傳的事情有關.

    "那幾個小子呢?"沒看到葉問玄,葉問機,葉問筠三個小家伙,葉韜略有些奇怪.

    "前天出發去丹陽了,聽說瑋然受傷.他們過去看看.其實,也就是為了玩罷了.丹陽總比這里熱鬧好多呢."談瑋蒔笑著答道.

    "是啊……要等我們這邊熱鬧起來,還等等戰爭結束.云州人口太少了,那麼多人跑去了前線,後方實在是太冷清了."葉韜歎道.

    和大家互道了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曆之後,葉韜拉著蘇菲到花園里一起散步.當年,看到蘇菲那張與以往的記憶力的明星蘇菲瑪索的年輕時代幾乎能夠重合起來的臉,葉韜是驚豔萬分的.讓蘇菲留在身邊,大概也的確有一些一個穿越者想要搞搞養成大業的惡趣味.但這畢竟是個技術方面相當落後的時代,葉韜從幾歲開始一直到現在奔四張的年紀,一直在努力拓展技術,但距離那個越來越模糊的印象中的時代,還是那麼遙遠.電影電視這類東西沒有可能,舞台戲劇雖然現在興盛了起來,但那畢竟是昂貴和高雅的活動.葉韜雖然最初是希望戲劇能夠更親民一點,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戲劇藝術距離能夠培養出一些大眾明星來還有很長距離.不是因為戲劇的影響力不夠,而是因為,現在畢竟還是戰時,舉國上下對于戲劇的愛,只能很有限地發揮一下.

    沒有培養明星的土壤.而蘇菲也沒有在成為明星的道路上走過.現在的蘇菲舉手投足之間有著一種迥然不同的氣質.蘇菲是靠著不斷積累知識成長起來的,長年整理,繪制圖紙讓她積累的比一般人豐厚得多得多的設計和其他方面的知識,也讓她的視力有所下降.好在葉氏工坊的光學工坊,在眼鏡的設計制作上已經駕輕就熟,早就讓這種先進商品行銷海內外,蘇菲的眼鏡,更是由工坊首席驗光師確定數據研磨鏡片,而鏡架更是葉韜用質感十足的玳瑁材質親手打制.帶著輕巧的眼鏡,一種知性的魅力躍然而出.蘇菲給人的感覺是溫潤的,那種氣質和葉韜印象中的明星截然不同,卻有著相當強烈的吸引力.

    在葉韜的面前,蘇菲有些局促.大概也是擔心葉韜會對這段時間鋪天蓋地的謠言有些不滿吧.她並非中土人士,骨子里仍然有著外域女子的那種毅然和豁達,但她畢竟在東平,在葉韜身邊生活了那麼多年,對于中土大陸上的各種風俗人情,也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謠言,毫無疑問是毀人的,有時候,很多人並不在乎謠言是不是真的,而是認為,既然一個人有被人造謠的起因,有可以被抓的把柄,這個人的道德判定就必然不是完好的.竊國者侯,竊鉤者誅……那些墮落一萬倍的家伙,說不定反而能夠免于這樣的麻煩.蘇菲知道,自己之所以會陷入到這樣的麻煩,並不是自己有多大的價值,對方.顯然是沖著葉韜來的.自己,會不會給葉韜惹了不必要的麻煩?讓葉韜在這個時候從前線趕回來,蘇菲的心里就非常不好受了.

    "你別太擔心了.聶銳在查這事情了.被人說說算什麼?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為了什麼,對我,對你,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不是已經足夠了嗎?"看出蘇菲的緊張局促,葉韜寬慰道.

    "我不在乎……可是,會給你帶來麻煩啊.也會影響到周圍的人."蘇菲歎道.

    葉韜笑著說:"那又怎麼樣?我們這一家子還不夠麻煩?我可是全天下首屈一指的權臣,按照那些人的說法,我肯定有不臣之心.馨兒現在執掌著幾大商業協會,和東平的財政方略,又有多少人說她聚斂無度,心若蛇蠍?說戴云獨攬軍權,收買人心的,說我葉家竊據高位,蠱惑國主的……太多了.我們都要在乎,得擔心成什麼樣子啊?那些不知情看熱鬧的人,我還真沒辦法,總不可能都殺個乾淨,但你放心,那些在其中生事造謠的.推波助瀾的,火上澆油的,有他們的好日子過呢.我大概一直對別人太客氣了.你放心好了,讓你受氣的,我一個都不放過."

    蘇菲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這樣好麼?我知道你不會信那些謠言,怕的只是給你惹麻煩而已.這麼一來,不是……"

    葉韜搖了搖頭:"不動手,以後還會有麻煩的."

    蘇菲還想說什麼,葉韜卻制止了她:"你放心,我做事是有分寸的.我從前方回來.就是怕你想多了.我還不知道你麼?你好好休息一陣,還有大堆事情,等著你幫忙呢.我們這一家子可都是勞碌命,一個都清閑不下來呢."

    和葉韜好好聊了一會,話題也漸漸輕快了起來.走南闖北,不斷和各地工匠們協調溝通,現在的蘇菲見識可是相當廣博,而對葉氏工坊的三大分部的各種動態也了如指掌.一些最近的技術發展,倒也讓葉韜有些興致勃勃了起來.

    葉韜為了蘇菲要個結果,這在聶銳甚至在談曉培看來都再正常不過了.東平的市井,已經被敵國奸細滲透到了這個程度了,再不動動還要等什麼時候?真正讓談曉培動氣的,卻是東平內部那些借機跳出來的家伙.在一些人看來,現在北遼已經差不多沒什麼懸念了,春南和西凌相比于現在的東平,也處于明顯的劣勢,那麼葉韜這樣開疆拓土,已經有著明顯的功高震主的態勢的重臣,就應該先下來再說.攻伐春南西凌,還是要交給其他人來進行,這樣將來王國的政局才能互相牽制形成平衡.這種說法也不能說不對,但一方面,談曉培是知道,葉韜並不戀棧權勢,對他來說,當北疆經略使都是被談曉培逼的,等合適的時候,葉韜絕對會興高采烈地卸下全部的權力.只是,這種志向對于太多人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而另外一些人,則是為了傾軋而傾軋了.東平越是接近統一大業大成的時候,談曉培就越是警惕朝堂里這些不好的風氣的蔓延.東平,決不能墮落到現在的春南那樣混亂複雜,讓人筋疲力盡的狀態里去.

    而讓談曉培更不好意思的是,被白白攻擊彈劾了那麼多年,這是葉韜第一次明確表達自己的不滿.而且,他並不僭越和憤怒.只是淡淡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這顯然是給了談曉培極大的尊重.而在聶銳看來,要是不給葉韜一個交代,自己心里也實在過不去.

    首先發動的自然還是談曉培,在上朝的時候結結實實地發了一頓火,隨後,就有相當一批官員被開革了官職.但這樣的處置談曉培也在掌握一個度,既要能威懾到眾臣,卻又不能讓大家覺得太過分,既要警戒群臣,不能互相傾軋,徒增內耗,卻又不能讓人因為這事情將葉韜恨得越發厲害.

    相比之下聶銳的行動就無所顧忌得多了.一條條線索追查下去,加上和蘇菲,葉景云兩人反複了解前後的事情,終于讓他發現了蛛絲馬跡.最初,還是因為葉景云和一些朋友在酒樓里喝酒,讓一個春南的暗諜知道了葉景云的身份.那個暗諜刻意結交,但在想讓葉景云搞一套什麼圖紙的時候,葉景云覺得有些不對,但又不方便在朋友圈子里去問這事情,就借著要為蘇菲干活,回避了幾次約請.而之後,葉景云在另一次私下里的朋友小聚里,又碰到了這個暗諜,這個暗諜開玩笑說葉景云對蘇菲比對自己未婚妻都好.葉景云當時也沒說什麼,壓根不想理睬這個暗諜了.但事後,暗諜的這話卻不知不覺之間傳了出去.開始只是幾個朋友之間的調侃,但這種話卻很快就被利用起來了.雖然朋友們察覺不對自然都收口了,但這種話傳在外面,被人刻意渲染,又豈是幾個公子哥能控制得住的?之後,那個春南暗諜知道事情已經脫出自己控制,倒是收手了,然後裝作是遠行游曆,從丹陽的社交圈子里消失了.之後的其他事情,卻是看到了機會的西凌暗諜們在操辦.西凌在丹陽潛伏有兩個互不統屬的暗諜組,一組監視公卿重臣,另一組則深入市井,這一次,也算是兩組暗諜難得有的合作的機會.只是他們無法了解葉韜,蘇菲都是什麼樣的人,也不了解東平朝局里,葉韜是多超然的地位,待得看到葉韜毫發無損准備收手,卻撞上了聶銳的大動作.

    既然了解了是敵國奸細作祟,聶銳的屠刀可是毫無顧忌的.情報局的武力部門深諳此道,搜查截殺樣樣精通,幾次大動作,將西凌暗諜的兩個組至少絕大部分人都除掉了.個別幾個,因為藏得更深躲了過去,但西凌要靠這麼點人再能掌握整個丹陽的動向卻是白日做夢了.而對于春南一系的暗諜,聶銳現在更是下手不留情.現在東平和春南雖然名以上是盟友,但這個所謂的盟友關系早就名存實亡了.民間的商貿往來自然還是繁茂的,但軍事和技術上卻再也沒有互通有無的交流了.敏感的軍用品,也都全面停止向春南的銷售.春南現在甚至和老對手西凌眉來眼去,因為東平的巨大壓力,很有些要聯手的意思,雖然聶銳對此探察得不算清楚,但看兩國邊境上的一些情況,也就心知肚明了.對春南暗諜,聶銳更加惱恨,那位混進了東平社交圈的公子哥,一路查下去之後發現那家伙現在已經回到了余杭.沒幾天,那個暗諜就在自家宅子里被刺身亡.對在丹陽和其他城市的那些已經掌握身份的春南暗諜,一個不留全部清楚乾淨.甚至于對那些准備逃跑的暗諜,聶銳一個個點名追殺.有一個頗有身份的商家,准備躲入金谷園, 找春南使節為自己求情開脫.沒想到聶銳直接在金谷園門口將其擊殺.這下子可是將春南使節氣得不行.

    對于東平來說,這是一次再明顯不過的表態了:春南要是再閑得慌沒事找事,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而當消息傳到余杭,余杭唯有以一片沉默相對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7
第五百三十七章 閑著也是閑著

    葉韜沒有再回中軍營.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他坐鎮剛鐸,開始處置起龐雜的戰後事務.經過多次大戰,雖然東平方面戰力占優,總體傷亡在可以接受的范圍里,云州方面早就准備好的撫恤和獎勵資金應該是綽綽有余,但葉韜並沒准備將多余的錢挪作別用.對于重傷,陣亡的撫恤自然是再調高了一檔,剩余的資金則被用于建立云州的少年兒童軍事教育組織:童軍營.

    也是應了榮軍營系統的幾位將領的要求.榮軍營在這次對遼作戰中,表現極為突出,以農場牧場為單位,而又互相之間有著家庭,族群羈絆的榮軍營的表現,讓人驚豔.而在千澤湖一戰中,四個當作預備隊的榮軍營甚至在左路一度危急的時候頂了上去,頂住了對方四萬步兵的輪番沖擊,四個營撤下去的時候,傷亡率都超過了六成,但全然沒有潰退和散亂的跡象. 榮軍營的將領們以出色的戰績,贏得了大家的尊敬.而他們提出的問題也很尖銳,榮軍營的子弟除了加入榮軍營,其他從軍的門路並不寬廣.和那些將門世家能夠讓自己的優秀子弟從小就引起軍方中高層的注意,並且加意培養不同.他們這些普通軍戶的子弟,其中也很有些很小就開始展露出出色的領導力和軍人品質的好苗子, 但他們得到的機會太少了.他們要從軍,很有可能就得從小兵開始一步步往上爬,而他們中間,一些人的才能就這麼浪費了.

    對此,葉韜也是同意的.將領,參佐和普通士兵的要求本來就是不同的,領導力強的,未必單兵戰斗力就有多強,讓寒門子弟同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能夠從小開始被系統訓練成為合格的將領,這的確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想法.

    葉韜用了整整四天時間,完成了童軍營的框架構想.童軍營分成兩級,一個是常設的少年軍校,一個則是夏令營冬令營式的臨時集訓.童軍營從六歲到十四歲,分成四個年齡組設置活動.只要家里有孩子有興趣參加童軍營的活動都可以報名,不收取任何費用.童軍營的臨時活動包括登山,宿營,行軍,偵查等等常規軍事項目,但都以探索自然,了解生態,積累知識,強身健體為主要目的,並不特別加強軍事訓練,更注重的是培養孩子們的團隊精神,養成他們積極向上,好奇探索的精神面貌.六歲到八歲,八歲到十歲兩個組沒有常設的少年軍校,只有臨時營地活動.而在活動中展現出良好的風貌.品格和領導力的,和在各種專項訓練中表現出色的, 則會贏得一個個勳章.不同的勳章有不同的評分,而當積分達到一定限度,就可以進入常設的少年軍校學習.童軍營里,一切評斷全看表現,不看出身,那些出色的寒門子弟會獲得更多的關注,也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專業教育.就算是那些沒太多專長的孩子,能夠在童軍營里學會各種基本的知識和技能,也頗有裨益.

