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凶冥十殺陣 作者:書雅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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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 2009-2-24 00:36:1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 12166
說在前面
  寫在前面

    說是寫在前面,其實卻是我寫完這個故事之後才寫的,不過是希望大家先讀一下這篇感想,所以就把它放在了前面。

    中國的鬼文化源遠流長,早在半坡時代,人們就將死去的幼兒放入甕中安葬,在甕壁上還留下小孔,以便亡靈出沒;河姆渡遺址發現的墓地,所有的人都是頭朝西北方位,側臥而葬的;在漢代的墓中更有通道直達死者的嘴邊,因為人們相信人死後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也需要進食。再向後發展,關于鬼的習俗就慢慢多了起來,而且對鬼也進行了細分化,甚至還給鬼安排了一個世界,將鬼和人相提並論。在這些多姿多彩的鬼文化中,鬼故事也和祭祀、驅鬼、招魂、喪葬、鬼戲等習俗一樣,都是鬼文化的一個層面。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鬼故事也在隨著時代不斷發展,反映著中國鬼文化的某個側面和它所在時期鬼文化的內容。同時隨著大量優秀鬼故事講述者的出現,鬼故事也成為我國文學寶庫中的一支奇葩。而且它出色的幻想性、故事的曲折性、流傳的廣泛性和其龐大的數量,相比較其他類型的故事來講更是首屈一指。

    但是很可惜,不知道什麼原因,鬼故事逐漸衰落了,直到現在我看的鬼故事還是我爺爺那個年代就看的那幾本。後來我突然在茫茫網上看到了小紅腸兄寫的這個故事,那一刻給我的感覺真是驚如天鬼。因為我們至今所見到的鬼故事不外乎是以下幾種類型︰某地遇鬼型、凶宅鬧鬼型、德怨報應型、人鬼婚戀型、勇敢斗鬼型、人鬼轉化型。但是小紅腸兄的這個沒有完成的帖子從一開始就脫離了那些模式,他以一個恐怖故事開頭,然後與佛教相結合,引出凶冥十殺陣的概念,同時以凌厲的文筆和通俗的語言,給我們渲染了一種極度深寒的氣氛,讓人白日觀看亦汗流浹背。

    但是也很可惜,小紅腸兄這個帖子再沒有朝下續寫,盡管如此,他的帖子仍在鬼話搏得了無人可望其項背的點擊率和回復帖。那數目在整個天涯也是鳳毛麟角。每每看到鬼友們那摧人心肺的回帖,我就忍不住一陣陣的沖動。做為一個業余寫手,我是深深知道,續寫別人的帖子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使,尤其小紅腸兄已經洋洋灑灑寫了近四萬字,其中線索與伏筆無數,無論是誰看到這個帖子都會有自己的理解,有自己故事發展的思路。這也給我續寫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如果寫得符合大家胃口,或許能博君一栗;如果寫得不好,那我可真是狗尾續貂了,且還不說我自己就是一個虎頭蛇尾的寫手,自己的帖子都處理不好,別說是這樣一個萬人尊崇的帖子了。所以我從來只是在心里想,並沒有言諸于口。在此其間,那帖子的點擊已經過五萬,回復也超千了。

    直到有一天,我偶爾上網踫上了小紅腸兄,試探著問他我是否可惜續寫。很搞笑的是,小紅腸兄先不說可不可以,只是一個勁地問我的性別。呵呵,最後他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並提供了自由度相當大的授權。由此我開始動筆。第一步就是將他文中的筆誤改正;其次就開始對舊帖改編,對于人物的名字和一些故事情節進行了重命名或刪除,並且按照我的思路在舊帖中加入了線索;因為是利用業余時間,加上那段時間我還寫著我的帖子,僅前兩個過程就花費了我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最後我開始了續寫,正好這段時間也失業了,每天坐在家里電腦前擊鍵如雨,終于在今日寫完了,在寫這段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因為就算寫得對不起大家也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了。

[ 本帖最後由 芸芸 於 2009-2-24 16: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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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37
序曲
    建築系的學生們最愛上的課之一就是風水學,基本上你什麼都不用干,而且不擔心老師抓人提問,只要听著老師吹牛就可以了。尤其是王風這樣的外聘老師,本來沒有受過正規的台風教育,講起這些東西更是眉飛色舞、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房間的材質不能用柳木、槐木,因為據說柳木容易成為變怪,槐字中有個鬼。《淮西縣志》載︰有宋氏者,屠牛為業,以槐木為居,成半月,合家死床,都無傷痕。

    房間的大梁不能用青(黑)和紅色,紅色不利男主,青色不利女主。《三國志裨史》載︰帝(曹丕)夜夢梁上青光屬地,問諸周宣,宣雲︰“天下當有貴女子冤死。”時帝已遣使賜甄後璽書,聞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

    如果大門不幸被漆成黑色,你就等著遭殃吧。《曹氏訓》載︰中山王為宮室,漆其門,夜夜聞女子冤哭。後遭祝融,宮人死者十九。

    永遠也不要用骸骨做建築材料。《灤陽續錄》載︰鄉人吳某,夜夢黑人立其屋上,擲下一犬嚙人,後其屋無故自坍,妻女皆為所殺,于破壁中揀得犬骨一具,方憶曾與匠造相詈,蓋報仇耳。

    家中的器物不要太長時間不移動位置.

    門楣上不要放錢。

    天花板不要做成黃色,地面不要做成黑色。

    ………………

    諸如此類。听者听得很有意思,講者也是講得唾沫橫飛。就這樣到了最後一堂,馬上要放假了。王風靠在講台上看著大家,目光忽然沉郁起來。他走到黑板旁邊,在黑板上畫了一條南北流向的河,河東河西是兩個小村子,他說︰最後一點要說的是︰選擇好你蓋房子的位置。我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1946年.冬。中國北方的某個山區,一條已經冰封的河分開了兩個小村子,河東的村子叫做東水,河西的村子叫做西水,兩個村子合稱為雙水屯。那年快過春節的時候,西水某村婦忽然收到一封信,找那識字的人一問,說是秋天外出逃荒的人們等不到開春,要在年前回家。

    “逃荒的人要回來!”這消息在村子里傳開,整個村子炸了營。往年他們總是要挺到開春的時候才回來的。這樣做無疑是有很多理由的︰東西不夠吃,為了防止餓得發慌的村民把來年的種子也吃下肚去,歷來總是由丈夫們商量好了把全村的種子分開埋藏在幾處,然後集體外出逃荒,不知道種子埋藏在哪里的妻子們則帶著孩子在家苦熬。一年又一年都是這樣。但今年他們居然中途要回來了。糧食會不夠的。種子會被吃掉的。但沒有別的辦法。丈夫們就要回來了。

    表面平靜氣氛下的恐慌延續了兩天,第三天傍晚,丈夫們敲響了各家的房門,出乎意外,他們看起來並不瘦,也沒有浮腫,氣色相當不錯,但他們確實是兩手空空的。妻子們把他們迎進家門,他們就坐在炕上不說話。妻子們把南瓜野菜飯拿來,他們就吃,把水端來,他們就喝,然後就是沉默著抽煙。就這樣過了一個晚上。

    第四天各家的男人湊到了一起。不多久女人們也自動地湊到了一起,因為男人們談話的內容不小心透露了出來︰他們要去把種子挖出來,搬走。討論的中心內容就是如何說服自家的婦女。而婦女們討論的就是如何不讓他們說服。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各家婦女就遭到了丈夫的唐僧式勸說,但婦女們都只沉默地听著,一言不發。其中一些男人火氣上來,動粗。村子里哭聲罵聲響成一片。結果是無人勸動。因為男人們沒有理由,女人們理由充足︰這是我的家,我的故土,我的鄉黨,我一輩子的辛勤血汗全都在這里,你憑什麼說走就走?走,我們能走到哪里去?最後,時間仿佛得到了輪回,所有的男人又恢復到剛剛回來的模樣︰悶頭不響地抽旱煙。

    直到第五天。有一個東水村的婦人來串門了。雖然名義上是兩個村子,但因為住得近,地在一處,兩村的人也算半個鄰居。兩村的男人一起逃荒,女人一起在家里守候,按照當地的土話來說,是“老鼠也一同養著”的交情。她听說西水的男人回來了,于是就來打听打听丈夫的情況。她去那家的婦人連忙把她迎進屋,倒了水,而男人卻躲進了里間。

    東水村的婦女喝了一口水,說︰我找大哥有事情。我想問問我男人,怎麼一直也沒有個信?

    于是這家的婦女就進里間去說自己的丈夫︰你怎麼躲起來了?知道不知道的也給人家說啊。丈夫卻只是張惶地望著她,許久才說了一句︰沒見著,我們兩村人是分頭走的。不知道。他喃喃地說完這句話之後,門簾被挑開,那個來找他的東水婦女進門來了。

    丈夫看了看東水婦女,囁懦著說︰啊,那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但是東水村婦女卻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男人腳上的鞋,忽然之間,她大叫一聲︰這鞋是我男人的!是我一針一針給他衲的!怎麼會到你的腳上?你說!

