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異想] 藍色見鬼眼(完全版) 作者:阿暖 (連載中)

mk2257 2008-11-24 17:42:1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26478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3
第一集_第二十章.很肥的屍蟲


「哥哥!」哈娜在漆黑的洞穴深處叫喊著。我馬上沿著喊聲的方向狂奔。

「把女兒還給我我我我我~~~」活跳屍姨姨在我身後追趕著。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這地道似乎無窮盡地伸展著。我跟隨著哈娜的腳步聲盡力奔跑,但腳步聲的距離卻絲毫沒有拉近。而身後姨姨跳躍的聲音,也沒有被拉開。

「喂!黃嘉倫!快點給我把手電筒亮起來!」

「藍色眼睛不是手電筒!你隨意叫我出來是在浪費我的意志!」

「老哥!現在情況還不夠危險啊?」

「跑步哪有甚麼危險?對身體還有益呢。」

「別跟我扯這些不好笑的笑話!求求你吧!讓我看看自己走在甚麼地方也好!」

小弟的前額馬上放上藍光。在我眼前是一條直徑約兩公尺的混凝土隧道,各種電線和金屬管道沿著壁面延伸著,哈娜約走在我前面二十公尺左右,我還勉強可以看到她的背影。

「這裏的前身應該是食水管,或是引導山水往蓄水庫裏流的引水管道,廢棄之後便被私人公司利用來鋪有線電視或煤氣管甚麼的。好奇心滿足了嗎?」

「這...這管子會通向哪裏啊?」

「你把我當神仙嗎?」黃嘉倫生氣了,「跟著哈娜走,手電筒要關掉了。兩分三秒。」


小弟持續修習多年的空手道,是一種非常重視基礎練習的格鬥術。所以對長距離跑步,小弟還是有點兒自信的。

跑了不一會兒,已漸漸能夠追上哈娜,而身後姨姨追趕的聲音已漸趨轉弱。但再跑一陣子後,哈娜的腳步聲又再度拉遠,姨姨的腳步又越來越近了。

小弟的呼吸越來越淺,肺部好像破了洞似的,完全使不上勁。不要說漸漸重得提不起來的雙腿,連沒甚麼使用過的雙手都累得厲害,甚至連頸都好像撐不住頭顱,快要折斷掉似的。

這難道就是黃嘉倫所說過的,我已精氣內虛到越過了臨界點,開始急促衰竭了?

「嗄、嗄~哈娜!等一等!哥哥追不上了!」

「哥哥~~這裏~~」哈娜的腳步聲依然沒有放慢下來。

「糟了!精氣耗竭的影響出來了!」黃嘉倫說,「你快完蛋了!頂多還有半個小時。」

「那、那怎麼辦啊?」

「女兒啊!把小夕還給我!」姨姨在我的身後吼叫道,可能她已感覺到快要趕上小弟了。

「繼續跑啊!不然還可以怎麼樣?」黃嘉倫說,「我會替你想辦法,你先跑著,不要停下來!」

「我、我不行了...」小弟現在已不能夠算是跑步,只是在完全漆黑的管道裏拖著腳步行走著而已。有幾次我甚至能夠感受到手臂在我後面揮動的聲音,小弟受驚後勉強跑出了幾步,然後又再拖行著。

「哥哥。」哈娜的腳步聲停止了。

「哈娜!不要停下來!跑啊!」再走上十來步,終於看到站立著左看右看的哈娜。

「哥哥...我迷路了。」

「小夕~~小夕~~」姨姨的身影已漸漸從黑暗中出現,距離不到二十公尺了。

「有甚麼迷不迷路的?就只有向前走一條路嘛!」

「不,你摸摸管壁,這裏有個破洞。」黃嘉倫說,「向前走,或鑽泥洞。」

「隨便選吧!就向前跑!姨姨追到了!」

「不,等等!哈娜不可能會迷路的!我幹了二十年的超渡工作,從未遇上會迷路的嚮導。」

「那、那怎麼辦啊?」

「用你的直覺!這次你要為自己選一條可以活命的路!好好選!選錯的話就完蛋了!」

「這、這、這,要我怎麼選啊...」我看著姨姨一步一步地朝著小弟跳過來,心裏早就沒有主意,只懂得扶著管壁抖腳。

管壁上似乎有甚麼活物正爬上我的手臂。我用兩隻手指把它拈起來拋掉,它卻捲著我的手指不肯離開。

「是屍蟲!很肥的屍蟲!」黃嘉倫說。

「走這邊!哈娜!」我抱起了哈娜,鑽進那管壁破口的泥洞裏。她很敏捷地就向上爬了兩、三公尺。


小弟幾經辛苦地鑽進洞口,卻發現雙手無力把身體撐起來。下半身懸在半空之間,小弟的內褲被姨姨抓著了!

「小夕~~小夕~~」

小弟害怕起來,雙腳朝著姨姨的頭顱用力一踢。姨姨竟像根木頭般僵直地朝後倒下了,雙手還抓著我的內褲。如果她抓著我的腿,那小弟就會被她扯下來了。

避過了險情,小弟馬上動身爬上洞穴。


這是個很狹窄的泥土洞穴,穴邊的泥土鬆軟不易抓牢。小弟摸黑爬上三步,便滑下兩步,再加上洞裏空氣不足,爬得非常辛苦。而且洞邊似乎爬滿了大量正在蠕動的東西,這些東西還不斷掉到小弟的臉和身上。

幸好洞裏幾乎完全不能視物,小弟壓根兒不去猜想那些東西到底是甚麼,只管繼續向上爬著。為了躲避可能正緊跟在後的瘋婦,我也管不得那麼多。

這時候,小弟的前額慢慢閃出藍光。

「別、別發亮!」

「幹嘛啦?」黃嘉倫說,「你不是很喜歡有手電筒給你照明的嗎?」

「我、我不想看到洞裏有甚麼!」

「那好吧,」藍光調暗到只剩下一點點,「這洞穴恐怕是有人徒手挖出來的。這個人為甚麼要挖地道?這地道又會通往甚麼地方?這挖洞的人一定跟小夕的超渡有關,你選擇這條路一定不會是巧合,而是藍色眼睛的引導。」

「我~嗄、嗄、只想知道這洞的出口在哪裏。我爬不動了...」

「哥哥。」哈娜停止了攀爬,隱約看到她的身影在我頭上不遠處。我勉強爬到哈娜的高度,洞穴明顯寬闊了不少,兩邊還有光滑的平台,勉強可讓小弟和哈娜坐著休息。

我坐在小平台上,一挺直身子,便碰到了硬硬的洞頂。「沒有出口的洞穴?這難道是引誘我們上當的陷阱嗎?你還說是甚麼『藍色眼睛的引導』?」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錯的。快點想辦法逃出去!」

「我死也不會走回頭路!」


在泥穴下方的入口處,傳來姨姨瘋狂的咆哮...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4
第一集_第二十一章.輸精


「沒有人叫你走回頭路!你看看哈娜!」小弟前額放出的藍光漸漸增強。我發現我們正身處在一個木製大箱子裏面,長約兩至三米,寬約一米。箱子裏雖然爬著幾條蛆蟲,但不及地道裏的多。

箱子底部有個大破洞,破洞連結著我們剛剛穿過的地道,這地道直通我們剛才跑過的混凝土廢棄水管。到底挖地道的人是從這箱子向下挖,還是從水管向上挖的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從下面挖上來的。」黃嘉倫說,「他的目的,就是這箱子裏的東西。」

「這箱子裏面到底藏著甚麼?」

「蠢材!想想看有哪個地方的泥土會爬滿屍蟲?有甚麼人會把大木箱埋在地上?別再對我說蠢話,我要你看著哈娜!我沒時間了,只餘下五十八秒!」

藍光漸漸消失,我看到哈娜就坐在箱子的另一邊,圓滾滾的漆黑眼珠彷彿透視著我的心坎。她正拿著一塊破木片,在木製的箱子頂部有節奏地敲打著。


對了!這裏一定是墳場的地底,所以滋生著大量食屍的蟲蛆!而我們身處的,應該就是一個棺材裏!

好了好了,透過藍色眼睛的引領,小弟終於躺進一個現成的棺材裏了。

我用肩膊往上撞了好幾次,但棺材蓋子仍然絲紋未動。現代的墳墓時興在棺材埋上泥土後,再放塊大理石或用水泥蓋個陰宅甚麼的。在這種建設之下,怎能憑人力從裏面破棺而出啊?

泥土地道的彼端,仍然不時傳來姨姨的癲狂吼聲。她正在爬上來嗎?還是在洞口等著我自投羅網?

總之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再撞了幾次,全身已疲倦得不得了。我感覺到自己的皮像是掛在骨頭上隨動作擺動似的,恐怕我很快就會衰竭成人乾了吧?