    葉韜定出了基本的條陳之後,戴秋妍,談瑋蒔就琢磨著搞出了一套童軍營的制服和標識設計.而蘇菲也湊趣地搞出了童軍營的系列用具,最吸引人的,還是一條寬大的黑色的金色溜邊綬帶,上面可以用別針將一個個徽章固定上去,顯得威武帥氣.童軍營既然是完全不收費的組織,那這些衣物用具都得靠云州的財政擔負.雖然發衣服,但出了童軍營集結的時候,其他時候穿著童軍營衣服就是違規行為,不但要沒收服裝,家里還要受到處罰.這也就杜絕了講孩子送來玩一陣混套衣服的事情.其他諸如背包,武裝帶,挎包,工具套裝等等一系列針對童軍營的用品.都打上明顯的童軍營鈐記,只能憑童軍營里獲得的積分來兌換.而這些東西,則不限制日常使用.

    這整套方案一出來,別說對孩子了,就算是對那些成*人都頗有吸引力.而這也是典型的只有在和平年代才有的奢侈.以前云州四面受敵,哪家舍得讓孩子跑去外面登山宿營?保不准一場大戰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地點開打了.但現在,云州,奔狼原大片的土地上安全無比,連小股盜匪都被清剿乾淨了,偶然有些不成器的浪蕩子,還能是護衛那些孩子們的衛士的對手?既然安全有保證了,那探索周圍的山川河流,看看棲息在原野山嶺里的生靈,和伙伴們一同嬉戲游玩,尋找一片又一片能留下記憶的地點,還有比這更吸引人的嗎?而且,在最初葉韜列出的備選的集結項目里,除了探索類的項目,同時還有生產學習類的項目,比如去酒莊果園采摘葡萄或者是參與到其他工作流程里,要麼是去奔狼原看看草原部族的節日,學習和馬群相處等等……連談瑋蒔,戴秋妍都覺得興致盎然了起來.

    葉韜一邊自己著手布置,一邊就將這份計劃遞到了丹陽,沒想到,沒幾幾個孩子就忍不住了,趕緊跑回來呆著,生怕錯過了第一期的童軍營集訓.葉問玄和葉問機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他們向來是玩得很野的,雖然不曾真的受過罪,但外出行旅野地露宿.卻絕對不當做是苦差事,而是習慣了的.能夠召集起大堆小伙伴一起玩,自然是興高采烈.

    童軍營要普及開來還需要時間,第一期的召集卻很快.除去云州主要將領,榮軍農場牧場推薦的子弟之外,就是在攻遼戰役中陣亡將士的適齡子弟.由于是分地區召集,在剛鐸以及周邊地區的這個童軍營,就有五百多人.在肅穆的授旗儀式之後, 就給每個孩子發了服裝和基本的用具,那些陣亡將士們的子弟,也都得到了他們在童軍營的第一枚勳章:軍魂勳章,為了表彰他們的父兄為云州為東平做出的貢獻, 為了表達對這些堅強的孩子們繼續先輩足跡的勇氣的贊佩……而在這之後,所有的勳章,都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獲取.雖然已經是冬季,天氣有些寒冷,但童軍營的活動卻如火如荼地展開著.剛鐸營地的孩子們很快就在經驗豐富的軍官的指引下,完成了探索山嶺,尋找營地的項目.一個半永久性的營地,就在孩子們的手里逐漸成形,從選址一直到收集建築材料,到建造房舍,進行修飾修繕,以及收集食物等等.都是孩子們在資深軍官們的帶領下完成的.葉問玄葉問機的表現,也實在是讓葉韜自豪.他們兩人都沒暴露身份,分別以溫玄,溫季的名字進入團隊的,但葉問玄沒用兩天就成了孩子王,他身手過人,為人處世又老道,很多項目,營地教官都是直接交給他由他來分配人手,做得相當出色.而葉問機在營地建設中發揮的作用,比那個指導紮營的老軍士都大.他可是在葉韜的工作室里泡大的,各種營建方法和工具,熟悉得不行,也擅長動腦,能想方設法將老軍士提出的要求,用孩子們能做到的方式來進行下去.一來一去,老軍士和葉問機,都不是上下級的關系,更像是一對搭檔,一個提出各種要求,一個負責實施細則……童軍營的一些傳統規程,就在這樣的歡樂氣氛里不斷形成.

    談曉培對童軍營的項目也很感興趣.相比于云州,春南固有疆界里的寒門與世族的不平衡要來得嚴重得多.畢竟東平立國時間久矣,一代代積累下來的差距,可不是為普羅大眾提供多少機會能夠短時間里彌合的.現在開疆拓土的功業,固然能夠培養一部分新貴,來平衡老派世族的勢力,但以後呢?除非國主一代代地不斷對世族洗牌,要是沒有一個措施,寒門和世族的差距,總體來說絕對還是會不斷拉大,總有一天會成為國家不安定的因素的.而能者上庸者下的精神,如果能夠通過童軍營,從小就鐫刻在孩子們的腦子里,讓他們以不斷磨礪自己的能力,相信團隊合作的力量為生活准繩,那可就太好了……

    談曉培很快就在丹陽,預備起第一次的童軍營來了.那麼小的事情,居然是國主陛下親自在過問,足見談曉培對這事情的重視.但豪門世族對這樣的過家家式的軍營生活,同樣歡迎.孩子要吃點苦才能成器,這大家都明白,童軍營可是提供了大把這樣的機會.對自家的孩子很有自信的世族,更是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在童軍營里結實能力出眾的伙伴,朋友,尤其是那些有能力的寒門子弟,將來等他們的自己長大成*人了,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都會是最好的伙伴,部屬.這種情誼,可要比家主和門客之間的情誼來得牢靠得多.

    在和葉韜有關的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新玩意里,要說能夠得到各方面討好,尤其是在世族和普羅大眾間同時能夠得到歡迎和贊賞的,還真是不多.一個個新的技術產品,總會影響到相關的市場,總有人的利益受到侵害.願意和葉韜合作的,固然能夠獲得諸多利益,迅速成長起來,從而形成一個圍繞著葉韜和葉氏工坊的龐大利益團體,甚至于國主談曉培也是這樣的團體里的一員,但必然也會為葉韜樹立各種各樣的敵人.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但現在,這個童軍營的項目,卻是非常難得地得到了各方面的贊賞.而在各方的推進與制衡下,反而和葉韜預想中的童軍營,非常相近.

    北遼的曆史,沒有能再翻過一頁.到了十二月里,池先平已經先在燕京西北方和云州方面的部隊,鎮甯關方面的部隊三方會合,隨即包圍了燕京.在圍困了燕京僅僅三天之後,北遼國主親身出降,將代表王爵的節杖交給了池先平,除了善待北遼百姓之外,沒有為任何人要求任何事情.他其實也明白,這是遲早的事情,北遼本來就是四國中最弱的一方,而東平現在毫無疑問是最強的.雖然有忠臣猛將一直頂著壓力,但他們無法動搖東平的決心,本身的能力上比起東平新興的這一代也的確有著差距.兩國的差距是越來越大……他當初或許還存著僥幸,希望東平會因為不舍得付出太大的損失而放棄.但隨著兩次會戰北遼大批精銳部隊被殲滅,高森旗戰死,北遼再也沒有抵抗的能力了.在朝堂上,當一位文臣提出無論如何要堅持過完這一年,讓年號再翻過一頁的時候,他終于是大徹大悟了.

    北遼最後一代國主恢複家族舊姓,而不再使用當年大唐朝一統時被賜的姓氏,連名字也重歸族譜.北遼末代國主陳澤隆,旋即乘坐舒適的馬車一路前往丹陽.池先平已經保證過,東平會善待北遼百姓,會善待北遼國主一家.雖然不可能保證陳家富貴如昔,總得和以前有所區別,但至少能將陳家,當作是東平重要的大世家,一視同仁.甚至于陳家的子弟如果願意出仕,東平方面也可以安排在北遼疆土之外的地方任職.三十年之後,陳家子弟不得在北遼疆界任職的禁令也會取消.池先平已經被任命為遼疆經略使,而在那之前,他是東平的太尉,這樣的身份作出的保證,讓北遼上下松了口氣.東平方面的態度是非常坦率的,而對待陳家的方式,也頗為優容.那些覺得自己更無足輕重的臣子們,也紛紛放下了心來.至少是不會有大清洗之類的事情了.雖然稍後對北遼諸多世家的甄別處置必不可少,但滅族之類的事情,想必是可以避免了.這著實讓北遼上下松了口氣.

    池先平開始著手整頓北遼降兵了.作為曾經的太尉,原本就是負責組建和管理軍隊,這種業務自然是非常嫻熟.現在沒有必要在燕京留太多的部隊,那樣擺明了對已經降了的北遼不信任,很難獲得人心,池先平在燕京只保留了三萬軍隊,其中兩萬天璿軍,一萬是部族精銳騎兵.天璿軍,鎮甯關守軍和其他的部族部隊,他也只留了一共五萬人,用于駐防北遼遼闊的國土.其余部隊,完成修整之後就返回所屬駐地.然後,原來的北遼部隊就在被不斷地篩選,整頓和訓練.原來的指揮體系自然被打破,軍官將領也都換了一茬,暫時來說池先平並不太重視將領的作戰指揮能力,而更看重那些品性端方,而又對東平有些好感的軍士.現在,他需要的首先是穩定,其次才是戰斗力.再說了,由于原來北遼的軍隊訓練體系和東平完全不同, 在北遼的體系里管理軍隊的能力強的人,到了現在可未必很適用了.就按著思路,池先平在一個月里整頓出了十萬新遼軍.開始逐漸接手防務,並且進行一些清剿盜匪的行動.在大戰之後,敗兵形成盜匪,幾乎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尤其是這種滅國之戰,那些忠誠于北遼的將領嘯聚綠林,可不是一般的麻煩.但池先平讓飛艇部隊配合地面部隊,加上還有特種營,情報局提供充分的情報支持,加上池雷經常蒞臨指揮,每戰必勝,倒是通過這一系列的小戰斗,不斷收攏著軍心.而掌握了足夠的,能夠控制住的戰力,北遼越發安定了起來.

    隨後,則是一系列的修繕和建設工作.燕京沒有受到什麼損傷,但還是開始了一系列城內設施的修繕,一系列的民政設施都在修繕之列.原先北遼囤積的大批軍糧,則作為修繕的報酬,和賑濟貧寒孤寡的用品,被大量派發了下去,很快就讓池先平在北遼民眾心目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其他各個城市里,凡是有軍糧存余的,都是這個處置方式.北遼囤積起來的軍糧品質不高,很多都是陳年的糧食,這也是池先平要盡快處理這些軍糧的原因.這年頭,糧食的儲存可是個大問題,與其便宜了老鼠和黴菌,不如讓這些糧食盡快發揮作用.

    由于要到開春才能播種,對農田水利設施的修繕也列在了很高的位置上,而這也是池先平看到了葉韜先前靠著一季收成穩定大片疆域的成果,蕭規曹隨而已.這種好事,北遼百姓自然是大力配合,部族騎兵們更是熱情地跟隨著那些深入鄉里的營造隊伍,學習種植和水利.

    然後,就是道路了.池先平知道從剛鐸到燕京的鐵路已經動工,但品嘗使用的道路還是要保持一個相當高的水准.現在的鐵路,畢竟不可能深入到每個城市,只能用于連接最重要的城市.要不是這條鐵路對于鞏固東平在遼疆的統治有著很大價值,恐怕東平朝廷都未必舍得撥出巨款修建鐵路.這整條鐵路的造價高達兩千四百萬銀元,預計要到後年年初能夠竣工通車.但隨著鐵路的節節推進,對北遼的疆界的掌握也會逐步推進.等鐵路連通燕京的那天,坐鎮燕京的池先平,也就可以徹底放下心來了.

    道路的修建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由于東平原本就在進行大量的道路建設,精通道路建設的人才現在可是搶手貨.但池先平還是得到了這方面的大力支援,丹陽給了他四支有豐富施工經驗的營建隊伍和六名技師,另外,葉氏工坊還支援給他四名技師和一批施工,勘探設備.讓池先平能夠將這個團隊搭建起來.

    而經過池先平這麼一折騰,從燕京的北遼戶部銀庫里收獲的總計四百多萬兩白銀消耗掉了大半.但更驚人的事情發生了,池先平沒有吝惜金錢,在各個城市里張貼告示,宣布對北遼傷殘軍人進行榮養,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了養家的男丁,無依無靠的鰥寡孤獨,以及孤兒,都在榮養之列.第一期先是為這部分人口提供基本的口糧和醫療保障,為期三個月,隨後,這部分人口將逐漸在仿照云州的榮軍農場牧場建立的新型村落里進行安置.自然,這些村落不會要求他們要進行日常軍事訓練,他們獲得的土地,應該也不太可能是最肥沃的那部分,但對于處于饑餓和驚惶中的人群來說,這卻是天大的福音.

