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修真] 武獄 作者：趴趴狐狸 (連載中)

西極鎮魂獄卷 第050章 飛翔的修道院

    西蒙望著下方浩瀚的海洋，剛發現這片水域時他還沒怎麼在意，沒想到飛了半天，都無法接近視野盡頭那片銀白的沙灘。 就連想要退出，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西蒙是阿爾卡德修道院的司舵，一手掌握著全院上下百來口人的安危，當他發現修道院可能已經誤入險地時，立刻毫不猶豫地動用了自己的權限，一邊通過心靈域網向全院上下發出警告，一邊從靈能池中抽取能量逐級加強反干擾裝置的功率。可惜，後者一直沒什麼效果。這讓他意識到，創造這片水域的領主的心靈力量要比修道院的所有人加起來還強。

　　領主應該早就發現了他們，卻一直保持著沉默，對修道院送出的心靈通信沒有回應，但也沒有表現出攻擊意圖，就是死不放手，似乎在好奇地觀察。這種曖昧的態度，讓西蒙一方也不敢輕啟暴力，只能憋屈地等待主人什麼時候看夠了，願意交流了再做打算。

　　終于，西蒙發現那片遙不可及的銀色沙灘和修道院之間的隔亙有了實質性的縮減，這一絲善意的進步，讓他頓時松了口氣。同時在心里做好了見面後接受詰難，並付出一定代價作為賠償的準備。

　　然而，待到他看清沙灘上那名人類模樣的少年從地里拔起的柱子時，瞳孔猛地一縮，心髒狂跳不已。

　　在年輕的時候，西蒙曾經參加過八歧魔人的特訓班，也正是在火焰山中，他完成了從武僧到“啟迪之拳”的職業進階。

　　那段經歷幫助他提高了實力，也在他心里刻下了對八歧魔人的敬畏陰影，過了這麼多年，他仍然沒有忘記惟一一堂文化課上教授的知識，因此一眼就認出了扛在少年肩上的那根柱子是什麼東西。

　　七殺•炎魔柱！

　　八歧魔人的鎮族神兵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不是八歧魔人的少年身上？西蒙心中十分詫異，不過作為一個以沉默寡言和排外著稱的吉斯瑟雷人，他可沒有幫八歧魔人追回失物的打算，只是在暗中調高了對即將接觸的目標的危險度評估。

　　站在一旁的女術士卻撇了撇嘴道︰“哪兒來的傻小子，扛根破柱子就以為自己是牛頭人了？”吉斯瑟雷人普遍比人類高瘦，在主物質界享有“活棍”的戲稱，這名女術士的身材卻十分火辣，該大的地方兩手不能掌握，該細的地方盈盈一把，五官雖不精致卻極富立體感，深遂的眼影中綠色的眼瞳閃閃發光，仿佛充滿魔性的翡翠，誘惑中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是個會令絕大多數男人望之心頭火熱，卻不敢輕易接近的冰山女王。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她的話音未落，立刻就有一個男人跳出來捧場︰“莉莉說的是，瞧他那小樣的身材還沒柱子的一半粗，扛著往哪兒一站人都被遮得看不見了，嘖嘖……”

　　女術士對他的附合沒有任何反應，視線挪向太泉傷身後，看到妲日之後就再也移不開了。

　　倒是西蒙側過頭看了那年輕男子一眼，暗中下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評語。但是，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客人，他還是慎重地提醒了一句︰“下面的人我們惹不起，請自重。”

　　年輕男子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不過美女的冷屁股貼起來他可以甘之若飴，對西蒙這個老男人的警告就沒放在心上了。但看在對方是主人的份上，他口上還是應了一聲，做出一副听話的表情。

　　西蒙自然看得出他口不對心，也不再多說，這名年輕男子畢竟不是他的客人，而是女術士巴寶莉在主物質邂逅的冒險者，對她一見鐘情，隨即展開熱烈追求，甚至追到了天淵混界。能力自然不弱，長得也是一表人材，可昵稱“莉莉”的女術士對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熱，模梭兩可的態度令其頭痛萬分。

　　西蒙操縱修道院降低了高度，緩緩落下沙灘，然後匆匆走出主控室，打算親自開門迎客。

　　太泉傷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這幢螺殼狀建築，灰白色的外壁處處寫著滄桑，除了一圈圈的年輪再沒有任何裝飾，帝俊和妲日都不知道這是哪個種族的造物，倒是拉帝茲的人格提供了正確的情報︰“這好像是吉斯瑟雷人的修道院。”不過他其實也是用猜的。

　　“飛翔的修道院啊！里面住的家伙們一定很喜歡擺酷。”太泉傷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在看見走出大門的西蒙後，立刻變成了堅定的信念。

　　色調陰暗的衣著，嚴峻而且嚴肅的表情，高瘦而精健的身軀，共同構築成一個鐵石心腸的中年武僧形像。

　　“酷，真是酷。”太泉傷在心中嘀咕，繃緊了臉皮，力求酷勁不落下風。

　　西蒙沒意識到是自己的民族氣質激起了少年的好勝心，太泉傷的表情變化在他看來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因此，他在走到距離對方還有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主動開口道︰“請問您是這片蟾地的主人嗎？”

　　太泉傷听懂了他的通用語，雖然不明白“蟾地”的意義，但無礙于理解問題的本質︰“沒錯，你是誰？”

　　西蒙豎起右掌，左手握拳頂住掌心，欠身一揖︰“本人是阿爾卡德禪林的司舵西蒙•韋伯，願為誤闖貴領地一事擔負全責。”

　　立拳禮實在很像地球上武林中人用的抱拳禮，再加上“禪林”這種頗富東方韻味的稱呼，頓時勾起了太泉傷的思鄉情緒，不自覺地松了口風︰“沒關系啦，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西蒙聞言乍驚還喜，然而，馬上又听到少年在問︰“不過，我有點小麻煩想請大師您幫忙。”

　　“你有麻煩那就最好了。”西蒙不厚道地心想，嘴角硬扯出一絲微笑︰“不知道我能幫您什麼忙呢？”

　　太泉傷想要搔頭，卻被炎魔柱妨礙了這個動作，索性把柱子往地上一頓，震得整片沙灘都跳了跳，乘著這股聲威，他咧嘴一笑︰“你知道往人間去的路怎麼走嗎？”

　　西蒙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古怪。

吉斯瑟雷人並不是天淵混界的土著，他們的祖先是靈吸怪豢養的奴隸，兼具食物的雙重身份。世代的囚禁生活滋養了仇恨，培育了決心，並最終催生了心靈異能，和一位偉大的領袖——反抗者吉斯。奴隸們在他的領導下發起了一場跨位面的斗爭。最終，這場戰爭摧毀了靈吸怪帝國，為生還的奴隸帶來了自由。但是，勝利者們立即分裂成完全不同的兩個種族︰吉斯瑟雷人以及他們的死敵吉斯洋基人。

    幾乎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那場可悲的種族分裂，仇恨與戰火在燃燒了數百年之後，篤信“身無痛，弱其志。”的吉斯瑟雷人選擇了天淵混界作為永久的定居場所，把嚴酷的環境當作磨煉身心的試煉場，以保祖先在痛苦中啟發和傳承下來的心靈異能不會退化，還要更加精進。

    位面傳送，便是每個吉斯瑟雷人在達到六環位階後自動擁有的心靈異能。但每天只能使用一次，其效果相當于等級九環的奧術職業者施展出的同名法術。

    在總人口過百的阿爾卡德修道院，包括西蒙在內共有十八個人擁有這種能力。但能夠精確控制傳送落點的人只有兩個，院長阿爾卡德和女術士巴寶莉。

    前者長年處于閉關狀態，久不出世，西蒙不可能為這麼點小事去驚動他老人家。

    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巴寶莉了，芳齡二十七歲的她按吉斯瑟雷人的標準來說只是剛剛成年，位面傳送的天賦也才覺醒不久，但因其選擇了心靈術士作為職業的關系，從而可以使用同名靈能一次性準確傳送最多八名受術者。

    而眼前不過是兩個人，西蒙反復考慮，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為了謹慎起見，他還特意問了一句︰“不知道您是否有目的地的準確座標？”

    太泉傷喜出望外，連忙點頭，然後根據帝俊的提示，報出一串拗口的符數。

    西蒙放心了︰“那麼，我的一位同伴或許能把你們送到想去的地方。”他回頭做了幾個手勢，女術士很快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條尾巴——那名狂熱追求她的年輕男子。