「小夕!」我向充氣娃娃再吹了幾口精氣,但附身在裏面的小夕依然虛弱。

「老公...我好冷...」

「小夕!你堅持著!」

「這裏黑漆漆的...甚麼都看不到...這裏是哪兒?我透不過氣來...好辛苦...」

「小夕!」小弟馬上拿起一塊破木片,然後朝棺材蓋子猛力敲打著,希望外面有人聽到墳裏有怪聲,不被嚇跑之餘還夠好奇去挖人家的墳,看看裏面有甚麼新奇事物吧。這也許是最後的希望了。


到後來小弟已經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敲了多久,只聽到自己和哈娜持續敲打棺蓋的聲音。

接下來,小弟好像聽到有硬物被破開的聲音。直至被人從棺材裏拖了出來,被朝陽刺痛了眼睛,才算是恢復了意識。

回到地面的我,躺在水泥墓地上奄奄一息。有個甚麼人把我的頭托起來,給我餵了一瓶酸酸的飲料。喝過之後,視力漸漸回復清晰,我終於看清楚,原來救我的人就是死肥仔『神之左右手』。

待我喝光一瓶後,他又馬上給我灌第二瓶。我感到腦筋漸漸回復清醒,手腳也開始有點氣力,便毫不客氣地連續喝了五瓶,直喝至血脈沸騰,鼻孔流血。我還覺得自己的鼻血味道不錯呢。

「你...給我餵了甚麼?」

「BT紅牛濃縮液。」肥仔馬上鎖眉抑鬱起來,耍了個天下無敵的帥:「為了成為一個更硬的硬漢子,我每個月都會叫加州的朋友空運幾箱過來,以備不時之需。穿上它。」

他把一塊髒布拋到小弟面前。正是小弟在醫院外丟掉的長褲。

「哈娜呢?不,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小女孩呢?」

「她沒事。」我朝他偏頭的方向看去,全身髒兮兮的哈娜,正抱著充氣娃娃小夕,在迷茫地到處張望著。「先別說這個。小弟!你的女朋友等不及了吧?」肥仔指了指被哈娜抱著的充氣娃娃說。

「你...你果然看得見小夕!在醫院時我就已經懷疑了!還有!你剛才不是還在醫院裏的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墓地裏?幹嘛會知道我們躲在這棺材裏面?」

「先跟你的女朋友做點救急,之後再慢慢跟你解釋。」

『神之左右手』小跑到哈娜跟前,跟她說了幾句悄悄話,哈娜便把充氣娃娃雙手奉上。眼看肥仔含情脈脈地看著小夕,雙唇濕潤,就知他準備跟小夕親嘴。

「喂!你要幹嘛?」

「急救啊。」

「不准跟我的女朋友親嘴。」

「那我該怎麼把精氣輸給一個性愛娃娃?用其他的洞口嗎?」

「那...」

「沒話說了吧?真是的。」肥仔貪婪地親吻小夕的塑膠O型嘴,使勁地往裏面吹氣。

接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神之左右手』竟急速消瘦,滿身肥肉竟在一分鐘內消失於無形,寬闊的衣服鬆垮下來,貼在他壯碩的軀體之上。


幾分鐘後,肥仔完成精氣輸送。充氣娃娃小夕精神奕奕地彈起來,抱著我的頸項不住喊老公。

抱了好一會兒,小夕鬆開我跑去跟哈娜擁抱。哈娜很罕有地微笑起來,這讓我首次從她的表情中,感受到『純真』這個詞。

「這...你...」

「難道你以為,我是因為貪吃才癡肥的嗎?」『神之左右手』輕蔑地說。「一個連自己的體重都無法控制自如的傢伙,怎麼代替神來維持公義?」

「我不明白...你究竟...?」

「啊,你想看這個吧?」『神之左右手』撥開自己的前髮。他的前額除了皺紋和汗水之外,並沒有我期望會找到的東西,「我的前額並沒有藍光,也沒有個大叔躲在裏面。」

「那你怎麼...」

「你知道射擊術的巔峰是甚麼?」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5
第一集_第二十二章.射擊術的巔峰


「你知道射擊術的巔峰是甚麼?」

「...不知道。」

「是意志力極度集中,心如止水,直視實相的境界。你知道嗎?在射擊高手的眼界裏,這個世界是鬆散而迷茫的一團混沌,世人都只是行屍走肉,對自己的罪惡毫無感覺,甚至有犯罪者以為自己是走在正途上。而神射手,就是看穿這一初混沌愚昧,保持清醒的極少數人,他們的責任就是--」

「行了行了...那跟你能夠看到小夕有甚麼關係?」

「因為我是一個神射手,」他說,「本人的意志水平一直維持在一個極度集中,超級堅強的境界裏。在這個境界裏的神射手,能夠看穿一切假象,直視世間一切不公義現象的源頭。而這源頭,就是神射手的槍眼需要瞄準之處。」


「那即是說,當你處於極度集中的狀態時,就能夠看得到殘存思念?」

「不止是殘存思念,我能夠看穿所有存在狀態裏的不公義異象。殘存思念只是其中一種受到不公義對待的受害者,給我們留下來的破案線索。」

「這...聽起來有點像黃嘉倫醫生所說的甚麼『超渡』和『緣起』。」

「沒錯。這和佛教的『超渡』,基督的『救贖』是同一件事情。以手中的槍來替神主持公義,就是神射手的信仰。」

「可是...我始終有點想不通,你是如何知道我們會逃到墳場地底,又躲到人家的棺材裏去呢?我們完全是碰巧才...」

「這跟神射手的眼界無關,只是很簡單的推理技巧。首先,我在殮房裏看到你從破洞跳進廢水管時,我就知道這破洞是誰挖的了。證據有兩個:一.洞是新挖的,看停屍櫃旁掉落的泥土便知道。二.你姨姨遺體的雙手,沾滿了泥土。」

「殮房的破洞...是姨姨挖的?」

「恐怕不是她死後變成喪屍時挖的,應該掉過頭來想,是你姨姨挖洞潛入醫院來接近你。你有沒有留意,當時你姨姨的雙手和衣服都髒得緊?我初時也以為這只是血跡和肉碎,但化驗報告出來的是,那血跡內還混有大量泥土。」

「姨姨她...幹嘛要挖地道進醫院來找我?走大門進來不是更簡單嗎?」

「愚蠢的問題,但問得好。」他說,「我較傾向一個逆向的推測:我認為她一直透過某種感應的方式,去尋找她口中聲稱的『女兒』。她一直沿著感應的目標尋找,遇到障礙就清除,用愚公移山的方式直線找尋目標,例如破牆潛入醫院。」

「那你幹嘛不跟在我和姨姨後面追?」


「你也看到的啊,當時我根本鑽不進那個破洞。再說鑽進去又如何?那肥胖身軀根本跑不快,沒可能追上你們。再說神射手不是用體力來完成任務的--」

「因為你遺失了手槍,所以害怕啦。」

「這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沒有槍的肥胖神射手怎麼執行公義?當然不是用跑的。於是我悄悄封鎖了現場,再用本人優越的智慧去推敲你們可能出現的地點。」

「是、是...」

「案中兩個關鍵人物,即那個死而復活的瘋婦,以及你這個背著充氣娃娃的變態小弟,均常常把一個叫『小夕』的女孩掛在嘴邊。小夕是瘋婦的女兒,也是變態小弟的女朋友。雖然這女孩在兩年前已經死去,但變態小弟卻在幾天前聲稱看到女朋友的腐屍,而導致精神崩潰送院;

而在過去兩年裏跟變態小弟毫無聯繫的瘋婦,卻在小弟抓狂後三天裏殺到醫院裏來,聲稱小弟擄走了她的女兒。

為甚麼這兩個人幾乎同時地以某種方式感應到一個已死去兩年的舊人?而他們的感應,甚至把他們弄至抓狂和不惜殺人,為甚麼?」

「是啊...為甚麼呢?」

「於是,我首先從調查你女朋友當年的死因著手。當年她是在這墳場左邊的山頂上自殺的,嗯...就是在那裸樹上,對吧?」

『神之左右手』的話突然提醒了我。我朝左手邊看去,在鎮上另一邊聳立著的山坡之上,有一棵長得鶴立雞群的常綠巨木。那的確是當年小夕上吊自殺的地方。那山坡就是我當年空手道場的後山。而那裸樹,同樣是當年我和小夕互相表白,後來相約每天見面的『約定之樹』。

所以當我在我們定情的地方,親眼看著小夕死去,所受到的打擊是多麼的強烈。

「老公,這肥仔剛才在說甚麼?」小夕突然插嘴道。

「我不是肥仔。」他抗議說。

「這肥仔說我已經死了嗎?」

我記得黃嘉倫曾經說過,小夕的殘存思念不會了解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所以我也沒有理會她。

