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實際人、事、物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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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夢裡,依稀記得我撿到一只漂亮的眼珠子,我將它包在鋁箔中放進冰箱裡保存。
我被清晨的微光與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吵醒。看看鬧鐘,剛好在響起前三分鐘,走到樓下打開冰箱才發現昨晚的夢並不是夢。
用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柔柔兩側的太陽穴清醒一下,我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因為對照用的培養皿出了問題,使得我這一組的實驗必須重做,所以才弄到半夜...大概是十一點半才啟程回宿舍。
我騎車經過路口的平交道,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平交道,白天車潮很多,多到我寧願刻意繞路騎另一頭的地下道上學。
或許晚上這個路口就沒這麼擁擠了吧,所以我決定不繞路從平交道騎回宿舍。
我突然發現、晚上的平交道意外的黝黑空蕩,路燈離的老遠,光線照不到這裡,感覺挺詭異的。
就在穿越鐵軌前,我聽到叮噹響的警示音響起,柵欄放下,意味著有火車要經過。現在都幾點了還有火車,是末班車嗎?
熄了機車的火等著,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平交道等的特別久,可能是因為離一個小站很接近的關係吧。
跟著機車熄火,車頭燈也熄滅,刺眼的紅色警示燈不斷閃爍,耳際塞滿了時而同調時而不同調的鈴音。索性閉上眼休息一下,一整天盯著顯微鏡與培養皿讓我感到疲憊。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從地面傳來微弱的振動,火車似乎快要經過了,從遠方我看見閃爍著的車頭燈漸漸靠近。
就在火車從我眼前經過時,我彷彿看到了一道人影!
火車車輪與鐵軌摩擦產生的轟隆巨響使我無法判斷火車是否撞到了人,也不知道是被震起的石子還是什麼東西,反正就是感覺有東西砸到了我外套上。
待火車完全經過,我決定當這一切是只是疲憊產生的噩夢,頭也不回的趕緊回到宿舍。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似乎與夢境搞混了。
外套左邊的口袋外,我發現有一顆眼珠黏在那,一顆有著漂亮的琥珀色虹膜,瞳孔縮的小小的眼珠。很奇怪,死亡後瞳孔都會擴大,但這顆眼珠的瞳孔卻縮的小小的。
撥掉還連在視神經上殘餘的肉,將眼珠拎起細細品嘗(觀賞)。眼珠外有一層濕潤的光澤,彷彿還活著,其中還閃耀著靈魂的感覺。
突然間,從樓上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我順手拿起放在廚房的鋁箔將眼珠包好。
從樓梯間傳來詢問聲:「彌齊嗎?這麼晚回來呀。」
是我的同居人兼房東-小瑤。她年紀與我相仿,是位網路小說作家,在這裡租了間便宜的透天厝,因為還有剩房間便當起了二房東,我就是那房客。
「嗯,今天實驗做糟了,一直忙到剛剛才結束。」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準備睡了。
「唔~你們醫校生還真是辛苦呢~」 她注意到我手上的東西 「咦?你手上那一包是什麼東西呀。」
「這個嗎?這是今天弄失敗的微生物培養皿,想看看我們培養出什麼東西嗎?」 我作勢要打開鋁箔給她看。
小瑤一臉厭惡的表情說:「不...不用了...」 還好,如果她說要看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接著問:「那個東西你要放到冰箱裡嗎?」
「嗯。放心,我有密封起來,不會有怪味道的。」 我想,只放一晚或許不會有事吧。