    擁有八分之一豹人血統的彪瑪，年僅二十已經是七環的風影斗士，在主物質界的冒險者群體中名聲頗為響亮，偶爾的機會，他在幽暗地域邂逅了與本族靈吸怪捕獵隊失散的巴寶莉，驚為天人，並自信地認定只有自己才配作為她的終身伴侶。

    然而，女術士並不欣賞他這種過度的自信，雖然承他援手之恩以及痴情沒有正面拒絕，一直也沒什麼好臉色給他。結果造成了焦點扭曲的年輕男子誤會，覺得她的冷淡是因為還沒全面徹底地認識到自己的能力是多麼優秀，所以一直在積極且焦急地尋找表現機會。

    受這種心理的驅動，彪瑪在看到太泉傷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不得不說，同一座山，居高臨下的俯瞰和正面直視時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剛才在空中嘲笑太泉傷身材連自己用的武器都趕不上的彪瑪，這會兒再看對方，立刻被那完美、和諧，仿佛神邸般的黃金比例體態刺激得不輕，再一瞅臉——不帥，但是很酷很襯身材，彼此的年齡也差不多，強烈的危機感立刻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因此，還不等巴寶莉和太泉傷正式見禮，他就先跳了出來，一副自來熟的樣子，伸手去拍對方的肩膀，面上假假的笑著︰“朋友，你是打哪片兒來的？”

    他口中的“片兒（Backring）”是冒險者之間流行的黑話，意指閉塞之地。用來和陌生人打招呼，那就是暗諷對方是個鄉巴佬，存心挑事。

    太泉傷不懂，但生前也做過冒險者的冥精靈比克自然明白個中惡意，不過即使沒有他的提示，彪瑪敵意的眼神也說明了一切。

    對于敢挑釁自己的小人，太泉傷在地球上時就養成了惟一的應對態度——拳打、腳踢。

    先一拳打落滿口牙——幫你做個徹底的無恥之徒！

    再一腳斷送子孫根——末了問，咱們到底誰有種？

    彪瑪萬萬沒有想到，對面的少年不僅面相酷，動手更酷。當太泉傷一拳照他面門搗來時，事先留著神的他竟然連後退的時間都沒有，直到兩排牙齒連著下巴一起被打碎，疼痛傳進大腦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捋到了一頭食人虎的胡須。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兩腿之間迸發的巨大沖力把他整個身體都頂了起來，如同被一枚爆發的二踢腳炮仗般直沖雲霄，哧溜一下就沒了影。

    站在一旁的西蒙在彪瑪喧賓奪主地跳出來時就心道不好，卻也沒來得及阻止悲劇的發生，他的手剛伸出去想攔住彪瑪，這個人就已經變成了天外的流星，導致他這個動作看上去仿佛想要從旁偷襲太泉傷一樣。

    少年的眼珠轉了過來，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出森森殺機，如同蛇發魔女有毒的視線，被盯上的西蒙全身僵硬，想要解釋卻發現連舌頭都像被石化了一樣，根本動不起來。汗水從光頭上滾下，堆積在眼角，刺激淚腺分泌出更多的液體，在滄桑的面頰上劃出一道道狼狽和屈辱的痕跡。

    太泉傷看在眼里，心生不忍，殘余的一點怒氣也隨之消散。

    稍稍收斂威勢，他給了對方一個下台階的機會︰“那個討厭的小子，和你不是一族的吧？”

    西蒙身上壓力一松，听到對方的問題立刻大力點頭。然而，他想撇清彪瑪和修道院的關系，有人卻不答應︰“他確實是個討厭的男人，但卻是我的恩人，也是修道院的客人。你殺了他嗎？”

    “我還不至于那麼殘忍。”太泉傷沖女術士搖了搖手指說︰“只是，今後請不要再用男人這個字眼來稱呼他，他不配了。”

    “是嗎。那麼僅在這一點上，我要感謝你。”女術士巴寶莉嘴上這麼說，臉色卻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你同時幫我解決了兩個難題。”

    “兩個？我猜不到另一個是什麼。”太泉傷一臉好奇。

    巴寶莉平舉手臂，食指直直地指著他身後︰“以我的能力，沒有辦法將她傳送到任何地方。但修道院又需要為闖入你的領地付出代價，這讓我很頭痛。但是現在，我不用再考慮這一點了。”

    太泉傷詫異了︰“我能夠理解你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對于第一句話，我不是很明白。”說到這里，他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緊張的妲日。“我的這位同伴應該是很輕的。”

    “請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女術士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怒色︰“你的這位同伴，是超濃縮的靈能生命，質量確實很輕，可是換成能量單位來衡量至少也有3.8億煉，哪是我一個七環的心靈術士能動得了的？”

太泉傷听得有點發蒙︰“3.8億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妲日︰“我怎麼看不出來？”

    “因為你是用物質性的肉眼看她，而我則是透過心靈術士的靈犀知覺去觀察和感受她的存在。”巴寶莉的聲音透出一絲敬畏︰“在我的知覺中，你身後的這位同伴猶如主物質界夏日正午的太陽一般耀眼，而你不過是一點小小的黑子罷了。”

    “你的形容還真貼切……”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受打擊，西蒙更是吃驚的連嘴都合不攏。至于當事人妲日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不用這麼吃驚吧？”冷靜下來的太泉傷看到她的表情反而覺得奇怪︰“仔細想想，這也很合理。聚沙成塔，匯滴成海。如果沒有這樣大的力量，你又怎麼能和那群沙文主義的死猴子僵持百年之久。”

    “你會討厭我嗎？”妲日的回應卻是牛頭不對馬嘴，讓少年錯愕不已。

    “這算什麼問題？”太泉傷納悶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擔心什麼。“我可不是那種沒有自信又不願努力的無能之輩，你現在比我強又怎麼了？俗話說︰蓋棺定論。只要我活著，就一定可以超越你！”

    妲日手撫酥胸，兩眼亮閃閃地看著大放豪言的太泉傷，很感動很崇拜的樣子。可是沒等少年開始陶醉，旁邊就插進來一聲很不合時宜的冷哼。

    “男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輕狂、自大加自戀，你以為當你進步的時候，別人都會在原地踏步嗎？”女術士那根一直沒有放下來的手指又沖著妲日點了點說︰“以你這位同伴的資質，如果讓我來指導，最多一年，她就可以達到我現在的位階。之後，她進步的速度會放慢，但肯下苦功的話，一年提升一個位階也不是問題。四年之後，這個世界上就會新增一名領域級的心靈術士！”

    巴寶莉的聲音和表情越來越狂熱，一步步地逼近妲日，直到被一把遍體黃芒的戰刀指住鼻尖方才停下。

    “我說怎麼打見面起，你就一副看我不順眼的晚娘嘴臉。敢情是這個理由啊！”太泉傷拿“虎魄刀”在她尖挺的鼻子上虛點兩下，回頭沖妲日賊兮兮地一笑︰“妲日，這位小姐看上你了喔。我看她長得也不錯，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你要不要考慮和她共譜一曲百合的愛歌？順便學點專業技能？”

    妲日雖然不曉得“百合”的術語內涵，但聯系上下文和他的語氣，也猜到了六七分意思，當下脹紅了臉，連連搖頭。雙手還緊緊揪著少年的衣角，生怕他的惡趣味發作，真把自己丟給那個看上去很冷很變態的女人。

    太泉傷見她好像真的被嚇到了，憐意大生，立把臉色一正，毫不客氣地回絕了女術士︰“她不願意，你可以退下了。”

    詫異和憤怒的表情從巴寶莉的臉上交替掠過，無論是看在她的美貌還是七環心靈術士的職稱份上，從來沒有男人如此無禮地對待她，不習慣的刺激促使她做出了錯誤的反應。

    無聲無息中，一記“心靈穿刺”落在了太泉傷的頭上，結果卻是泥牛入海，連個泡都沒鼓起。

    意外的失敗讓巴寶莉暗中一驚，她接連發出了更高級的心靈異能，二環的“制造痛苦”、三環的“呼吸危機”、四環的“心靈鞭笞”、五環的“心力榨取”，一個接一個地準確命中目標，卻連對方的眉毛都沒掀動一下。

    一開始，太泉傷的確沒有發現女術士在暗算自己，帝俊加諸于他的精神護壁之厚重，連主神的威勢都可以不賣賬，何況一個小小的七環心靈術士的偷襲，少年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是看到巴寶莉的表情越來越驚惶，攻擊動作越來越明顯，才恍然反應過來她在搞什麼鬼，心里又好氣又好笑。

