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事業
今天，是小靜和她媽媽來胡羊市的日子。孫旭陽來到火車站，她們剛好下火車。他一眼就看到留著烏黑亮麗的馬尾辮的小靜，面容依然那麼清新自然，在紛雜的人群裡像不沾塵土的蓮花一樣亭亭玉立。
小靜看到孫旭陽來接她們，格外的欣喜。而小靜媽媽看到孫旭陽，十分關心的問長問短。
雖然小靜爸爸不怎麼喜歡孫旭陽，但是小靜媽媽一直很疼愛孫旭陽。在她眼裡，孫旭陽從小就可憐兮兮的，經常沒人照顧，所以她家裡做餛飩也好，湯圓也好，她都會讓小靜給隔壁孫旭陽端一碗過去。孫旭陽小時候生病，老爸不在家，還是小靜媽媽帶他去醫院的。
如今小靜媽媽來胡羊市開刀，孫旭陽當然要盡心盡力，幫她們提取行李，再帶她們上車。
「我還是第一次來胡羊市，小靜以前倒是來過一次。」坐在車子裡，小靜媽媽望著外面的高樓大廈，說道。
「胡羊市很大，有空我帶你們逛逛。今天先去醫院，把手續什麼的都辦了。」孫旭陽一邊熟練的開車，一邊說道。
「這次真是麻煩你了。都是我們家小靜，一定要帶我來胡羊市開刀，其實膽結石又不是什麼大毛病。」
「沒什麼麻煩的，應該的。正好小靜放假，能夠陪你來胡羊市，以後未必還有這樣的機會。再說，不管什麼毛病，都是不能拖的。」
「孫旭陽，一會兒到醫院附近，找個建設銀行，我去取點錢。我們怕路上不安全，就帶3000多塊，還不知道夠不夠。」小靜媽媽又說道。
「嬸嬸，錢我已經都給你付了，你不用再去取錢。」
「這怎麼行！多少錢？我給你！」小靜媽媽立刻說道。
「孫旭陽，幾千塊錢不是小數目，這錢不能讓你出。」小靜也說道。
「你們放心，我跟院長很熟，其實沒有多少錢。」孫旭陽嘴上這麼說，其實已經預先替小靜媽媽付了一萬多，讓院長安排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儀器和最好的藥物。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我們來胡羊市已經麻煩你，怎麼還可以讓你給我們付錢。」小靜媽媽堅持要把錢給孫旭陽。
「嬸嬸，你以前那麼照顧我，這也是我一片心意。小靜既然拜託我這個事情，我當然就不會再讓你們操心。」
「孫旭陽，其實我只是讓你聯繫一下，並不是想讓你付錢……」小靜有些為難的輕聲說道。
「好啦，反正嬸嬸你就安心治病安心養病。」轉眼他們就已經來到明珠醫院，孫旭陽緩緩開車，進入住院區，再帶她們去他已經預訂的Vip病房。
這病房裡設施齊全，陽光充足，小靜媽媽從未見過這麼寬敞這麼溫馨的病房，心裡的愁雲也消散一大半。
「媽，你一路上都沒有休息。這房間那麼舒服，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樓下小超市買點毛巾什麼的。」小靜向她媽媽說道。
小靜媽媽點點頭，躺到床上。
「小靜，你對這裡不熟，我陪你去。」孫旭陽立即說道。
「孫旭陽，」小靜媽媽叫住孫旭陽，「給我泡點熱水，行不行？」
孫旭陽當然不會拒絕，只能看著小靜走進電梯，拿起熱水瓶注滿開水，再順便給小靜媽媽泡一杯速溶茶葉。
「孫旭陽，不要忙了，來，坐下。」小靜媽媽朝孫旭陽招招手，讓他坐到床邊。
孫旭陽坐穩之後，小靜媽媽慈愛的看著他，接著說道，「今天來的路上，我跟小靜談了很多。其實我們家小靜，對你印象還是不錯的。」
孫旭陽有些疑惑的望著小靜媽媽。
「你跟小靜一起長大，嬸嬸雖然不是你媽媽，但你是什麼樣的人，嬸嬸還是很清楚的。小靜她爸呢，總是嫌你的家庭條件不夠好，家庭環境不穩定，但是嬸嬸覺得吧，男孩子，只要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哪怕家裡沒有錢，也不至於會過苦日子。」