    丈夫依然不說話,只呆看著東水村的婦人,婦人猛地轉身沖出屋子,高聲叫喊︰殺人啦!殺人啦!遠處幾個西水村的男人聞言,向這邊跑來。婦人跑到第一個男人身前哭訴︰不得了啦!我男人的鞋,穿在……

    話聲到這里嘎然而止,男人手中的半塊石頭砸在女人頭上,她一聲不出地摔在地上,幾個男人圍攏過來。

    怎麼辦?大家商量著。

    埋了吧。

    別埋,太餓了。真的,太餓了。

    去,拿砍刀來。

    屋子里的男人崩潰了。他哭了起來。半晌,他才對自己的女人說︰東水村的男人都回不來了。他們都被我們吃了。他們都被我們吃了。女人的頭發根瞬間就炸了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後跟一直沖到頂門。

    “我們在外面逃難,後來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早早就來到了河的下游,但是又不敢回家,就去山里挖草藥換幾個錢存活。大雪封山,我們迷了路。轉了幾天,東西都吃光了,餓得發瘋,餓得啃自己的手!心里象有火在燒,後來我們就踫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

    “他們已經有好多人死了。活著的幾個也奄奄一息。他們說他們不知道怎麼的就進山來了,我們一看死人,臉色發灰,身上沒有傷口。他們也沒有飯吃,我們都乏了,就只有先在這里呆著。後來我一覺醒過來,往外邊看,他們已經在吃了。”

    外面傳來喧鬧聲,幾個男人正在用砍刀分割剛才的婦女,但是那已經被卸掉左腳的婦女卻悠悠醒了過來,咿咿呀呀叫得不成人聲。男人們一語不發地用砍刀向她身上招呼,遠處是雪封的山,快過年了。

    講到這里,老師開始沉默。學生們也一言不發,與其說是被故事吸引,不如說是被一種恐懼攫住了心靈。良久,才有學生問︰“那後來呢?”

    王風慢慢回答︰“後來,沒過幾天,西水村的人不明不白地成批死亡和發瘋,據說有人竟然看到那些被吃掉的人,在暗夜里圍著每一戶人家轉圈。再後來,剩下的人等不到元宵節就都搬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最終也沒有回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們自動走進山里去等死,開春的時候,沒有種子的東水村婦女們無奈逃離了家鄉,雙水屯成了名副其實的荒村……時間過去很久,原來的小小西水村漸漸成為了新興的城市,地盤擴張,在東水村的舊址上建起了一所大學。”

    下課的鈴聲響了,王風夾起講義,對仍然在發呆的學生們鞠下躬去︰“下課。”然後他又抬起頭,微笑著說︰“所有回家和留校的同學,我祝福你們好好享受你們的假期。”

    學生們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陸續走了出去。王風把夾在腋下的講義重新放回講台,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羅盤,走到窗前,左手掐著指關節,嘴里也不知念著什麼。

    教學樓有五層,後面是兩棵楊樹,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長得比教學樓還高。

    白楊過去是葬樹,只有種在死人墳頭的,現在沒這種講究,而且樹長大了也和人一樣,也需要尊老敬賢,等標志牌一掛也就砍也砍不得了。這兩棵楊樹因為太高,連教學樓的頂樓也總是涼陰陰的一片,風一過就“嘩嘩”的響。漢詩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听到這種聲音,不自覺地就有了點寒意。

    一陣風吹過,天還早,可天色卻暗了下來。大概是要下雨。這陣風吹得兩棵樹都“嘩嘩”直響。

    王風看著羅盤,一邊調整方位,嘴里還在默默念著。誰也听不到他念些什麼,不過這時如果有人來的話,一定可以看見他緊鎖著的眉頭。

    那個羅盤也不過手掌一樣大,上面卻是乾坤震艮坎離巽兌排得密密麻麻,幾乎把一個羅盤面都擠滿了。羅盤已經呈現一種暗紅色,油潤光亮,幾乎象玉石一樣,這樣的顏色只有摸上幾百年才會有的,如果不是上面的木紋,誰也不會相信這羅盤本來是用木頭做的。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大拇指本來剛好掐到左手中指的第二指節上,這時,養得長長的指甲已經刺入皮肉,一縷鮮血象一條小蛇一樣滑過皮膚。可是王風卻象什麼也沒有感覺到,還是看著教學樓的西北面。

    越過那兩棵高大的白楊樹,遠方是一大片廣袤的空地,上面插了一塊大大的牌子,仔細看能看到上面寫著“東海堂株式會社”幾個字。

    “王老師。”

    忽然有個人從門外探進頭來。王風吃了一驚,回過頭看了看。

    那個人叫趙淳,是王風帶的一個學生。王風的臉上沒有露出什麼異樣,把手里的羅盤放進口袋,嘴里說︰“趙淳,你還有事麼?”

    趙淳有點遲疑地走過來,道︰“王老師,剛才你說的那個故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故事啊?是我被學校聘到這里的時候,一個朋友講給我的,怎麼了?”

    “你那個朋友又是怎麼知道的?”趙淳追問了一句。

    “等我將來踫到他給你問問吧!”王風無奈地說,這種回答好象有點敷衍了事。可是趙淳也沒有在意,只是道︰“我查過我們學校的建校史,那里說得很不詳細,上面說這里原來叫雙水屯,日本人來的時候這個屯已經荒廢了,一個人也沒有,後來才又重新興起。老師,你說的東水村西水村就是這兒麼?”

    王風朝他笑了一下︰“管他是不是呢?我還是關心今天晚上吃什麼?”

    趙淳還想說什麼,王風已經夾起了講義,說︰“走吧,我來關門。”

    趙淳先走了出去。王風把門關上時,那一瞬間他好象看見了窗口映入的一個影子,可是眼前一花,定楮細看時卻又什麼也沒有。王風笑了一下,腦海中泛起一張永遠都是笑著的臉,透過已經有點昏暗的玻璃窗,只可以看見那兩株白楊樹之間夾著的一塊“東海堂株式會社”的牌子。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38
第一章
   “你又亂想些什麼?”

    女子咬著吸管,從裝著果汁的杯子上看著王風。王風一驚,訕笑道︰“我又走神了。”

    “你又想你的風水吧?真想不通,學校怎麼會開風水這門課?還有你這神漢來顯靈?”

    王風也沒有在意女子話中的嘲諷,仍是訕笑著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往往就顯得象是迷信。就象在概率論建立以前,賭博就被看作完全是踫運氣的事,那些想預測的嘗試都被看作是迷信。”

    “你想說,風水也許有一天會被當成科學?”

    王風笑了︰“也許吧,我只是說說。不過一樣東西如果存在了兩千多年,無論如何總是有它合理的地方。”

    女子也笑︰“那麼用你的神眼看看這個休閑茶座,看看你的理論能和實際對應多少。”

    王風看看四周,盡是些衣冠楚楚的年輕人,大概大多是外企的管理人員,算是白領階層吧。他道︰“不太好吧?要是在這兒摸出個羅盤來,別人當我是什麼。”

    “那又有什麼關系?你試試吧,要是說得準,老板說不定會免我們的費用。”

    王風看看四周,那些人也都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沒人會管他在做什麼。他從口袋里摸出那個羅盤,找準了方位,剛想掐一下手指,指甲卻踫到了剛才那個傷口,微微一疼,用拇指在傷口上按了兩下,才細細地掐算。

    女子喝著果汁,笑著說︰“好了麼?”

    王風看著四周,道︰“布置這兒的人,也是個高手啊,幾乎沒什麼錯處。九宮得當,這是玉女當戶,聚氣斂財格。你看那兒。”他指了指擱在一邊的一個架子,那里放著一只大魚缸,里面,一條金龍魚正緩緩游動,休閑吧里,燈光很暗,倒映得這條魚光燦奪目。她說︰“是條魚啊。”

    “那是九宮財位。財位得魚,龍門三級浪,年年得有余。在這位置養魚,風水書上說‘財位魚臨,左金右銀’。這是很高明的了。”

    女子撇了撇嘴道︰“得了,這些話誰都會說,老板開店當然要賺錢的,你說這些話只是讓他高興,他不見得會信。這兒生意也不算太好,你說他‘左金右銀’,他大概要當你諷刺他。”

    女子的話有點響,坐在邊上一個自斟自飲的男人轉過頭來看看他們。王風小聲道︰“低聲點,別讓人把我們當兩個神棍看了。”

    女子吐了吐舌頭,笑了。這副樣子很是可愛,王風的心頭一動,嘴時卻接著說︰“財位在西北,屬乾位天門,九星中屬祿存。乾屬木,西北卻是金水連環,本來就是在金水地養乾木,金琢水養,終成大器。按書上說,這屋子朝向本不太好,不過里面布置得好,也應該大發,要是不發才怪了。”

    他說得也有點忘形,聲音也大了些,這時,忽然有個人在邊上道︰“對啊,那人也這麼說。先生,你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會不靈驗的?”

    王風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自斟自飲的男子,正在眼巴巴地看著他。忽然之間一種沒來由的煩亂或者恐懼掠過他的腦海,他看著眼前人沒有說話。

    王風不說話,問他的人也不說話,女子當然也不說話。他們就這樣在人聲和人潮中制造了小範圍的片刻安靜,似乎船在旋渦中心將沉的那個剎那。

    來人打橫坐下,雙手交給王風一張名片︰“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王風。我是大學教員。”王風雙手接過名片,來人的目光在他長長的指甲上停留了一瞬間。王風笑笑,伸手取下指甲裝進衣兜︰“道具,道具而已。經常戴著習慣了,倒忘了取下來。”借著燈光看名片上寫著幾行字︰龔大偉,西鄉酒廊總經理、董事。

    “我剛剛冒昧得很,在旁邊已經听了半天了。”來人眉峰一緊,有些憂愁地說。“先生說得都沒錯,這間酒廊是我們幾個朋友合開的,從選址、裝修到破土上梁儀式都是找了懂行的人嚴格按照古訓辦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怪事不斷。開業三個月來,顧客也不少,可就是賠錢。光賠錢倒也無所謂,關鍵是有些事情攪得我們焦頭爛額。先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屋子有問題,必定是行家,我想請教請教。”

    王風拿起眼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龔大偉和女子都熱切地看著他。王風看看四周,又看看龔大偉。

    “改天行不行?”王風說。“我的東西都沒帶著,今天也略顯倉促了。何況,”王風笑笑︰“改風水的計劃不能在這些地方談。”

    龔大偉顯得非常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于是點點頭︰“不打擾兩位了。”說完站起身來離去,同時豎起一指晃動示意領班免賬。王風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匆匆劃了幾個字之後追上去遞給龔大偉︰“今天晚上要是沒事情,明天就打這個電話找我。”

    龔大偉疑惑地問︰“什麼沒事情?”