    巴寶莉卻已經嚇得手足冰涼，如果再提升攻擊等級，使出“解離術”或“損腦術”這樣的殺傷性招數，肯定可以讓太泉傷嘗到痛苦的滋味，可那就脫離懲戒的範疇，等于正式宣戰了。

    “我說，你何苦一直沖我拋媚眼？喜歡我就直說嘛，我是不會拒絕美女的告白滴！”

    女術士正在騎虎難下，听到太泉傷的調侃，更添羞惱，差點忍不住使出“解離術”。關鍵時刻，被冷落在一旁的西蒙忽然插了進來，一巴掌摑在她的臉上。

    “你鬧夠了吧，給我滾進去！”

    如果論職業等級，西蒙是八環的啟迪之拳，只比七環的心靈術士巴寶莉高上一級。論職務等級，兩個人在修道院都享有“大師”的稱號，身份平等。但西蒙的資歷是巴寶莉現有人生的兩倍，這會兒他一發怒，女術士一聲也不敢吭，老老實實地退進了修道院，甚至沒有再多看太泉傷一眼，反而向妲日投去可惜的一瞥。

    不得不說，她最後這一瞥讓少年內心有所觸動︰“這女人倒是真心惜才，對妲日有好處的事，我何必與她計較口頭上的便宜。”

    主意既定，太泉傷把臉一板，對向自己道歉的西蒙假意發了一通脾氣，佔足了道義的上風，最後說道︰“我生平最討厭沒本事又愛說大話的家伙，凡是這種人得罪了我是絕不放過。你那個同事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一年時間就可以把我的同伴教導成七環心靈術士。是大話還是實話，我等上一年便知分曉。若是實話，今天發生的一切我不僅不與她計較，還會奉上一份重禮。若是狼煙大話，今日我所受之辱，屆時必會連本帶利一起討還！”

    西蒙一听︰啥子，你這煞星還打算賴上我們一整年了？想要拒絕，一時間卻又找不到理由。更可恨的是，剛被他趕進去的巴寶莉，居然听到了太泉傷的話，嗖的一聲又冒了出來，板上釘釘地來了一句︰“就這麼辦，一言為定！”

    話都到這份上了，西蒙只有摸著光頭徒呼奈何，眼巴巴地看著巴寶莉把那對危險的少男少女迎進修道院。

走進修道院後看見的景像，讓太泉傷錯覺來到了高達世界中常見的滾筒式殖民星，地面、牆壁和天花板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凹室和青郁庭院，經由螺旋狀的道路和樓梯串連在一起，構成了一座立體而復雜的交通橋，或正或倒“站”著近百名身披古希羅式斜肩麻袍或干脆光裸上身的武僧，間中還夾雜著少數類人或亞人生物，看裝束卻無一例外都是奧術系職業者。

    看到太泉傷和妲日是跟在巴寶莉的身後走進來，眾武僧向兩位客人行了一禮便各自散去，那些作客的異族奧術師們卻多看了一陣，而且視線的焦點全都集中在妲日的身上。

    同時被十多個形貌詭異的怪蜀黍從多個角度進行觀察，妲日身上一會兒紅、一會兒青，仿佛一尊人形的交通燈，整個人不安地倒向太泉傷，看那架勢恨不得像考拉一樣掛在他懷里。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

    太泉傷攬住少女的軟玉般的肩頭，嘴上溫言安慰，心下也有幾分慍怒，可是當著主人的面不好發作，只好向帝俊求助。

    “帝俊，前面那女人偷襲我時用的是什麼招數？現在教我吧！”

    “她那是心靈異能，你學不了。我另外教你一招‘以眼殺人’的絕活吧！”

    依照帝俊的授意，太泉傷氣聚雙目，爆射出若有實質的凶芒，掄空一掃，那些奧術師紛紛發出驚弓之鳥的慘叫，捧面跌倒，有的失足從高架橋上摔落，如果不是法衣上有加持意外術，就要當場摔成一灘爛泥。

    對太泉傷的舉動，巴寶莉恍若未見，高傲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領著他們筆直從傷者身邊走過，把收拾爛攤子的責任丟給了最後進門的西蒙。

    三人沿著迷宮樣的螺旋樓梯時升時降，最後到達了相當于修道院上層面的一處擁有獨立庭院的兩層別墅。

    “這客房真不錯。”太泉傷著迷地打量著面前這幢漂亮的建築，白牆紅瓦點綴于茵茵草坪之上，甬道牽花，松柏掩映，豐富的色彩搭配令人眼前一亮。“一路過來都是死氣沉沉的灰色調，也就這幢房子看著像是給活人住的。”

    “這是我家。”巴寶莉冷冷地回了一聲，推開帶著原木紋路的矮柵門當先步入。

    妲日撲哧一笑，太泉傷尷尬地摸摸鼻子，顧左右而言它︰“這片地的房價值多少錢？”

    這個無聊問題純屬打岔，太泉傷也沒指望對方回應，沒想到女術士竟然正經八兒地答道︰“不用錢，地皮是我這次晉級後分配的，房子則是自己塑建。”

    少年沒話接了，只好調頭去看風景，四周很幽靜，滿眼的綠色，但是抬頭看不見藍色的天空，只有一片被立交橋和凹室分割、穿刺到支離破碎的晦暗灰幕，散發著冷漠而游離的孤獨感。

    “真是太陰暗、太壓抑了！難怪你正值妙齡，性格卻好像老處女一樣冰冷扭曲。”

    這句話一出口，連他身邊的妲日都皺起眉頭，覺得過分了。巴寶莉反應更是激烈，她猛地轉身瞪著太泉傷，一股異乎尋常的大力自上下左右和正前方涌來，仿佛整個空間都在用力排斥少年，要把他踢出庭院。

    “听不進去實話是不好的。”

    太泉傷靜力沉樁，任憑身周靈力咆嘯，把空間都擠變了形，他臉上犯嫌的笑容卻是紋絲不動。

    這愈發激起了女術士的怒火與傲氣，一咬牙和他死嗑上了，妲日雖然不受影響，卻也看得不忍，拉了拉少年道︰“你既然要她做我的老師，何苦一再氣她？”

    “我就是故意逗她生氣。”太泉傷笑嘻嘻地瞧著她，語氣卻無比認真︰“我要你跟她學本事，卻不想你學得和她一樣冷漠寡情，跟個活死人一樣。現在看她還知道生氣，可見人性未泯，我便放心了。”

    妲日這才釋然，對面的巴寶莉也把兩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心知上當，雖不甘就此收手，發力卻弱了下來。

    這時，太泉傷又轉過頭來對她說了一句話︰“你生氣的時候，可比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看多了。要不要我拿塊鏡子來給你照一照？”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意忽然涌上女術士的心頭，她猛地收回靈力，抬袖遮住面孔，往屋里逃去。她這一逃不要緊，卻錯過了太泉傷驟失重心的僕街鏡頭，未來被引為終身憾事。

    就這樣，太泉傷和妲日、巴寶莉一起過上了同居生活。不過美人縱然養眼，無所事事的米蟲生活卻讓少年大不習慣，修道院內部的奇異風景，多看兩眼也厭了。于是，每天太泉傷自己練功練悶了之後，就會跑出去找西蒙切磋一下。

    只可惜西蒙現在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無論是絕對力量的抗衡，還是招式的精微變化，兩人都不在一條線上，照面最多三個回合，就可以見到這位修道院的拳法大師被轟飛、摔倒、甩出、挑翻……總之，每一次落敗的花樣都不一樣，看的人賞心悅目，當事者卻苦不堪言。

    不過，西蒙也是個好武之徒，身為大師卻沒有那些無謂的面子觀念，被太泉傷揍得落花流水反而愈發興致高昂。只可惜年歲不饒人，他年輕時征戰留下的傷病不少，堅持了一周之後，精力漸漸接濟不上。于是，便依太泉傷所請，招來修道院的導師和教頭們，聯手結陣與少年車輪大戰，雖然還是有敗無勝，每場比試持續的時間卻漸漸拉長。忽忽過了一月，五位導師聯手已經能在太泉傷手下撐過百招，如果再加上西蒙這位大師主持，便可以堅持到三百招以上才被擊破。

