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哲
1985年,我的父親還活得像個諧星的時候,託孫悟空給了我一個秘密。
那一天,我撒了個謊,向母親索錢買參考書,但她拒絕了。當下,我難過得直掉落淚,沒想到連認真讀書這一招也騙不到錢了。父親嘻著一張鬼臉,經過我身旁,偷偷在我手心塞了一張字條。
母親沒看到父親的字條,但看到他裝鬼臉的樣子了。母親冷著一張臉說:「許得空,誰教你這樣當爸爸的?」
在我們家,母親是媽媽,其餘的,包括我爸爸在內,都是她的孩子。
趁沒人的時候,我打開字條:「書中自有黃金。孫悟空留。」
字醜得像榴槤,有一種不舒服的味道,我瞧不起的哼了一聲:「拜託,漏了一個『屋』字了啦,而且你的名字又不叫孫悟空,你叫許得空。」
我之所以瞧不起許得空,除了他的諧星行徑之外,另一個原因是當時我就讀國小五年級,已經比他的最高學歷高一個年級了。
我無奈的跌坐在地上,從許得空自己釘的書架裡抽出他在夜巿裡買的「西遊記」,想認真確認一下,是孫悟空?還是許得空?
翻開「西遊記」,裡頭掉出了一張十元鈔票,以及一張帶著榴槤味的字條:「孫悟空幹的壞事,別害許得空被抓去砍頭。」
如今,我已經比當年的許得空還大了。每年除夕,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話題總是圍繞在死去多年的許得空身上,聊著聊著,一個個都忍不住笑花了臉。
我們幾個孩子,還會嘲笑父親:「這個死許得空,盡搞一些有的沒有的。」我有時跟著笑,有時跟著說:「這個死孫悟空,有的沒有的……」彷彿許得空也成了我們的孩子了。
母親瞪了我們兄妹一眼,不孝的子孫,然後抑不住地,跟著輕輕的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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