小瑤點點頭後去廁所,而後就回到房裡睡了。
接著我洗澡完也去睡了,順便把這一切當成是無稽的夢,直到我早上醒來打開冰箱看到那包鋁箔。
「記得把那玩意處理掉呦,我最討厭細菌阿什麼的東西了。」 小瑤突然從身後對我這樣說,我嚇了一跳。看她穿戴整齊的應該是要去上班。
「嗯,我知道了。」 互道在會,目送她離開。
將眼珠放回冰箱,待整理好上課用的東西後我站在冰箱前思考。
我要帶去學校嗎?如果是要用甲醛保存液的話當然在學校處理會比較方便,可是一旦將眼珠拿出冰箱便會開始腐敗,屆時或許就不會這麼漂亮了。
真不可思議,我竟然是先想如何保存這漂亮的眼珠,而不是怎麼處理掉它。
認真思考了一下,我決定將眼珠繼續放在冰箱裡,在小瑤回家前處理好就好。
出門時還是刻意避開了平交道。平常車就夠多了,現在又多了具屍體的話一定會更亂吧。
早上前兩節沒課,索性跑了一趟書局,我挑了一個漂亮且大小剛好的密封玻璃罐,上面有綠色的四葉幸運草圖案。
中午跑去實驗室的藥品儲藏間,小心翼翼的裝滿一罐甲醛保存液與一罐生理食鹽水,與同學交待一下後索性翹課回家。
從冰箱中取出眼珠,用生理食鹽水快速且仔細的洗淨後,趕緊將它丟入裝滿甲醛的玻璃罐中。
處理好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將眼珠拿到房裡,開亮燈,在日光燈的照耀下看著那顆眼珠。
晶瑩剔透的鞏膜(眼白)襯托出虹膜的色彩,正中央一點黑色的瞳孔、小小的、黑黑的。不知道是誰有這麼漂亮的眼珠,算了、這不重要,因為這顆眼珠現在是我的了。
躺在床上轉著玻璃瓶繼續瞧,依舊能感受到那眼中的靈魂,可我卻無法領會它想表達出什麼。如果它真的有想表達什麼的話。
漸漸的,我感覺那眼睛變得越來越大,一直膨大到我渺小的漂浮在角膜上,底下原本小小的瞳孔洞也已比我的身型還寬。
突然間、虹膜開始收縮,瞳孔變大,我整個人像是要被捲入眼窩中一般,往瞳孔內沉去...
咚、咚! 「彌齊、在家嗎?」 沉重的敲門聲與門外小瑤的叫喚聲把我驚醒,原來我睡著了。
趕緊把眼珠藏進被窩後去應門:「我在,有事嗎?」
「最近很難得看你這麼早在家呢,要一起吃晚餐嗎?」
「晚餐...?」 看看時間,竟然已經午後六點了。我記得處理好眼球時還沒到一點,想不到這一覺睡的真久。
點頭答應後載她到一間她出版社朋友推薦的平價餐館吃飯,我們點了些家常小炒吃。
叉起紅燒魚的眼睛,我有點猶豫是不是要吃下去。
「你敢吃魚眼睛阿。」 小瑤用有點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
「其實我沒吃過,只是很好奇而已。」
「你們學醫的很習慣看到眼珠阿還是內臟什麼的吧。」
「我們醫學檢驗學系的,接觸血、尿、糞、體液、痰...諸如此類能檢驗的東西比較多。」
「夠了夠了,吃飯時別討論這些東西。」
「哈哈,抱歉。」
「提到內臟,今天超扯的,編輯竟然要我寫個喜歡吃屍肉的變態的短篇故事湊頁數...」 聽她眉飛色舞的抱怨著工作上的事總是能令我感到愉快,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同...
在餐廳的仿自然黃光燈泡的光芒渲染下,我發現小瑤也有著漂亮的,一對深琥珀色的眸子。不自覺看的出神,耳邊她的聲音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幹嘛啦!一直盯著人家的眼睛看。」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一直無禮的盯著她看。
「沒什麼...只是發現妳有對很漂亮的眼睛。」 說完,我更無禮的直視著她的雙眼。
「...去~你什麼時候變的那麼肉麻了。」 她迴避開我的眼神,害羞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跳過諸多日常的對話,吃完飯我們就回宿舍了。
途中,我經過了那個平交道口,小瑤對我說:「你知道這裡早上發生事情嗎。」
「嗯?這裡有發生什麼事嗎?」
「好像有位女孩子在這裡自殺的樣子,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在鐵軌旁忙來忙去的,害這裡的交通更亂了。」
「是麼...」 原來眼珠的主人是位女孩子嗎?