突然,我腦裏突然一陣晴天霹靂:「難道說,這裏是...」

「你且聽我把故事順序說完。」他說,「我知道在兩年前,你發現小夕的屍體後,就當場精神崩潰了,接著被送院接受了長時間治療。敢情你在康復後也迴避著,沒見過跟小夕有關的家人朋友,甚至連她的墓也沒敢掃過吧?」

「難、難不成小夕不是自殺的嗎?」

「老公...你們到底在說甚麼?」

「小夕,老公正跟肥--警察哥哥談正經事喔,你過去那邊跟哈娜玩吧。」

「老--」小夕轉過臉來看了看哈娜,馬上好像被甚麼吸引著似的,馬上朝著哈娜走去。哈娜正蹲著我們破棺而出的墓地,專注地看著甚麼。


「不,小夕是自殺的。」神之左右手肯定地說,「我讀過兩年前的報告,根據現場的證據以及法醫的檢驗,都非常肯定這個結論。」

「那即是...?」

「即是懸案一宗!在官方證據的背後,必有隱情!如果一切如檔案所說,沒理由死者仍然殘留著思念至今,不可能會纏著她男朋友讓他精神崩潰!沒可能在兩年後會牽出一個怪力瘋婦,說要找回自己已經死了兩年的女兒!這一切都不正常!在小夕自殺一案裏,一定有人違背了『神的公義』!」

「我、我很混亂...你說這些東西,跟如何找到我們有甚麼關係?」

「你過去看看,你們剛才是從誰人的棺材裏跑出來的?」


此時小夕跪在哈娜身旁,一起看著那個我們破棺而出的墳墓的墓碑。「老公...」

「小夕,這墳裏葬的人,是我們認識的嗎?」我心裏突然產生強烈的不祥和悲傷。對了,葬在這墓裏的人到底是誰?幹嘛棺木裏是空的?誰在廢水道下挖地洞上來,偷走棺裏的屍體?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6
一集_第二十三章 誰為我造了墓碑?


「...是我。墓碑中的照片,明明是我!」充氣娃娃(小夕)突然無力脫落地上,穿著一身白衣的小夕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的容貌跟兩年前未死去時一模一樣,沒有了頸椎折斷,沒有了腐爛屍蟲,就完全像個活人般。她轉過頭來看著我,那眼神充滿著恐懼。「是誰...為我做了墓碑?為甚麼要給我做墓碑啊?」

「這還不簡單,」『神之左右手』插嘴道,「因為你已經死去了嘛。」

「小夕...你...聽得懂我們在說甚麼?」

「你是說,這墳墓裏葬著的人,就是我自己?」小夕說。

「不然還會是誰?」肥仔轉過頭來跟我說,「讓我把昨晚的推理過程解說下去吧。我認為這一切奇怪事件的發生,很有可能跟小夕兩年前的死有關。我查看了當年她上吊的地點,對照一下普通地圖和電線鋪設圖等等。

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事實:小夕自殺的那個小山坡,她的墳地,以及這醫院,三個地點竟能夠用一條直線穿過。而且那條直線還不用我自己畫,鋪線圖裏早就有了。就是你們從殮房地洞掉進去的廢水管!」

「為、為甚麼會出現如此巧合的事?」

「我也不知道。」說著,肥仔像占士甸般把眉頭鎖得緊緊的,遠望著地平線:「這也許是神留下給我們的線索。世上不存在無意義的巧合。因為這線索,我確定你們不是在小夕的墳裏,就是在那邊山頂的老榕樹下鑽出來。挖地洞往山頂太難了,所以我選擇先來到墳地。不過小弟你似乎也料到我會來救你吧,不然為甚麼會在棺材裏敲敲打打的惹人注意?」

「這是哈娜的智慧。她是嚮導。」我的心思已不在肥仔那邊。從小夕的殘存思念突然出現開始,她給我的感覺只是個單細胞的可愛女孩,完全感受不到一點『怨靈』的死亡氣息,所以我的心情都沒有覺得沉重,沒有聯想到『小夕的殘存思念出現在我面前,該讓我回想起兩年前發現她自殺時,在我心裏留下的悲痛』。

而到了現在真相已白的一刻,面對終於知道自己已死的小夕,我了解到自己心裏即使有多悲痛,也應該遠遠不及她本人。

「按照你們剛才所說...」小夕追問道,「現在的我,只是自己死前遺留下來的一堆殘存思念?」

「我...我們會盡力超渡你的!小夕,你有甚麼心願還未達成的,儘管告訴我們吧!」

「我沒有死!你們在跟我開玩笑!我不是好端端的活著嗎?你看我連影子也有!來,摸摸我,你摸得到我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我們把精氣輸送了給你。」肥仔說,「以濃度比例來說,你現在大約有70%的構成物是人類的血肉。但你只是個暫時的載體,精氣會不斷流失,既不能靠進食補充血肉,不能夠成長,不能夠變老,甚至不能夠死--因為你已經死去了。」

「我...那...」

「我再說一遍,你已經死去了。迷失的靈魂哪,快點往生去吧。這也是我作為『神之左右手』的任務之一,我指引各種狀態的迷失存在,走回他們應該走的道路。」


小夕絕望地看著我們,她開始淌淚,那淚漸漸變成了血,那血滴落在地上變成烏黑腐臭的屍水。她的皮膚變得蒼白,然後蠟黃,並開始乾涸,凹陷。屍蟲開始鑽出,然後掉下枯死。

「幹、幹嘛會這樣?」

「我用超人的意志力,再加上眼前確鑿無誤的證據,成功摧毀了這迷失靈魂的意志。她終於可以得到解脫,離開人間了。」

那即是說,小夕終於可以得到超渡了?這不是小弟折騰了一整個晚上的目的嗎?現在如此輕易地就讓『神之左右手』完成任務了?

「慢、慢著!小夕在人間還有心願沒有完成!就這樣離去的話,她的靈魂是不能夠輪迴轉世的!」我轉述黃嘉倫的話說。

「超渡不是我的任務。」他冷漠地說,「人類活在人間,鬼魂活在陰間,執著於塵世的迷失靈魂則要留在中陰間永遠漂流,這就是『神的公義』。帶他們看最確切的證據,再瓦解他們的意志,讓他們了解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就是我的責任。」

「去你媽的公義!我說你媽的公義就是在髮廊當髮花!」

『神之左右手』對這句髒話的反應奇大,他一時呆在現場,張大嘴巴答不出話來。

「哥哥。」哈娜撲過來抱住了我。

「哈娜...」

「哥哥。時候到了。」說罷她勉強把我們拉到小夕的棺材前,然後率先跳了進去,鑽進那我們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的泥穴。

哈娜作為我這次『超渡之旅』的嚮導,現在正是發揮她功能的時候嗎?但我心裏隨即一沉,眼前小夕正急速衰敗,一切似乎已沒有挽救的餘地。我跪下來不斷對小夕輸出自己的精氣,但衰敗的速度卻一點沒有慢下來,恐怕再過十幾分鐘時間,小夕就會化為塵土,永不超生,那即使找到了甚麼『緣起』,也已經太遲了吧?

「哈娜!別去!我們趕不及了!」我衝上前去,想要把哈娜叫回來,突然『卡嚓』一聲,我手腕一痛,被留住了在原地。


「你想要到哪兒?」『神之左右手』已把我和他的手腕扣在一起。「你忘了我的另一個身份,是追捕你這個超級變態狂魔的警察嗎?」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7
第一集_第二十四章 如此獸行,令人髮指


「喂!真正超級變態的,是還留在廢水道裏的喪屍姨姨!我只是被追殺的受害者!而且你剛才不是說過,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都是因為小夕的案件另有隱情,我只是被牽進去的嗎?」

「那是另一個案件,我接著會處理。你在小夕一案裏雖然只是個被牽扯進去的受害者,但這並不表示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這完全可以是兩回事。人家小夕的媽媽雖然挖地道潛進醫院來追殺你,但你為了報仇,竟然反過來在她死去後姦她的屍!這勾當還是我本人親自撞破的!

後來你還用人家挖的地道逃跑,順便還誘拐了一個未成年少女。雖然你同時被我們警方,以及僵屍化的姨姨追殺,你不但不束手就擒,還在逃亡的途中抽空躲進人家的棺材裏押玩女童。唉~~如此獸行真是令人髮指!我當了十幾年警察,從未聽說過如此可怖無恥的犯罪!」

「你、你--」剛才我竟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呢。我差點忘記了,這死肥仔剛才在醫院殮房時,就一直把我當成個姦屍者,誓要將我繩之於法的!以這傢伙的自信心,對自己的推理自然是深信不疑,再說我幾次跟他碰面時,情景都極之尷尬,不是背著個性愛娃娃談情說愛,就是脫掉褲子壓在女屍身上,抱著個女童被發現躲在空棺裏等等...雖然一切都只是陰差陽錯,要他相信這種巧合,不如寧可相信我有姦屍戀童,還好像比較合理。


(冷靜點,小弟!)久遺的黃嘉倫終於出現了,在我心裏傳話說,(這傢伙在開你的玩笑,他不是認真的!)