    王風笑笑︰“說錯了!就是明天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好。”

    兩人一起走出西鄉酒廊的時候,女子還不斷地問王風︰“會有什麼事情嗎?你干嗎不明告訴他?還是你嚇唬人家呢?”

    王風招手叫出租︰“我也不知道。有時候這也是一種感覺,你知道預感是怎麼回事嗎?你看,普通人會在摔倒在地的一瞬間,大腦里浮現出自己摔倒的樣子,這就是預感。但是時間再長一點的預感就不容易,有些人感覺準一點,有些人感覺就不太準。我總覺得他的臉發黑,但是又不好說,只有這樣提醒他注意一點。”

    女子听得有趣,問︰“那你的預感相當準嘍?你說我最近運氣怎樣?”

    王風回頭,眼楮在夜色中灼灼發亮︰“相當之不好,有個色狼正在打你的主意。”

    女子一呆,隨即哈哈大笑。王風殷勤地替女子打開後車門,自己繞到副座上坐下告訴司機學校的位置,扭臉卻突然從後視鏡中看到,一條黑影刷地從酒廊半掩的門中閃了進去,似乎剛才它一直在那里看著自己。王風疑惑地朝後看,酒廊的門卻啪的一聲被人拉上了。

    第二天早晨,王風將屁股對著窗口蒙頭大睡,卻被門口猛烈的敲擊聲吵醒。王風拿起床邊的鬧鐘看了看,心中暗罵。不快地問門外︰

    “WHO?”

    “王老師開門!是我趙淳!”門口有人回答,暴風驟雨的敲門聲卻沒有停止。

    “什麼事情?”

    “有人告你拐帶良家婦女,以酒為媒色誘沈老師去了!”

    “胡說八道!”王風順手把一個枕頭摔在門上,然後爬起來去開門。門一開,趙淳鑽進來四下探尋。王風在他身後把門關上,笑罵︰“你以為沈容是什麼人,能在這種屋子里和我不明不白地過夜?我們不過是相互傾心一起去喝酒而已——慢著,這緋聞誰告訴你的?你怎麼不回家?”

    趙淳趴在枕頭上用力聞。

    “滾起來!”王風罵,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兩杯,遞給趙淳一杯︰“什麼事情?”

    “有個姓龔的給你來了電話。”趙淳從口袋里掏出王風的手機,王風一楞︰“哦,我忘了我手機放在你那里了。他說什麼?”

    “說的莫名其妙!他說你說的很對,就算他死了也感激你,還有就是他很後悔。都說什麼啊?難道他死了不成?”

    “他後悔什麼?”王風琢磨著。“他還有沒有說別的?”忽然他記起了什麼︰“來電顯示呢?”

    “就是這個奇怪……”趙淳喃喃道︰“來電是一串亂碼。我重撥回去沒有這個號。”

    王風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拿過手機翻看紀錄。過了一會他自言自語地說道︰“趙淳,你先回去,現在都已經放假了,你還是盡早回家吧。我有點事情先出去辦一下,你走的時候把門鎖上。”

    公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王風從出租車里探出頭來,看著對面的“西鄉酒廊”,太陽當正午,王風套上指甲默默地掐算。一絲涼氣從他心里冒出來。

    他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自己竟然活著從這個地方走了出來!

    里面的布置沒有問題,外面的格局就不一樣了。可能是為了突出前衛和藝術感吧,入門下台階,兩邊小窗戶,門前照壁,兩側護牆拱衛,牆壁故意粗化了。可是這個格局並不應該是酒吧的格局。

    沒錯,這是墳地的格局。王風現在簡直想罵大街︰是哪個王八蛋自作聰明設計成這樣的?但光是這樣也不至于凶,這房子里還有什麼呢?

    在進門的時候他悄悄掏出一張符紙晃了晃,沒反應。王風呼出一口氣。昨天晚上見過他的領班看到了他,掩口小聲驚叫,王風拿著符紙在屋里走了一圈,領班的眼楮也跟著他轉了一圈。最後王風收起試紙在靠外一張桌子前坐下,領班才走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王風指指對面的椅子要她坐下。

    領班坐下之後,王風輕聲地,但卻是直截了當地問︰“他怎麼死的?”

    領班又一次用縴細的手指捂住了嘴。

    王風又問︰“他什麼時候死的?”

    領班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常態︰“今天早上醫院才來了電話,說他昨晚出了車禍,已經不行了。”

    王風沉吟半晌,問︰“那麼說,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

    領班點點頭。魚缸里的魚自得其樂地游著。

    王風拿出手機,翻看記錄,亂碼來電的時間分明是上午1︰37。他按下呼叫,果然不出所料,電話里冷冰冰地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王風抬頭,看著心慌意亂的領班︰“還有什麼特殊情況沒有?他在本市有親戚沒有?”

    領班搖搖頭。“他還沒結婚,他的父母都在南方。”

    王風沉思起來。領班終于抑制不住地開始啜泣︰“先生,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從一開始就當領班,三個月這里已經死了兩個,瘋了一個,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風驚訝地抬頭︰“你說什麼?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起了?”

    領班點了點頭︰“前兩個人都好象是意外,所以我們都沒有在意。可是昨天從先生走後,老板的行動就很古怪,好象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嘴里還喃喃著什麼。後來他喝醉了,我們扶他到了後面睡下,他醒了後非要開車出去兜風,結果晚上就出事了。誰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出去呢,喝得那樣醉?”

    “有一個人知道!”王風眼光灼灼地說︰“龔大偉!”

    領班一楞,嚇得都不哭了。

    王風笑了笑說︰“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我都要知道,只能問他自己。好在他剛去世,我要想一點辦法……我要想一點辦法……他有女朋友沒有?”

    領班搖搖頭。

    王風看看周圍︰“這里的工作人員呢?有幾個是女人?”

    領班說道︰“就我一個,你要做什麼?”

    王風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喃喃自語地說︰“一個……少了……對,沈容也見過他……我呢?……哦,手機……”忽然他抬起頭來,對領班說︰“你今天請個假成不成?這件事情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運氣不好的話所有來過這個酒吧的人大概都有危險!而且這個酒吧……我說不好……”王風抬頭四處打量著︰“怎麼不知道哪里有一點象我們學校的什麼地方?”

    王風宿舍的門開了,王風先進門,熱情地把昨夜和他一起喝酒的女子沈容與領班往屋里讓。桌子上已經準備好一張巨大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地畫著各種字和圖案。紙的最中心有個八卦,八卦邊緣有兩根蠟燭,王風的手機上拴了一根繩子擺在八卦上面。

    沈容捏著鼻子進來了。

    領班也面帶驚懼之色地進來了。

    王風讓她們在桌子兩邊相對坐下,自己打橫坐在他們兩個側面。然後拿起一本舊書,抱歉地笑了笑︰“對不住,這套東西我實在是不熟悉,咱們只能一邊查書一邊進行。沒問題吧?”

    領班怯生生地點點頭,沈容一付警惕的模樣︰“不是真的吧?你有把握沒有?你們宿舍長最恨這個,被他瞧見怎麼辦?”

    王風正色道︰“那老頭子我已經一瓶好酒搞定了。別多廢話,咱們最好快點開始,現在已經晚上7點了,如果順利我就請你們去吃宵夜。”

    沈容問︰“如果不順利呢?”

    王風向她擠出一個盡量輕松的笑容︰“那你就想辦法給我買棺材!”轉而大怒︰“怎麼老逼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從桌子下抽出一張符來燒了,繼續發怒︰“燒一張符我的法力就消一點你知不知道,別胡說了。開始吧!”

    王風在沈容和領班兩人的左手上畫了兩道紅色的符(這是阻止請來的鬼上身而設的法障,朱砂混黑狗血的),叫她們每人伸出一只手來握住拴著手機的繩子,把手機提在半空中不動,然後告誡說︰“等一下要是覺得有人拉手機,就讓它拉過去,心里什麼也別想,閉緊了眼楮什麼也別看,覺得害怕就在心里慢慢念‘自在’兩個字,總之,千萬千萬別睜眼!”

    領班點點頭,沈容又問︰“干嘛不讓睜眼楮?”

    王風正取出一張試紙來要燒,聞言對沈容怪笑一聲︰“怕嚇壞了你。”

    沈容心中一顫,連忙閉上了眼楮。耳听得王風點著了試紙,曼聲長吟道︰“三界冤災,皆在眼下!一切行跡皆來!”然後就是喃喃的吟誦聲,幾乎在同時,一陣冰冷恐怖的感覺襲來,沈容覺得自己背上起了一溜雞皮疙瘩。

    似乎有什麼人在用指甲慢慢劃自己的背,一縷涼氣漸漸從沈容腰下升起,彌漫在她的全身,頭皮發炸。沈容心中一顫,強自鎮定著拿穩線頭,听到旁邊領班牙齒相擊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沈容幾乎想要掉頭就跑。耳听得王風站起來,走開,正要問“你上哪里去”的時候 噠一聲王風已經關掉了燈,回來,打火機 嚓一響,能听到蠟燭芯爆燃的聲響。沈容悄悄問︰“干嗎要關掉燈?”

