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葬禮的死亡
天空還是那麼陰暗﹐不過在我的眼中﹐卻比昨天更多了一份壓抑。舅舅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小楓﹐現在我這的情況也不太好﹐你再讀下去的話﹐我也沒錢……”
我都知道﹐我也不怪舅舅﹐雖然他並不怎麼關心我﹐但如果不是他供我讀了兩年大學﹐恐怕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裏去當小混混了。
兩邊的樓房向我身後退去﹐不知不覺我又來到了家門口﹐雖然這已經不能算是我的家了。
“小楓﹗你總算回來了﹗”是老爸﹐好久沒見他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人也顯得老多了。
“爸﹗”我低聲叫到。
老爸下了自行車﹐急忙的走了過來﹐“站這乾嗎﹖來﹐趕快上去啊﹗”說著就抓住我的手往上走。
“不﹗”我摔開了他的手﹐“阿姨那……”
雖然我不說﹐但老爸也看出了我的想法﹐頓時怔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趁著老爸發愣的時候﹐我拔腿就跑﹐老爸在後面緊追。
“小楓﹐你回來﹐你不要走﹐你不要爸爸了嗎﹖”
我回頭一看﹐老爸蒼老的身影在後面蹣跚的追著﹐我的眼淚頓時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飄灑在了黑暗的空氣中。
憑著記憶﹐我走到了一棟宿舍樓的下面﹐這棟樓已經有些年頭了﹐掉光了瓷片的牆壁正無聲的訴說著它的歷史。
一個中年婦女正提著幾個大袋子走進樓道口﹐我猶豫了一下正想走過去﹐正在這時﹐一個小女孩和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我一看連忙躲到一旁﹐出來的兩個人接過大包小包的東西將那個中年女人迎了進去。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一家三口。對﹐他們的確是一家三口﹐不過那個中年婦女﹐是我媽媽。
我叫刑楓﹐今年21歲﹐瀟湘市天明大學中文系大二的學生﹐人長得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換句話說就是沒個性﹐大眾臉。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家裏情況不算富裕﹐倒也過的知足常樂。家裏關係不算好﹐吵架時有發生﹐但和世間大部分夫妻一樣﹐將就著也就過來了。大約在五年前﹐奶奶得了一種非常難治的病﹐醫生說是沒得救的﹐但老爸本著為人子女應盡孝道的觀念﹐不惜借債為奶奶治病﹐結果病沒治好﹐反而欠了別人一屁股債。從那時起﹐家裏就再也沒有安靜過了﹐最後的結果就是現在你們所看到的。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我沒了。
至於我﹐高考時隨便考上了個本地大學﹐由於老爸和老媽連自己都顧不了﹐更不用說替我付高昂的學費了﹐幸好有個舅舅﹐他雖然對關心我沒興趣﹐但還是很大方的幫我付了兩年學費﹐直到去年他的工廠破產了。
“怎麼辦呢﹖”我自言自語的走在街上﹐去打工﹖那點錢還不夠交雜費﹔申請貸款﹐不可能的。第一﹐我父母健在﹐而且雖說他們單位沒工資發﹐但到底是份工作。所以我怎麼樣都擠不進特困生的行列。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成績太爛﹐就算把資格檔次下降三層也不可能輪到我。想來想去只有去當鴨了﹐不過我估計他們看到我這個鬼樣子也不會收的。
看來錢的事情是沒指望了﹐想想以後該乾嘛吧﹗仔細一想﹐這個時候我竟然連找個人來商量一下都找不到。由於怕花錢﹐班上的活動我是從來不參加的。加上其他同學都住在新的公寓區﹐就我一人住在最舊的宿舍那﹐和他們的來往再多也有限。所以雖然同學兩年﹐我和他們卻還像陌生人一樣。
爬上青河邊的堤岸﹐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不過那時我是坐在老爸的肩膀上﹐旁邊是一臉驚慌的老媽﹐生怕我掉了下來。現在什麼都過去了﹐加上水裏的倒影﹐也總共不過兩個人。
最近我時常想自己生活的意義是什麼﹐事業﹖我沒有﹔愛情﹖我更沒有。現在就這個世界上連原本最牽掛我的兩個人﹐也不再為我掛心。人們常說人活著的意義是要別人來證明的﹐那現在誰來證明我的意義呢﹖
以前也喜歡過幾個女孩子﹐不過我從沒表白過自己的心意﹐除了一次外﹐因為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在這兩年的大學生活裏﹐我過的是一種昏昏噩噩的日子﹐每天不知道自己為何醒來﹐也不知為何沉睡。或許我根本我該來。
對﹐也許我本不該來。
看著青河的水﹐仍舊是那麼湍急﹐現在是一年中水流量最大的日子﹐聽說在這個時候跳河自殺的人﹐連屍體都找不到。
我看著河水﹐突然笑了。
“對啊﹐這樣也好﹐連葬禮都省了﹗”
站到了堤岸的最邊上﹐我探出身子向下看﹐沒想到河風是這樣的冷﹐還夾雜著一股刺鼻的腥味﹐我突然害怕了起來﹐腳都有點發抖了。我是不是該回去﹐我還年輕﹐還有許多的等著我去做。這時﹐一張美麗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中﹐她有著秋水般的眼睛和新月一樣的秀眉﹐那些話又在我的腦海裏回響起來﹐“做什麼事都這麼猶豫﹐你還是不是男人﹖這樣的男人﹐只有瞎了眼的女人才會喜歡你。”對﹐有什麼好猶豫的﹐想做就去。
我把心一橫﹐跳了下去﹐在冰冷的河水將我淹沒前﹐我只想到了一句話。
“下輩子﹐不做人了﹗”
[ 本帖最後由 ppp135jj 於 2008-10-12 06:24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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