(但、他已用手銬銬著我了。)

(這傢伙滿是疑點!首先,他聲稱你押玩哈娜,但卻由得她自由行動,絲毫沒有安撫保護的意思。這合理嗎?)

(那也是...)

「喂,小弟!怎麼了?沒話說了嗎?我這就把你帶給記者拍照啦。他們明天的頭版還沒著落呢。」

(第二,他真是以警方的名義前來的嗎?既然你是他口中如此可怖的罪犯,他會一個人前來逮捕你嗎?第三,既然他只當你是個變態,又幹嘛長篇大論地跟你解釋小夕的事?按他自己的話說,警察辦事,需要事事跟你解釋清楚嗎?)

(那怎麼辦?)

(我教你怎麼跟他談判。我知道他想要甚麼。你對他說:『如果你現在抓了我,就會錯過了一宗更轟動的奇案,你的神之左右手就會失去一次發揮的機會。』)

「如、如果你抓走我,就會錯過了一宗驚世奇案,你的神之左右手就沒機會耍帥了。」


聽了這句話後,肥仔露出了『這才對了』的滿足神情,靜下來聽我說下去。

(你對他說:『再說,你不是想拿回自己的失槍嗎?你的槍在殮房遺失了,找來找去都找不到,現在應該很焦急了吧?』)

「再說啊,你剛才把手槍弄丟了吧?你...不想把槍找回來嗎?」

那肥仔聽後大悅,仰頭笑了好一會兒,似乎毫無敵意。他說:「小子,如果我想要拿回手槍,那該怎麼辦呢?」

(跟他說:『那還不簡單。你只要幫我...』)

「那還不簡單。你只要幫我...」

「幫你幹甚麼?」

(是啊。幫我幹甚麼?)

(...對不起,我的意志力用盡了。再見...)

(喂!喂!)

「喂,怎麼啦?小弟?要我怎麼幹啊?」肥仔催促道。


(喂!黃嘉倫!你別在這節骨眼兒跟我開玩笑!喂!)沒有回應。我摸摸看自己的額頭,沒有裂縫,也看不到手中反射出來的藍光。

黃嘉倫的意志就這樣消失了嗎?

「咦?那個寄居在你額頭上的大叔消失了?」

「你...?」我吃了一大驚!這肥仔竟然把我最後的底牌都看穿了?這邊的驚訝還未接受得來,我背後已響起『砰』的一聲。我轉過身去,發現急促衰竭中的小夕,早已瘦到無可再瘦,並最終倒下來了。

「小夕!!!」我轉過頭來,對死肥仔惡狠狠地說,「解開手銬!你這個髮花的兒子!」

「你要幹嘛?」

「我要跟著哈娜走!謎底就在這泥穴的盡頭,把所有線索串連在一線的廢水管裏!」危急關頭,我的腦袋瘋狂運轉,竟完成了黃嘉倫剛才的整個推理,「我們一直忽略了那個最明顯的疑點:小夕的棺材裏沒有屍體!到底是誰從廢水道裏挖洞上來墳地,盜走一個平凡女孩的屍體?這一定就是解謎的關鍵!」

「...很簡單。因為對那個盜屍的人來說,小夕是非常重要的人。得不到她的人,也要得到她的屍體。」髮花的兒子解開了手銬,「我跟你一起去,現在這身材應該可以鑽進洞裏去了。」

「...為甚麼?你已經執行了所謂的『神的公義』!」

「我要找回失槍。」他說,「世事不存在無意義的巧合,背後總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我們的命運。看來我已被挑選了,要跟隨你們的旅程走到終點站。」


我蹲下來打算把小夕背在背上。但甫一動她,她的雙手就枯萎脫落下來。小夕只懂得低著頭來流下黑色的淚水,對自己的瓦解毫無反應。

我讓她靠在我的背脊,雙手托著她的大腿打算發力,關節鬆脫的聲音讓我知道,她的腿也不行了。

「讓我來吧。」髮花的兒子拿著一個背包走過來。

小弟別過臉來,讓髮花的兒子把小夕的所有肢體塞進背包裏,只讓頭露出來,然後讓我背上。「時間不多了,我猜最多只有三十分鐘。」

「我可以把精氣輸給她!」

「這我已經計算在內了。三十分鐘同樣是你活命的極限。」


小弟跟著哈娜滑下泥穴,髮花的兒子殿後。但三人體重有別,最重的人滑下的速度最快,不一會健碩的髮花兒子就撞到了我,然後我也撞到了哈娜,最後是三個人抱在一起滑出泥穴,掉進冰冷堅硬的廢水管中。

焦急的哈娜馬上站起身來,拉著小弟前進。

我們面前是仿似綿綿無盡的深淵,而那盡頭,正隱約傳來喪屍姨姨跳躍和狂吼的聲音。

髮花兒子抱起了哈娜,但卻不帶前引路,刻意遷就著小弟的步伐跑:「小弟,剛才我還有話未說完...有關小夕的死,你知道是為了甚麼嗎?」

「你不是說過,她肯定是自殺的嗎?」

「小弟,你的推理能力之差,實在世間罕見。」

「怎樣也好,直接說吧。」

「對,小夕是自殺的。但你就不會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嗎?小夕幹嘛要自殺?」

「...我、我竟然沒有想過!」

「精神崩潰後的漫長康復期裏,確實麻醉了你的神經,卻同時讓你失去了探究真相的欲望。現在那欲望回來了嗎?」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8
第一集_第二十五章.把手伸進衣服裏


小夕當年到底幹嘛要自殺?

在我的印象中,小夕是個從來跟『煩惱』一詞無緣的女孩。她開朗,活潑,最喜歡惡作劇,從不與人爭執。班裏發生過的大事,無論是樂事悲事還是醜事,她從來不會成為事件的主角或核心人物。

她是班裏每一個人的朋友,卻不屬於任何親密的小團體。她樂於與他人聊天取樂,卻極少談及自己的家庭和私人生活。

她喜歡吃麥當勞的第幾號套餐?她有沒有挑吃蔬菜的習慣?她好像沒有參與課外活動,她到底算是運動型還是文靜型的女生?上次馬拉松她班裏跑第幾?最拿手的科目是歷史還是物理?

到底是因為我完全不懂得如何愛一個女人,所以才對當年的小夕如此漫不經心?還是小夕這個女孩本來就跟我一樣,是以『平凡』作為目標去建立這疏離的形象,以至我根本無從掌握她的性格?

可是小夕所營造的平凡畢竟跟我的不同。我只是想要凡事跟大家一樣,靜靜地投入在人群當中成為其中一份子。

而小夕,則好像從來不屬於任何群體的一份子。直至成為了我的女朋友之後,她在理論上才算是屬於我的所有。

小夕為甚麼會喜歡我?為甚麼會選擇像我這麼平凡的男人?


說起來,我對於小夕的記憶,就只餘下她偷走我空手道腰帶後,待在山頂上看著我時的俏皮;還有我們表白的那一天,出其不意地吻我的溫柔;最後就是她吊死在樹上時,在那看起來仍是完美無缺的『不生不死』狀態下,到底隱藏著怎麼樣的心事?

幸福的共同記憶從開始到結束,橫跨的幅度只有短短三個月。小夕死去的時候,我們才交往不到兩個月。

在那兩個月裏,我每天都像處身天堂般快活。但她呢?


「當一個女人真正受到傷害,真正覺得絕望的時候,她是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她們也不會刻意地開朗起來,而是非常自然地扮演著日常的角色。如果不在她的手提包裏搜到安眠藥或男妓店名片,即使是每晚睡在身邊的男人也不會知道她已經出事了。這是女人在精神上少數比男人強的地方。」髮花的兒子彷彿看穿了我心事地說。

「我...真是個沒心肝又沒感覺的男朋友...」

「對一個當年才十四歲的男孩,你能期望他會多了解女人的心?」他說,「不過,你真的沒發現甚麼蛛絲馬跡嗎?比如說,在你們親熱的時候?」

「我們還沒有過...」

「連脫衣服看看對方的身體,或把手伸進衣服裏都沒有嗎?」

「我們還太年輕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

「又或許說,你是故意不去想這方面的事?因為你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到,至少活著時的她,非常抗拒跟你的身體有所接觸?」

「這...可能吧。」

「假如一個女人聲稱非常愛你,卻又不讓妳碰她分毫的話,那通常只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她另有性伴侶,可能是丈夫可能是男友,因而道德上不容許她太快越軌;而第二個原因則是...」

「是甚麼?」

髮花的兒子突然停步,一臉凝重地看著我。「你真的沒聽她提起過家人的事?」


想著想著,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我和小夕在身體上最親密的日子,竟然是她死後只餘下殘存思念的最近幾天。我還以為這是因為殘存思念只是單細胞的能量體,所以她才會變得毫無防備...