    王風沉默了剎那,最後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普通的人和住所都有神靈庇佑,有他們在一般的鬼是不敢出來的。我剛才已經把這些神靈統統請走了。”

    沈容驚懼之下睜開眼楮,燭光里王風和領班的臉色慘白青綠,比真的鬼都不遑多讓。沈容大叫一聲,手指松開,王風眼疾手快地在手機掉到桌子之前一把拎住,將線頭重新塞到沈容的手指之間,順勢握了一下柔夷︰“你的手太冷了。放松點。”王風說道。

    領班也睜開眼楮,照例地用手指捂住嘴,她比沈容鎮定一點,沒有松開線頭。“快閉上眼楮。”王風說︰“我要正式請亡靈了。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們感覺到的一切形跡都是幻覺,都是幻覺。千千萬萬不能松開線頭!”接著,他翻開書找到一條咒語大聲念出來,門窗緊閉的屋子里似乎刮起了一陣陰風。

    沈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雖然隔斷了視力,但她強烈地感覺到有些東西在桌子周圍繞圈走動,王風在語調平緩地問著問題。

    王風︰“你的姓名?“

    一股力量拉扯著沈容手中的線頭,沈容用力拉緊。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也會做這種沒來由的事情。

    王風又問︰“那麼,這桌子上有幾男幾女?”

    線頭被扯動了三次。

    听得出來王風出了一口長氣。他說道︰“能告訴我你下世當晚發生了什麼事嗎?。”

    線頭忽然被什麼力量拉緊,似乎牽拉它的那只無形之手非常激動。王風開始喃喃自語,周圍忽然之間變得非常冷,三人似乎身處一個寒冷的氣流旋渦之中。有什麼冰一樣的東西踫到了沈容的臉,沈容驚呼一聲,右手已經松開了線頭,在同一剎那間,領班也叫出來︰“那不是他!我雖然看不到,可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他!”

    手機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沈容和領班同時睜開眼楮,一個藍色的影子從她們身前掠過,沈容駭極,對王風大喊︰“他就在你身後!”同時,王風的聲音也響起來︰“快跑!他要上我的身!”他一邊說著,一邊飛速拿出一張符紙準備在蠟燭上點燃,同時,那個藍色的影子慢慢向王風俯下身去。

    蠟燭滅了。房間里一片漆黑,沈容和領班同時躍起,撲向房間門口。房門是鎖著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把背部靠在房門上,耳朵里听著王風摸索著站了起來,在黑暗中用粗嗓子發出尖細的女聲哧哧輕笑。一瞬間,沈容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听著王風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旁邊的領班抖抖擻擻地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就是一瞬,眼前一團火光亮了起來——酒店的領班隨身總是帶有打火機的。這團光非常渺小,但是已經足以看清楚屋里的一切。王風在距離桌子兩步的地方站定,正用手機的一片碎片刮著自己的手臂。一滴滴鮮血掉在桌子上。他的眼楮是青色的,臉上分明是在笑。

    一個念頭進入沈容的腦海︰自己要是再不有所動作,王風就完了!想及此,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抄起一把折疊椅子沖過去把王風頂翻在地,然後抓了桌子上那張王風沒來得及燒的符紙跑回來,兩個女子抖著手想把符紙點燃,可那符紙上沾了些血,先後滅了兩次。地下的王風慢慢轉動身軀想要站起來。

    符紙終于點著了。在火焰燃燒到畫符的一瞬間內,似乎有一股極熱的風平地吹起,王風發出了一聲慘叫,青綠色的氣從他的七竅冒出來,在空氣中依稀顯示出一個人的臉孔,然後消失,王風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沈容和領班都是一頭冷汗。

    許久,領班驚叫一聲,打火機摔在地面,她大概被燙到手了,沈容默念著各路神仙保佑,心驚膽戰地摸索著打開了燈,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很平常,屋子里暖暖的,王風還在昏迷,左手手臂上冒著血。沈容連忙跑到王風的身邊,雙手將他的身體抱離了地面,嘴里急促地喊著︰

    “王風,醒一醒,王風——”領班也趕了過來。

    王風慢慢睜開了眼楮,看著身邊兩個一臉驚恐的女子。沈容看他醒過來了,喜極而泣,卻沒有想到王風的臉突然猙獰地扭曲,兩個手猛地扼住了兩個人的喉嚨,從胸膛中發出呼呼的吼聲。沈容沒有防備,嚇得兩只手緊緊抓著王風的那只手搖憾,眼楮睜得老大;領班也嚇了一跳,雙手一陣亂抓,正好抓在王風的傷口上,長長的指甲撕得王風倒抽一口冷氣,縮回雙手大叫道︰“開個玩笑嘛,也不至于就下這麼狠的手啊?”

    “再來十個腰子!”王風中氣十足地招呼小攤攤主,然後舉起啤酒灌了一口,瞧瞧自己纏滿了繃帶的左手,咧嘴一笑︰“別都不理我啊?我是看你們那時都太緊張了,逗你們玩玩的。誰知道你們這樣不禁玩?”

    沈容怒喝道︰“滾,哪有你這樣玩的,要不是我倆膽子大,早被你嚇死了,現在都沒有胃口吃東西了。”轉頭看小領班卻是吃得津津有味,怒從心頭起道︰“你也不配合我一下。”再看王風一臉假無辜更是惡向膽邊生︰“以後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去做這種爛事情了,差點把命搭上。”

    “你們二位美人運氣十足,不會有事情的。”王風訕訕一笑︰“我在那段時期——我是說在我不能控制自己的那段時期,沒侵犯你們吧?”

    “沒有!”沈容怒。

    “真的沒有?我主要指的是,啊,是那個,啊流氓行為。”

    “沒有就是沒有!做夢想佔便宜是不是?你要是敢,哪怕你是什麼鬼也早被我打得不成人形了!”沈容余怒未消,別過了頭不去理他,又覺得餓,自己揀了一串辣椒少的吃著。

    “可惜啊。”王風大聲搖頭嘆氣。“虧我還險些搭上了半條手臂。看來今天這個鬼一定不是色鬼。”說完喝口啤酒,又問領班︰“你是怎麼知道他不是龔大偉的?”

    領班微呷了一口啤酒︰“不知道,總之我當時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絕對不是他。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沒事,該死的臉朝天”王風豪爽地說轉而苦笑道︰“其實我是沒主意了,畢竟我不過是個三流的陰陽師。只好明天一起去酒廊看看,順便見見這酒廊的其他股東。”

    領班抬起大眼楮︰“你是三流的?那一流的呢?”

    “一流的陰陽師無法請亡靈的,就算他完全消除自己的防御,鬼物也無法靠近他的。我從業(沈容輕啐一聲)以來,二流的倒也見過幾位,一流的還從沒听說過。可惜,這件事情如果讓一流陰陽師來做就會簡單得多。”王風慢慢嚼著一塊腰子,若有所思︰“我水平實在不行,絕對有哪些程序出了毛病,否則不會是這個結果。我的護身符還沒有帶。今天真是丟人到家了。今天這事情,疑問太多。”王風總結道。

    吃完了“夜宵”,王風付了帳,問領班︰“你住什麼地方?我送你吧。”

    小領班搖頭道︰“沒關系,我們全家人住一個單元,不會有事情,多謝了。”王風從身邊掏出一張符紙道︰“回去之後把它放在銅容器里燒掉,好好洗個澡吧。”小領班伸手接過,笑笑︰“這麼長時間你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王風大窘︰“我就覺得有什麼事情沒有干,姑娘,你叫做什麼名字?”

    小領班不答,叫了個出租,在上車之前回一笑︰“我的名字叫做周楚楚,再見!”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39
第二章
    出租汽車已經走遠了,只剩下王風和沈容在夜風之中呆立。片刻之後沈容裝作輕描淡寫地說道︰“小丫頭八成看上你了。”王風隨口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的一顆紅心早就交給咱們千嬌百媚的沈老師了。”沈容哼哼冷笑,舉起穿著高跟鞋的腳踢他。

    王風一邊躲閃一邊問;“那你今天晚上怎麼辦?你可是外地人,自己一個人住宿舍的。”沈容哼道︰“我還怕這個?倒是你自己應該多加小心!”兩個人一路賭著氣回宿舍。

    教工宿舍王風住三樓,沈容住五樓,沈容上了五樓之後進宿舍,自己坐在鏡子前一邊回憶一邊毛骨悚然,恍惚間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似乎在笑,嚇了一大跳。立刻操起電話給王風打手機,卻听到手機就在門外響起。沈容大怒,跑過去用力拉開門,王風正手忙腳亂地想掛斷手機,見沈容滿臉怒氣,尷尬地說︰“我、我、我剛上來的,呵呵。”

    沈容怒笑︰“那你就在外面守著吧!”轉身回到里屋將門關上。王風說︰“天啦!大姐,你不是這麼殘忍吧……好好,那你門可千萬別鎖嚴啊!”沈容大怒︰“你就不會破門而入?笨!”說完之後扔了一個地鋪出來,關門睡覺,剩王風一個在外邊發怔。

    第二天王風醒來,只覺得渾身骨頭好似都要散架一般,水泥地他也睡過,但還沒有今天這麼不舒服,再加上穿堂風吹著,手臂也開始疼個不了,滋味之難受不消多說。忽然看見趙淳自樓梯上上來,于是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對了,你怎麼還沒有回家?”

    趙淳笑笑︰“我到你那里找你不到,就知道你肯定是被沈老師叫來看門。果然一找就著。我這個假期不回家了,還要趁機向王老師多學些東西。”

    王風站起來伸個懶腰,對趙淳笑罵道︰“跟著我能學到什麼狗屁東西?昨天晚上我還不是差點被搞掉。”說完把昨天晚上的驚險原原本本講給趙淳听,趙淳听得咋舌不下,最後問︰“不會吧,連你都中招了?”王風道︰“是啊,按理說這些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只有請不過來的時候,還沒有听說能請過別人的靈來。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王風一邊說,一邊陷入思考,抬頭看到趙淳若有所思,問︰“今天我要趁著有太陽去見見西鄉酒廊的那些老板和員工,你有事沒有?”