    這樣的進步讓其他人很高興，但惟有在火焰山接受過特訓的西蒙才知道——少年一直都還沒有動用過“越空提升”這門絕技。

    雖然兩邊水平相差太多，太泉傷也不是全無收獲。西蒙年輕時在火焰山接受八歧魔人特訓，因沒有通過畢業試煉而未能獲傳“越空提升”，但在學習與交流的過程中觸類旁通，領悟了將心靈異能與肉搏戰技合而為一的“啟迪之拳”。

    想想看吧，當對手全力防備你的物理攻擊時，你的拳腳上卻爆發出“心靈穿刺”一類的精神攻擊異能，幾乎沒有人能不受影響，而在近身搏擊中，一秒鐘的破綻已經足以定生決死。

    因此，自從進階之後，除了踫上靈能生物，很少有對手能捱住西蒙的三拳兩腳。太泉傷如果不是仗恃帝俊的庇佑，也不可能完全免疫“啟迪之拳”的威能。

    西蒙不知其中奧妙，只以為是少年心志強韌，拳腳功夫又那麼高明，對他甚是敬服。因此，當太泉傷向他請教“啟迪之拳”的奧義時，大師不僅不怪，反而頗感榮幸，欣然傾囊相授。

    不過，在領會了“啟迪之拳”的精義後，太泉傷發現這門技能對自己而言完全是畫蛇添蛇。因為“五獄兵典”本來就是講究靈武合一的混元道技，隨著修為精進，舉手投足自會帶上各種干擾對手精神的威勢，甚至可以做到多重發勁，每一股勁的威勢都不一樣，變化之靈動、層次之豐富相較“啟迪之拳”單調僵硬的模式化技法不知要高明多少。

    在心里小小地遺憾了一把，太泉傷忽然想起不知流落到哪個位面的克麗緹娜，除了奧術之外也精通戰技，正是適合修煉“啟迪之拳”的人選。

取出“水法石”把玩良久，太泉傷最後還是決定等回到人間，安置好妲日之後再召回來克麗緹娜。否則三個女人一台戲，自己最近雖然過得無聊，卻也不想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心頭微動，太泉傷回頭看去，妲日剛從牆壁里冒出一個腦袋和兩只手，看樣子是想蒙他的眼楮，不料卻被逮個正著。

　　“每次都被你發現，真不好玩！”少女泄氣地在他身邊坐下。一個月的同居生活中，雖然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忙著各自的修煉，但只要她得到一點休息時間，就會來找他聊天或散步。兩人的關系，也就在這樣單調而和馨的交流過程中一點點親密起來。

　　太泉傷抱歉的一笑，他倒不是不想哄她開心，只是身處異域，縱然主人一直沒有表現出惡意，他也不敢有一刻放松戒心，只好委屈女友了。

　　“對了，我剛才看見你手上有一顆寶石。現在怎麼沒了，藏到哪兒去了？”妲日知他心意，稍作抱怨，就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地方。只是，這仍然是個讓太泉傷頭痛的話題。

　　苦笑著拿出“水法石”，太泉傷卻不敢讓妲日去踫，天知道身為靈能生命的她接觸到收藏巫妖靈魂的命匣會有什麼反應，這種涉及兩條生命的風險還是盡量規避吧！

　　少年的謹慎在少女看來就是小氣了，砸了他一記白眼，妲日仔細再看，立刻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這里面怎麼有一個女人的靈魂？”不等太泉傷回答，妲日的眼圈就紅了︰“你竟然背著我金屋藏嬌！”

　　少年哪有看不出來她是在演戲，也回以一記白眼︰“別告訴我，你現在三環心靈術士的位階是作弊得到的。連這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的話，我立馬去掀了你家冷面老師的實驗桌。”

　　“巴寶莉是我的老師沒錯，但她可不是我家的人。”妲日語氣輕柔但態度堅決地把太泉傷口中曖昧的關系掰開。“我現在還沒有家，哪里來的家人？”

　　淺淺的惆悵，淡淡的期待，共同傳遞出少女幽幽的哀怨。

　　太泉傷忽然生出一股被逼進牆角的緊迫感，心中不無狼狽，暗忖︰“她是在暗示我告白麼？”一有了這個想法，諸如血壓升高、心跳加快、面部血液循環不暢等等前奏癥狀霎時全冒了出來，任憑他怎麼調息都壓制不下。

　　無意識地握緊了水法石，少年吭哧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句話︰“讓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早點一起回家。”

　　這是典型的東方式含蓄告白，卻很對少女的心意。看著她臉上露出滿意且羞澀的笑容，太泉傷松了口氣，敲著小鼓的心跳慢慢平復，心情卻一點點溫暖起來。

　　然而，沉浸在幸福感中的兩人，都沒有想到，在另一個陌生的位面，還有一位和大群朱雷迪加鯨唱著同一首歌的女子，也听到了少年發自內心的告白，感受著其中蘊涵的綿綿情意，一時間又驚又怕又羞，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般不知所措的慌亂心情，同樣透過“水法石”傳遞到了太泉傷那頭，如一盆冷水澆下，少年當即起了一身冷痱子，連忙將寶石收進夾袋，可誤會已經產生，回頭要如何安撫被害者，將又是一樁令人頭痛的工作。

　　光是想象一下圍著女巫妖賠小心的光景，太泉傷就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太泉傷有點無顏面對妲日，平常對他情緒變化十分敏銳的少女，今天難得遲鈍了一回。而沒了她做引子，少年自覺難以啟齒，就這麼糊里糊涂地錯過了解釋誤會的最好時機。

　　被少女柔軟的身子靠在身上，本來是件很享受的事，太泉傷此刻感覺卻有點如芒在背，為了擺脫

　　“今天西蒙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拉克瑪’去幽暗地域狩獵。”太泉傷頓了一下，有點歉疚地看著妲日。“我接受了他的邀請。”

　　兩邊剛挑明關系，一方就要離開，另一方自然會有怨意。可是，按太泉傷的說法，他接受西蒙的邀請在先，妲日雖有點小不高興也沒有責怪他，只是小心地問了一句︰“要去多久？”

　　太泉傷見她沒有阻止之意，心頭一松，語氣不由透出兩分輕快︰“至少要三周時間。”

　　妲日立刻感覺到了，姣好的眉微彎了些角度，向他詢問道︰“你很開心？”

　　太泉傷一驚，連忙分辯︰“要離開你當然不開心啦！只是，一想到馬上可以痛快地打架，就忍不住有些期待。”

　　前後矛盾的話語，讓妲日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她的本質也是個八歧魔人，對于男人的好斗性子並不排斥，反而頗感親切。只有一點，她必須要得到對方的保證︰“不要忘記，我在等你回來。”

　　太泉傷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雙掌包住她冰涼的柔荑︰“放心吧，我會讓你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麼。”說著，凝神一逼，一溜火光自鹵門冒出，落地化作人形。

　　“拉帝茲！？”妲日震驚地站起，美目圓睜，瞪著這個失蹤的八歧魔人靈魂。“你怎麼會在……”

　　話沒說完，她已經明白過來，調頭沖太泉傷皺起眉說︰“你這樣做可不好！”

　　太泉傷攤開雙手，誠懇地說了一句話︰“我保證，是公平交易。他除了沒有肉身和自由，一切都沒有改變。”

　　妲日的眉頭皺得更緊︰“這樣的作法不是更殘酷，我情願……”

　　“妲日，”太泉傷有點粗魯地打斷了她︰“情願也是分一廂情願和你情我願的。”

　　這句話讓少女沉默了很久，最後一聲嘆息︰“我明白，可是，我還是覺得不能接受……”

　　太泉傷有點搞不懂她的心理，疑道︰“祭殿一戰，我把八歧魔人歷代祖靈掃蕩一空，那數量跟現在沒法比，怎麼沒見你有這麼大反應？”

　　“那性質也不一樣！”妲日有點激動起來︰“我剛才就想說了，我情願你狠得徹底一些。”

　　太泉傷也惱了，一指拉帝茲︰“你怎麼不問問他情不情願徹底消失？”

　　“就算思想和人格還在又能怎麼樣？他現在不過是你靈魂的附屬品，我根本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會引起你不滿的答案。”

　　“我保證不會干擾他的想法！”

　　“這種保證沒有意義！”

　　太泉傷恨不得一掌劈開妲日的小腦袋瓜，好看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他閉上眼楮，從一默數到十，等接近沸騰的情緒冷靜下來，整理思路，發現了一個結束這場無謂爭執的突破口︰“你不信任我。”

　　這個指責很嚴重，妲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態度確實有些問題，想要解釋，太泉傷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我現在覺得，能夠有個機會讓我們分開冷靜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他說著向門口走去︰“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對是否應該信任我這個問題有了明確的答案。”