廢水管在我們面前分作兩條支線。其中一條繼續連接著各種電纜和喉管,而另一邊則甚麼都沒有。

「該選哪一邊走?」

「這還用說?對嗎?哈娜。」髮花兒子問。哈娜點頭。

姨姨的吼叫聲正從沒有電纜的那頭傳來。

「接下來走的是真正的廢棄水道,多年來沒有人踏足過的黑暗領域。也即是說,即使有個屍體在裏面爛掉了,也沒有人會發現,頂多以為是死老鼠發出的惡臭。」

我們沉默地走了五分鐘。姨姨的吼叫聲越來越近了。

「還要繼續走?」

「不用害怕你那個姨姨。」髮花的兒子說,「你沒有聽出來嗎?從她製造出來的噪音中的規律...」

「我想我沒有做偵探的潛質。」

「她已成為囚徒了。」他說,「應該這麼說,這個女人的心,已經鑽進一個無法轉身的死角。」


「老公...我...很辛苦...我透不過氣來...」

我馬上解下背包,給小夕輸送精氣。小弟一碰到小夕的唇,她的頭就整個掉下來了。

髮花兒子把頭顱拾起來,小心地固定在背包上。

「頸部肌肉和氣管已全部枯萎,無法輸送精氣了。」

「我、我直接吹氣到肺裏!」

「她的內臟早已縮到變成魷魚乾模樣了。只餘下幾分鐘,走快兩步吧。」

「小夕!!!」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廢水道裏,我竟絲毫沒有警覺危險原來距離自己那麼近。姨姨竟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把我壓倒在地上。我聽到懷裏的背包傳來小夕骨骼盡碎的聲音。

姨姨拿著我的背包,溺愛地撫摸了幾下頂在背包上的骷髏,後又突然把背包拋到地上,骷髏的腦殼著地,馬上裂出一個大洞。「這不是我的小夕!嗚~~小夕!把小夕還給我!」

這次我真的火大了,跳起來抓著她的後頸不讓她跑。「你到底想要甚麼?你連她的屍首也偷走了,還想要甚麼?為了佔有自己的女兒,你寧可讓她永不超生嗎?」

「小弟,別這樣。」髮花兒子搭著我的肩膊說。

姨姨趁機掙脫了我,繼續跳進廢水道的深處。我們跟隨在後,食物腐敗和人類便溺的味道越趨強烈。

「你姨姨...恐怕在這廢水管裏住了兩年吧。」

「...伴屍嗎?」

「偷走小夕遺體的並不是她。害小夕無法安息的也不是她。」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如果她已得到了小夕,幹嘛這幾天還追著問你要啊?」

「...要是不是她,還會是誰?」


走了幾分鐘左右,便已走到水道的盡頭。

那裏甚麼都沒有,只有一堵垂直的,表面凹凸不平的混凝土壁,把水管之後的路段封閉了。

水管的頂部似乎有幾道裂口,非常微弱的陽光滲透進來,讓我們勉強可以視物。

姨姨好像看不到石牆似的,繼續朝著牆壁跳。走近一點,才發現原來她正在使勁推石牆。

混凝土壁面上,可以看見無數個頗為清晰的拳印和手印,多數深陷達半吋之多。

「這姨姨在生前就力大無窮,原因其實很簡單:母愛的力量。」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沒有聽說過,當兒女面臨危險時,母親為了保護他們,往往會做出各種超越常人極限的行動嗎?最著名的例子是,一位母親的嬰兒車溜了到馬路中央,而迎面就有輛貨櫃車全速衝來。那位母親竟然及時抱著了嬰兒車,還一手把貨櫃車撥到一邊去了。你姨姨在精神崩潰過後,神經系統的狀態長期停留在子女面臨生死存亡的那一個瞬間。可惜的是,她的怪力始終無法勝過眼前的混凝土牆。」

「但...問題是...」

「她幹嘛要挖牆?牆壁後面到底有甚麼?她在徒勞無功地挖了兩年牆壁後,到底有甚麼事情發生了,導致小夕的殘存思念終於能夠找到小弟你呢?小夕到底需要你為她做甚麼?」髮花的兒子說,「所有的問題,都--慢、慢著!那、那是...!!!」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09
第一集_第二十六章.我的嘴唇是乾淨的


「慢、慢著!那...那是...!!!」只見髮花的兒子撲上前來擒著姨姨,把她按倒在地上,然後硬掰開她的右手。「這妖婦!竟敢用本大人的手槍來鑿牆!嗚~~槍柄都裂開啦!」

髮花的兒子拿回愛槍之後,便蹲在一角細心呵護著它,把眼前一切都丟下不管。而姨姨又馬上站起來,又再盲目地推著牆壁。

「老...老公...」

「小夕,你要堅持著!」

「這裏...是甚麼地方?我透不過氣來,好、好辛苦...」

「這...我該怎麼辦?喂!髮花的兒子!醒醒啊!快來給我想辦法!」

一聽到『髮花的兒子』這稱呼,他馬上就站了起來,把槍口指著我。

「神、神之左右手先生!」

「小弟,你悟性也太低了吧?」髮花兒子把槍收回槍套裏,「提示不就掌握在你手裏了嗎?」

「我手裏就只剩下一個破碎的小夕!還有幾分鐘就變成粉末的小夕!...慢著,小夕?」

「你留意到了吧?她說的話跟之前不同了。她沒有跟你說好冷,而是...」

「透不過氣來?」

小夕很勉強地點了點頭。「這、這裏很黑...很擠...透不過氣來...」

「很擠?小夕!你說這裏很擠!是說這個背包嗎?」


「這裏很...擠...擠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直至那天...陽光從裂縫裏透進來...但還是很擠...很擠...」

「那天?即是哪一天?」髮花兒子問。

「老、老公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發生了甚麼事?」

「陽光...從裂縫裏透進來...我要替老公慶祝生日...所以...」

「所以你就跑出來跟老公慶祝生日了。」

「我沒有...我跑不出來...老公~~這裏很擠!很黑!我透不過氣來...」

我終於明白髮花兒子的企圖,便接口問道:「小夕,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不知道...這裏很擠...」小夕的下顎已開始鬆脫,整個頭骨也開始散落粉末。我稍為摸摸背包,裏面小夕的身體似乎只餘下一堆骨頭碎片了。

「告訴我多一點!小夕!你還看到甚麼?」

「...裂、從裂縫滲進來的陽光...還有樹...」

「樹?」

「我和老公的...樹...老公~~老公~~」

「怎麼啦?小夕!」

「我~~嗚~~我沒有...」

「沒有甚麼?」

「至少...我的嘴唇是乾淨的。吻你的時候,我的嘴唇是乾淨的。老公...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小夕的嘴唇是乾淨的。是乾淨的。」

「老公...對不起...」說罷小夕的頭顱『啪』聲斷成兩半,滾落在地上再裂成好幾塊。

「我...我失敗了嗎?我救不了小夕嗎?」小夕在我的手中變成了粉末,就此永不超生了嗎?