「嬸嬸……」
小靜媽媽搖搖頭，「用你們大學生的文縐縐的話來說，小靜她爸也不是嫌貧愛富，只是不想讓小靜吃苦。他不是因為你們家窮就看不起你，只不過怕小靜跟你扯上關係。但是我覺得啊，男孩子只要人品正，對小靜好，哪怕我們貼一點出去，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靜媽媽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孫旭陽聽到這番話，感動的幾乎要熱淚盈眶。
「這些話，我跟小靜她爸說過，也跟小靜說過。小靜她爸終於想通了，小靜呢，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小靜媽媽拍拍孫旭陽的手背，「你也知道，我們鄉下，女孩子到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該找對象了。」
孫旭陽感動之餘，腦海裡卻是一片混亂。若是以前，他心裡永遠只有小靜，但是現在……
「媽，兩條毛巾夠不夠？我還買了一點餅乾。」小靜這時候推門走進來。
「一條掛在這裡，一條放在廁所裡。」小靜媽媽望著小靜，「你不用陪我了，跟孫旭陽出去走走吧。」
小靜看到孫旭陽的表情迷茫而僵硬，猜到媽媽一定是跟他說過什麼，難為情的搖搖頭，「我還是陪你。」
「傻丫頭，媽媽都已經跟他說過了。」小靜媽媽在小靜耳邊輕聲低語，再笑著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孫旭陽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罪人，一個不知不覺把內心割裂幾份的罪人。就像是一個從未做過壞事的人，突然犯下一個難以饒恕的罪行，這種內疚和恥辱，幾乎要把自己以前的一切全盤否定。
叮叮叮……孫旭陽的手機響起。
是阿樹，還是蘇馨兒，或者花莜宜、許魅歌……孫旭陽猶豫著是否要接起電話，他猛然發現，他背叛自己的內心已經那麼久。
「你的電話，怎麼不接？」小靜提醒孫旭陽。
孫旭陽這才拿起電話，發現竟然是老媽打來的。
「媽，什麼事情？」孫旭陽接通電話，問道。
而小靜媽媽和小靜聽到孫旭陽朝手機裡喊「媽」，都有些吃驚。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想問問你，今天在夢旎旎那裡上課，感覺怎麼樣。」她昨天因為孫旭陽和孫耀輝關係親密而妒嫉的離開，今天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有點過分，於是打電話給孫旭陽，希望多溝通來緩解母子關係。
「還不錯。」孫旭陽回答道。
「怎麼好像不願意說話的樣子，是不是還在補課？」
「已經結束了。嗯……因為小靜陪她媽媽來胡羊市開刀，所以我去接他們，現在在醫院。」孫旭陽不想讓母親再傷心和失望，於是多說幾句。
「小靜？哪個小靜？」許晴問道。
孫旭陽這才想起來，老媽當初負氣離開田隆鎮的時候，他才剛出生，那時候小靜可能還在小靜媽媽肚子裡，此刻老媽當然不知道小靜是誰。
「就是田隆鎮老房子隔壁的鄰居，顧嬸嬸。」孫旭陽解釋道。
「啊？她在胡羊市？什麼醫院？」許晴吃驚的問道。
「明珠醫院，住院部vip大樓512病房。」
「在醫院等著，我很快過來！」許晴匆匆掛斷電話。
看到孫旭陽放下手機，小靜媽媽謹慎的問道，「你母親的電話？」
「嗯，她說她來看望你們。」孫旭陽點點頭。
小靜媽媽和小靜互相疑惑的看看。小靜從來都不知道，孫旭陽還有一個媽媽。
沒多久，穿著整齊的許晴來到病房。一絲不亂的頭髮和光滑潔白的肌膚，使得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40歲的女人，而藍白色的長款針織上衣，則讓她渾身的華貴氣質緩緩流露。