    “我?”趙淳搖頭︰“今天我是沒機會了,老鄉會留下的人要開個假面舞會,我是主持我不能跑啊。王老師你好運,我得去了。”說完之後一路下樓,人已經不見蹤影。

    王風爬起來敲沈容的門,敲得地動山搖時沈容才一臉倦意地來開門,問︰“又有什麼事情啊?”王風把地鋪卷遞過去道︰“起床啊,我們該走了。”沈容一臉怒氣地接過地鋪卷,罵一聲︰“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睡得象頭死豬呢?一晚上就知道睡覺,我可嚇得一晚沒睡呢!趁天亮補個回籠,你自己愛干什麼干什麼去。”然後把門一關,剩下王風一個人在外邊發愣。

    車子在西鄉酒廊外面停下,王風非常不情願地向酒廊入口望去,黑洞洞的了無生氣。這是他第三次到西鄉酒廊來,大白天的也覺得冰針刺體的感覺比前兩次更加嚴重,王風悄悄嘆口長氣,拿出一張符紙來捏在手心,一步一步向門口挨過去。進門之後感覺還算平靜,于是悄悄將符紙別在襯衣袖口上。

    這里居然還在營業,顧客不多,九宮財帛官的風水魚缸還在,魚可是少了很多。周楚楚正在一張椅子上呆坐,一見他進來,看到救星一般急步迎過來,悄聲說道︰“兩個老板都在樓上經理室等著呢。”王風問︰“是你告訴他們我今天要來的?”周楚楚點點頭,王風滿意地一笑,跟著她上了樓。

    這里居然還在營業,顧客不多,九宮財帛官的風水魚缸還在,魚可是少了很多。周楚楚正在一張椅子上呆坐,一見他進來,看到救星一般急步迎過來,悄聲說道︰“兩個老板都在樓上經理室等著呢。”王風問︰“是你告訴他們我今天要來的?”周楚楚點點頭,王風滿意地一笑,跟著她上了樓。

    經理室內好歹有亮堂堂的陽光。王風半懸的心總算放下了。兩位股東一見他進來同時起身相迎︰帶眼鏡的小個子陳家明和身軀胖大的龐偉。周楚楚為三人做了介紹,三人寒暄了幾句分別坐下,龐偉揮揮手想叫周楚楚下去,王風制止道︰“不必了,她也算是整個事件的目擊者,有必要參與我們的討論。”說完指了指一張椅子讓周楚楚坐下來。兩位老板給王風遞煙,又各自點了一根,對望一眼,一副有話要說但是又無從說起的模樣。

    王風朝他們笑笑說道︰“其實也不用這麼為難。你們就信口說說看吧。或許你們認為非常不起眼的現象,就是能夠揭示整個事件的樞紐呢!”兩人又對看一眼,龐偉這才抽著煙開始斷斷續續地說︰

    “好多事情憋在心里這麼久,不說我真的要瘋了。這整件事情太意外,太駭人。要是有後悔藥,說什麼我們也不弄這件事情了。”龐偉說了這番話之後深深抽兩口煙︰“最初開這間酒吧的動機還是兩年前,龔大偉這人不容易,他一家都在南方,從小父母就離婚了,他舅舅一家防備他們母子跟防賊一樣。他大學畢業之後自己一個人上這邊闖蕩,先後倒騰過電腦,組過IT公司,混了一年左右,沒掙下什麼錢,只是交了許多窮朋友。我和陳家明是在兩年前認識他的,那時他做生意正不順,貨款收不回來,他只剩下三百塊錢了,只夠在這城市活兩個月。”

    “我和家明一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他比我們兩個都小著幾歲,但是有闖勁,有膽識。而且他對人毫無機心。我們第一次出去吃飯,他非要請客,但他剛剛給他媽寄了錢,手里只有二十塊錢了。于是我們一起上路邊攤喝餛飩。老實說,我那時最少有七八年沒吃過什麼餛飩、米飯、餃子這類家常食品了。後來我們哥兒倆逢事情就照顧著他點,我們的生意從那時起也漸漸好起來,他也賺了點錢。”

    “再後來他就和我們一起商量著干點什麼事情,老實說我和家明是不願意的,除了親老子,絕對不能和朋友合伙做生意,要不恐怕連朋友都沒得做,但是他太熱心,我們也就勉強同意了。就這樣,三個月之前酒廊終于開起來了。他當時很高興,喝了不少酒,說‘我這點心事終于了了。’我們當時听著這句話就覺得有點不對味,但見他正高興,也就沒有問什麼。沒想到還沒過兩周就出了事情。”

    說到這里,龐偉沉默片刻,長長的一口就把煙吸到了過濾嘴,又點上一根︰“那天是家明當值,家明,具體的你來說吧。”

    陳家明也在沉默緩慢地抽著煙,聞言先嘆息了一聲之後開口。

    “那天生意非常好,客人不斷,我們連門都關不了,領班以下都被累個半死。我們開張之後還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好的生意,雖然累也蠻高興的。後來到沒有客人再進門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酒吧里還有幾個客人,我也上經理室去做帳了。後來領班上來叫我,說是出事了。”

    王風轉頭過去詢問地看著周楚楚,周楚楚臉色煞白︰“我記得清清楚那天一共是六個人,三人一堆兩人一桌一人獨坐。獨坐的那個客人是生客,好象和這里的氣氛不太適合,因為他年齡已經很大,但是給人的感覺很年輕,他整個人看起來很冷靜,而且好象等什麼人的樣子,我特意多看了他幾眼。我在一個沙發上坐下來休息,突然听到門開的聲音,雖然老大的不願意,我還是起身去門口迎接客人”

    “為了控制氣氛,我們酒廊並不開大燈,除了幾盞朦朧的壁燈,只給大家點著幾杯小蠟燭。所以為了防止門打開後風吹蠟燭,我們在門口做了一個隔斷,正對大門的是一面鏡子,進門以後要朝左一拐才能進入大廳。那天我走進隔斷,卻發現門開著但卻沒有人,我還以為是風把門吹開的,就隨手把門閉上,扭頭過來時,卻突然發現鏡子里有一排影子正列著隊一個一個往大廳里進!”她雙手緊緊絞著手里的抹布.

    王風心中一緊。“影子?什麼樣的影子?”

    周楚楚使勁搖著頭,全身都在顫抖,王風將一杯水遞到她手里,她喝了幾口情緒才穩定下來︰“就是和正常人類似的影子,不過他們身上都缺少了一部分。最恐怖的還不是這些,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湊到鏡子面前看,就看到那些人倒退著又出來了,而且拖著什麼東西,我仔細一看他們拖著的原來是一個人,而且竟然是那個單獨坐著的客人!”

    王風沉思著,問︰“後來呢?”

    周楚楚渾身一抖,顯然整個人陷入了恐懼的深淵︰“我大叫一聲,立刻跑進酒廊,把燈打開,客人們都抬頭驚訝地看著我,我只掃了一眼就知道哪個單獨的客人真的不見了。真的,我又點了一遍客人的數目,我出去的時候是六個人,現在只剩下五個了。我敢擔保我在門口的時候絕對沒有人出去過,我問了問伙計,他們也說沒看見有誰出去,也沒有誰上廁所。但我絕對知道那個客人真的不見了。我低下身子想看看他是不是摔到了桌子下面,但是沒有。哪里都沒有。那個客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空氣中了。然後我就上樓去叫陳總。我們一起下樓來把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沒有。”

    21:5

    “客人們都走了,員工也都回家了,只剩下我和陳總值班,我們把燈全都開著不敢關。”周楚楚連打兩個寒戰︰“那一夜太邪了,周圍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音,我們這個小酒館好像被孤立地放在另一個世界一樣。我們也不敢睡覺,一睡著了就做夢,夢到許多渾身血污的人在圍著我們酒館沉默地轉圈子。而且,雖然我看不到也找不到,可我能感到酒館里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就是那個失蹤的客人!”

    王風的眉頭皺了起來。周楚楚接著說道︰“從第二天開始,我們都絕對不敢把酒廊開到午夜以後。從此我們這里沒有人值班了,三位老總的意思都是丟一點東西無所謂,千萬別再出事。沒幾天街上貼出了尋人啟示,一點沒錯就是那個失蹤的顧客!”

    講到這里,周楚楚停下了話頭。王風沉吟半晌,問道︰“後來呢?”

    三個酒廊的管理人員相互看了看。最後龐偉囁懦著說︰“接下來的有些事情……連警察也不知道……”

    王風嘆口氣︰“說吧。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遠遠比我想像的要復雜了。”

    “再後來主刀做甜點的大廚就瘋了,喃喃地說有許多人圍著他等他切東西吃,還有……”

    又是一陣沉默。看來他們不願意為這件事情多說。龐偉狠抽了一口煙,征詢地望著陳家明,終于又補充道︰“而且從那之後我們每過個幾天,都能在什麼隱秘的地方找到一點人的肢體碎片。是已經風干的!”