　　妲日張口結舌，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懊惱地扶住額頭︰“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沮喪的少女，回頭發現拉帝茲仍然站在一旁，不由遷怒到他身上︰“都是你的錯，情願不情願剛才你倒是說句話啊！”

　　她凶，拉帝茲更狠︰“你們打情罵俏過了火候，關我屁事？我是光榮的八歧魔人斗士，當然不情願成為別人身上一件的附屬品！可是，人生中有些事就算不情願也必須做出那樣的抉擇！”

　　遭到意料之外的猛烈反擊，妲日又驚又氣，指著拉帝茲叫道︰“你居然敢對我講髒話！”

　　拉帝茲嗤之以鼻︰“你真是被那小子寵得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我是他的附屬品沒錯，可不是你的奴隸。你也不再是主持祭殿的大元老了，還想對我管屎管尿，發夢去吧！”

　　拉帝茲一邊大爆粗口，一邊還比劃出極其下流的手勢。

　　妲日怒極反笑︰“你好像很恨我，是因為我導演了祭殿的毀滅？”

　　“你知道就好，女人！”拉帝茲咬牙切齒，滿頭的青色火發都豎了起來。“我現在很慶幸自己答應了和那小子的交易，雖然現在我活得很不完整、很不自由，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而那正是你所恐懼的！”

　　“你想錯了，我是真心希望死者能獲得不受打擾的休息。”妲日露出苦澀的表情，她的解釋換來的是拉帝茲不屑的冷哼。

　　少女很難過，自誕生以來，她頭一次感覺到，僅憑語言要取得他人的理解有多麼困難。

　　“對不起……”

　　“你傻的嗎？別以為道歉就能沒事！”

　　拉帝茲吼完才發現，對方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阿傷，你能听到我說話吧。我現在終于能理解你剛才的心情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知道這樣說一聲對不起是不夠的，你要早點回來，我才好當面向你道歉。”

　　自顧自地把話說完之後，妲日抬頭看著拉帝茲的眼楮微微一笑，像拉家常一樣問道︰“你跟著他是怎麼過的？”

　　從這個問題開始，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拉帝茲徹底領教了女人對于八卦的熱情，他引以為傲的抵抗意志如同被擱到太陽底下的堅冰，被緩慢卻有效地融化蒸發，直至無形。

　　至于太泉傷，他听到了妲日的道歉，卻不覺得高興。事實上，在走出別墅的同時，他就想通了妲日反應過激的原因，不是拉帝茲所想的害怕八歧魔人報復，而是因為他剝奪了一個生命的自由，刺激了她不堪回首的回憶。

　　所以說，之前的沖突根本是一場沒有對錯可言的誤會，反而是最後他指責她對自己不夠信任的話，有些重了。

　　“你說，我回頭是不是應該給她道歉？”太泉傷揣著不安請教帝俊。

　　“絕•對•不•要！”曾經傾倒萬千妖嬈的太古老妖一字一句的答道。“所謂情場如戰場，戰爭——只有勝負，沒有對錯。或許你有理虧，但她已經先低了頭，你再去賠罪，無異自曝其短。而她掌握了你的把柄，今後就是她佔強勢。”

　　事關勝負，太泉傷立刻介意起來，想了想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勝者未必總是高尚的，但強勢的總是有更多的話語權。”

　　“不錯。”贊許過後，帝俊又道︰“但霸道只可勝戰不可安人心，要維護雙方的良好關系仍需行王道為輔。具體怎麼作法，還需要我教你嗎？”

　　太泉傷濃眉一挑，嘴角微微勾起︰“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我知道怎麼做的。”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幽暗地域什麼東西最珍貴了。

　　“那下面的寶石和貴金屬多不勝數，就看你拿不拿得動了。”被少年問到的西蒙哈哈一笑，打趣道︰“和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想下去淘點禮物回來哄她？”

　　“看得出來嗎？”太泉傷有點驚訝地在臉上摸了一把。

　　“看不出來，”西蒙把大光頭左右一擺，解釋道︰“是你的態度變得太快。之前我向你提議時，你一副心有牽掛的猶豫模樣說要考慮，回去見女友還不到一頓飯不到的功夫，就急沖沖地跑來跟我說沒問題，跟著就又打听幽暗地域的特產，你覺得我會怎麼想？”

　　太泉傷听得一臉苦笑︰“說來說去，還是我的養氣功夫不到家，行為表現的太沖動。”

　　西蒙理解地伸手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取消你的狩獵資格。但是，下去後你也要一切行動听指揮才好。”

　　“術有專攻，我不會在自己不了解、不擅長的領域亂來的。”太泉傷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帝俊在他腦子里哼了一聲︰“明明就是個闖禍專家，還敢做這種保證。”

　　太泉傷回敬道︰“誰叫我的師傅是闖禍的祖宗呢！”

　　被刺到痛腳的帝俊喟然長嘆︰“看我之前說什麼來著？所以說，男人對女人也好、師父對徒弟也好，世上不管哪種關系，只要是兩個智慧生命相處，你要想不成為被背叛被欺辱被傷害的對象，首先是自己不能露出弱點，其次就是不能太寵對方，否則就會淪落成你師傅我這樣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

　　哀怨的表演讓太泉傷忍俊不禁︰“您老這是說單口相聲呢？得，我自己掌自己兩嘴巴，算听這出戲的打賞，您老就不用找了。”

　　接下去的準備時間里，師徒倆就這樣在暗中你來我往地相互調侃，直到少年一只腳已經邁進通往幽暗地域的傳送門了都還沒停下。

“拉克瑪”是指吉斯瑟雷人組織的專門獵殺靈吸怪的隊伍，一般有5~7名成員，絕大部分隊員都是武僧，但至少會包含一名術士。

　　不過，今次的拉克瑪一共只有三名成員，西蒙、太泉傷和一名五環上階的心靈術士導師。她也是巴寶莉的師姐，但天份不如自己的師妹高，完全是依靠勤勉和執著才達到現在的增界。

　　“這次狩獵的主要目的就是幫助茵芙紗升級。”西蒙私下向太泉傷解釋︰“她的靈能成長期即將終結，如果不能在這一次狩獵中有所突破，那就終身無望達到七環境界了。”

　　太泉傷關心的卻是另一方面︰“我好像听說，如果獵殺的靈吸怪數目達到了拉克瑪的成員數目，狩獵就要中止。我們一共才三個人，太少了點吧？”

　　西蒙咧嘴一笑︰“你說這個規矩是狩獵的底線，上不封頂。”

　　少年聞言大喜︰“好極了！”

　　見同伴斗志高昂，茵芙紗也很是高興，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然而，下一刻就變成了痛苦，一把銀刃從背後劈開了她的右肩，像饑餓的狼牙深深陷進血肉，差點就將整只手臂砍下來。她慘叫著倒在地上，直接連接心髒的血液從傷口中一股股噴出，如果不是大腦下意識地放出一個治療術，不用幾分鐘她就會因失血過多死去。

　　太泉傷和西蒙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通過傳送陣下來好一會兒了，都沒想到會在休息結束，準備正式啟程的剎那間遭到偷襲。

　　偷襲者顯然是一早就潛伏下來，否則斷無可能瞞過太泉傷的耳目，而且時刻也掌握的極好，正是三人開拔前警惕性最放松的一剎那，甚至于，明明可以斬首的必殺一擊，他卻故意避開了會讓女術士當場死亡的要害。

　　這樣做的目地只有一個，他要用傷者來牽制剩下兩名對手中的一人。事實也正如偷襲者計劃的一樣，西蒙沖向了倒地的女術士，剩下那名臉上猶帶驚容的人類少年，顯然是只菜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神速瞬息”攻擊下做出反應。

　　每次施展這項技能時，偷襲者身周時間的流逝仿佛都慢了下來，眼角的余光掃到用慢動作去扶女術士的西蒙，他很享受很自信地笑了，或許當自己斬殺了眼前的菜鳥，就可以轉身揮出第三刀，流暢地解決最後的目標。

　　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想象，正前方那菜鳥似的少年，忽然抬起手臂，拳頭平平對準了自己的面門。

　　“這小子嚇傻了嗎？拳頭不縮回去怎麼打人？”偷襲者腦中自然而然地冒起這個念頭，然而下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就自鼻尖上爆發，迅速擴散到整張面孔，進而透腦而入。“我被打中了？不，是我撞到了他的拳頭……”