回宿舍後後她似乎在趕那篇短篇小說,我則是躺回床上繼續盯著那眼睛看。
我感到自己的頭腦已完全處於麻木狀態,癡呆的像是盯著消防栓當藝術品看的狗。很難得我能如此放空。
我在不知不覺睡著,又在不知不覺醒來。看看時間,早上第一節課快開始了,強忍住翹課的欲望,將眼珠收好後離開。
從課堂上在同學手間傳閱的地方新聞早報中我看到了那平交道女孩,我只有看相片。
是位有著普通面容的年輕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報紙油墨印刷的關係,女孩相片中的眼神並沒有靈魂,感覺那眼珠並不屬於她(顏色似乎也有點不同)。
課堂中,我無法專心於講師教授的課程,滿腦子都是那美麗的虹膜與小巧可愛的瞳孔。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時段,我趕緊回家看那眼珠。
我發現自己對這顆眼珠的愛幾近瘋狂,我的視線一直無法離開那美麗的琥珀色虹膜,白皙透亮的鞏膜與精緻的一點瞳孔。為了不影響在學校的正常作息,我決定帶去上課。
下午的檢驗實作,我不斷找理由跑廁所,目的是為了多看幾"眼",幸好這當中沒人發現我的小祕密。這樣的生活持續三天後...終於變了調,變的不是我、是那眼珠。
逐漸淡去的光澤,眼球週遭飄落下疑似黏膜的東西,表面開始白濁,像是得了白內障一樣...雖然只是微量的變化,但對我來說這卻像是背叛。我當初愛的,並不是這樣的東西!
我向學校請了幾天病假,卻沒有待在家裡養病。數日間,我一直在外遊蕩,一來、我在逃避不斷失去艷麗色澤的眼珠,再來、我不斷注視著路上往來的人的眼,渴望能再找到一樣美麗的瞳孔。
可惜、我找不到能令我滿意的結局。我終於忍受不了疲勞與髒污的身體而回到宿舍,洗了個澡躺回床上。我把眼珠藏在床底,不去看、也不敢看。迷茫間,我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我夢到床底下的眼珠不斷膨大,大到我漂浮在甲醛保存液之間,身邊盡是混濁的、剝落的黏膜。巨大的眼球緩緩旋轉,已經白濁的瞳孔正對著我,向我訴說著痛苦與悲哀。
我撇過頭不敢面對,像是拒絕傾聽它的痛苦般,在被我拒絕之後,瞳孔開始劇烈的收縮,猶如具大的幫浦在抽水般想把我吸入...
咚、咚! 「彌齊、在嗎?」 沉重的敲門聲與門外小瑤的叫喚聲像是救生圈般把我從惡夢中救醒。
「唔...」 頭痛使我無法好好應門,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呻吟聲應對。
「這幾天上哪去了?我好像好久沒看到你了說~呃...你怎麼了?看起來有點憔悴...」
「我...這幾天都在學校忙...」 對不起,我說了謊來掩飾那日漸不正常的心理。
「今晚有空嗎?」
「唔...有事嗎?」
「我竟然在一週內把稿子趕出來了耶,編輯還沒刁難我呢~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感覺你也很需要好好吃一頓的樣子...」
「嗯...嗯。」
換好衣服到了上次那間餐廳吃飯,我兩眼無神的盯著桌上紅燒魚的眼。
「喂、你...還好吧。」
「有一點疲憊而已。」
「那就多吃一點吧~今晚我請客。」
「喔?」
「嘿~心情好嘛,這可是很難得的喔~」 確實是有點難得。
突然間,我從她她眼中看到閃爍著的光芒,一種充滿活力、充滿著靈魂的光芒...