    池先平沒錢了還能折騰什麼?一些人在等著池先平的下一招.但談曉培談瑋馨怎麼會讓池先平缺錢?現在的東平國庫可是富裕得很,他們可是收繳了整個北遼內廷的財產.陳家得到了所有資產的五分之一,已經覺得談曉培是個爛好人了.但收繳了五分之四的資產,已經讓東平國庫達到了有史以來最充盈的地步.而北遼各地府庫的收繳,還在分頭清點中.兩艘運送銀幣的虎牙艦,停泊在了福渝港,隨後,大批部族軍隊保護,將四百萬銀元護送到了燕京的銀庫.

    沒有高調宣布什麼,沒有頻頻召開和世家大族聯誼的酒會宴飲,沒有彈壓和拉攏,耍弄什麼讓大家窩里斗的伎倆,靠著實實在在的治理手段,池先平足足忙碌了四個月, 但是卻贏得了北遼上下一致的好感.而東平在北遼的統治,也在這四個月里,從表面逐漸深入到了北遼人的日常起居,深入到了每個人的生活,並且被大家當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池先平在燕京忙碌著的時候,葉韜就在剛鐸坐鎮著.云州大軍雖然馬放南山,各自進行著整訓,但仍然保持著一支五萬人的精銳部隊,始終在准備應付不測.血麒軍這段時間也沒回丹陽,而是在鎮甯關整訓待命.倒是原來鎮甯關的守軍,跑去了宜城進行整編.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支部隊,將來是肯定得再打個滅國之戰的……如果戰績彪炳,或許還不止一戰.

    而葉韜,則在池先平整頓完了北遼的局勢之後,悠哉游哉地帶著全家跑去了丹陽.談曉培已經在考慮下一個目標是誰了.而葉韜,談瑋馨,戴云這三人,在他做那麼重要的決定的時候,怎麼可能不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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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全權特使

    經過了多年的建設.現在的丹陽比起以前,更有一番繁華的氣象,而非原先有著完美守備的純粹的雄城.龐大的城市以四通八達的道路為主干,以綠樹成蔭的巨大的公共園林為核心,到了整點,鍾樓的的組鍾錯落的聲音能夠覆蓋大半個城市.而現在的丹陽,行政區,商業區,居民區的劃分已經相對明顯了,但又有著互相錯落滲透感覺.葉韜在丹陽的宅邸,就在商業區和行政區的交界處.原先在湖邊的別墅,畢竟不適合安置下一大家子人加上許許多多的侍從和護衛,終于還是贈送給了豐恣,成為這個現在全國知名的名士和謀士在丹陽讀書交友的地方.從葉韜現在的宅邸出發,距離談瑋蒔的繡苑,距離葉氏工坊的弈戰樓,距離丹陽的大劇院都很近,是相當舒適的地點.可能距離皇宮稍微有點遠,反正,其實葉韜也不是那麼喜歡往王宮里跑,也就不那麼在乎了.

    葉韜哪怕再低調,也無法掩藏自己的形跡.來到丹陽的葉韜,自然會引起許多人的關注.現在葉韜已經完成了攻略北遼的大業.以云州大軍為主干的大軍,表現極其出色.現在,和云州接壤的,也就是西凌了.云州沒有了北遼這個後顧之憂,卻有新編制的新遼軍作為後盾,加上榮軍營這樣的部隊,再加上血麒軍等部隊,足可以發動近五十萬的大軍.對于西凌來說,這已經是極為龐大的力量了.而西凌這些年,雖然努力發展,在防禦上下了大工夫,但卻仍然無法趕上東平的發展步伐.曾經的天下第一強國,現在已經在盤算,該怎麼應對東平大軍了.真的要開打,想必談曉培也不會放棄郇山關一路的攻擊.東平就算要戒備春南,騰出十萬大軍應該是沒問題的.六十萬訓練有素的職業軍攻伐,西凌能挺住嗎?

    也有人覺得,談曉培是想和葉韜商量云州大軍南下的事情.柿子先挑軟的捏,在東平人的心目中,春南仍然是比較弱的一方.不是因為軍隊數量和裝備,其實這些說到底,區別並不算很大了.但春南軍隊骨子里的那種嬌氣,和春南朝廷內的傾軋斗爭內耗,都讓人覺得很難理解.更難理解的是,明明看得到東平的雄心,這些年來,春南卻始終在以各種方式挑戰著東平的忍耐底線.蓮妃帶著小王子談瑋哉在春南長住.一點都不想回來,這恐怕也不奇怪了.看談曉培的態度,對此雖然不滿,卻也沒做出什麼舉動.反正就當做蓮妃和談瑋哉是留在春南的人質好了,哪怕談曉培再不重視他們,也不會因為攻伐春南而傷害到他們.那樣,損傷的可是他作為國主的威信.春南這些年里不管是民間還是官方, 和東平都頗有齟齬.而東平方面為了息事甯人,還是做了不少讓步的.但這些讓步,顯然不能讓現在心氣越來越高的東平百姓們滿意,尤其是貿易規則上的一些讓步,更是讓不少人的利益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而現在,沒有了北遼這個後顧之憂,東平的領土大大拓展,人口和土地也都多了許多,戰爭潛力也就越發優勢,到底如何對待春南,東平國內也有不同的意見.而葉韜來到了丹陽之後,上門來拜訪葉韜的人里,就有相當多擺明了希望葉韜能夠支持對春南用兵.而這些人背後的家族, 商業協會,將在各方面全力支持.葉韜知道談曉培的決心.也並沒有完全拒絕這些人,而是認真和這些人洽談了一些內容.

    即使葉韜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在打馬虎眼,但透露出來的內容仍然讓這些人喜出望外,至少,他們都感覺到葉韜本人是支持對春南用兵的.而葉韜也大致了解了一旦出兵春南,能夠拿到多少支持.光是助戰的資金和糧食,用具等等,光是現在初步詢問,就超過了一千四百萬銀元.都差不多抵得過對北遼的作戰消耗了.看起來,春南的那些世家,的確是將東平人得罪狠了.

    而且,勢力最雄厚的七海商社和九州商業協會還沒發表意見呢.齊老爺子現在已經在涯州逍遙,要不就是在宜城住一陣休息,但他也私底下表示,一旦開戰,七海商社將全力支持,提供不少于三百萬銀元的資金,而七海商社的潛力還不僅如此.七海商社的船隊,戰艦隊,和涯州的東平水師一起,可以騷擾春南的整條海岸線,甚至進行大規模的登陸作戰.這樣的戰略價值,又豈是可以用銀元來衡量的?而九州商業協會也不遑多讓,他們這幾年做得最出色的就是糧食貿易,九州商社作為禦用商社之一,這幾年不但為東平完善了糧食儲備,更是成為了糧食營銷巨頭.不僅在東平,哪怕在春南,他們也一樣是巨頭,不但掌握著遍布東平春南兩國的全世界最大的聯絡糧行:食無憂,更是涉足了糧食生產領域.這幾年一直在轟轟烈烈地進行著春南境內的土地兼並,已經建立了大型農場二十二個,控制了春南百分之七的糧食產量,與百分之十一的糧食存量.他們已經開始著手將大批糧食運回東平,一旦開戰,九州商業協會表態,他們將會把在春南各個倉庫的糧食全部付之一炬,將地里的作物不管有沒有成熟,全部拔光.九州商業協會的經營風格向來是極端和狠辣的,葉韜相信他們絕對真的會這麼做.這麼一來,九州商業協會會承擔的損失,將近五百五十萬銀元,而他們還承諾開戰之後為大軍提供包括糧食在內的價值四百五十萬銀元的物資.僅九州商社,等于就拿出一千萬銀元……這些巨商,以及其他世族的大力支持一方面讓葉韜對將來的進軍增添了信心,卻也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這些勢力的表態,分明是將東平推上了不得不戰的地位.那麼,就戰吧.葉韜就是這麼想的.

    北遼國主最後放棄了抵抗,甚至放棄了在名以上將北遼的曆史延長一年的機會,徹徹底底地選擇服膺于東平,在葉韜看來,反而是很有勇氣的.那必須得戰勝自己心里對權力的執念,戰勝自己最後的一絲瘋狂,才能選擇這樣一條對自己來說殘忍屈辱.卻對大多數人來說比較有利的道路.而春南的王室,讓人看不到這樣的特質,一絲一毫都沒有.常家人倨傲得不可理喻,蓮妃常菱如此,兩位爭奪王位的王子也是如此.哪怕這種倨傲,其實並沒有任東西可以支撐.這樣的對手,或許會在最後關頭選擇同歸于盡,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的道路,但這樣的對手,相比于北遼國主的那種理智,只能讓東平有更大的機會.北遼國主能夠在蒙受一次次損失之後.相信高森旗,而高森旗也以死來回報了這樣的信任.雖然東路軍最後還是戰敗,但選擇謝博安統兵,仍然是非常明智的選擇.而北遼國主,哪怕到了最後時刻,仍然選擇了學習,發展的道路,北遼的飛艇群,也的確讓東平很是難受了一陣,雖然這也算是葉韜有意縱容,的確也消耗了北遼大量的戰爭經費.但如果北遼早哪怕一年得到飛艇技術呢?如果他們全心將飛艇群的數量提高到另一個層次呢?想到這樣的情境,葉韜都覺得有點後怕的.但春南,可是曾經得到過東平的相當完整的技術支持的,但春南的飛艇隊,至今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按照那些曾經當過飛艇隊教官的說法,他們在玩呢……將領們不太懂行,學習意願也不強,士兵們的能力充其量也就能熟練操作飛艇,在一系列的戰術動作上的表現,非常一般.天曉得,其實春南是曾經有機會和東平真的來一次對決的,只要他們願意.當年,在兩國還在蜜月期的時候,幾乎整個東平的軍事技術,除了諸如最新型的飛艇,超重型弩炮,火油彈火星彈的配方,地獄火**器之類的東西,全部是向春南開放的.而他們,需要的只是讓軍隊提升技術和士氣,配合上足夠嚴格的訓練.當時,協助春南訓練部隊的軍官們,一點都不藏私,而春南,卻生生將這樣的機會放過了.

    如果不出意外,葉韜會和談瑋明共同指揮對春南的作戰,葉韜負責東路軍,並同時協調海上的騷擾攻擊,並組織登陸作戰.談瑋明則指揮西路軍.以卓莽為副手,集結東平的地面大軍主力,穩健推進,逐步占領. 但到底這是在打西凌之前還是之後,卻還沒有完全確定.綜合著全部有關春南的情報,葉韜在宅邸里和談瑋明,卓莽,鄒霜文,以及絕對不會缺席的談瑋馨,戴云一起,整理出了一份包括後勤准備,政治和外交准備,動員,作戰以及善後事宜的《對春南作戰方略書》.整整一百九十多萬字的文檔,將各種相關內容都包括了進去,由幾人分頭親自謄寫,最後直接送到了談曉培的案頭.任何有資格詳細閱讀完這份文書的人,都會感受到磅礴的力量和信心,也必然會感覺到,當大戰一起,春南是絕對沒有任何幸運可以期待的.

    看完了文書之後,談曉培沒有再多說什麼.那些前往游說葉韜的人到底都分別代表著怎麼樣的力量, 他作為國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滔滔戰意,他也感受得到.雖然談曉培會擔心是不是對北遼的大戰剛剛結束了沒多久,再開啟戰端有些匆忙,或許有窮兵黷武的嫌疑,但已經走到了這地步,能加速天下一統的進程,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吧.談曉培跑去了談家的老巢將山堡,在閉門靜思了三天之後,他要在將山堡約見葉韜.

    將山堡距離丹陽,也就一天的路程.乘坐飛艇,更是一個上午就到了.當葉韜來到將山堡的時候,也有些驚訝.將山堡並沒有如他所想,被建設成一個更有王者氣象的城堡,而是始終保留著純粹的要塞氣質.由于建築技術和材料的進步,現在將山堡的外牆建築,全部采用師家的新型城牆磚,耐火耐腐蝕,由于形狀穩定,城牆的外觀也整飭美觀.原先傷痕累累的磚石,卻全部挪到了談氏新建的宗祠,變成了地基,外牆,除去主要的通道是平滑的青石鋪就,整個宗祠大院的地面,也都是這些顯露著可怕的傷口的石塊,只是努力做到盡可能平整而已.這是談曉培的決定,卻得到了整個談家上下的支持.談家,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必須記得他們的基業,是靠一代代人拼殺出來的.

    談曉培在宗祠後面的一處院落里等著葉韜.院子有幾棵樹齡上百年的大樹,撐起一片龐大的樹蔭,而在下方,則是三個簡樸的墓碑.

    " 別覺得奇怪……這也是我的私心罷了.這是我的兄弟……"談曉培淡淡地說,雖然流露出一絲哀傷,但更多的確是自豪."談家一門,在我這代算是徹底興起了,別人可以忘記,我卻不能忘記,就在幾十年前,兄弟們還在為了東平續存搏殺.我不想當國主,但國主之位畢竟還是到了我的肩上.我的大哥二哥,還有小弟,都死在戰場上.要不是卓莽當年拼死相救,或許我也沒辦法活下來.但終究,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現在,沒有人能阻擋東平的腳步了."

    "陛下,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就看您有沒有下決心了."葉韜並沒有太受到談曉培的感染,而是爽快地說.