　　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偷襲者終于醒悟到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現象，少年在他的“神速瞬息”視感中的動作，和在正常狀態下沒兩樣。

　　“被騙了！”偷襲者的怨念隨著他破碎的頭骨與腦漿四散飛射，幾乎濺到洞穴的每一個角落。

　　在冒險經驗方面，太泉傷的的確確是只菜鳥，但他的能力卻遠遠凌駕于經驗的缺口之上。這種極端不平衡的表現，導致那名終日打鳥的偷襲者判斷失誤，不僅被菜鳥啄了眼，甚至連老命也被叼了去。

　　漫天血雨中，太泉傷反手一撈，把剛剛脫離軀體的偷襲者靈魂扣了個結實，毫不客氣地開始掃描其記憶。

　　等了解到所有的資料後，少年掌心微縮，將偷襲者的靈魂納入丹核囚禁起來，等待安逸時再作處理。

　　“她需要治療。”正在對女術士進行戰地急救的西蒙在听到太泉傷的腳步聲接近時，頭也不抬地說道。

　　“那我們先回修道院吧。”太泉傷無奈地建議，他怎麼也沒想到，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要轉回原地。

　　西蒙自然不會不同意，然而當他小心地抱起同伴的身體轉過身後，突然呆住了。

　　太泉傷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回頭看去，這一看也呆住了。

　　一把銀光閃爍的流線型大刀正正地插在傳送法陣中央，刻著符文的地面四分五裂，顯然是被大刀落地時的沖擊力所破壞。

　　“這樣已經沒法用了吧？”太泉傷小心地詢問。

　　西蒙帶著絕望的眼神點了點頭，再看向地上那具無頭尸體時，口中發出了憤怒的詛咒聲︰“殺千刀的洋基佬！狗屁的軍道之劍，一點戰士的榮譽心也沒有，居然從背後偷襲女人！”

　　在阿爾卡德修道院呆了個把月，太泉傷已經很清楚吉斯瑟雷人與吉斯洋基人的宿敵關系，更清楚如果自己現在附和西蒙的詛咒，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于是，他迅速奪過話題的主導權。

　　“她還能堅持多久？”

　　“如果把我們隨身帶的治療道具全部用上，應該還能支持四天。”

　　“那麼，我有一個建議。”太泉傷舉起一根手指，誠懇地說道︰“我剛剛了解到一個情報，從這兒向北去有一座黑暗精靈的城市。”

　　西蒙的眼楮一亮，他立刻理解了少年建議的用意︰“羅絲的牧師？”旋即目光又黯淡下去︰“來不及的，你說的那座城市我也知道，即便是輕裝趕路也要十天的時間才能到達。”

　　“我去只要一天。”太泉傷斬釘截鐵地說道︰“即便回程多帶一個人，最多只會拖延我半天時間。”

　　西蒙半信半疑地盯著他︰“就算你來回只要兩天半，可那些黑皮膚的家伙們可不是好打商量的對象。剩下一天半的時間，你打算怎麼說服她們信任你？”

　　“我會開出一個她們無法拒絕的條件。”說出這句話後，太泉傷詭異地笑了起來。

　　他的自信感染了西蒙，老武僧沒有問那是什麼條件，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會等你回來。”

　　“我辦事，你放心。”放出豪言的太泉傷頭不抬、身不動，忽然像泥雕木塑一樣僵在了原地，不知他弄什麼玄虛的西蒙凝神端詳了一會兒，才發現眼前只是一個殘像，少年的正體早已經遠遁它方。

　　“好快的身手，難怪一個照面就擊倒了進入‘神速瞬息’的‘軍道之劍’！”

　　斗氣，是這個多元宇宙的戰士所能擁有的最強力量。然而，並不是所有的種族和所有的生命都適合修煉斗氣。那些因體質之故無法進階“斗士”的強者，遂另闢蹊蹺，跳出“斗氣”的死胡同，結合自身優勢開發出種種進階途徑︰例如吉斯瑟雷人結合心靈異能和徒手戰技開發出“啟迪之拳”，他們的宿敵吉斯洋基人便創造了號稱站在器械戰技巔峰的“軍道之劍”，只有具備獅之心、鷹之速、龍之力的強戰士才能獲得這一光榮稱號。

　　“軍道之劍”生來就是為戰斗，不斷尋找值得交戰的對手來檢驗自己，在物理上把戰技磨練得盡善盡美是他們的至高理想。因此，一個真正的“軍道之劍”總是習慣于面對面地和對手交戰，並用熟練的技巧擊敗他們。

　　從背後偷襲對手這種事，絕大多數“軍道之劍”根本想也不會想。被太泉傷擊斃的這個卻是例外，因為他正同時處于狩獵和被狩獵的境況中。

　　他狩獵的對象是一頭靈吸怪巫妖，而在獵殺他的則是一群黑暗精靈。

　　沿著他靈魂記憶中的道路溯流而上的太泉傷，很快就與追捕偷襲者的黑暗精靈小分隊遭遇了。

西極鎮魂獄卷 第057章 血涂的快感

    毫不掩飾自己行蹤的太泉傷還在很遠的地方就被黑暗精靈們發現，但是，他的速度實在太快，黑暗精靈的斥候才剛向後方的隊伍發出警報，便發現敵人已經從身邊沖過，並順手搞下了自己的腦袋，當成暗器擲入人群。

　　那名斥候映在眼底的最後影像，是一張同胞驚恐張大卻沒來得及發出叫聲的嘴巴。

　　砰的一聲，撞在一起的兩個腦袋變成了爛西瓜，紅血白漿高高濺起，仿佛狂歡節開幕式上的信號彈，帶起了更多的骨碎脆響和更大的血雨腥風。

　　刀鞭亂舞，拳腳相交，猛虎啖羊，風卷殘雲。

　　尖叫、慘叫、咆哮、狂笑……當一切歸于沉寂，黑暗之路上除了太泉傷，就只剩下一名黑暗精靈的牧師還活著，余者全部變成了死相淒慘的尸體。

　　深深吸了一口氣，血腥的味道泌透心肺，流向全身各個部位，竟讓太泉傷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美妙感覺。

　　來到異界這麼長時間，他還是第一次毫無顧忌地放手殺戮，卻全無不適的情緒，反而覺得暢爽淋灕，長久以來積累的抑郁一掃而光，全身上下舒服無比。

　　隨意抖掉手上的鮮血，太泉傷把目光投到現場除己以外惟一的生還者身上，那是一名身披牧師袍的黑暗精靈少女，腰間纏著的蛇首鞭還沒有解下，雖然她的手指已經握住了精金的把柄，但那恐懼的眼神已經將她喪失斗志的事實暴露無遺。

　　太泉傷沖她勾了勾手指，這個動作卻引發了相反的效果，對方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跑。

　　然而，逃跑的黑暗精靈少女才邁出兩步，第三步就一頭撞上了少年結實的胸膛，嚇得全身僵硬。然後，她感覺到一只大手輕輕地撫上自己的頭頂，順著柔順的發絲一路向下，最後環住縴細的腰肢。

　　“你跑什麼？我又沒打算殺你。”

　　少年溫柔的撫摸和語調讓黑暗精靈少女稍覺安心，然而當她壯起膽子試圖用家族的背景威嚇對方時，卻遭到毫不留情的反擊。只是一根手指輕輕敲擊腰椎，就給她帶來猶如萬伏電流穿身的痛苦，等重新回過神時，她已經雙膝落地，跪在少年身前。

　　“忘記過去的榮光與驕傲吧，艾施家族的小小姐，你現在只是我的戰利品。”太泉傷在冷笑，手中抓著她長長的銀發，仿佛那是一條牽狗的鎖鏈。“認清事實，不要有任何與你現在身份不相稱的言行，那會讓我憤怒。事實上，我現在就很生氣，你要是不能讓我高興起來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剛剛止住痙攣的黑暗精靈少女身子又開始發抖，不過總算沒有怕到大腦抽筋，很快意識到在這種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女性惟一能取悅男性的手段是什麼。

　　她聚集起剛剛恢復的一點力氣，盡量保持穩定的手法解開了少年的腰帶，張開櫻唇，吐出軟熱的香舌仔細服侍。

　　太泉傷發出滿意的鼻音，卓爾的情欲技藝果然名不虛傳，雖然處于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中，艾施家族小小姐的動作依然充滿了令人歡悅的力量。