「只要還餘下一點粉末,那就表示還有超渡的可能。」髮花的兒子在混凝土壁上摸索著說,「嗯...到底在哪裏呢?」

「你在找甚麼?」

「當然在找樹和裂縫。」他說,「小夕就在這混凝土牆裏面,這已是明擺著的結論了。問題是,我們要先確認小夕的位置,免得破壞牆壁時會損害她的遺體。」

「破壞牆壁?還來得及嗎?」我看著小夕的頭骨正快速化為白灰,而白灰又化為空氣。我馬上把背包關得緊緊的抱在懷裏。

「除了找重型機器來挖牆之外,別無他法...除非...」

「除非?」

「告訴我我是誰。」

「髮花的兒子?」

那髮花兒子撲過來抓著我的衣領猛搖:「你他媽的告訴我我是誰誰誰誰誰!」

「神、神之左右手。」

「正確。我是神的左手,也是神的右手。讓精神和肉體不斷超越極限,創造不可能的奇蹟,是我這個平凡血肉之軀的永恒宿命。你看看牆壁的頂端,能發現甚麼嗎?」

「...有光由上面的裂縫滲出來!」

「小夕就在其中一條裂縫裏。」

「太黑了。根本看不到裏面!」

「唉,」神之左右手嘆氣說,「除了眼睛,你還會用哪個器官找屍體啊?」

對了!我馬上把鼻子哄到裂縫裏,大力地吸索著。似乎隱約嗅到一點腐屍的味道。但由於水管本身已充斥著各種臭味,再加上在我身旁推牆壁的姨姨身體也很臭,令我難以辨認味道是從哪條縫裏滲出來。


「小弟,替我把你的姨姨抱走。」

「你要幹嘛?」

「我已經找到了。你摸摸看這裏。」髮花兒子抓著我的手去摸索著牆壁。其中一條裂縫像是被裏面的某些東西硬生生擠出來似的,那裂縫裏填充著某些摸起來光滑溫暖,質感絕對不像混凝土的東西。

「那到底是甚麼?」

「樹根。地上的某棵大樹一直把根部伸延到這裏來,把混凝土牆擠開了一道裂縫。這就是神專為英雄留下來的裂縫。喂,替我把姨姨拉開。」

「她力大無窮,怎麼拉啊?」

「活跳屍只是一種低級魔物,全身有超過一半面積都是弱點。就像你剛才隨便一抓,就已成功壓制著她了。」

「這、這樣嗎?」我悄悄走到姨姨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膊上一拉,果然不太費勁就能夠把她扯向後方。而她似乎並不知道有人正在拉她,還在一個勁兒想往前跳。

「只要不站在她的正面,那活跳屍就沒甚麼可怕的。你把她拉後約二十公尺左右,記著千萬別放手。」


髮花的兒子好像對那混凝土牆很感興趣似的,左摸摸右敲敲的,幾乎把身體都貼在牆上擦。

摸了好幾分鐘之後,他後退到我的身旁左右,眼睛一直盯著牆壁看,還念念有詞。仔細聽了一會,才知道他在不斷唸出一串串長長的數字。

「這是甚麼咒語嗎?」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雙目彷似著火似地。這一嚇害我咬到了舌頭,我覺得這時的他比拿著牛肉刀的姨姨更加可怕。

透過非常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他的光頭亮晶晶的滲滿了汗水。唸了幾分鐘後,他像放下心頭大石似地鬆了鬆肩膊。「已計算好了。放心吧,只要五顆子彈就可以解決了。」

「你想用子彈打破這混凝土牆嗎?」

他沒有回答,就直朝混凝土壁頂連開了兩槍,迸出的光花稍縱即逝,一切以乎毫無改變。那石壁甚至連一點兒粉末都沒有掉下來。「小弟,企圖用點三八左輪手槍擊潰一道石壁,是逆天而行。我好歹也是個中國人,知道凡事萬萬不可逆天而行的道理。剛才那兩槍是試槍。憑子彈碰撞石壁的回聲,便可大致推測這石牆的厚度,是否中空,以及裏面有沒有裂縫或崩壞的情況。」

「太...太神奇了!」

說罷髮花兒子又再朝正中央開上一槍。聽起來子彈撞壁的聲音,似乎又跟剛才兩響有所不同。

「這、這一槍的目的是...?」

「在正中央射上一槍,等於是在石牆上點了一個標靶的紅心。以紅心為起始點,便可以絕對座標準確目測下一槍要射向哪兒。即是說這是為了下一槍能夠準確瞄準而射的。」

「那...下一槍就是...」


他笑了笑,把槍口瞄準著我。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10
第一集_第二十七章.被人強姦的感覺


「你、你幹嘛要把槍口對著我?」我大吃一驚,慌忙後退了四、五步。

「你說呢?」說罷他扣下了板機。子彈直穿過我的褲檔,直擊地面。我的雞雞感至感覺到子彈掠過時的熱力,直燙得發麻。

「你想知道為甚麼嗎?」說罷又是一槍。這子彈軌跡勻鑽,直擊我兩腿中間的硬地,彈向牆壁後竟再反彈,直射進我的屁眼。

那子彈反彈兩次,衝力已被卸去大半,所以並沒有直穿進腸子裏,而是被我的括約肌剛巧夾著了。那子彈就像夾著個火球似地,直燙得我跳了起來。

「喜歡這種被強姦的感覺嗎?」髮花兒子把槍舉高,直指小弟的面門。「我媽為了給我上高中,不惜瞞著我到市裏當髮花賺錢,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下班時的感覺就像你現在所感受到的一樣。那你現在知道,我為甚麼要把槍指著你了嗎?」

「我...我只是開、開玩笑...我不知道...」

「我也只是想跟你開開玩笑而已。我認真起來的話,剛才的子彈已從你屁眼直穿進心臟去了。」

小弟心裏面已狠狠地發誓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給這個死肥仔,好好償還我今天的屈辱。但嘴巴上,我始終沒有把恨意洩露出來,始終還是性命要緊。「謝、謝謝...神之左右手大人。」

「不用謝。」他冷笑道。

死亡的預感直突腦髓,小弟也不管那麼多了,就拿手上的活跳屍當擋箭牌。子彈擊中姨姨的後腦,黃色的腦漿噴射到髮花兒子的臉上。那猙獰的模樣比小弟之前遇到過的腐屍怪物之類更要恐怖百倍。


小弟還未回過神來,兩隻力大無窮的手臂已緊緊握著了我的頸,把我舉了起來。

「吼~~把小夕還給我!」在我拿姨姨當擋箭牌的時候,竟把她轉到自己正面去了!爆了頭的姨姨怪力依舊,硬抓著小弟向前猛跳,把我直撞到混凝土牆上。

「嗚~~姨姨快放手!咱倆的敵人就在姨姨的身後!」髮花兒子抹掉了臉上的腦漿,然後慢慢走近。

「把小夕還給我!把小夕還給我!」姨姨完全聽不到我的呼喊。

「你準備好了嗎?喊了我兩次『髮花的兒子』的有種小子?」髮花兒子直把槍插進姨姨已爆裂的後腦殼裏,把她的眼珠給逼了出來,槍管從眼眶伸出,對準著小弟的心臟。

姨姨還繼續把我緊釘在牆壁上。

「我不甘心!」

「小弟...人啊,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出口傷害的是我不朽的靈魂,現在我只要毀滅你肉體,算是便宜你了。」

「先讓我把小夕超渡了!之後我隨你處置!」

「讓你不帶著任何遺憾死去?不行不行,太刮算了。我就是要你背著這遺憾永不超生!」

「你...你這個混蛋!」

「混蛋?這可比甚麼『髮花的兒子』要高級多了。謝謝你啊。」

「混蛋!!!」

小弟的前額感覺到像裂開般的強烈痛楚。然後,整條廢棄水管被藍光照亮著。


「我就是要逼迫你張開這隻甚麼藍色大屁眼,」他把槍管直指小弟的前額,「看我把子彈直接打進去,把你的靈魂打個粉碎。」

板機扣下去了,火藥爆炸的聲音刺痛了小弟的耳膜。而幾乎同一時間,小弟感覺到一種山崩地裂的震撼,無數硬物重擊小弟的背脊,接著則是眼前一黑。

直至山崩地裂停止之後,我才發現這『眼前一黑』並不是因為昏迷,而是有某物遮蓋著我的視線。

那物體被一幅白布蓋著,比石頭要軟一點,強烈的氣味似曾相識。那物體開始鑽出大量蠕動的生物,這些生物正漸漸爬到小弟的臉上去。

我低頭看了看,正好跟一雙死人的眼睛對上了。小夕那半腐爛的灰黑臉龐,竟流露出皺起眉頭的擔憂表情。

那表情一直維持到小夕正式殮葬那一刻。

我終於找到小夕的屍體了。

又或許說,是小夕的屍體最終找到了我。


我連忙看看身後,發現混凝土牆壁的中央,破開了一個大洞。小夕的腐屍倒掛著身子掉下來,動作就好像在保護著我和姨姨,為我們擋下髮花兒子的致命一槍似地。

「呼...先把這東西解決掉吧。」髮花兒子抓著姨姨的後頸,把她推到小夕的腐屍面前,好讓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

姨姨的表情突然變慈祥了,再來則演變成悲哭。最後一團霧氣從她的頭頂上飄出,姨姨完全變回一具死屍,僵硬地倒在地上。「ok,超渡了一個。」

那團霧氣在廢水管的頂端繞了一陣,最後朝著小弟直飛過來,進入我前額的藍色眼睛裏。藍眼吸收了霧氣之後,發出的光更明亮了。

「我喜歡這種把所有變數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感覺,剛才那『奇跡的一分鐘』裏,所發生的事情幾乎完全乎合我的預測。」髮花兒子停頓了幾秒鐘,臉上流露出一種厭倦無奈但其實內心超爽的,人類史上最嘔心的耍帥,「在那一分鐘裏,我就是神。」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預先計算好的?」我既驚又怒,「包括你用子彈擦我雞雞和捅我屁眼的兩槍,就是為了最後讓小夕的屍體從混凝土牆裏跑出來?」

「不,那兩槍是真心的報復。我老媽確實是個髮花,但我為她驕傲。不過被人罵了心裏總有點不爽。我不是說過只需要五槍便成事嗎?那兩槍其實可以省下來的,不過我覺得這樣教訓一下你也很有趣,便繞遠路選了用七槍才成事的第二號計劃。」

「我完白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把混凝土壁毀掉的?」

「不是我毀掉了牆壁。我說過我無法幹出逆天而行的事。」

「那到底是誰幹的?」

「還有誰?」

「姨姨?」

「去你媽的姨姨!別那麼懶惰!用點腦袋推理一下吧!」

「...小夕?」我看著平躺在地上的小夕屍體,心想難道她也是活跳屍甚麼的嗎?