    "是啊,是該結束了."談曉培失笑道.他從站在一邊的侍從手里接過一壇子酒,自己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隨後將酒灑在了三個兄弟的墳上."知道麼,三個墳里,兩個是空的.真的大軍碰撞,將人都碾壓成泥,哪里能找到尸體.該結束了啊.你該不會笑話我這老頭子吧?"

    國主自嘲年齒,要是碰到別的臣子,大概會連忙說什麼恭賀祝福,千秋萬載之類的話.但對于談曉培和葉韜來說,這種話大家都知道多余.他們這樣的君臣,早就不需要這套虛禮了.葉韜歪了歪頭,說:"反正,也就是兩三年吧,我們也窮兵黷武一回,滅了春南西凌,我可以好好休養,到處去玩玩.陛下你麼,想要好生將養,倒也有的是時候."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事情要拜托你."談曉培鄭重地說.

    "陛下,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吧."讓談曉培用這種請求的語氣說話,葉韜倒是有些不太好受的.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岳丈大人呢.

    "去余杭,把瑋哉和常菱帶回來."談曉培頓了一頓,斬釘截鐵地說:"你全權處置,不惜任何代價,也不必有別的顧忌.當然,你自己絕對不能有事."

    葉韜想了想,同樣嚴肅地說:"遵旨."將常菱和談瑋哉帶回來之後,就是開戰了.這毫無疑問,而將這兩人帶回來又談何容易?靠著暗諜細作,萬萬是沒有機會的, 恐怕壓根見不到二人.而派遣重臣過去,未免畏首畏尾,既怕沒辦法將兩人帶回去,又怕手段激烈了得罪了常菱和談瑋哉.雖然這一對母子,恐怕以後在東平是長期"榮養",也沒辦法興風作浪,但對于臣子來說,讓他們去得罪貴妃和王子,怎麼說也是心有惴惴的.也只有葉韜這樣的人過去,可以講事情解決好.不管什麼時候,不管葉韜在職或者是以後逍遙自在地到處游玩,常菱絕對沒膽子為了這事情報複葉韜.另外,現在也正處于春南朝局極為微妙的實際,居賢王常洪泉已經對余杭事態極為不滿,春南老國主薨斃,已經過去四個月了.而謀士江硯,在泣血留下一份謀國血書之後,也病逝了,他最後幾年的勞心勞力,精心布置,建立了一個現在東平情報局還摸不定情況的秘密組織,絕對會成為將來統一大戰中的眼中釘肉中刺.但本來身體就很差的江硯,也因此耗盡全部心血,終于頂不住了.現在太子和二王子爭位,雙方誰都沒有把握將對方干掉,卻又有足夠的力量阻撓對方登基.葉韜親自前往余杭,才有充分的決斷權限,判斷到底怎麼處置,才對東平最有利.如果葉韜覺得直接開戰最好,那邊境上的大軍和後續部隊其實也隨時准備著了.這些話不用談曉培多吩咐,葉韜自己就明白了過來.

    "你准備,帶多少人過去?"談曉培饒有興致地問.

    "陛下,這就不用擔心了,交給我處置好了.我想,蓮妃和小王子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就范……反正,我把他們帶回來,陛下少不得還要責罰一番.裝作不知情,總不如真的不知情吧?"葉韜坦率地說.

    "呵呵,"談曉培爽朗地笑了起來:"瑋哉畢竟和瑋明,瑋然是兄弟.我知道大家都看不慣,但畢竟……瑋哉還小,再怎麼樣,我也不希望出什麼事情.能兄弟們一起活著……活著就好啊."

    葉韜笑了笑:"陛下,放心好了,臣一定不負所托.倒是其他事情,也該籌備起來了."

    " 是啊……有人比我都在乎,這事情,實在是麻煩啊."談曉培知道葉韜所說的,是准備帝王儀仗的問題.在滅了北遼之後,甚至都有人開始勸進,希望談曉培直接稱帝改元了.但談曉培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不解決了春南西凌,他怎麼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之前,談曉培甚至沒多考慮過這事情.皇帝的儀仗以及相關的東西,可不是短時間里能夠准備妥當的,那一整套的東西,實在是複雜到可以讓任何神經正常的人崩潰.但現在還的確得准備起來了,沒個幾年時間,還真不可能弄妥當了. 而開始准備儀仗和典禮,卻也能夠讓那些懷著遠大理想的臣子們放下心懷,等到了時候,到時候,可是少不了他們的功勞.

    葉韜全權出使春南,這個消息幾天後就確定了下來.當消息傳到余杭,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東平和春南的關系,這些年來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至少表面上一直維持著熱切友好的盟友關系.但私底下呢?春南都為了對抗東平,和西凌走到了一起,而現在春南的情報機關最主要的目標就是東平.東平現在采取的相對流動的戶籍制度,也給了暗諜們很多機會.現在,東平攻克北遼,將偌大的國土和人口變成了自己的力量,要說國力,雖然還沒有凌駕在春南和西凌相加之上,但單獨對付任何一國,都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東平現在和春南的關系要有所修正,也是正常.而葉韜這個全權特使,或許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吧?一些人這樣揣測.

    但前一段時間針對葉韜的無謂的流言攻勢導致兩國進一步交惡,這事情可還卡在很多人的心上.對于一小撮春南高層無知者無畏,不斷挑戰東平底線的行為,很多人是相當不滿的.但這也沒什麼辦法,情報機關還就掌握在這幫人的手里.葉韜來春南,哪怕僅僅因為這個事情,恐怕都不會多給春南什麼好臉色看.他必然會對春南提出諸多要求和限定,全面改變原先東平處處忍讓的姿態.更別說現在春南還處于一個極為複雜的時期.葉韜絕對有著各種各樣的方式,介入到兩位王子的斗爭中去, 說不定葉韜就得觀摩一回登基儀式呢.也有人這樣揣測.

    到底怎麼對待葉韜,今後改變了力量和地位的兩個國家要如何相處,這成為了切實擺在春南眾臣面前的問題.

    葉韜自然不急著出發,而是仔細考慮了自己的力量和立場,然後將一封封命令書發了出去.春南的暗諜在東平興風作浪,東平的暗諜在春南潛伏待命,人數也不少.許多條情報線甚至埋藏了十幾年,對春南的情報工作一直不是葉韜主要關心的內容,自然他手里也沒有像之前的孔新華,或者是現在在西凌有影子宰相之稱的孫波屏這樣的棋子可以使用,聶銳在春南埋下的線,也有現在身居高位的家伙,但既然是聶銳的成果,葉韜也就不見得想要去使用了,尤其是一些比較冒險的使用.破壞了人家的布局,多不好啊?

    但聶銳卻是沒什麼顧忌,他知道葉韜要去春南做什麼,他可不在乎自己手里的力量會受到多大的損害,只希望葉韜能夠功成身退,葉韜和他周圍的人,最好也不要有什麼損失.這樣的天才人物,以及他身邊的強健的團隊,可是萬金不易.而聶銳,在和國主談曉培一番晤談之後, 聶銳親自出發前往春南.這個消息自然是保密得緊,在任何時代,諜報首領可都是地方情報機關的最有價值的目標,而這方面的斗爭,往往也是最腥風血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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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各有思量

    "葉韜……"在余杭西南方.一個名叫陸莊的鎮上,一個年屆半百的老人皺著眉頭念著這個名字.他手里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葉韜已出發.

    葉韜來了.這個名字在春南的許多百姓心目中,有著極為良好的印象.余杭的鍾樓也算是一景了.葉氏工坊雖然沒有在春南設置分支機構,但他們的產品還是能通過各種渠道流入春南,大大豐富了春南人的生活.從奢華精致到簡約實用,各種東西一應俱全,而和葉家有關的各類產品,似乎總能讓人感覺到良好的品質和實用體驗. 但對于另外一部分人來說,這個名字就好似夢魘.如果不是葉韜的崛起,不是他一次次以各種方式,在談曉培的縱容下,顛覆著傳統的做法,拿出一個個匪夷所思卻又極具實用性的方案,創意,又或者他沒有在他參與的為數不多的戰爭中總是有著出色的表現,總是成為關鍵人物,引領戰爭朝著有利于他的方向發展……他和妻子談瑋馨兩人,在橫跨二十多年的時間里讓東平變成了一個只能讓人仰望的國家,而現在,春南就面對著這個國家.自詡為仁人志士的春南英豪們,都是有些戰栗的. 勇氣和信心.他們不缺乏,但越是了解東平,了解葉韜,越是覺得芒刺在背.

    老人名叫安平,以前他曾是江硯的侍衛長,也見過幾次葉韜.而現在,他統領著一個包括四百二十六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以及成千上萬個不知道自己在為誰服務,但卻在為組織提供資源的部署,手里掌握著春南第三大的票號,第六大的綢緞行,第十一位的海運商社,第四位的營建行,而明里暗里掌握的土地和房舍,也多得驚人.安平自己還沒有時間好好梳理.這個組織叫"伏虎堂",他們在東平只有精干的諜報組織,有一些人手,甚至直接潛伏在春南的諜報系統里,卻在為伏虎堂服務.江硯用了多年時間,費盡心機,審視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建立起來的這個組織,並不是為了刺殺,破壞,不是為了諜報刺探,而是准備了龐大的計劃,要在東平和春南開戰之後,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撓東平進軍,讓東平承受巨大的損失.東平的軍隊強盛.是建立在強大的物質基礎上的,可一旦受到大量損傷,財政上的壓力也極為巨大.更重要的是,老兵是很難培養起來的,大量殺傷老兵,或者形成大規模的非戰斗減員,可以讓東平的軍隊戰斗力下降不止一個檔次,而那樣,春南大軍還是有機會的.就算阻撓東平進軍不成,伏虎堂也要完成最低使命:讓春南王室續存……不是讓征服者施恩苟活,而是自由地活在世上,如果有機會,將來可以重振春南王族,成就複國大業,如果不成,至少也能保證王族的生存和自由,以及,理所當然的富裕的生活.

    而現在,葉韜來春南,讓安平麾下的幾員虎將,有些按捺不住了.但安平卻深知.一旦葉韜在春南國境內出事,東平大軍立刻就會殺來,不會有任何僥幸.但如果是在東平國境內出現什麼問題,如果能把行動者的身份隱藏好,裝飾好,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 安平自己都心動了.他拿起了另一份情報,那是幾天前傳來的據說會和葉韜一同前往余杭的人員名單.談瑋蒔跟著葉韜一起來了,但葉韜沒帶著孩子,顯然是覺得氣氛不會太輕松.護衛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多年跟隨在葉韜身邊的劉勇,這次自然還是侍衛長,金澤則擔任侍衛營營正,有三千人編制,個個身手出眾的侍衛營,這一次會有一千兩百人隨葉韜來余杭.另外還有包括劉勇的妻子"金絲劍"曹默在內的一眾年齡不等的江湖好手約二十人.看這樣的陣容,或許覺得葉韜有些劍拔弩張,但想想他現在的地位,想想他的業績,就會覺得,其實也還好.這種護衛力量,差不多也就是國主一級出行的護衛陣容的一半.但葉韜的價值,可是遠遠超出半個國主的.

    而且,讓人覺得略微安心的是,葉韜的這支使團里,如以往那樣,仍然有相當數量的重量級商人,或者是商戶的代表.九州商業協會,七海商社都有相當高層級的代表.看起來,仍然是希望進行一些比較溫和而互利的會談的.

    安平的注意力可不會僅僅放在這些人身上.他注意到這個使團里有池云,和豐恣在.豐恣大概沒機會成為江硯這樣的頂級謀士,不是因為他的才能和視野,而是個性使然.江硯對國主對春南的忠誠和感恩,在處理繁雜事務上的耐心,以及精心構造大局面,希望能夠挽狂瀾于既倒的決心,都是豐恣這個懶家伙不能比的.雖然豐恣一直都掛著北疆經略府的職位,但卻長期居住在丹陽,和朋友們冶游作樂,不亦樂乎.這些年里,他只是偶爾出手,風格也更偏向于因勢利導.但豐恣的能力,卻沒有人敢懷疑,這家伙雖然擅長因勢利導,能夠取巧絕不用正常而麻煩的方法,但他有一點是遠遠超過江硯的,那就是他對各種領域的通達,他的知識面幾乎沒有死角, 這讓他總是能從別人覺得非常詭譎的角度,找到關鍵點所在.而且,這家伙可是個外交談判高手,比起總是一副謙謙君子樣子的葉韜難對付多了.

    安平搖了搖書桌上的鈴,一個丑陋的家庭走進了書房.家丁身高快有八尺了.十分高大,穿著藍灰色的家丁服色,顯得有點滑稽.但看那猙獰的面孔,恐怕沒多少人能在他面前還笑得出來.

    "老爺,有什麼吩咐."家丁問道.

    "讓阮小五出發.跟上葉韜的隊伍,盯著不放,不要打草驚蛇."安平吩咐道.