小靜看到孫旭陽母親這麼年輕漂亮，禁不住張大嘴巴。
當然更吃驚的是小靜媽媽：這個眼前的許晴，幾乎是20年前的許晴的重現，她只是比20年前少一份活潑，多一份高貴。
再聯想到自己的半頭的白髮和滿頭的皺紋，小靜媽媽簡直懷疑，這個當年的美貌鄰居，是通過時光機器而來到她的面前。
「顧姐姐，你還記得我嗎？」許晴走到小靜媽媽床邊，問道。
「記得！當然記得！」小靜媽媽打量著許晴，「你怎麼一下子消失二十多年？」
「唉，過去的事情，不提了。」許晴轉頭問孫旭陽，「住院的費用之類的，是不是已經付清了？」
「已經全部付掉了。」孫旭陽說道。
許晴這才放心的點點頭，看著小靜媽媽旁邊的小靜，「女兒都這麼大了，長的真漂亮。」
「你走的時候，小靜還沒出生呢。當年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只記得你們吵過一架，第二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了。你也真夠狠心的，把孩子就這麼扔下，再也不回來。」小靜媽媽打破沙鍋問到底，繼續追問。
「當年我也是一時衝動，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你也真是的，再怎麼吵架，也不能把孩子扔下就走啊。」小靜媽媽不知道許晴的苦衷，輕輕埋怨一句，接著又說道，「不過你們兩口子，都不像是會過日子的人。都不會做家務，也不會做菜，也不知道你們怎麼會結婚的。」
許晴愧疚的笑笑，「那時候，多虧你幫忙，每天給我們拿一點飯菜過來。」
「那時候你一走了之，孫耀輝只能自己照顧孩子，給孫旭陽喝牛奶，到後來，孫旭陽連牛奶都不喝，孫耀輝就只能來求我。那時候我剛生下小靜，就順便把他們兩個都餵了。」小靜媽媽心腸軟，想到以前苦難的日子，眼淚就幾乎要流出來。
「媽，我怎麼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小靜驚訝的問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怕你們覺得尷尬，所以沒跟你們提起。你爸就是因為這個，一直抱怨呢，說是孫旭陽小時候搶走你不少的奶，所以你才身體虛榮，經常容易生病。」
聽到她們提起從前的事情，孫旭陽心裡也有些難受。但是更多的，是感激。小靜媽媽幾乎救過他的命，這份恩情，她卻始終隱瞞著。
而許晴聽到這些她不知道的往事，更加懊悔，當初她是怕小陽跟她回到家族會飽受冷眼，所以寧願把孩子留給孫耀輝。如今看來，還不如把小陽帶走，承受住父親的怒火，拚死護住孩子，就算小陽不被家裡承認無法受到尊重，起碼不用遭受物質的窘迫。
「不說這些了，你這些年，都在幹嘛呢？」小靜媽媽歎口氣，問道。
「我去了歐洲，這些年，一直在歐洲生活，很少回國。」
「歐洲？在那裡也不容易吧，給有錢人做保姆還是做大公司的清潔工？就賺那麼點錢，又怎麼能經常回國呢。現在攢了一筆錢，總算回來了吧？」小靜媽媽口無遮攔，問道。
聽到小靜媽媽這樣問，許晴也不生氣，笑著搖搖頭，「現在是邁凱輪車隊的技術主管，這個賽季在日本結束，就到中國來談幾個合作項目。」
小靜媽媽不懂什麼是「技術主管」，也不懂什麼是「邁凱輪車隊」，但是她聽到許晴說什麼「來中國談合作項目」，就知道許晴做的不是普通的工作，又一會兒歐洲一會兒日本，賺的錢，一定不是她能夠想像的。
儘管這樣想，她還是多問一句，「好像很辛苦，賺錢夠不夠在歐洲的開銷？」
「我在歐洲花錢的地方不多，所以每年還能剩下一些。」
「到底多少啊？」小靜媽媽以聊家常的習慣，一路問到底。