「不,那是具純粹的死屍,既不會動又沒有怪力。可是哪,在你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卻是她破牆而出救了你。」

「完全無法理解...一具普通死屍怎麼會破牆救人?」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東西,叫愛情?」他說,「這也許是愛情的奇蹟。我從你姨姨身上得到了靈感,既然一個母親可以為了拯救兒女而生出怪力,那一具死屍為了保護生前心愛的人,有甚麼怪事不能夠做出來呢?」


「那即是說,你剛才突然對我動殺機,目的是要在小夕面前展示著,我正面臨著生死關頭嗎?」

「你終於明白我的苦衷了。」

「這、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瞎猜而已!如果奇蹟沒發生的話,那我不是被你一槍打死了!」

「我承認這是一場賭局。可是我對勝出這一局挺有把握,因為你那隻藍色大屁眼。」

「為甚麼?」

「我不知道甚麼是藍色眼睛,根本不知道那是有甚麼用的。我在墳地裏曾看見過你打開過眼睛一次,我憑著神射手的洞察力,感知到水平異常驚人的意志,從那隻眼睛裏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來。意志力達到這個水平的人類,對遺留在人間的殘存意念有極強的牽引力。於是我想出了這個作戰方式,先把你嚇個半死,讓你從極度恐懼中把意志力集中到極高水平,強行張開你的藍色眼睛。」

「你這個混蛋...」

「憑著之前跟你聊天時所作的觀察,我已大約摸透你的性格,知道你會用活跳屍來作盾擋我的第五槍。接下來你就會被喪屍壓在牆上,當時你前額的位置,正好一分不差地跟我第三發子彈的彈孔重疊。其實這正是距離牆壁內小夕藏屍處的最短距離,牆壁最薄弱的地方。我讓你盡量貼近這一點才張開藍色眼睛,再透過我陷在牆上的金屬子彈協助傳送意念,最後要碰運氣的,就是小夕屍體內還有沒有殘留著足夠的,對你的愛了。」

「殘留著愛?」

「因為愛,也是一種意志。雖然小夕的殘存意志已經在死前分離出來了,但如果她愛你愛得夠深,那她體內殘餘下來對你的愛,應該會綿綿無盡,怎麼擠也擠不乾的。這就是所謂的愛到入骨了。」

「小夕...」

「好了好了。現在是最後的解謎時刻。雖然小夕過去的故事,已在冒險過程中透露了不少蛛絲馬跡,要是你腦筋比較靈活的話,應該可以猜出八、九成。但不正正式式把所有線索拼湊完整並講述出來的話,就沒有完滿的感覺了。」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11
第一集_第二十八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東西,叫愛情?


「神之左右手先生,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之前問你的問題。到底小夕幹嘛會自殺?」

神之左右手沒有理會我,兀自爬上剛才小夕破牆而出的大洞。那洞並不深,大約只有兩、三米。他向我招手,我爬了上去後,差點被嚇了一跳。

在破洞裏面,跪著一條陌生男人的腐屍。那男人兩手僵硬地前伸著,彷彿一直在抱著甚麼。

「根據我的推測,小夕當年是被這個男人逼至自殺的。」

「這條腐屍到底是小夕的甚麼人?」

「父親。」他說,「警察部的檔案有紀錄,這男人有著長期性侵犯女兒的前科,後來受害人小夕和其母親主動撇消控訴,只要求法庭頒出一道禁制令,禁止這男人再次接近女兒。」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但後來根據社工的報告得知,這男人根本沒有遵守禁制令,他聲稱已沒有再押玩女兒也深受質疑。社工難以介入這宗案例,最大的問題是在於女孩母親對丈夫的縱容。這女人年青時也曾被父親侵犯過,嫁給這男人之後曾有三次懷疑被丈夫毆打至重傷留院的紀錄。但每次社工和鄰居們出面指證這個男人,最賣力給他辯護的反而是受害人自己。

據心理分析報告指出,這女人始終相信丈夫是把她從父親手中拯救出來的恩人,所以一直默默承受他的暴力。直至丈夫最終對親生女兒下手,她一方面無法阻止丈夫的獸行,另一方面卻從女兒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而後悔不已。她內心的矛盾越來越深,漸漸累積出強烈的扭曲意志,再加上親眼看著女兒自殺的刺激,因此生出怪力或死後變成活跳屍之類也毫不出奇。」

「我真不明白。姨姨怎麼要嫁給一個跟強暴她的父親極為相似的男人?又為甚麼不肯覺悟過來離開他,還反而老是要維護著他呢?」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東西,叫愛情?」

「這...也叫愛情?」

「類似的悲劇,在任何歷史的任何國度裏亦處處可見。」他說,「愛情只是一種意志,其力量可以產生奇蹟,同樣可以毀滅一切。」


我沒有理由繼續憑弔這個禽獸父親。我跳了下來,再看一遍小夕的遺體。雖然表面已開始腐爛,但還是可以看到她的臂膀似乎滿佈新傷舊患。

神之左右手索性一把將小夕的衣服拉高。這我才發現她的身體竟然滿是割傷和疼傷,甚至還有大量被火燒過的疤痕。

「要不要揭開內衣看看性器官?」

我搖頭。這就解釋了,為甚麼只餘下殘存思念形態的小夕,會一反常態地對我熱情起來,完全沒有抗拒任何身體上的親密接觸?

一定是小夕的殘念為了取悅我,把自己的身體修補成完美的,沒有傷痕的形態。這也應該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吧。

至於兩年前在榕樹下吊頸的小夕,所出現的『非生非死』形象,我也大概猜到原因了。我想我當天所看到的,應該是殘存思念形象,我在即將精神崩潰的特殊腦波狀態下,看到她體內潛藏著還未脫離肉身的殘念。


我又回想起來了。在我們交往的日子裏,小夕曾經開玩笑地問過我:『老公,如果有天我變成了一隻嘔心的怪物,你還會愛我嗎?』

我確實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答她。要是我曾無心地說了句『不會』的話,這會不會就成為了小夕自殺的契機?

「小夕自殺之後,警方也循例地驗了屍。一看到這個身體,便認定這女孩背地裏肯定受著嚴重虐待,她是被逼自殺的。小弟你當年目睹小夕自殺後,曾當場精神崩潰,我們也懷疑過你可能就是施虐者。不過最受嫌疑的始終是曾有前科的,她的父親。」

我突然想起她剛才最後對我說的話。

『至少...我的嘴唇是乾淨的。吻你的時候,我的嘴唇是乾淨的。老公...你要相信我...』

『老公...對不起...』

這就是小夕在過去兩年裏無法傳達給我的遺言嗎?對我隱瞞了被父親侵犯的事實,所產生的罪疚感,就是小夕無法超渡往生的原因嗎?