    "是."丑陋家丁應聲,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在王宮東宮內,太子也看著類似內容的文書,他的表情有些複雜."葉韜……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太子爺身邊總是有一班老臣,雖然銳氣不足.卻有著根深蒂固的關系網.二王子,則受惠于當年春南和東平的關系蜜月期,曾經被當成是最好解決方案的由談瑋哉同時繼承兩國王位,讓東平春南合二為一的說法,讓不少"和平主義"的大臣聚攏在了身邊一起營造聲勢.雖然最後這種說法煙消云散,兩國國主對這種解決方案都不屑一顧,但二王子的手段層出不窮,終于還是在身邊聚集了足夠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東平巨大的軍事威脅,恐怕老國主薨斃之後,兩個王子就兵戎相見了,但現在雙方的支持者卻都極力避免這種會造成極大內耗的行徑.但國主之位,終于是要有一個說法的.

    "這葉韜,現在在北國勢力甚大,但在南方,又能有什麼作為?無非是他地位夠高,和談家關系也夠好,這才能代表國主來洽商國是罷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臣哼了一聲說.

    "大概不會那麼簡單."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大家知道,這是太子殿下最寵信的太監,在他身邊跟隨了快有三十年的陳公公."攜攻滅北遼的余威,前一陣……似乎又是春南的某位將他得罪得夠狠,他能客客氣氣來談事情才是怪事呢."

    " 現在的情勢,春南不得不低頭……以前,我們這邊的做法是很有些不地道.東平諸多商戶都頗有怨言,的確是有些過分了.稅負可以談,城衛軍和其他豪強世家也不能再有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了.徐老……您家的公子,還是約束一下.低個頭,表個態,說些軟話,希望能糊弄過去.葉韜這家伙,別人給他面子的時候,他還是很好說話的."太子說道:"得罪他的又不是我們,這個,我們就不必操心了."陡然間,他的語氣有些冷.

    之前在東平興風作浪的,是二王子那邊的人.二王子受到常菱影響,似乎真的信了東平對常菱頗有歧視侮辱的事情,而常菱和談瑋哉能一年連著一年地住在余杭.也被他看做是被無視而不是被優容.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看起來,真的是有截然不同的結果.常菱嫁給談曉培,固然是有老國主希望這個嬌縱傲慢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卻也的確是希望能夠結好東平,成通家之好.而婚姻之事,不成為親人,就是成為仇人……老國主沒想到,終于還是這個結果.談曉培雖然並不非常重視常菱,卻也不曾怠慢她.用度,年節的賞賜,儀仗等等,都是非常寬厚的.據春南暗諜調查所知,王後卓秀日常的花費用度,恐怕都不到常菱的三分之一.而卓秀以王後之尊,平時出行,只要不是典禮祭祀之類,總是輕車簡從,甚至經常只有六個侍衛兩個侍女一個隨侍女官……寒酸到了極點.這兩廂比較,恐怕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常菱是理直氣壯的.但她自己,偏偏是……

    "葉韜要是要求常菱回東平呢?"老臣問道.

    "讓她回去……談曉培歸根到底是個將軍,妻子孩子算什麼?何況還是不怎麼討喜的.到時候他在我常家隨便殺個幾十個人,說給談瑋哉抵命,誰敢說什麼?"太子殿下明白無誤地說.

    "恐怕……二殿下不會那麼容易同意吧?蓮妃自己恐怕也不會想回去."

    "哼,婦人……結好東平沒做到,可也不能真的被當做仇人,讓人遷怒我春南王庭.這事情,我會去和弟弟說的,不能讓常菱再任性下去了."太子殿下有些惱火地說.

    至于蓮妃常菱,則是對葉韜前來春南懷著莫大的警惕,甚至是有些憤怒.她從到東平和葉韜的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葉韜從來沒有將她當作是貴妃,有著怎麼樣的尊敬.雖然當面的禮數上是不會缺少,但葉韜自從品秩一到,可以不對她行禮,就真的再也沒有對她行過禮.而葉韜和談瑋馨,在諸多事情上和她作對, 後來更是經常給她臉色看,這些她都一一記在心里.有時候,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反省.哪怕蓮妃身邊的人,對于她的喜怒無常,驕橫跋扈都頗為反感.蓮妃總是覺得出身王族,應該什麼要求都得到滿足,就是比其他人高出一等的做派,在東平可是吃不開的,回應她的自然是一片片看白癡的眼神.縱然蓮妃容貌秀麗,大家私底下笑笑,只當她是國主嬌養著的玩物罷了.如果談瑋哉真的能夠成為兩國共主,她的地位的確是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這可不是她能說了算的.而到最後,暫時的榮耀光鮮都過去了,自己仍然是那個不受重視的貴妃而已.

    談瑋哉倒是有些興致盎然,春南這套極為重視儀態的貴族教育怎比得當初在丹陽,什麼都有得玩來的開心?他現在也不算是小孩子了,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而長年春南式的貴族教育,則讓他將許多情緒壓抑在心底.表面上,他只不過對侍衛說了一聲:"倒是真有許久沒見過葉經略了,這攻遼之戰,應是有許多有趣的地方,到時候倒是可以當面討教一番."這也算是得體.談瑋哉倒是不在乎是不是要回丹陽,在他看來,丹陽恐怕要比余杭好得太多了.

    從丹陽出發之後,葉韜一點都不著急.在他看來,讓春南那些家伙多發愁幾天也沒什麼不好.另外,他的主要職責可不僅僅是把常菱和談瑋哉帶回丹陽,一路上要經過許多地方,有的地點在秘密囤積糧食,軍械,彈藥等等,而有的地方則是大軍駐紮,正在進行著艱苦的訓練.葉韜一路上正好可以巡視一番,了解一下東平的戰爭准備情況.哪怕知道葉韜僅僅是路過,沿途的地方士紳商家都會想方設法來接近,但除非真的是在觀賞風光的時候偶遇,不然,葉韜對這類社交活動,是敬謝不敏的.

    雖然拖拖拉拉地行進,但距離邊界終于也只有一天路程了.過了邊界之後要行進至少兩個多時辰才能安頓下來,葉韜決定還是等明天一早再通關比較閑適一些.之前,自然可以將隊伍分成前導隊和主隊,但到了春南境內,這麼安排就略有些不妥了,容易給人散漫的印象,也不利于隊伍保持一致,有充分的安全保障.

    畢竟是處于兩國最主要地面商路上,邊界這邊的驛站雖然肯定說不上有多豪華,但設施也很完備.驛站的維護和運營,現在可是一些官員考績的標准之一.而在驛站對面,一家頗有規模的如家連鎖客棧可是虎視眈眈得很呢.哪怕是官員出行,現在也可以選擇驛站之外的地方,同樣可以予以費用報銷,這招當初可是讓驛站系統的負責人急的跳腳,後來索性全面向如家連鎖客棧學習,並大大加強了在驛站進行官文傳遞和其他服務的功能,才讓驛站系統的經營穩定了下來,經過幾年精耕細作,驛站已經成為直屬戶部的諸多" 國有企業"中,盈利性很不錯的一家.葉韜這一行接近兩千人,幾乎占據了整個驛站.一些人還不得不安排到對面的如家客棧里去.在頂層的露台上眺望不遠處的市集,葉韜覺得有點奇怪.

    "你去問問,市集那邊怎麼了?"葉韜吩咐道.

    金澤去轉了一圈,馬上來回報說:" 大人,賢越行在脫手一批東西.我去問了問,老板說他交了固定的關稅之後,到那邊的鎮子里休息,到了第二天,就有當地的官員和軍人跑來要收第二茬的稅.他們還聽聞說,最近一段時間,春南各地駐軍和地方官,找商隊打秋風的事情屢有發生,他這批貨就算運到了地頭,恐怕也掙不到錢了.索性拉回來就地出手,給那些有實力的商業協會."

    "有實力?"葉韜皺了皺眉頭.

    "人多的,護衛力量強的,有後台靠山的……地方駐軍未必敢騷擾.比如說,極為閣部大臣的條子,兩位王子批的路引什麼的,好像都很管用."金澤不以為然地說.

    "你把他們手里的東西都買下來."葉韜冷冷地說:"連車隊和旗幟什麼的都買下來.分兩百人,易裝為商隊先行出發.給我把情況摸清楚了.有勒索敲詐行為的,作為盜匪處理.你看著辦,我給你兜著."

    金澤嘿嘿一笑,葉韜對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太滿意了.兩國結盟之後最初達成的協議里就有關于商隊稅制的條款,除了關稅和在各地進行銷售時候的交易稅,其他一切稅收兩國互免.一切加派,商隊都可以拒絕繳納.這些條文,在東平執行得非常徹底.尤其是東平的軍隊是絕不會撈過界去找商旅麻煩的.但在春南,前幾年還好,現在東平的軍事顧問們回國久矣,兩國的關系也有些複雜曖昧,春南的地方駐軍和當地官府,就開始蠢蠢欲動了.對于諸多東平商家來說,真要是嚴詞拒絕了這些沿途的勒索,恐怕遇到的麻煩更多.有些商家在春南尋找保護傘,每年交上一筆錢,倒是可以免去很多麻煩.有些則索性不跑陸路了,轉而和海商合作.但對一些沒有渠道門路的中小型商家來說,這日子可就越來越痛苦了.

    金澤自然是領會了葉韜的潛台詞,也不覺得自己帶人去裝就能裝得像商隊,索性和賢越行的老板打了個商量,讓他帶著一百五十名精銳護衛作為商隊護衛化妝加入.為了不讓商隊的規模看起來奇怪,金澤在當地朝著其他商家收購了一大批的貨物. 金澤在東平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而商家們知道是葉經略在做這些事情,更是樂于效勞.如果能解決沿途的麻煩,哪怕讓當時在驛站這邊的所有商家把手里的貨物全部拿出來都沒問題,更別說金澤還是取了出廠價和銷售價格的平均數付錢的.

    賢越行又來了?春南邊關的官員們倒是很無所謂,看商隊的規模,大概是回去補了貨再來的吧,量夠大的話,賺頭還是不錯的.辦完了手續,金澤就帶領著商隊進入了春南.是夜,號稱連夜趕路追上浪費時間的商隊,就殲滅了一支三百余人的"盜匪".

    "什麼?"聽說手下一支隊伍傍晚出去,結果一支沒有回來,剛剛回到營地的毛永明有些錯愕."沒回來?怎麼會的?"

    "早上才聽弟兄們說起這事,我讓林麻子去找人了."毛永明的副將梁蓬滿不在乎地說.在他看來,多數是帶兵的校尉跑去哪里玩了.反正長官可以花天酒地,下面的弟兄好歹是可以吃飽喝足的,這種事情也不值得太過較真.

    忽然,一個軍士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將軍,大事不好了……江校尉的那隊人馬,被人被滅了……尸體都堆了大路了."

    什麼?不聲不響地滅了自己一標人馬,一個都跑不回來報信?這到底是什麼來頭?而既然敢對春南正規軍動手,後台什麼的倒是不用多想,肯定是極為強大的.可欺負到自己頭上來,這是什麼意思?自己好歹統帶著七千多人馬呢.

    "走,留一千弟兄看著營地,其他人,跟我去看看."

    五千多人馬用了小半個時辰集結完畢,又行軍一個時辰來到了事發地點的時候.商隊自然已經走了,但仔細詢問之下,毛永明卻也從當地人嘴里問了出來,昨天這個時間里,過去的只有一支東平商隊.這可讓毛永明火冒三丈?東平商隊,你當我們春南軍隊是假的?

    可是當他們追上了賢越行的商隊的時候卻不免有些納悶.賢越行的商隊,現在正和葉韜的隊伍一前一後,差不多速度在前進著.看兩邊的護衛之間的那種氣氛,顯然關系不錯.這下子毛永明可傻眼了?怎麼辦?讓他在葉韜面前去為難一支東平的商隊?毛永明可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膽子.

    "將軍,去問問總沒事啊……要是真是動了我們的人,這道理總不能在他們那邊吧?而且,這可是在我春南的地頭上,要是不聞不問,這以後……"梁蓬提醒道.

    毛永明一想也是,他咬了咬牙,吩咐道:"大隊在這里停留,梁蓬,你跟我上去拜訪?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7
第五百四十章 霸道一點,勝人一籌

    毛永明上前查問賢越行的眾人.出來答話的自然是金澤.

    看到毛永明來了,金澤居然演出了幾分興奮:"大人,您可來了……春南的治安什麼時候那麼差了啊?昨天晚上我們遇到了盜匪,硬要我們留下貨物價格的一成來,才放我們過去.好在小人的護衛還有些身手,這才扛過去……大人哪,這一路不會都是這樣子吧?我們這些小商人,嚴格按照兩國律令做生意的,可實在負擔不起這些事情啊."

    毛永明算是知道了到底怎麼回事,麾下的士兵們火氣也蹭蹭往上冒.不過能統領一營士兵,他也算是有點眼力的.為什麼以前都沒事,偏偏葉韜來了就有這等麻煩呢?要說葉韜沒在里面扮演什麼角色,誰都不會相信的.而且,這事情還不能攤開在台面上說.畢竟,這種沿途勒索的行為,的確是違反兩國協議的.

    毛永明隨即帶著人求見葉韜.但出來答話的確是掛著營尉軍銜一人,既不解釋理由,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掩飾的態度,直挺挺地回答道:"不見!"

    毛永明悻悻告退,他不敢和葉韜怎麼樣,哪怕這是在春南的地頭上.他大致看了看就知道.葉韜帶在身邊的這些人,要滅掉自己這幾千人恐怕都不太費力.