    看來要說的就這麼多了,龐偉和陳家明一個勁地抽煙,周楚楚臉色煞白地發呆。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太陽偏西,屋子里顯得很昏暗。

    王風已經完全糊涂了。他的腦子不能把這些線索集中到一起。但是在忽然之間,他手腕上的符紙微微開始發熱,王風悚然而驚,暗自捏起心決,符紙卻又忽然正常地變冷。不錯。王風心想︰這間屋子里有東西。“咱們快出去。”王風沉聲喝道︰“把所有的店員和客人也都帶出去,你們需要暫時歇業一段時間。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幾個人本身就心內惻惻,一听他說這話,同時怔了一怔。龐偉說道︰“不好吧……畢竟這些也是我們的心血,現在大偉又去了,雖然怪事多,但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符紙劇烈地發起燙來,王風終于忍不住了︰“我是個學風水的,你們知道這房子是什麼的格局嗎?是墳!是孤魂野鬼不停尋找的一個新家!生人呆在這里面只會送命!”他一把從袖子里扯出符紙,結果只牽出了一股烈烈的火焰,在這一瞬間,王風借著符紙的靈火看到一個面色慘白的人影正微笑著伏向龐偉後背。他的頭發一眨眼間全炸了。

    三個人呆呆地看著王風,王風知道此時絕對不能流露出一點恐懼的神色。他拼命保持著鎮靜說︰“听我的,咱們快下樓,一切等見了太陽再說話!”說完也不管三人怎麼想,一個箭步沖過去拉開了房門。用眼角的余光一掃,一個店員正象木頭一樣呆滯緩慢地上樓,王風大腦一涼︰完了,這次麻煩大了!

    已經不用符紙來測試靈氣了。緩慢逼近的什麼東西帶著刺骨的寒冷,讓王風無法呼吸。這里有多少人被附了體?王風不知道,也用不著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間屋子已經成了鬼屋!他回頭一看,另外三人原本生動的表情已經開始凝滯,只用一個僵硬的微笑對著他,而且緩慢地向他挪過來。王風定楮看陳家明的下身時,真正地大驚失色了!他的雙腿後還有兩條腿正慢慢沒入他的身體。王風沖出門去,一股陰氣幾乎立刻籠罩在他的全身!

    胸前的護身符光芒一盛,趁著陰氣被逼退,王風拼命向另一側的漆黑樓梯跑過去。一個令人發狂的尖細嗓音唱起了歌謠,回蕩在詭異的空間里,歌謠中間或夾雜著吃吃的輕笑。

    “錦繡衣裳白玉樓,

    最繁華時最憂愁。

    而今一旦全拋卻,

    與君同做少年游。

    長攜手,天地久,到白頭。

    問君家鄉路幾許,

    岸上燈火是瓜洲。”

    王風拼命捂住耳朵,跑入了這一片漆黑之中,四周沒有任何光芒,他好象忽然之間瞎了一樣,分不清方向,只有那簡單淒涼的歌聲和腳步聲不斷逼近。王風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一個夢︰在一個漆黑的旅店之中,自己和許多人在一起住宿,到了半夜忽然被腳步聲驚醒,醒來之後四周就傳來這樣不祥的腳步聲,而周圍的人卻都已經死去多時。記得在夢中王風就這樣不斷地跑,但幸運的是他最後總能醒來。王風不由得大聲叫起來︰“如果這是夢,趕快讓我醒吧!”

    但是他沒有醒,只能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奔跑。王風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原地兜圈子,很多人都曾經掉到這種俗稱“鬼打牆”的陰陽陣中,無論往什麼方向跑結果都是一樣的。但王風不能停,他不敢停,他怕一旦停下來自己就會思考這一切。

    護身符上的光芒越來越弱。王風知道,鬼氣正在侵蝕著護身符。當光芒完全消失的時候,自己也就完了。

    在眼前的漆黑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王風愕然抬頭,那個人竟然是周楚楚!周楚楚正哼著歌,微笑著向他慢慢地走來,和剛才恐懼柔弱的模樣判若兩人。王風的心沉了下去。因為他已經看出來︰周楚楚並沒有被附體,但是剛才她之所以裝樣子,就是想引得自己陷入這陣勢。繼續跑意義不是很大了,王風停了下來。

    “為什麼要把我引到這里?”王風問。

    周楚楚看著他,美麗的臉上盡是忿忿之色。“因為你是個沒有本事又自大的麻煩。本來你這樣的人我可以不理的,但是你三番五次的壞事也讓人不舒服。”

    “你要干什麼?殺掉我?攝我的魄?叫別人附我的身?”

    “用不著。只要在這里困你幾天就可以了。也算給你的一點教訓。最後,謝謝你昨天的夜宵,我比較喜歡烤肉。”周楚楚轉身,緩步向無邊的黑暗中走去。

    “賤人!王八蛋!”王風終于忍耐不住,而且經過長時間的奔跑他也快要累虛脫了,又急又氣之下破口大罵︰“枉我一直那麼信任你,把你當朋友看待,而且還失心瘋了想要泡你!你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周楚楚聞言站定,轉過身來︰“我做出什麼事情來了?沒有人需要你的信任,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哈哈哈,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過就是個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可憐蟲而已。再見,我沒時間和你廢話。”

    “等一等!”王風抬起臉來,“別小瞧人!你看,這是什麼?”

    他的手中夾著一張符紙,黃色的紙面上畫著紅色的符︰“想困住我?做夢!我這就破了你的鬼陣!有本事你走近一點!”

    周楚楚微笑起來︰“干嘛啊,激將?我不吃那一套的。你要真有本事就走出去,我可以給你加油……”

    話音未落,王風手一抖,那張符紙見靈即燃,在空中直奔周楚楚。周楚楚輕輕一側身,往左邊移動一步,擊空的符紙掉到地上,很快點著燒光了。周楚楚輕笑道︰“這就是你的救命法寶啊?”

    “是。”王風終于站起來,氣魄顯得非常從容︰“對不起,我贏了。”

    周楚楚想笑,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狂妄自大的人。但她立刻發現自己沒辦法笑,也沒有辦法移動。周楚楚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地面︰

    她正踩在一個太極圖案的陽極上。

    王風在剛才轉圈跑動的時候,居然有意用腳跑出了太極形狀,然後用那張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的符紙,引誘她踩在了法力最具陽氣的陽極!一瞬間,在太極圖陽氣的沖擊下,周楚楚的法陣消失了,王風發現自己還在經理室門前,周圍圍著已經被附體、表情呆滯的陳家明、龐偉等人。隨意結下的太極陣不能持久,王風用力推開想要抓住他的陳家明和龐偉,沖進經理室,反手鎖上門。空氣中幾道寒氣立刻向他逼來。

    王風咬破手指,一指點在自己額上,隨後把自己的血涂在護身符上。立刻,護身符光芒大盛,王風沖到窗戶旁邊,向外面無邊的黑暗一頭扎了出去。

    玻璃破碎和物體掉到地面上的聲音。

    王風象口袋一樣笨手笨腳地扎在酒廊門前的地面上。傍晚。微風輕輕掠過他的耳膜似乎是世界的嘆息。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寧靜星光下的人們安詳快樂,誰能知道他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王風神態自若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听到動靜的幾個人愕然地看著他。

    王風慢吞吞地走到馬路對面,心里卻緊張得很。太陽沒了,自己身上一張符紙都沒剩下,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還有符紙,瞧周楚楚所布法陣和她躲避符紙的身手,自己萬萬不是她的對手。轉瞬間,王風大腦里掠過了無數種念頭和問題,但所有的念頭都無濟于事,所有的問題也沒有答案。看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電話叫警察來了王風輕輕地嘆口氣,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了,可是正在這時,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王風吃了一驚,手機上面的號碼顯示竟然是一串亂碼!

    電話鈴在持續地響著。王風遲疑半晌,終于按下了接听鍵。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王風試探著問︰“你是誰?”

    還是沒有回答,王風等了半天,把電話拿在手里看,只見顯示屏上慢慢打出幾行字︰

    我是龔大偉,你可以說話,我听得到。

    龔大偉!!!!王風幾乎要跳了起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在知道自己正和一個死人通話而面不改色,如果有一百個人面臨這樣的事情,只怕有九十九個人會跳起來,其中更有五六十個會暈過去。

    王風是那第一百個,是那個“幾乎”要跳起來然而又沒有跳起來的人。

    他只是沉著冷靜地問道︰“我如何相信你?”

    第一次打出的字消失了,接著是第二行字︰你用心感覺,你知道我是的。

    王風看著這行字呆了呆,但是須臾之後,他相信了。有時候直覺比任何推理更準確。接著,令他觸目驚心的字一個一個打在手機顯示屏上︰

    你

    在

    酒

    廊

    “你怎麼知道?”王風脫口而出︰“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已經出來了,我要知道關于酒廊的一切!”

    那行字迅速消失,接著幾個字迅速出現,似乎在打字的人已經慌了一樣。手機的顯示屏太小,而他卻有很多話要說。

    你在酒廊!

    你現在酒廊!!

    你現在還在酒廊!!

    你現在還在酒廊內部!!!!!

    “什麼?”王風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抬眼望望四周,熟悉的夜景,空氣新鮮可人,星光暗淡,人來人往。這不是酒廊外面又是哪里?可是手機上龔大偉還在不停地打字。

    你以為自己被困住以後後用你掌握的法力脫離了其實你還在酒廊里這些都是你的幻覺你根本還沒有離開,那些活尸還圍著你,周楚楚現在正在努力擺脫太極陣你只是覺得自己已經逃離

    這行字又急又快,顯見得對方已經心急如焚,但他再著急,也遠遠比不上王風看見這些字時的恐懼所震撼和強烈!那行字消失,然後龔大偉繼續瘋狂打字︰

    你要相信我你現在還在西鄉酒廊里快點找出路吧,最多再過兩分鐘周楚楚就能掙脫你那個匆忙布下的太極陣,不要被幻覺欺騙,你現在就在酒廊經理室門外你看周圍的人就知道都是不動的活尸.

    王風抬頭看身邊的人,果然那身邊那些人或坐或蹲或躺,但是沒有一個活動的,而且都意味深長地望著他,“你怎麼知道的?”王風對著電話狂吼。他從來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害怕到這種程度。

    顯示屏上的字消失。瞬間又有一行新字出現。

    因為你現在見到的景象和經歷的事情和我死那天一模一樣!

    這行字最多也只存在了五秒種,接著,兩個鮮紅色的大字重重地落在顯示屏上︰

    快!!!跑!!!