「而更加可疑的是,在小夕自殺之後,她父親也在同日失縱,至今也沒有再出現過。而她母親在精神病院裏快速康復,出院後完全沒有出席心理復健,也同樣人間蒸發了。所以警方斷定施虐者應該是小夕的父親。而為了不影響你的康復,警方接受了臨床心理學家的建議,在沒有確實證據證明你是虐待小夕的真兇前,儘量不去騷擾你,也不跟你提及這背後的一整段故事。」

「小夕...你要傳達給我的話,我已經接收到了。你是永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的...傻瓜...」

「小弟,且慢悲情。你的求知慾望是這麼淺的嗎?你不會去問為甚麼小夕的屍體現在才只腐爛了一點點?」

「因為他們被封在混凝土壁中吧?因為隔絕了空氣,所以屍體不會腐爛。」

「對,直至樹根在過去兩年內一直生長深入,最終在最近幾天裏把石壁撐破了一道裂縫,讓屍體跟外界空氣有所接觸,才開始腐爛。也是由於這個契機,小夕的殘存思念才能夠走出來找你。」

「黃嘉倫曾經說過,小夕的殘存思念迷失了自己的緣起,就是因為被困在混凝土壁中太久了嗎?她只知道要來找我,卻忘了找我來幹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最感興趣的是,到底他們是怎麼被封進混凝土中的?從廢水道向上挖到棺材裏盜屍,以個人的力量還勉強可以做到,但混凝土灌漿卻是專業的土木工程啊。難道是政府工程的巧合?還是他有企圖伴屍自殺,所以付錢給建築公司從地面往下灌漿呢?」

我沒有興趣知道這個。甚至不想知道這個男人對小夕的感情,算不算是愛。


神之左右手召來了警察支援,把善後工作都交給了他們處理,然後便對我埋怨著他即將要遞交給上司的報告,說要把整件事情中的神祕部分解釋成符合科學和常識,是多麼困難和無聊。

為方便搜集資料,整條廢水管都被警察照得燈明火亮。神之左右手和小弟一起回頭走往出口,我低頭瞧著地面沉思著有關小夕的事,瞧著瞧著便發現有點不對勁。

「小夕...這就算是被超渡了嗎?」

「屍體也被找到了,遺言也對你說了,還有甚麼心事未了?」神之左右手突然想起甚麼,「小弟!看看你的背包!」

我馬上打開背包,發現裏面己空空如也。我摸了摸裏面,連一點粉末也沒有留下來。

「這算是已超渡往生了,還是永不超生呢?」

「那還用說?那當然是--」神之左右手終於首次露出驚訝的表情,「...不可能的。」

那是因為小弟正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拾起小夕的殘存思念剛才急速衰敗時,所掉落的頭髮。


(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08-11-24 18:12
第一集_第二十九章.原諒我嗎?


小夕的空棺之謎,已得到了解答。而失落的遺體也已經找到了。

神之左右手已跟我解說了,我在兩年前因為精神崩潰而錯過了的,小夕過去的悲慘經歷。而小夕透過殘存思念傳達給我的遺言,亦印證了她兩年前自殺的原因:被父親長期侵犯無法逃脫,無人理解,無法面對男朋友的恥辱和抑鬱。

然而,即使過去的故事已經說通,被盜的遺體已被發現,仇人也早就已經死了,小夕的靈魂還是無法擺脫現世牽絆而成功被超渡。證據就在於那切切實實被我拿在手中的頭髮,那不是死者的頭髮,而是屬於殘存思念的(只有我和神之左右手能夠看到這些頭髮,其他警察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這是殘存思念的特性:凡人無法目測)。

那即是說,小夕還有部份殘存思念仍未找到屬於它的『緣起』。她還有心願尚未完成,仍未可以往生。


神之左右手解釋說,這也許是遺體尚未安葬的問題。

三天後,小夕換了鎮上的另一個墓地重新下葬。這次在安放棺材之前,小弟特意要求先放置一塊鋼板,以防盜屍。棺材覆好泥土之後,再放置一塊大理石當陰宅的平台。

為防葬禮做得不好,我們又請道士做了法事,找牧師祈禱,叫來堪輿學家在墳頭設置了個『五行往生水晶安息陣』。基本上可以做的都已經做過了。

但被我存放在一個玻璃瓶子裏的頭髮,依舊沒有化掉。殘存思念依舊存在。


由於牽涉各種複雜事件,而主要涉案人物早已死去,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這次葬體是以秘密形式舉行。神之左右手在警局裏做了些工作,讓這事甚至瞞過了小夕的親戚,讓他們以為小夕的遺體還在原本的墳頭裏,一直相安無事。

葬禮就只有我和神之左右手兩人參加。

我跪在墳前看著小夕的照片,在心裏不斷發問著:小夕,你到底想要我為你做甚麼?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小夕最後留下給我的幾句話。

『至少...我的嘴唇是乾淨的。吻你的時候,我的嘴唇是乾淨的。老公...你要相信我...』

『老公...對不起...』

「傻瓜。不用對我道歉啊,這又不是你的錯。」每次我回想到那句『對不起』時,就很自然地這麼回應道。

「小弟...快下雨了。」

突然一陣迎面的強風吹來,還夾帶著雨粉。我的回憶漸漸混亂起來,生和死,殘存思念和腐屍,兩年前和兩年後,一切的回憶都紛紛從腦海湧出。

我記得,闊別了兩年之後,在我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小夕的殘存思念終於找著我的那次震撼的邂逅。那時候她就站在房間的正中央,拿著我當年的空手道腰帶,繞著頸上一拉緊,頭顱便掉下來了...

「對了!對了!」我轉身對神之左右手說,「我的空手道腰帶呢?」

「甚麼腰帶?」

「我記起來了!我在兩年前是怎麼發現小夕的屍體!那天我的空手道腰帶又遺失了,便知道是小夕的傑作,一股腦兒跑到道場後山上去問她要回來。我去到我們平時碰面的大樹前,發現她用我的腰帶上吊了!我的腰帶!我的腰帶還扣留在警方那裏嗎?」

神之左右手聞之大驚。「對了!我讀過當年的報告,裏面有附注道:當年小夕用來吊頸的腰帶,因為同僚的疏忽而遺失了!」

「遺失了?」

「書面報告說,好像是突然刮起了大風,把腰帶吹走了,找了幾天都找不回來。由於這腰帶跟案件關係不大,再說這又是自殺,於是這失物便不了了之。」


我馬上跑回去空手道場的後山,那裏還是像當天一樣綠草如茵,大樹依然葉片茂盛。

神之左右手很興奮地發現了,離大樹不遠處有一個被混凝土填埋了的洞。「果然是在這裏灌漿下去的!我們腳下就是小夕藏屍的混凝土牆!這樹對你們不是有很重要的意義嗎?就是這樹的樹根把混凝土牆撐破,讓證據溜出來讓我們發現的!早說過世事沒有無意義的巧合!」

我心裏對解謎已全無興趣。「那麼,請你告訴我,那條腰帶該往哪裏去找?」

「很簡單。我不是說過,醫院、墳地和這棵大樹,三點可以用一條直線貫穿的嗎?沿著直線找下去,保管可以找到最後的答案!」

我確認了山下小夕舊墳的位置,再朝相反方向走,走不了幾步就發現眼下是一道懸崖似的徒坡。

這是叫我去死的啟示嗎?

我拿出了裝著小夕頭髮的玻璃瓶子,那頭髮依然烏黑柔亮。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把聲音從腦海中傳來:(傻瓜,別聽他說。世事的確沒有無意義的巧合,可是世事往往也不是直線進行那麼簡單的。)

「黃嘉倫!」

(你想想,要是你是小夕的話,你最希望把腰帶送回甚麼地方?)


我馬上跑回家裏,打開房間的衣櫃,把已擺著很久不用的舊背包拿出來。那正是我在兩年前使用的背包。小夕每次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我包裏的腰帶。

我打開背包。

一條咖啡色的腰帶,正靜靜地躺在背包的底部。原來最後的答案,早就潛藏在故事最初始的地方!

對了,是兩年前的那個黃昏。那一天,她又偷走了我的腰帶,害我失去了初中時代參加公開比賽的最後機會。在那棵樹下,我當著她面前哭了起來。


『...你真的有那麼想要參加比賽嗎?』

『跟我同期的同學都入選了!就只沒有我的份兒!』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給教練求情,坦白說是我連累了你的,並發誓說以後都不會再偷走你的道袍了?』

『沒有用的!入選名單已經上交給賽會了!我的努力全白費了!我的空手道生涯完了!』

『有那麼誇張嗎?』

『嗚~~我只是想跟上大家的進度而已!幹嘛要插進來搞和啊?』

『你想知道為甚麼嗎?』

『...』

小夕輕輕一跳,直直站在我的面前。好近,她的頭髮好香。『我害你失去了參賽資格,想我怎麼補償你啊?』

『...』

她哄上前來,把嘴唇深深印在我的唇上。

『原諒我嗎?』

『...我愛你。』


...因為我當天的回答是『我愛你』,而不是『我原諒你』,所以你一直都懷著歉疚,以為我一直都把這事在放心上嗎?

你寧願從來沒有拿過我的腰帶,想要讓我看到腰帶還好端端的在背包裏,這就是你最後的願望嗎?

你最後向我說的『對不起』,原來是指這件事情嗎?

「小夕,我原諒你。我原諒你了!你聽到嗎?你聽到嗎?小夕!!!」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你所給予過我的愛,早就已經超過了我應該得到的補償。既然沒有恨過,又何來原諒呢?

要是你當天沒有拿過我的腰帶,我又怎麼能夠得到你?


「小夕...你又何需如此執著呢?」我拿起玻璃瓶子,對著裏面昇華的白霧,留下最後一滴愛別離之淚。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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