    回到營里,毛永明氣得要發狂,自己丟了幾百人,卻沒地方撒氣,自己還被無視了.這事情肯定不能通過正規的渠道來解決,但向提攜自己的幾位大人報備倒是必須的.

    葉韜倒也不方便繼續找機會殺戮春南士兵,但一路上遇到東平商隊,則全部讓他們跟隨使團.葉韜撂下話來:"碰到不長眼的,讓他們來問我要錢."

    沒想到,還真有這種不長眼的.在距離余杭三百多里的地方,一個跋扈慣了的將軍帶著一千人馬來要錢,沒聽出來那是反話,直接沖上來攔住了使團的去路.這下子葉韜也怒了,一聲令下,將他們全部繳械,綁在路邊的樹上.

    類似的事情已經有不少樁,都傳到了余杭,但兩位王子,數位重臣商量了半天也沒什麼結果.葉韜雖然霸道,但你能說他是錯的麼?只能說,他就是為了不讓春南好看才來的,這只是讓他抓對了機會而已.不僅僅是這一路上的問題,葉韜甚至讓東平的商業協會將他們被勒索額外捐稅的記錄,以及他們尋求庇護的時候的賄賂全部整理造冊,公然宣稱,這一次他會解決這個問題.這樣的言語自然也很快傳到了余杭.

    葉韜就這樣帶著越來越龐大的商隊.不緊不慢地朝著余杭馳去.他自然是不著急的,這一次的行程可是很不輕松,他這麼慢悠悠地前進,也是為了等待在余杭的那些准備,能夠一樁樁落實.

    春南上下對葉韜極為忌憚,但表面上的禮節卻是一點都少不了.兩位王子攜諸多重臣郊迎二十里,而一路上,葉韜和兩位王子只是略微聊了聊東平攻伐北遼的一些趣事而已.對于現在北遼的治理,葉韜還是挺樂觀的,一切進展極為順利.但語氣中展示出來的強大的信心卻足以讓春南兩位王子心有戚戚.東平消化北遼越快,他們准備新的戰爭的進程就越快,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而葉韜一路上不友好的姿態,也像是在進行著某種表態.

    "葉經略,沿途那些事情,真不該煩擾到你.其實你傳書給我,我自然會讓人處理.讓葉經略為了這些許小事煩心,真是我等之過."二王子說.

    " 外交無小事."葉韜的反應卻是淡淡的."更何況,春南朝局也是我所關心的.沿途所見,讓人極為憂心啊.老國主一死,新君未立,看起來春南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很有些問題啊.這商旅過往,你傷他們一分,他們以後可就不來了.貴我兩國都少了很多稅收.平白肥了不該拿到錢的家伙……呵呵,不說了.這事情,我既然對商家們有所承諾,自然是要解決的.兩位王子都在,你們也不妨一起想想,這事情怎麼解決為好."

    兩位王子面色沉郁.現在的朝局, 讓兩位王子怎麼可能放棄對各地的控制,無法掌握中央政權,地方掌控就成為了他們最重要的籌碼.現在,兩位王子的勢力加起來,幾乎覆蓋了整個春南九成的國土,可以說,現在是有史以來春南地方被掌握得最牢固的時刻了.但是,這種掌握是縱容式的,既然要下面的將領在萬不得已的時刻跟著自己,不管不顧,不惜任何代價,那他們現在就必然得給他們充分的甜頭.葉韜要杜絕商旅加派這回事,還真是非常不容易呢.那些將領,除了少數嫡系和關系尤其親密的,在現在這個時候都非常難打招呼.但兩位王子又不得不去嘗試,葉韜在這方面進行追查,好歹要比帶著大軍攻略來解決問題來的好得多吧?

    到了余杭城內,葉韜居住在一個東平巨商提供的宅邸內.實際上,這個巨商是情報局的官員,掩護當地的暗諜,以及為他們提供充足的經費.只是這個官員藏得極深.輕易不會被卷入那些情報哨探工作里去,而是維持著相當超然的商人身份.

    "葉經略,晚上的宴會參加麼?"來問葉韜的正是喬裝之後的聶銳.

    "都有誰去?"葉韜不在意地問道.

    "兩位王子,宋家是宋湘郡和她丈夫參加,三個尚書,兩個大學士,以及……閑雜人等若干."聶銳哼了一聲說,對這樣的名單,他顯然是很不滿意的.

    "常菱不准備露面?"葉韜顯然也極為不滿.這常菱現在是越來越過分了,哪怕最低限度,來和葉韜見個面,也算是某種善意的表示."金澤,你拿我的帖子,約見常菱.明天下午,就在……算了,你隨便找個地方好了."

    葉韜是絕對不會對常菱用求見這種詞彙的,在東平,他的地位要比常菱來的高得多.他現在在東平的待遇可不僅僅是那些表面上的免禮帶劍入朝之類.讓他帶他還懶得帶呢,一柄劍,哪怕只是禮儀用途,輕巧好看的那種,也還是很重的.到了余杭,這種身份仍然在.葉韜是在約見一個東平的王妃,而非一個春南的公主.

    金澤自然掌握得好這種尺度,雖然常菱氣得半死,但對這種要求,她還真的不能拒絕.但她轉頭就去找二哥,希望幫著撐下場面.

    金澤決定的地點,在城外,靠近海堤建立起來的望海樓.這家地點有些偏遠的酒樓,現在是余杭最有名的酒樓之一,也是極富豪邁氣息的酒樓.而葉韜要來,很順理成章地包下了一層樓.

    常菱姍姍來遲.行止間難掩那種傲慢卻又忐忑的態度.

    "見過蓮妃."葉韜淡淡地致意.

    " 葉經略,好久不見啦."談瑋哉卻是有些熱情.雖然多年不見了,但凡是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葉氏工坊那邊總是會記得給自己捎上一份.葉韜自己是想不起來這些事情的,但手下人總會做的比較周到.談瑋哉的那些玩具,可能他都沒多少機會玩,畢竟平日里有太多他不明白的東西要學,但這份人情,小孩子卻是記得住的.

    "殿下好."葉韜摸了摸談瑋哉的頭,親切,卻又理所當然.

    "葉經略召見,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麼?"落座之後,常菱問道.

    "結束出使任務之後,我要把殿下帶回丹陽."葉韜簡短地說,這明顯是在通知,而非請求.

    "這……"常菱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稍稍平順了一下氣息,她才說道:"瑋哉學業比較緊,再說,父王薨斃未久,我還未除服,恐怕有些不便."

    " 到下月十二,就半年了.你還未除服?要是春南禮部是按照公主的程序給你辦的,倒是要讓我有些看不起了."葉韜冷冷地說:"蓮妃殿下,請記得,你首先是東平王妃.這事情,我並非請求你的同意,只是告訴你一聲.兩位王子都想念弟弟了,另外,我東平的王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教養."葉韜這番話已經說得很重.葉韜看了一眼談瑋哉,顯然談瑋哉稍稍有些興奮,對春南的這套教育,恐怕他現在也煩得很了.但母親和葉韜鬧得這麼僵,談瑋哉也有些忐忑.

    "葉經略……好大的威風!"常菱已經在發飆邊緣.但怎麼看現在的情勢都不利于自己.在對待葉韜方面,這一次不管是大哥二哥,似乎都比較軟弱.但常菱知道.自己要是回到了東平,那就是准冷宮的待遇,遠沒有在余杭那麼逍遙.

    這一次的會面,是表態,卻也是在試探春南方面的底線.現在看起來,兩位王子都是相對理智的,至少沒有要為了常菱硬出頭.常菱于情于理,都沒有繼續呆在余杭的理由了.連六個月的喪期,對于一個已經遠嫁的公主來說,其實都已經是很過分的了.

    回到宅邸,葉韜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布置了起來.常菱恐怕不會輕易就范,雖然兩個王子並沒有正面回應,但要是他們不拿這事情來做文章,那可就讓要讓葉韜小看了他們了.在別人看來,葉韜似乎整天邀請一些在春南比較有名的東平人士,交流情況,而將談判的事情交給了豐恣,但實際上,葉韜則在通過那些人不斷將一些消息傳遞出去.葉韜和二王子見了兩面,私底下的,承諾會協助他登基,但常菱和談瑋哉必須回歸丹陽.不知不覺之間,常菱就被她所信任的二哥給賣了.而除此之外,談判的進程並不順利.已經意識到東平的野心和力量的春南,在各種條件上卡得非常死.哪怕是在貿易稅收方面,居然有人要將入境之後沿途的加派索性確定下來.這自然是不能允許的,豐恣甚至以封鎖兩國邊關為要挾.同時,大量敏感的物資,比如軍械,鎧甲之類的東西,全面進行封鎖.春南仍然不肯屈服.而會商的氣氛則越來越凝重.

    葉韜並不太擔心這種情況.二王子既然已經和他達成了那樣的協議,那現在任何談判都只是表面文章,更別說葉韜原本就沒把談判真的當作有多重要.但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葉韜對于伏虎堂一無所知,但伏虎堂卻將葉韜視作大敵.本來就以中樞重臣身份開始布局伏虎堂的江硯, 怎麼會對春南的重要人物放松警惕呢?在常菱身邊,就有一個侍女是伏虎堂的人.侍女裝作是從相好的二王子府上侍衛那里聽得,葉韜和二王子幾番晤談,僅僅是這麼個消息,就讓常菱憂心忡忡了起來.

    命運總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常菱也不甘寂寞了起來.本來她一直是依附二王子,但現在,雖然緊急了一點,但她還是要開始建立自己的一套關系網了.常菱約見了幾位參與兩國會談的大臣,她畢竟是東平王妃,關心這些事情也是有道理的,大臣們自然知無不言. 但她卻暗示著這些大臣們,千萬要小心東平的攻略布局.

    余杭在那幾天里,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氣氛.幾位最尊貴最重要的人物,似乎都在不停地會見各方面的人物.葉韜如此,兩位王子如此,甚至連常菱也是如此.而在這個時刻,一件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常菱出行的時候遇到了刺客,侍衛隊長, 東平禁軍營尉卓顯森在禦敵中身亡.卓顯森是卓家子弟,才二十二歲的他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來春南,是為了讓他能多了解一些春南的情況.談曉培是預計要和春南打上一陣的,了解春南情況的軍官,初期可能發揮不了太大作用,但當戰爭進入到中後期,需要安撫地方,清剿各種殘余抵抗力量的時候,這種軍官就能發揮巨大作用.但現在,卓顯森就倒在了刺客手里.

    不到兩個時辰,葉韜就通過聶銳知道了其中蹊蹺所在.發生行刺事件之後,卓顯森第一時間跑到常菱的馬車邊上請示問安,也為了安撫常菱的情緒.但當時,馬車上有另外一個人,一瞬間扣住了卓顯森的手腕,他動彈不得,而刺客就在這時候進擊,一劍刺死了卓顯森,他壓根沒辦法抵抗.卓顯森的副手于軍瞥見了這些,但他卻忍了下來,這事情,不是他能夠解決的,為卓顯森報仇,也不是他能做到的.當天晚上,"驚魂未定"的常菱就重新整頓了侍衛力量.一直跟隨著常菱的侍女金蟬兒極為老練地調整了侍衛隊的布局,從春南禁軍和大內侍衛里抽調了一批人,而後,又有幾名江湖人士進入了侍衛隊.一時之間,常菱的侍衛隊成為了整個余杭內部能算的上的戰力,尤其是那幾位加入的江湖高手,身手都十分了得.

    伏虎堂也通過這樣的舉措,一舉直接介入了錯綜複雜的局勢中.余杭一時之間居然有些風聲鶴唳了起來.

    " 這麼鬧鬧也好,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面目真性情,要比到時候再費思量來的強.只可惜了卓顯森."葉韜這麼說.他心里也醞釀著濃濃的殺機.原本,他是不想做得很絕的.常菱要是乖乖跟著回去,大家都會好過一點,甚至常菱,在丹陽也會一直維持比較高的供應標准,不會因為春南發生任何情況而改變.但現在,常菱擺出來的姿態分明是在說:誰都不能決定我的去向,你們要亂來,就別怪我發瘋!

    不可理喻的人,就只能用不可理喻的方式來處置了.于是,葉韜讓金澤給二王子遞了句硬邦邦的話:"沒本事管住常菱,那我來."隨後,葉韜連夜召集了一眾人馬,准備采取另一套方案.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8
第五百四十一章 發動(一)

    "要永絕後患啊."二王子殿下仔細思量之下.還是決定要將全部的力量發動起來,在此刻能得到最大支持的情況下,除掉哥哥,將國主之位收歸囊中.二王子再次求見葉韜,葉韜卻告訴他,無論如何,他都會把常菱帶走,就看王子殿下的態度了.想來這也算是將態度說得很清楚了,要是他能在這件事情上幫忙,那葉韜還是會幫忙的.但葉韜接下來問他怎麼干,他卻愣住了.

    現在余杭城內禁軍是他在掌控著,而城衛軍是太子殿下在掌控著.兩邊的力量差不多.雖說禁軍占據著比較好的地理位置,駐紮在王宮和周邊的禁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達到城內任何地點.但城衛軍卻也差不了太多,城內的禁軍只有不到三萬人,其中有六千七百是基本沒有什麼戰斗力的禮儀部隊,雖然看起來光鮮,但戰斗力不敢恭維.城衛軍卻有足足六萬六千人.兩邊要是沖突起來,這結果到底怎麼樣還真很難說.如果要在城內,發動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除掉太子掌控朝局,那城外的那些部隊可派不上什麼用場.等他們來了要是情況還沒解決.那問題才大條呢.