    “怎麼跑啊!”王風大怒,無論如何發怒總比害怕好,當然也比等死好得多。“我四周都是被附體的人,我又不知道路,何況我現在在陰陽陣里,怎麼跑都是轉圈!你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家伙!”

    顯示屏上忽然顯示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線,下面附帶著說明︰

    記熟這種走法,然後閉上眼楮,向法力最弱的地方走!

    沒別的辦法了。王風心想。他緊張地研究著逃跑路線,然後閉上眼楮,向這未知的恐懼一步一步摸了過去。立刻,幾只冰冷的手摸到他臉上,想用力拽住他,這些活尸雖然不能動,但抓人的力氣還是有的。王風拼命擺脫他們,戰戰兢兢地按照腦子里勾畫的圖移動︰前三,左一,右一,右八……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王風手里的手機已經被冷汗濕透。他忽然喊道︰“這酒廊是誰造的?把答案打在手機上!還有,周楚楚是怎麼成為你們員工的?我需要關于酒廊的一切資料!”

    他當然是喊給龔大偉听的,但他的聲音沙啞而發顫,任何一個熟悉他的人,包括他自己,換個環境都絕對听不出來那是王風在說話。現在唯一還支持著他不倒下去的,已經不是他平常所學關于風水與神怪的知識,而是人類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同時,王風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是一個酒廊,或者一個周楚楚那麼簡單!

    手機也在顫抖不停,顯見得龔大偉心情也極為焦燥,急切地往手機上打他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時間最多只剩下三十秒,而王風還有最後的四步要走,但要命的是他忘記了這最後四步是左一右三還是右一左三!手機上應該已經沒有線路信息,他也不能打斷龔大偉,所以只能自己來做這個選擇︰左或者右?天堂或者地獄?

    人的一輩子要做無數次選擇,但是大部分選擇都是輕松愉快的。“今天中午吃米飯還是饅頭?”“我是要A美眉還是B美眉?”也有稍微緊張一點的︰“這道判斷題是對是錯?”但是只要是人,總會遇到那個性命攸關的選擇來臨的日子,這個時候恐怕就不那麼輕松愉快了。

    左還是右?生或是死?

    左還是右?生或是死?

    左還是右?生或是死?!?!?!?!?!?

    王風的背部,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

    還有十秒!周楚楚差不多就要掙脫太極陣了!王風橫下心,向左邊邁了一步。

    空間里響起周楚楚的笑聲,同時另外一個破鈸般的嗓子冷笑著說︰“你終于還是走錯了!”

    王風心中一動,一直閉著的眼楮睜開了。手機一陣劇烈顫抖。

    這是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白雪皚皚,枯樹上孤零零挑著一片葉子,幾戶人家的小小村落。但平靜得出奇。一個活物都沒有。陰沉的天空中似乎隱隱傳來轟鳴之聲。(奇怪,冬天怎麼會打雷呢?)眼前的風景就象一幅畫一樣引人入勝,但這畫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情調。

    瞬間,好似號令一般,屋子里走出了拿著刀斧的人,他們衣衫襤褸,眼神空洞,他們的刀上都有血。他們把其中一個沒有拿刀的女人架到一扇磨盤上開始肢解。

    一邊肢解一邊吃,生吃。

    王風只感到一陣惡心,但是忽然間,他好似心境空明醍醐灌頂一般大聲喊起來︰“雙水屯!這里是雙水屯!!!”

    伴隨著這喊聲,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失,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周楚楚陰惻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猜得不錯,這里就是從前的雙水屯,但又遠遠不是雙水屯那麼簡單。可惜啊,王老師,最後一點機會你沒把握住,你終于還是沒能走出這間屋子。”銀鈴一般的聲音听在王風耳朵里非但讓人不受用,反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護身符那點有限的光芒終于被吞入了黑暗,王風連什麼都看不到了,只听到周楚楚的聲音忽左忽右地傳來。

    忽然,手機開始猛烈震動起來!伴隨著這種震動,一陣深渾雄沉的音樂從手機中傳出,竟然是密宗的梵音!王風的眼前出現了景物︰他就在西鄉酒廊門口,如果剛才往左走,就可以出大門口,但現在他面對的只不過是一面鏡子!

    鏡子里的人不是王風,是周楚楚,她的身後還有無數看不到面孔的黑影躍躍欲試。

    她的臉色並不好,顯而易見那梵音對她來說也並非全無作用。王風趁著這個機會,飛速跑出了酒廊,只听“嘩啦”一聲,酒廊的房子象漏氣一樣癟了下去。

    西鄉酒廊塌了!

    外面還是一樣的傍晚,一樣的人流,一樣的空氣一樣的星光。王風的臉煞白,過了半晌才強笑著問道︰“現在是真的嗎?”

    沒有回答,手機非常安靜,好似從來沒有動過一般。王風一驚,翻檢前面的信息,什麼也沒有。突然,他想起了什麼事情︰鬼是無法唱佛經和听佛經的,因為佛經與道經這類東西可以使修行差一點的鬼形神俱滅。而自己手機的默認鈴聲也並非梵音,一定是龔大偉剛才為了救他,萬不得已播放了佛經。

    所以,世界上不但已經沒有龔大偉這個人,而且已經沒有龔大偉這個鬼。

    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知道的秘密,已經隨著他一起消失。可是他為什麼願意犧牲精魄來挽救自己呢?難道他認為我能夠揭示出這整個事件的秘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王風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這些事情、這些地點到底有什麼聯系?周楚楚又是誰?王風感到自己的頭大了一倍有余。他只是茫然地坐在一邊,應答警察盤問的同時看著西鄉酒廊的廢墟,看著一具一具尸體被從他眼前抬過。心里一團亂麻,無頭無緒。但是在不大的現場被清理干淨之後,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些尸體中有陳家明、有龐偉,有所有當時在場的顧客和侍應生,但是沒有周楚楚。

    絕對沒有。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0
第三章
“王風!”

    “嗯。”

    “王風!”

    “嗯。”

    沈容暴怒,站起來做“我手持鋼鞭將你打”狀︰“王風!!!你要再不理我我就買把刀砍了你!”

    “嗯?”正在沉思的王風抬頭看著沈容,繼續低頭沉思︰“嗯。”

    沈容一甩胳膊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左右尋找五金店,王風依然在那里苦想。

    這幾天他已經到西鄉酒廊的廢墟去過數次,出乎意外的是那里的靈氣反應居然是零,要不是他知道那里曾經出過什麼事情,那里現在正是營房建地的好地方。但是王風絕不認為西鄉酒廊的慘禍完全是房屋外形的緣故。風水根本起不到這麼大的作用。

    牆壁中沒有怪東西。地板下和天花板里也沒有。有怪東西瞞不過他。

    還有,周楚楚一直都沒有出現。

    一雙腳出現在王風眼前,王風抬頭,是趙淳。趙淳正在竊笑。臉上的表情猶如黃鼠狼偷雞成功,正要大快朵頤一般。王風費了好大力氣才終于把思維拉回來︰“有什麼事情嗎?”

    趙淳發出一陣曖昧的笑聲︰“我剛剛看見沈老師去買刀了。”

    王風努力搖搖頭,他現在思維混亂,還不能有效地把“王風得罪了沈容”、“沈容發誓要砍了王風”和“沈容去買菜刀”這三個命題整體聯系起來。他抬頭對趙淳說︰“哦,對了,我正要找你。西鄉酒廊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知道。”趙淳在他對面坐下來︰“前前後後營業有兩個多月,死了十多個人,房子也塌了,這些成果都已經上電視了。前幾天你不就是在調查這件事情嗎?”

    “是啊。”王風長嘆道。“我從沒象現在這樣一籌莫展,知情人都死光了,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我說什麼也串不起來——周楚楚肯定是沒想干掉我,要是真想讓我死的話,不必在第一次請靈的時候點著打火機啊;在酒廊里她也只想把我困個幾天。這人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呢?她的所作所為似乎象是要在酒廊舉行什麼召喚儀式,或者是……趙淳,你有沒有感到學校和城市的邪氣這幾天也漸漸加重了?”

    “不覺得啊。”趙淳說。“這幾天天氣熱得很,是你的幻覺吧。”

    “還有一件事情,我在周楚楚的法陣中摸索的時候見到了雙水屯的幻象。周楚楚自己也親口承認現在這個地方和雙水屯大有關系。”王風憂心忡忡地說︰“可是現在線索全斷,雙水屯只不過是我從前听到過的一個傳說而已,說句不好听的純粹是我用來在上課時嚇人的,難道真的有這麼回事?有這麼一群作祟的厲鬼?再有,我總覺得這兩天學校有股邪氣在漸漸加重,或許是心理作用?這些事情讓我越來越搞不懂了。”

    王風又陷入了沉思。趙淳忍不住,說道︰“那王老師你干嘛不去找周楚楚呢?明擺著她是事情的關鍵嘛。”

    “找周楚楚?”王風冷笑︰“世界上只有五種人是不必怕鬼的——大善人、大惡人、大文豪、真正的忠臣孝子和命數極貴之人——你看我象其中的哪一種?”

    趙淳從頭到腳打量了打量王風;“你不象。你實在是哪一種也不象。”

    “所以啊。”王風嘆氣︰“我簡直是怕得要死。再讓我這個三流陰陽師回頭去找周楚楚拼命,我寧可現在就去死,好歹也能圖個全尸。”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良久之後,趙淳打破沉寂︰“要不我們再請請酒廊其他人的靈問問看?”

    王風繼續嘆氣︰“不成啊,至少要找到三個接觸過他們的人,我們到哪里去找這些人去?……算了,還是讓我自己想一想吧。”

    趙淳站起身來,問︰“那我先走了,要不我去給你買點飯?”