「怎...怎麼了嗎?幹嘛又一直盯著人家看...」 我晃神了、我被她那對在黃光燈泡的光芒渲染下、成現深琥珀色的眸子給吸引住。
「抱歉...因為妳有對漂亮的眼睛。」 住在一起兩年多,到今天才發現她也有著漂亮的眼睛,有著淡棕色的虹膜與小而深的瞳孔。
「你好奇怪,老是只讚美我的眼睛,其他的部位呢?」
「也...很漂亮。」
「很敷衍吶。」
「不好意思...」 我的目光有點捨不得離開她的眼,卻又不好意思一直盯著。
吃完飯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身心都有點疲憊卻又不敢闔上眼,深怕自己又陷入床底那眼珠裡...
猛然一驚,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的睡著,窗外有點亮,似乎是早上了。
太介意的關係,我還是拿出了那罐眼珠。整顆眼珠變成灰白色的,我分不出哪是虹膜、鞏膜、哪是瞳孔,還整顆從中碎裂開來,中間的玻璃體液作勢往下滑落,一副已完全死亡的樣子。
我猶豫著要不要拿去倒掉,畢竟這顆眼珠曾經是我內心最完美的存在,卻也因為它不再完美而被我唾棄,但一想到即將失去(或已經失去),不知為何我有點心虛,必須想辦法填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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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學校圖書館查了一整天資料,回家時已接近午夜。小瑤一副剛洗完澡的樣子,在房裡用吹風機吹頭髮。
「...小瑤。」
「嗯?有事嗎?」
「等下要不要一起走去便利商店?我想買消夜。」
「嗯、好阿~等我把頭髮吹乾。」
「那我先下去等妳。」
站在門口等一陣子,小瑤下來了。縱使是走路去便利商店,一月的天氣還是使她穿了件厚重的羽絨外套。
走在路上,小瑤先開口對我說:「十二點過了、我記得彌齊的生日就是今天了吧~生日快樂~」
「...喔?」 我自己都忘記有這回事了 「妳要送我禮物嗎?」
「嘿、看在你有勇氣跟我討禮物的份上,就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吧,不過別挑太貴的東西呦~」 有人願意送禮物,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不用了,我只是在開玩笑。我這個人很低調的。」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去年也是這樣。」
走到便利店裡,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很餓,隨手挑了個飯糰就到雜誌區閒晃,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去結帳。回去的路上,我們經過了那個平交道口。
「小瑤,你有看新聞說這裡死掉的那位女孩的事嗎?」
「有阿,當天早報有報,說可能是自殺,但也有可能他殺的樣子,原因還在調查中。」
「是麼...」
「怎麼,你沒看嗎?」
「嗯...」 突然間、鐵軌旁鈴聲大作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刺眼的警示燈閃起,已經斷掉一大截的柵欄緩緩放下。我們站的離鐵道很近很近。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從地面傳來微弱的振動,火車似乎快要經過了,從遠方我看見閃爍著的車頭燈漸漸靠近。
就在火車正要從我們眼前經過時,我將小瑤往前一推。她先是吃驚的望著我,再用恐懼的眼神直視著不斷逼近的火車頭燈。
耳邊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使我聽不清楚小瑤的叫聲,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尖叫。
噴濺在我上的只有血與一些碎肉,還有一節斷指,其他部位都不在附近。順著鐵軌找,我終於找到了像是顱骨的東西。
在一攤像是腦與腦漿的混合物間不斷搜索,我找到了我要的東西,她的雙眼。打開手電筒確認,瞳孔因為在死亡的一瞬間被強光照射而縮成一小點,與料想中的一樣,可惜其中一只碎裂開來了,完整的只得一個。
拿出一小罐生理食鹽水洗淨,再取出上次買的有著四葉幸運草圖案的玻璃密封罐,這次我準備了較低濃度的甲醛保存液,希望不會使表面白化的太快。
「禮物我收下了。」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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