    二王子手下主要負責此事的是禁軍都尉常旭峰,也是常家的旁系子弟,已經跟隨二王子十幾年了,忠心耿耿,而無論武力還是才智,都是一時之選.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二王子反而是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該玩的玩,該宴飲的宴飲,那些准備好的行程, 一件都不准動,他將全部事情都交給常旭峰決定,只將關鍵告知他即可.光是這個決定,就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這也讓葉韜對這位王子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葉韜也將事情全都交給金澤來決定.要說信任,那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更關鍵的是,葉韜覺得自己對這種業務實在說不上熟練.葉韜在城里,並且願意合作,那就意味著可以為這次行動增加至少四十個身手一流的高手,以及近千有著卓越戰斗力的士兵.葉韜的侍衛營到底有多強大,這件事情外界一直在揣測,但從東平國內的評價來說,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可能比談曉培的內廷侍衛都來的強.這也是談曉培直接過問的結果,相比于現在一直呆在丹陽處理繁複的政事的談曉培,一直到處奔波的葉韜顯然需要更周全和強力的保護.葉韜自己並不過問侍衛營的建設問題,但總有人為他做到了這些事情.

    太子殿下這段時間也很合作.他原本就計劃想方設法獲得東平方面的支持,至少是讓葉韜不排斥自己,之前他也在盡力促成讓常菱和談瑋哉回到丹陽的事情.但以他和常菱的關系來看,尤其是結合現在的情況,顯然他不太可能發揮太大的作用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沒想到葉韜會那麼快就和自己的弟弟達成了一致.太子殿下也是目前和幾位大臣一起和豐恣在進行著談判的人,每每到了雙方分歧無法調和的時候,他都努力斡旋.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雙方分歧顯然不是他能夠在短時間里解決的.談判隊伍里還有他和他弟弟各自的班底,本來矛盾就很大,而諸如商業利益,一些處置權限上的分歧,更牽涉到許許多多春南的世家,還需要做更多背後的說服調解工作,這就更不是短時間里能解決的問題了.但太子殿下也的確沒想到,葉韜會在這個時候就決定支持二王子對自己下手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把問題想明白,葉韜需要的並不是一份兩國的新的同盟協約,而是把常菱和談瑋哉帶回去.

    "大人,我還是留在這里比較好吧.使團要在第一時間撤出去.還是有不少麻煩的."葉韜讓劉勇也去協助金澤,一舉解決問題,順便也炫耀武力,讓二王子知道,他想要反悔的話,劉勇這個天下第一人,可能也會成為天下第一可怕的刺客.二王子身邊缺少的就是高手,足夠量級的高手.

    "不,不用.這次使團只有這麼點人,大部分都是護衛和戰士,本來就是為了方便進行各種行動的. 明天,我會讓一部分人先去游覽海堤.當然,他們拖拖拉拉地下午過去,晚上就不回來了.使團談判方面,豐恣也會扔點重量級的東西,讓他們好生爭吵一番.我麼,在發動的時候,就會在這里,然後就看你們的了.畢竟我們也只有這麼點人.不太可能兵分兩路了."葉韜解釋道:"還有海面上的力量,齊老爺子據說是把最精銳的部隊弄過來了,也有近一千人呢.只要不攻城,盡管折騰好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劉勇想了一下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葉韜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極為鎮定,而在盤算各方面的力量以及讓這些力量周轉起來方面,有著極為精巧的思考.葉韜在為將為帥上,有著明顯的優點缺點,能夠以自己的方式感染別人組織別人,但在具體實施指揮的時候.限于沒有足夠紮實的軍事基礎,總是有點欠缺.但有時候,缺少的就是他的這些想法.他幾乎在一開始就將涯州那邊的力量納入了考量,而葉韜設計的方法,在一夜之間連續進行攻擊,並且進行整個使團的轉移,可行性也很高.

    豐恣這幾天再和春南進行談判的時候,可算的上是抖足了威風.他拋出的是一個又一個讓春南方面頭痛的話題.首先就是兩國商道上的勒索問題,是的,豐恣從提出這個問題開始,用的就是這種讓人牙疼的詞彙.春南方面自然很難很快給個答複,而且這事情還的確是他們理虧,這是以往協議里早就有的條款,雙方的執行程度卻差得太多了.僅僅在這一項事情上,東平在過去一年里蒙受的損失不會少于一百萬兩白銀,這可絕不是個小數字.豐恣明確要求,春南必須給出詳細的解釋,向受損失的商家致歉並退賠損失,另外還得保證以後這類事情不再犯,或者,就索性允許商隊大大加強護送力量.加強護送力量?開玩笑,春南能同意就有鬼了,一旦通過這條.等于允許東平不斷將軍隊派入春南,進行各種滲透工作.而前者,要說致歉並退賠損失,這可是春南朝廷從來沒干過的事情.現在畢竟還是國主說了算的政體,官府,軍隊做錯了什麼,最多以後注意點,苦主就該謝天謝地了,道歉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而保證這類事情不再犯,說實在的,也真是不太容易的.光是這條.豐恣就和春南官員們扯皮了兩天.

    隨後,他提出了九州商業協會在收購土地農場上受到的限制,以及希望春南允許云州銀行在春南開展業務,並以武器, 軍事技術裝備等等作為交換條件.有識之士都能意識到,一旦允許,那就是東平明目張膽地可以對春南進行經濟滲透了.以談瑋馨的能力,以九州商業協會,七海商社,云州銀行,以及其他那些肯定願意跟著這些巨鱷一起進入春南開戰事業的大小商家,饒是春南認為自己的財力天下無雙,但是大部分財富是藏在民間和世家大戶的銀庫里的,真的能夠進行大規模調動的資本絕對不可能超過這些大鱷的總和.但東平的軍械和軍事技術裝備又實在吸引人,尤其是豐恣再次提出,可以協助春南訓練軍隊,雙方在邊境上可以保持友好的交流和接觸,互相通報各種調動.這種"友好"的舉措,讓春南的官員們都有些錯覺了.

    又糾結了幾天,豐恣拋出了兩國國主見面詳談一些話題的建議.但豐恣又調侃地說,這也得有國主才行啊,雙方可以在中立地帶先進行會晤.如果有基本的信任,不妨進行兩國國主的互訪,豐恣倒是很大方地提出,其實談曉培是一直想來春南玩玩的,但必須是在兩國關系健康穩定的條件下.國主的出行,尤其是這類極為敏感的出行,隨行的可是全套的儀仗和護衛,而那就意味著是整整三萬人馬.豐恣冷笑著說,以東平軍力來說,三萬精銳足夠發動一次夠量級的攻勢了.

    三個提議,越來越誘人,但也越來越讓春南朝野糾結不已.和東平的關系,毫無疑問是春南面對的最大的問題,最大的挑戰.在這種東平已經釋放出善意的情況下,春南方面是無論如何不敢冒著戰爭風險的.而他們似乎也從豐恣的那種倨傲的態度里捕捉到了些什麼:東平的官員對這種態度不太滿意.

    每天談判的內容,不到當天晚上,就能夠傳到安平的手里.而伏虎堂也在進行著准備,一支伏虎堂的力量已經擺在了常菱的身邊.雖然並不受這個脾氣很大的公主的指派,但的確是讓常菱的底氣足了很多,也讓余杭的局面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但是,安平並不會就此滿意,他的目標遠不是這麼簡單.而二王子和葉韜已經有了協議, 倒並不讓安平覺得奇怪.在兩個王爺中間,他同樣傾向于二王子,但是,是不是要把談瑋哉和常菱交給葉韜,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安平覺得,如果能夠將談瑋哉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會是很有利的一個籌碼.安平將阮小五那隊人馬已經悄悄送進了余杭,潛伏在伏虎堂掌握著的那些商號,貨棧等等地方.這些人忠誠勇敢,身手高明,而安平則期待著他們能夠在葉韜和二王子發動的時候,趁亂做到一些事情.有常菱身邊的那些人里應外合,應該也不算是很難吧……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8
第五百四十二章 發動(二)

    春雨貴如油.如果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為春南那本就潤澤的土地再添上一點漣漪,大概是不會讓人有什麼不快的,但雷聲響起了.在余杭,一些閑得把地方志,各種節氣曆法都背出來的家伙們,一直都在宣揚,余杭要是在五月之前打雷,必然這一年里要發生一點什麼不好的事情.或大或小,不幸的事情總是在發生,這些人的預言從來沒有落空過,而漸漸地,這也就成了余杭的一個傳說.

    斷雪橋是從西邊的城門進入余杭之前最後的停留.斷雪橋距離城門不到六百尺距離,可以清楚看到入城檢查的隊伍長度,看到那些出入的車駕上的各家族,商號的徽記,甚至能將出行游玩的各色人等的歡聲笑語盡收耳底.而在這里,有一間已經存在了大概有七十多年的茶鋪.六年前,在余杭遭遇颶風的時候,茶鋪倒了.由于茶鋪似乎已經成為了余杭西門外的一道景致,已經是送別親友或者翹首盼望誰來到這里的最經典的等候所在,似乎已經成為余杭百姓牢不可破的集體記憶,重修茶鋪很快就擺上了日程.這種小得讓那些豪門富戶不知道是不是該去把大額的銀票找開的事情,終于落到了一個商家手里.據說是因為大掌櫃的早年在外面跑單幫,漂泊太久了,對茶鋪的眷戀也就尤其深刻,終于感動了參與討論此事的大家.新的茶鋪外觀上看起來還是那麼簡陋,但現在,木質的框架底下可是金屬管和銅鉚釘.作為牆板的那一片片木板,也用了上好的材料.這家小小的茶鋪,可以說是完全由春南人設計建造的第一棟金屬框架建築.比起已經日益圓熟的東平營建行,可能這並不太值得驕傲.

    在這雷雨的天氣,茶鋪里自然塞滿了人.由于現在地面都是鑿出了細條紋的花崗岩,雖然地上濕漉漉的都是一灘灘水漬,卻不太擔心客人會滑倒.老板和伙計,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客人們中間,不時要安排一些客人們拼桌子坐在一起.又一隊人馬在茶鋪門口停了下來.老板不禁有些頭痛.看著店鋪里已經做得滿滿當當,這一行人沒有急著進來.三輛規格很高的四輪馬車停在了門口,車上的人似乎沒有要下車的意思.那些騎馬的人,一個個跳下了馬匹之後,一部分占到了屋簷下淋不到雨的地方,還有一部分人,繼續站在雨中,衛護著馬車,他們在斗笠的陰影下,隱藏著銳利的眼神和嚴肅的面孔.看起來像衛士的這些人,身邊佩戴的武器卻是五花八門, 用刀和劍的居多,還有兩人居然是用大槊的,看起來尤其威武.可大槊這種典型的軍中的兵器.不管春南和東平,軍中都已經沒有多少人在用了.繼續堅持用大槊的,可能就只有一些精擅騎術和槍刺的江湖人物,或者是西凌的一些軍中將領.就算是那些江湖人士,多數也是軍旅出身.或許正是由于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讓茶鋪中的大家對這一行人的來曆尤其好奇.

    這一行人對于眾人的好奇視而不見.一個穿著玄色斗篷的中年漢子走進了茶鋪,對老板吩咐道:"給我們准備幾大桶熱水."看到老板連忙點頭去忙活,他才將已經濕透了的斗篷解了下來,搭在了櫃台上.

    看到中年人露出了腰間別著的短刀,亮眼人不免倒抽一口冷氣.短刀看起來非常樸素,唯一的點綴就是刀鞘上的包銅紋飾,一只貔貅.這代表著這一行人,是居賢王府的.居賢王明哲保身,從不輕易表態,他的聲音這些年都沒傳出過金州.但在金州的地頭上,兩位王子卻完全插不上話.常洪泉的確不干預朝廷派駐金州的軍隊,但他轄制金州,卻充分使用自己的封地權限,尤其是和敵國接壤的封地權限:建軍自保.常洪泉手里也有三萬多精兵,而更可怕的是,金州已經十幾年沒有搞過徭役征派了.那些工程建設,全部是以雇工形式,花錢來的.而每年的徭役,都是把人聚攏起來進行軍事訓練.要說金州全民皆兵,大概是不誇張的.和其他州府對民間持有兵器管制很嚴不同,金州完全采取了東平的模式,反過來鼓勵民眾持有兵器,這就越發增強了金州的地方凝聚力.不說別的,民間持有兵器,官員小吏們去找百姓收稅做事,明顯態度好了很多.整個金州的模式太像東平了,朝中有人攻擊常洪泉,說他媚視東平,罔顧常理,但常洪泉是何等身份?他可是先國主的弟弟,嚴格說來,從身份上他絕對是有奪國主之位的資格的.只是他從來不把自己置于那樣的地位罷了.現下,居賢王的人馬出現在余杭城外,卻是讓人破費思量.