許晴笑笑，「換算人民幣，一年6000多萬，勉強還是夠花。」
小靜媽媽愣住幾秒，片刻之後才恢復常態。
「哦……這麼多啊。」她口中喃喃說道。
許晴望著小靜媽媽，歎息一聲，「顧姐姐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得。其實我一直想去看看你，但是想到回到田隆鎮就覺得傷心，再加上這20年根本沒怎麼回國，所以沒成。過幾天，我就要回歐洲，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小陽說，小陽不能解決的，就交給我來辦。不管什麼事情，一定盡力而為，你就是需要幾百萬，我也能給你。」
「唉，」小靜媽媽擺擺手，「別人的錢，就是別人的。而且，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不過呢，事情倒還真有一件，是和我女兒有關。」
「哦？什麼事情？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許晴趕緊說道。
孫旭陽猜到是什麼事情，心裡想，嬸嬸對自己恩重如山，小靜對自己又那麼好，乾脆就什麼都不管了，安安心心把自己的生活給定下來！
「我想讓你給我們家小靜找一個好工作。」小靜媽媽終於把話說出來。出於孫旭陽的意料，小靜媽**要求，和他想像的完全無關。
「這有什麼問題！在胡羊市找工作？」許晴說道。
「不用這麼遠，就在田隆鎮附近的城市裡找一個工作就行了。平時週末，她還能回家陪陪我。」
「媽，我不離開田隆鎮，我要陪著你。」小靜壓低聲音，說道。
「爸媽沒什麼能力，只希望你有個穩定的工作，但是女孩子，也需要出去見見世面。一輩子呆在田隆鎮，到最後就跟媽媽一樣。」小靜媽媽朝小靜勸道。她是樸實善良的農村婦女，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思想，今天看到自己與許晴的差別，忽然不想讓小靜重複自己的道路。
「不如……這樣，把小靜交給我，我帶她去歐洲。我身邊正好缺一個私人秘書，小靜雖然什麼都不會，但是我可以慢慢教她。她個性溫柔，做事應該很細心。」許晴想了想，說道。
「媽，我走了，爸爸和你怎麼辦……」小靜輕聲說著，還是想留在父母身邊。
「我們50歲都沒到，還沒有老到需要你來照顧，不如你去工作十年，再回來照顧我們也不遲。」小靜媽媽繼續勸道。她倒是覺得，這是一個改變小靜命運的機會。
小靜依然搖頭，閃亮的馬尾辮一甩一甩，像個小女孩。
許晴見狀，說道，「反正也不著急，慢慢考慮清楚吧。還是需要尊重小靜本人的意見。剛才來的太急，連探病的禮物都沒有買，我現在去補一份。」
「不用！不用！連開刀都還沒開！」小靜媽媽急忙喊道。
「我過幾天就回歐洲了，可能沒辦法來看望你，這點心意還是需要的。」許晴轉頭看看小靜，「小靜，陪我去醫院周圍看看，我也不知道你母親喜歡吃什麼水果。」
看到她執意如此，小靜媽媽只能答應，朝小靜說道，「小靜，陪阿姨一起去，不要讓她買太多。」
孫旭陽想到已經有小靜跟著母親，自己再跟著出去也沒必要，就替小靜媽媽把「陪夜床」上的被褥扛到陽台上，利用今天的好天氣再曬曬。
小靜媽媽看到孫旭陽忙東忙西的，朝他招招手，「孫旭陽，不用忙了。」
「這些被子晚上小靜要用，曬一曬，晚上睡的暖和。」孫旭陽想到自己虧欠小靜家太多，手腳更加利索。
小靜媽媽看著孫旭陽，長歎一口氣，「孫旭陽，剛才我那番話，就當沒有說過吧。」
「啊？」孫旭陽停下動作，不解的望著小靜媽媽。
小靜媽媽望著窗台射進來的金色陽光，搖搖頭，「小廟容不下大菩薩，野草爬不上高城牆。你還年輕，跟著你媽媽，一定是做大事業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