　　雖然掌握著少年的要害，卓爾少女卻沒有敢輕舉妄動，因為她的後腦就在對方的掌握中，雖然現在只是被輕輕地兜著，好像在為她頭頸的頻繁活動提供助力，但她的身體可沒忘記不久前被少年僅用一根手指輕輕敲打的後果。

　　在觸手可及的死亡威脅下，她只能一心一意地專致于口舌運動，祈禱對方能夠滿意甚至迷戀自己的服務，才能保得小命長遠。

　　然而，太泉傷表現出的耐力著實令她驚訝，不知不覺沖淡了緊張的情緒，忍不住情欲萌生。

　　享受夠了她小嘴服務的少年卻無意再進一步，他威逼對方提供性服務，一半理由是被殺戮勾起原始的欲望，另一半理由卻是想借著折辱對方確定主奴關系。

　　現在，他沸騰的欲望已經得到安撫，再看卓爾少女另一只空著的手開始在她兩腿之間忙活起來，再繼續下去效果就恰得其反了。于是迅速擺脫了對方的口舌糾纏，把最後一點欲望的渣滓傾泄在其顏面上，便鳴金收兵了。

　　束好腰帶，太泉傷一手拎起眼神有些空落落的黑暗精靈少女，踏上了回歸之路。

　　西蒙見他離開不到半天時間便帶回來一名牧師，又驚又喜，贊不絕口。太泉傷只是一笑，放下手中的俘虜，一指地上的女術士說︰“她死了，你陪葬。”

　　有了這句話，不怕黑暗精靈牧師不盡全力救治，而他乘著這個空隙，向西蒙約略說明了經過，對自己折辱卓爾少女一事自然是春秋筆法略去不提，卻又把榨取“軍道之劍”死魂靈記憶得來的關于靈吸怪巫妖的情報，混雜在其中提出，只說是審訊俘虜所得，諒他口中的頂包者也不敢否認。

　　西蒙听他說完，已明心意︰“你想獵殺那頭靈吸怪巫妖？”

　　太泉傷點頭道︰“出來一趟，還傷了個人，總不成空手回去。殺了那頭巫妖，加上這只俘虜和之前被我干掉的洋基佬，回到院里大家面上也好看些。”

　　一番話打動了西蒙，但仍不無顧慮︰“你的建議不錯，但還需看茵芙紗的傷勢能恢復幾分。”

　　“自當如此。”太泉傷嘴上應是，心里卻打定了主意，如果女術士治療後還是不良于行，自己就借口去抓高級牧師，獨個兒上羅絲家踢館子去。听說黑暗精靈各大家族的寶藏甚豐，等活動完筋骨再來個順手牽羊、反手牽牛，兩把下來，回去哄妲日開心的禮物也就齊備了。

　　想到得意處，太泉傷忍不住咂咂咂仰天三笑，聲音中充滿了邪性的狂氣，听得西蒙和卓爾少女同時打了個哆嗦。

　　“你剛才的笑聲像一只烏鴉，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那听起來是嚨嚨、嗒嗒、咂咂、卓卓，還是依烏依烏？”

　　太泉傷反丟回來一個古怪的問題，砸得西蒙暈頭轉向︰“什麼意思？”

　　“烏鴉的不同叫聲代表著不同的吉凶訊號，既然你提到了兆頭，那就讓我們來佔一卦吧。”

　　“你的笑聲像第三種，咂咂，那代表了什麼？”

　　“是好兆頭。”太泉傷打了個響指，表情更加開心。“嚨嚨表吉祥，嗒嗒表無恙，咂咂表事吉，卓卓表財旺，依烏依烏危難降。”

　　“我從來沒听說過這些說法。”西蒙一副想笑不好笑的表情︰“這且不說，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鳥了麼？”

　　“我不鳥誰鳥？”太泉傷不以為忤，反以為樂地笑道。

　　只可惜西蒙對地球人的俚語一無所知，听了個半懂不通，滿臉茫然。這可真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叫少年好不喪氣。

　　不過，這麼一通不著邊際的胡侃下來，倒是讓西蒙的心情頗覺舒緩，跟著就听那名卓爾牧師驚喜地叫了起來︰“醒了，她醒……啊！”

　　報喜聲在半途中忽然變成了慘叫，剛睜開眼的女術士一看到她的模樣，想也不想地就是一記“心靈穿刺”，猝不及防的卓爾少女只覺頭痛欲裂，慘叫一聲往後便倒，後腦重重撞在石壁上，昏了過去。

　　女術士茵芙紗也不好過，剛掙扎著爬過死亡線就劇烈地消耗靈能，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翻，既又且也地昏了過去。

　　事出突然，等到現場的兩名男性反應過來時，需要救助的人數已經驟翻一倍，實在是讓他們哭笑不得，異口同聲地感嘆。

　　“女人真是麻煩。”

西極鎮魂獄卷 第058章 蛛網宮堡

    幽暗的裂谷望下去深不見底，散發著紫色和紅色妖螢、交錯縱橫的鈣化蛛網聯結著兩面的懸崖，一座精致、繁華的黑暗精靈城市就建立在這千絲萬縷的積層型巨網上。

　　“這就是蛛網宮堡啊~~~”掛在高處俯瞰風景的太泉傷發出了贊賞的詠嘆調︰“很美，希望當一切結束時，它還能夠保持現在的模樣。”

　　少年真誠的感嘆，落在被他拎在手里的卓爾牧師耳中卻仿佛烏鴉報喪的叫聲。這一路過來，她已經充分領略了太泉傷的破壞力，那些潛伏在幽暗地域曲折盤繞的隧道里、出沒于地底居民噩夢中的種種凶猛怪物，在其手底猶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最典型的莫過與超大型灰須蕈那一戰，之前被吉斯洋基人誘入陷阱的緝獵隊是在犧牲了八名戰士和一名牧師後才得以脫身。正是由于那名高階牧師的死亡，才令僅是低階牧師的她一躍成為緝獵隊的領導者，然而即便是晉升的喜悅，也不能沖淡她對那頭遍體卷須的怪物的恐懼。

　　可是，太泉傷只是彈了下手指，一點微不足道的火星就把卓爾少女的噩夢燒了個干干淨淨。之後，少年問了一句話，更讓她遍體生寒。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愚蠢？”

　　只這一句話，就讓艾施家族的小小姐明白自己的那點小算盤早被對方看透了，至于愚蠢的評語，她遲一步也反應過來，如果對方不敵灰須蕈，肯定會將她作為誘餌投給怪物以求脫身，根本不可能去和怪物死磕而給她機會溜走。

　　在那之後，覺悟了的卓爾少女老老實實地盡起向導本份，讓太泉傷免去了走彎路的麻煩。畢竟他從吉斯洋基人記憶里獲得的是一條逃命路線，實在是過分曲折了些。

　　“來也來了，看也看了，接下來要怎麼征服這座城市呢？”倒立在洞穴頂部的太泉傷摸摸下巴，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妙計，心一煩，腳一跺，喝道︰“下去了！”

　　卓爾少女的尖叫聲在城市上空拉出悠長的尾音，引得滿城居民同時抬頭觀望，只見一道人影流星般墜下，看那威勢仿佛要把蛛網大道攔腰砸斷，結果卻輕飄飄地落在第一層蛛網中央議政廳的頂上，點塵不驚。

　　太泉傷站住腳後，松手丟下閉著眼楮尖叫的卓爾少女，一聲令下︰“閉嘴，去叫執政議會的主母們來見我。”

　　艾施家的小小姐眼楮還沒睜開就連忙把嘴捂緊，實則這一下摔得不輕，背上生痛，但心里總算踏實下來。等她咬牙掙起身來，還不忘向太泉傷行了一禮，然後才晃晃悠悠地爬下去通傳消息。

　　對太泉傷的要求她是不敢違抗的，但她只是家里最小的女兒，雖然受寵卻沒什麼話語權，怎麼可能喚得動各大家族的主母。惟今之計，只有先找自己的母親商量了。

　　太泉傷目送卓爾少女一腐一拐地走出視線後，在無數驚訝和敵意的目光簇擁中坐了下來，還翹起二郎腿，這副囂張的姿態頓時激怒了下面驚疑不定的黑暗精靈們。

　　不過，天性多疑而狡詐的卓爾們沒有冒失地沖上來和少年進行肉搏，第一波攻擊是十數團沒有殺傷力但可以阻擋紅外線和普通光線的黑暗結界，緊接著是由染毒飛鏢和箭矢織就的密集雨幕，最後，黑暗精靈們才執起近戰武器，大部隊在地面散開包圍圈，少數幾名精英戰士施展浮空術緩緩飄起，準備狙擊或能從前一波攻擊下逃出生天的幸運兒。