    在茶鋪里坐著等候的人里,有幾個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之前的那副木訥的樣子.常洪泉在春南是一個很奇特的存在,大部分人認為,這家伙可能是整個東土大陸上第二有錢的人.第一自然是葉韜,憑一己之力,在幾十年的時間里做到這點,已經是奇跡了.常洪泉的財富卻是來自于家族多年的積累,畢竟他也是最重要的王爺,當年分封的時候就一下子有相當豐厚的資產.而金州更是幾十年不斷打造經營,要土地有土地.要礦產有礦產.光是憑著二十年來對金州的四座銅礦一座鐵礦的不斷經營,就沒人算得清楚到底常洪泉有多少錢了.但居賢王似乎從來不想發揮自己在政治和經濟上的影響力.可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居賢王的人出現在余杭,那是啥意思呢?

    這一行人馬並沒有要尋求大家理解的意思.大桶的熱水送上來之後,除了一桶熱水分裝在了三個銅盆里送進了馬車,其余那些護衛們輪流擦洗了一下,提振了一些精神.他們似乎也沒有要急著進城的意思.

    過了沒多久,城里就來了一對人馬,直接迎了上來.茶鋪里的大家一看,更加沒了聲響,來的居然是葉韜的人.這個北疆經略使,毫無疑問在任何環境里都會是足夠重要足夠引人注目的人物.

    "金將軍,沒想到是您親自來了.真是過意不去!"中年漢子看到金澤,連忙迎了上去,拱手問好.

    "哪里哪里,來迎接公主殿下鸞駕,豈不是我們這些臣子的本分.夫人本來想親自來的,不過今天下雨,畢竟是不太方便.我還怕失禮呢."金澤呵呵笑著說.

    常槐音來了……這次常槐音來余杭,主要是為了和童年時的好友談瑋蒔見面,並且,之後還准備跟著一起去丹陽,宜城,剛鐸等地方好好走走呢.當然,在這個時間到達這個地點.卻也不純是為了玩,常洪泉的態度,現在可是很重要的.兩位王子都曾爭取過居賢王加入自己的陣營,都沒有成功.那是因為常洪泉早就已經選定了陣營了.葉韜的特使早就和常洪泉說過了東平的具體方略,也說明了等大陸一統,金州不會再是他的封地,而是會讓他協助統轄春南疆界.春南的幅員也不小,將來要劃分成三個經略區的,而常洪泉則會是包括余杭在內的最重要的一個.平息已經斷斷續續打了快有幾百年的戰爭,重回大陸一統的局面的吸引力,對常洪泉來說.要比成為太子殿下或者二王子殿下的棋子,來得有吸引力得多.另外,早年就和葉韜有過很多交流的宋家,也會全力配合葉韜的一切行動.而葉韜,也會予以他們豐厚的回報,宋家現在已經是九州商業協會和七海商社的成員了,光是在商業方面的獲益,而將來,葉韜和談曉培還會給宋家與他們的貢獻相稱的利益.經過多年的影響,布局,春南的局面早就已經被葉韜撬動了.

    常槐音自然是不太適合和東平使團一起撤離的,但她只要呆在余杭,並且隨便說些話,到時候就能協助二王子將局面穩定下來,起到的作用可是很大的.而常槐音的車隊里,還藏著另一批來見葉韜的人.在一輛馬車里,藏著雷音魔宗的宗主雷煌.雷音魔宗手底下的最強武力宗魔團,也有兩個小隊二十四人,已經悄悄地跟隨著,來到了余杭.任務不同,方式也就不同.葉韜的宅邸太受關注了.跟著常槐音的車隊,可以輕松進出葉韜宅邸,不會受到檢查和懷疑.但要是雷煌自己跑過去,可就難說了.尤其,雷煌還不是那種以身手高明著稱的領導者.

    宗魔團到了余杭,這就讓葉韜心里更有底了.葉韜對于常槐音提前到達余杭不算滿意,他更希望她能在塵埃落定之後,以常洪泉的代表,一個更超然的身份介入到事態中,而非現在就被卷入.但總的說起來,葉韜也不會怕這種情況就是了.不過,有了宗魔團,其實更趨向于有利了.宗魔團的戰斗力,可不是侍衛和江湖人士們可以比擬的.侍衛們經曆的戰斗實在是比較少,在突襲,刺殺,潛行匿跡和撤離方面都說不上有太多經驗.宗魔團卻不同,要說身手,他們並不弱于侍衛營的人,但戰斗經驗和戰斗意志卻強得多.宗魔團.可是在西凌殺出的名聲.二十四人的宗魔團戰士,到時候能夠發揮的作用,會相當驚人.
5350 發表於 2011-5-12 19:08
第五百四十三章 發動(三)

    常槐音在這時候來到了余杭.讓兩位王子也有些納悶,但更讓他們納悶的則是迎接常槐音的居然是葉韜的人.常洪泉和東平的關系之好,讓他們很有些警惕.當得知居賢王府會站在他這一邊,二王子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知道,自己對居賢王常洪泉,是絕對沒有這個影響力的,再怎麼樣,這份人情他都得兜著.

    安頓下來之後,常槐音倒是覺得,現下余杭的這種狀態,對她這樣無心政事的人來說,似乎還不錯.以往來到余杭,總得將國主等一一拜訪問候,然後才能做自己的事情,找那些投契的朋友,但現在,拜訪誰都不合適,索性一家都不必理睬了,倒是很有些閑適的滋味.一路上還是比較辛苦的,常槐音倒也沒准備馬上就去找談瑋蒔,登上高樓.就著夜雨和城內的燈光,和丈夫一起就著幾碟小菜喝上一點酒,那還是很有滋味的.

    作為此行的侍衛隊長的中年漢子,叫陳俄,一身高明的武藝倒有一半是軍中習來.雖然駁雜了一些,面對真正的高手可能會吃不小的虧,但反正真正能稱為高手的人里,絕大部分都不會惹他這種有著強硬背景的家伙,總得顧忌幾分居賢王府的實力,擔負護衛工作,那是絕無問題的.這一次陳俄能夠獨立帶隊護衛公主殿下,算的上是這幾年來他承擔的最重要的工作了,居賢王對他的提拔之意非常明顯,而陳俄在這時候,也越發小心翼翼.

    照准了時機,陳俄還是將自己的一些擔心告知了常槐音,尤其是居賢王府現在就已經站在了東平這邊,准備到時候見機行事,除了直接出兵,其他一切都配合東平大軍,土生土長在春南的陳俄畢竟是有些難以接受.常槐音對于這樣的說法,卻是一笑置之.

    "陳俄,如果我們全力協助太子殿下,或者是二王子殿下,哪怕將全部軍力財力全部拼上,真的能夠讓春南全身而退嗎?"常槐音問道.

    陳俄默然.金州那邊,和東平的合作雖然大多是通過一些商號.以及其他方面的人員,私底下在進行,並沒與攤在台面上.但金州上下都能感覺到其中的變化到底有多大,也能感覺到,比他們走得徹底得多的東平,到底強大到了個什麼程度.東平現在可以統計的軍隊總數,倒是和春南不相上下,可東平是全面的職業軍制度,完全是由朝廷在掌控.葉韜在天蒙城用了一部分各家族派遣的族兵,反而是特例.不比在春南,以及現在的西凌,一旦需要大規模動員兵力,各家的族兵或者是直接或者間接受到控制的軍隊,占了相當一部分.東平的州一級的主官沒有直接的軍權,這一點現在看起來是相當的妙.數量大致相等,可質量呢?雖然東平的軍隊建設也得分成幾個梯隊,不可能都是精銳,可人家好歹是職業軍.他們的工作就是訓練,並等待著作戰.而從管理力度和士氣方面,差距就更大了.就比如這次東平使團特意強調的沿途的軍隊和地方勒索的問題,同樣的條令.兩**隊都是通知到位的.但東平那邊,沒有再重申過,可那麼多年來沒有發生一起違約事件,高下立判.東平的軍隊的供應,讓他們壓根不必在乎這些額外收入,他們更在乎榮譽.倉廩實而知禮義,從來就是如此. 在這一點上,居賢王一家看得很清楚了.他們站在東平一邊,那常家一脈可以繼續保存下去,而以他們在春南的根深蒂固,絕對可以成為統一後的東平的最重要的家族之一.雖然失去了春南國主之位,但從其他方面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再怎麼樣,總比全族被夷平來得好吧.

    "當棋子,是要有當棋子的價值和覺悟的.父王早就看明白這一點,這些年,與其說是在積蓄實力,等待時機,倒不如說是在讓金州上下都看清楚,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如果大家都能覺得,和東平合作比較好,這樣父王才不會難做.不然,難保一些有心人,會做一些激烈的事情出來."常槐音淡淡地說:"陳俄,之所以讓你來余杭,也是因為,哪怕你縱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我的命令,你還是會不折不扣地做到最好.而你心里有一番計較,明知道和我的想法.父王的想法相左,卻還是會像今天這樣開口相問,希望能得到解釋,希望我們能說服你.而你也好說服自己.父王的班底里,能夠統領侍衛隊的人里,這樣的人並不多.這也正常,畢竟在春南,家族世系,這是傳統,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現在可由不得一些人任性啊."常槐音側了下頭,顯得有些無奈:"大家都知道東平很強,也未必反感東平的那套做法.說實在的,對自己的才智能力與品行有自信的,在東平會更如魚得水.父王努力在學,可數百年形成的風氣環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能者上,庸者下,說起來是簡單的,可做起來,難如登天.于是,最放不下的,最忐忑不安的.倒是那些根深蒂固,暮氣深沉的大家族了."

    陳俄一聲不吭.常槐音小時候倒是個很出挑很好強的公主,而才智也是上上之選,只不過漸漸地,大家都覺得她泯然眾人.哪怕居賢王府的這些人,也都覺得她平日里,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不怎麼感興趣,就是專心經營家庭,寄情山水書畫,未免有些太不知人間煙火了. 可常槐音這里的一番話,卻讓陳俄意識到.這位公主殿下,實在是聰明到了別人難以想象的地步了.這一層層的關節,毫無疑問,她是非常理解的.只是,雖然了解了,可有必要到處宣揚顯擺這些不適合對人說的內容麼?

    "還有件事情,讓你來余杭方便處理."常槐音笑著說:"你認識一個叫穆英的人吧?劍茗山莊的弟子,曾在大內當過三年多侍衛."

    陳俄連忙答道:"認識的.一直到去年,我們還有書信聯系,這家伙早年和我一起在外行走過.不過那都是少年時候的事情了."

    " 那就好,穆英三個多月前,受重傷之後被父王在外的人手意外救下了.之後就一直在姑蘇的山莊那里養傷.本來我們那邊的人都沒表露過身份,但這家伙自己卻探出來了.然後就問起了你,但又讓我們先不用和你說他的事情.他之前是被一個叫伏虎堂的組織吸納,但伏虎堂潛藏得太深了,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不明不白,他有些疑慮.那次他是參與了一次運貨的工作,卻發現伏虎堂將一大批春南內廷的珍藏運出了余杭.而他質問首領的時候……結果就……"常槐音細細分說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內容,這些都是常洪泉讓她看到的,只有簡簡單單的經過和結果.但她自己也知道,其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腥風血雨.

    "伏虎堂……怎麼能染指內廷秘藏的?"陳俄覺得這太難以置信了.

    "不奇怪,伏虎堂是江硯所創,而去年……老國主尚在,有他首肯,什麼東西拿不到?這部分秘藏,太子殿下大概是略知一二的,二王子估計還不知道.老國主和江硯,恐怕也是覺得春南江山應該是保不住的,在給子孫們留一條後路吧."

    陳俄又問道:"那穆英現在在什麼地方?"

    " 提及此事,正是要告訴你,穆英現在就在余杭.他原本是在姑蘇的山莊那邊當了負責莊丁護衛事宜的副莊主,也算是閑適吧.但一個半月前,他在外面采辦用品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各地的伏虎堂的聯絡記號.應該是說,最近伏虎堂在余杭會有一番動作,應該是動靜不小吧,似乎會有不少人參與的樣子.穆英彙報給了父王.本來父王是想讓杜老先生出手的,但想到你和穆英相識,還是覺得讓你來最好.當下的情況,唯有大家互相信任了,一個陌生人,再怎麼也沒辦法很快進入這番局面吧.伏虎堂的所謂動作,現在看起來無非是兩個方面了,一個是國主之位,一個是葉韜.穆英現在正在長峰客棧,還帶著姑蘇那邊的一些人手.反正,這事情就交給你處置.覺得我們能獨立進行,讓我知道,然後你們放手去做.要是不行,那也要迅速告知葉經略那邊.當務之急,還是弄明白,伏虎堂想做什麼.反正,不讓他們做成就是了,我們也別牽涉太深.要是讓伏虎堂把我們當作大敵,專心給父王找麻煩,可也夠頭痛的."

    陳俄答應了下來."殿下,為什麼不直接告知葉經略呢?他手里人手充足,有他參與,不容易出問題."

    "東平的人手是不少,但畢竟是外來戶,再裝也不像本地人的,還是容易打草驚蛇.另外,你忘了嗎……棋子,也是要有棋子的價值的."常槐音微笑著說."照我說的去吧."

    這一番晤談,打消了陳俄的疑慮,而居賢王府,也在這一刻義無反顧地投身到了這一場風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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