　　黑暗結界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飄在空中的四名黑暗精靈交換著手勢和眼神，就在他們幾乎確信目標已經死亡時，之前射入結界中的各式鏢箭以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力量飛了出來，把四名精英戰士打成了篩子不說，又拖著長長的血線俯沖進下方的人群，造成了更大的殺傷和更多的死亡。

　　眨眼之間，負責護衛議政廳的六十四名黑暗精靈尸橫就地，其中包括八名分屬八大執政家族的貴族精英，無一幸免。

　　高貴和低賤的軀體在地面排開了一層層整齊的同心弧，當最後一聲哀嚎消失，現場只剩下殷紅的鮮血從傷口中不斷冒出的鼓泡聲時，艾施家小小姐的母親、蛛網宮堡第四家族的執政主母終于姍姍到來。

　　井然有序的死亡場景讓這位剛度過五百歲生日，見慣了血腥與混亂的艾施家主母眉頭抽了抽，心中初步肯定了小女兒對邀請者做出的評價——

　　強大，無比強大！

　　“如果這股力量能夠為我所用……”玫琳凱•艾施主母腦里不可抑制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然而，在抬頭看清少年容姿的瞬間，她便明白那只能是妄想。

　　中央議政廳的造型是模仿羅絲的蛛後形態所建，說白了就是一座腹部中空的黑寡婦蜘蛛巨石像，整座石像只有高仰的頭部是實心的，拒絕一切生命涉足其上。為了保證蛛後的尊嚴不受到任何有意或無意的褻瀆，石像頭部由八大家族聯手布下了復雜而致命的結界，其威力足以瞬殺一頭成年的巨龍。

　　然而，現在落在玫琳凱主母眼中的卻是一幕極度不可思議的景像——戴著王冠的蛛後頭部已經被破壞大半，變成了一張風格粗獷、造型前衛的躺椅，一個人類模樣的高大少年懶洋洋地靠在上面，用拳頭頂著下巴，乜視著腳下的女卓爾們。

西極鎮魂獄卷 第059章 開門揖盜

    “褻瀆！”玫凱琳的心猛往下沉，而跟在她身後的長女菲爾瑞已經迫不及待地通過憤怒的聲討來表現她對蛛後的忠誠。當她準備抽出蛇首鞭時，一朵小小的黑色雪花飄了下來，吻上她的嘴唇。接觸的瞬間，菲爾瑞豐滿的嘴唇變得僵硬，緊接著出現一絲龜裂，並迅速擴大，在不到三息的時間里，就割裂了她全身的骨肉，化作無數烏亮的粉塵，仿佛尸體火化時的青煙，隨風飄散，不知去向。

　　這一幕慘變立刻震懾住其余蠢蠢欲動的女卓爾，她們的眼楮從曾經是菲爾瑞所在的位置上移開後，沒有一個人敢再抬頭去看頭上的那個凶神，而是不約而同地看向站在隊伍最後的最小的妹妹琪爾，發出無聲的質疑，質疑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琪爾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母親和姐姐們的表情，更不敢面對太泉傷的注視。好在少年很快就幫她轉移了壓力。

　　“我在找一個東西，一頭靈吸怪巫妖。”太泉傷開門見山，一句招呼也沒有就直入主題。“我知道它在這座城中，我要你們把它找出來。時限是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有消息，我就只能忍痛毀掉這座美麗的城市了。”

　　“這不可能……”站在主母左手後方第一位的艾施家三女忍不住叫了起來，但她也只叫了這麼一聲，就被一道藍色的怨炎整個吞沒了。

　　“我討厭被女人懷疑自己的能力。”太泉傷收回手指，冷冷地說道︰“你們只有十二個時辰，如果能在時限內完成任務，我會幫助你們成為蛛網宮堡的第一家族。現在都去干活，有什麼發現可以通過他告訴我。”

　　“他？”登場後一句話都沒機會說的艾施家主母終于有機會發出昭示自我存在的聲音，當她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身後的隊伍中多了一個渾身噴火的藍色精靈，就站在自己三女之前的位置上。“火元素？不，是冥精靈！”

　　把沖到嘴邊的驚呼聲生生咽了回去，玫琳凱現在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屈辱、驚慌、恐懼、畏縮、憂慮，還有一點不可名狀的喜悅，混合成復雜的情緒，沖擊著她反應不及的大腦。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議政廣場，等到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身在家族議事廳中，四周熟悉的景物讓這位第四家族的主母重新生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

　　但是，這種錯覺很快就被打破了，下方空蕩蕩的席位和堂而皇之與她並肩站立的藍焰精靈讓她醒悟到自己和家族的處境不容樂觀，沒有任何猶豫，玫琳凱命令幸存的兩名女兒帶隊，發動家族所有的人手，傾巢而出去搜捕那名混入蛛網宮堡的靈吸怪巫妖。

　　“所有人都派出去，那家里怎麼辦？”擔任家族武技長的次女忍不住問道。

　　听到這個愚蠢的問題，玫琳凱恨不得沖上去掐死她︰“你以為他會只把任務派給我們嗎？很快所有的家族都會被他踢著屁股動員起來，沒有誰會來攻打我們的。現在時間就是生命和機遇，閉上你的嘴干活去！”

　　透過冥精靈分身看到這一幕的太泉傷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用錯了一個詞，不是很快，而是已經。”

　　之前對艾施家族宣布任務時，他語音听似低調，其實已經通過“天遁傳音”的秘法把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傳送進了全城人的耳中。現在除了第一家族所在的第二層蛛網，其它下層網域已經熱鬧成了一鍋粥。

　　“不過，要想粥快點熟，還得再加一把火才行。”覺得休息夠了的太泉傷站起身來，輕輕一跺腳，連續踏破數層阻隔，穿透第一層鈣化蛛網，飄然降下第二層網域，準備開始往火上倒油了。

　　蛛網宮堡第一家族菲利家的宅院看上去像是用一堆大大小小的蜘蛛卵堆積成的尖塔堡壘，乳房般鼓脹的外牆上布滿了閃著微光苔蘚，每塊約巴掌大的蘚叢中間，會抽出一根不發光的長須植物，那是卵鞘草，這種植物頂端的球囊會在有任何生物靠近時爆炸並噴射出大量的熒光孢子，不致命但卻難以清洗，會讓任何心懷不軌的潛行者無所遁形。

　　死在太泉傷手上的那名吉斯洋基人就是在它上面栽了跟頭，而卵鞘草的結界只不過是守護菲利家堡壘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低級且最溫和的一種。

　　但是在少年降臨時，那些更多、更致命的結界一樣也沒啟動。

　　無驚無險地走完了所有台階，太泉傷失望地凝視著前方的精金大門，兩側的巨大蜘蛛雕像也轉動眼珠注視著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你說她們這是什麼意思？”太泉傷等了一會兒，大門還是緊閉著，蜘蛛石像也在繼續沉默。“不戰不降，不拒不迎。打算無視我的存在嗎？”

　　“一定是你來得太快，主人還沒準備好迎接儀式。”帝俊貌似正經做著推測，但歡快的語調暴露了他準備看好戲的無良居心。

　　“第一家族的歡迎儀式麼，”太泉傷的語氣也透出幾分期待。“大場面準備起來確實需要時間，我再等一會兒好了。”

　　“你的養氣功夫總算有點長進了，換在以前，絕對已經一腳踹門上了。”帝俊的語氣褒貶難辨，太泉傷懶洋洋地聳聳肩，無所謂的語氣落在暗中監視的女主人耳中卻充滿了輕蔑︰“闖過一回地獄門，再瞅這小門小戶的實在提不起勁。”

　　“地獄……”菲利家的主母貝拉維拉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血紅色的眼眸同時泛起興奮和恐懼的神色。“是他，就是他了。”

　　她霍然回頭，看著階下的小女兒海爾娜︰“你可以出發了。”對方無言地行了一禮，迅速趕往後門，乘上早已經準備好的八爪巨蜥，沿著一條細窄的拔絲懸道攀向第一層蛛網。她的目的地是中央議政廳的貿易之間，除了法師學院以外，全城只有那里才建有用于位面傳送的魔法陣。

　　海爾娜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從她離開宅院的那一刻起，太泉傷就在帝俊的提醒下發現了其行蹤，沒有動她的原因一是好奇，二是不在乎，三是因為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