    王風擺擺手︰“不用了,我算過,今天晚上會有人請我吃飯,你就別管了,這幾天學校不安定,照顧好自己。”

    趙淳走出屋子不到十分鐘,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王風驚愕之間抬頭,只見一個打扮滑稽、身穿舊道袍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正伸手去拔背上的杏黃穗子桃木劍,一邊拔一邊大叫︰“有妖氣!有妖氣啊有妖氣!!!!”後面有兩個人亂成一堆,傳達室老大爺正叫嚷著把他往樓下扯,沈容一臉抱歉和尷尬地勸解。

    推拉之間年輕人已經把桃木劍拔了出來,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但配上周圍的景致和人物卻顯得說不出地滑稽。王風在目瞪口呆片刻之後終于開始說話,一說話就是破口大罵︰“***,驢糞,狗屎,糊涂蟲,死不絕的許煥!!!”

    道裝年輕人許煥︰“有妖氣呀有妖氣!”

    王風站起來,走到目瞪口呆的傳達室大爺和沈容面前,鞠躬到地︰“大爺您消消氣,這個人我已經想把他殺了很久了,一直都沒有機會。今天這機會終于到來了,您就把他讓給我吧。”又對沈容說︰“沈老師,我知道您老很想砍了我,您老要是能在砍我之前幫我一起砍了他,我感恩戴德到下輩子!”

    1:

    傳達室大爺嘟囔兩句,轉身下樓。沈容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微笑︰“他一定很郁悶。”

    王風怒道︰“我比他更郁悶!”

    沈容笑笑︰“話說回來,這個打扮奇怪的人一到這里就要找你,然後直接就往里闖,他到底是誰啊?”

    王風︰“他也不是誰,只不過是我認識的一個人而已。”

    許煥︰“有妖氣呀有妖氣!有妖氣!!!”

    王風的屋子,許煥、王風和沈容圍坐在桌子旁邊,王風問︰“沈容你不是要買刀砍

    了我嗎?現在大業未成,又回來做甚?”見許煥張頭縮腦左顧右盼,又是怒從心來︰

    “坐好!說你呢!我知道有妖氣!哪兒能沒有點妖氣呢?你這身行頭是哪里來的?”

    “有個劇組拍戲,我是臨時演員,順手牽羊的。”許煥終于正襟危坐,笑吟吟地回答。沈容拉下臉來說道︰“王風我可告訴你,雖然我今天饒你一命,但我隨時保留砍你的權利。”王風更加郁悶十倍︰“成成成。二位我誰都惹不起,行了吧?”

    沈容偷偷看了看許煥,對王風說︰“這個人好奇怪啊。你怎麼一見他就這麼大火?他是誰呢?”

    王風還沒來得及回答,許煥已經在悠悠然說話︰“有些人啊,你是認識的,他大半夜敲開你家的門,把你從被窩里拉出來,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飯,把你臭罵一頓,你還只能好模好樣地陪著笑看著他佔了你的床睡覺,那些人是誰呢?”

    沈容︰“債主?”

    王風哼道︰“要是債主我早一腳把他踢出去了。”

    沈容︰“家長?”

    王風青筋暴跳地回答︰“他也得想啊!”

    沈容點點頭︰“哦,我明白了。他是你的死黨朋友。”

    王風和許煥同時回答,一笑一怒︰“孺子可教。”

    王風嘆氣道︰“今天上午我給自己算了一卦,晚上有人請我吃飯,再沒想到居然是你這小子。”

    許煥看著王風,半晌不能做聲︰“你以為我是來請你吃飯的?”

    王風比他感到更加奇怪︰“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許煥︰“老規矩,我是來蹭飯的。”

    王風︰“我沒錢。”

    許煥︰“錢多俗啊,我身上什麼時候帶過錢?”

    兩人的目光餓狼看羊一樣向沈容看過去,沈容花容失色︰“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真的。不信你們……不行,你們不能搜。”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後,王風與許煥同時大笑。王風喘著氣說︰“三個窮得丁當想的人居然討論了半天誰請客吃飯,這事情真是再滑稽沒有了。可是到底今天晚上誰來請我吃飯呢?”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王風精神大振︰“行了,估計就是這人了。今天晚上的飯我包了,你們就擎好吧。”說完,王風接起了電話︰“誰啊?”

    “呦,王老師健忘,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了?多日沒見,我想請你吃頓飯。”

    沈容興奮地問︰“是誰啊?”

    王風听了這個聲音之後顏色慘變,臉上浮現出恐怖的神情,他看著許煥和沈容,一字一頓地說︰

    “是周、楚、楚。”

    一股陰風在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中回蕩。

    許煥靜靜地听著王風的訴說,室內燈火明亮。周楚楚是這樣一個人,西鄉酒廊是那樣一件事,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段內王風幾乎死在那里。其中有很多章節沈容根本不知道,王風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講完之後她臉色煞白。

    “你準備怎麼辦呢?”許煥沉吟著問。“她不是還約你今天晚上8點在原來的酒廊見面嗎?”

    王風慘笑一聲︰“總之我是沒辦法。本來以為這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既然她找上門來了,我估計我是跑不了了。法術界把這個叫做催魂令,我要是不破掉她的法,比死還慘。”

    許煥陷入沉思,沈容不禁悄悄問王風︰“你這個朋友打扮得象個道士,他是不是也會一點陰陽術?你們兩個還對付不了周楚楚嗎?”

    許煥微笑︰“我不成啊。我一貫是個無神論者,研究研究佛教和道教歷史那是有的,對付鬼我可沒本事。”王風馬上接上話說︰“何況周楚楚不是鬼,她是個人,但在行法的時候總覺得帶有一些鬼氣。”

    許煥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被附身了呢?”

    王風搖頭︰“不象。她眼神靈動,動作也不僵硬,實在沒有一絲半點被附身的跡象。”

    許煥的神色變得有些緊張︰“越是這樣,她的靈力越高。而且她絕對不是為了對付你這麼簡單,要是真想對付你的話,你一點機會也沒有。”

    王風︰“我知道。”

    許煥抬頭看著燈光緩緩地說︰“附近應該也沒有什麼高人。”

    王風笑︰“最高的恐怕就是我了。”

    沈容插話說︰“那可不可以去找一些高人來對付她呢?”

    王風哼了一聲︰“我也很想把達賴班禪或者少林寺武當山五台山的掌門弄一個來,再不成本願寺的法主、大日蓮池的住持也成,但小姐拜托你用腦子想想,一條魚在路上快要干死了,你去引東海的水來救它,來得及麼?”沈容討個沒趣,嘟著嘴不說話了。許煥接著教導她︰“何況誰告訴你佛道是為了捉鬼產生的?鬼和人一樣是佛道世界觀中生命的一種狀態,佛祖老君干什麼非要站在人類一邊去對付鬼?好像你家的蟑螂和螞蟻打起架來了,你難道會幫螞蟻一起打蟑螂嗎?捉妖除怪那都是最沒出息活不下去的和尚道士,要討生活不得已才做的。你看我,我研究佛經,道經,學通古今,但你要讓我捉鬼我是完全沒這個概念。”

    2:

    沈容不服道︰“听你們說的,難道就在這里等死嗎?”

    許煥緩緩地說︰“等死是肯定不成的,跑也跑不了,而且我也和王風一樣,直覺上就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根本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這個鴻門宴非去不可。我要和王風一起去。”說完站起來,四下看看,對王風說︰“快,給我弄套衣服,我可不能這麼去。”

    沈容急得要哭出來︰“你們怎麼還要去?那肯定是周楚楚的陷阱,求求你們別去了,你們還是快點逃命吧。”

    王風已經給許煥找好了衣服,沉默地看著許煥,許煥一邊換衣服一邊說︰“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沒辦法,逃得了我不會叫他逃嗎?”王風看著沈容默然半晌,忽然從脖子上解下護身符戴在她脖子上,溫柔地將她攬在懷里叮囑︰“你在這里守著,有事情的話去找趙淳,千萬千萬!”

    沈容想說些什麼話,卻沒能說出來,伸出手去想拉住什麼,卻什麼也拉不住。看著兩個男人臉色肅穆地消失在房門之外,她的眼眶之中不知何時已蓄滿了眼淚。

    不知不覺之間,夜已初深。

    學校地處偏僻,打車很費勁。王風和許煥在黑暗中走了半天,才打到一輛過路的出租車。

    “去……哦,原來有個地方叫做‘西鄉酒廊’你知道不知道?”王風對出租汽車司機說道。司機發動了汽車,轉過臉看了看他︰“坐好。”

    “那你就是知道了?”王風皺眉問道。司機轉回頭去,從前後座的柵欄之間看著他們,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腔調︰“坐好。”許煥悄悄地扯了扯王風。王風不說話了,只是悄悄拿出一張符紙來測試靈氣,沒有反應。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覺得這司機有古怪,忍不住要沖口而出︰“你的車我不坐了,我要下車。”但許煥在這節骨眼上又扯了扯他,王風強忍著不說,坐了下來。

    車子在大路上飛馳,現在最多也就是晚上7點,但天黑得怕人,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一個行人都沒有,靜悄悄地令人窒息。王風大睜著兩眼搜索外面,許煥卻閉上眼楮開始養神。外面非常黑,一陣寒意沖擊波一樣沖過車廂,王風恐懼地發現車子經過的路段他居然從來沒見過。他悄悄地問許煥︰“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許煥的眼楮依然緊閉,只是緩緩地悄悄地說︰“笑話,這里是你的地盤,你居然問我?不過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很冷,我還知道他在不停轉圈。”

    外面的天空越來越黑了,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司機打開了車燈,那光柱竟然是純黃色的,射出十幾米遠,王風發現他們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樹林里!一顆巨大的樹張牙舞爪撲面而來,眼看就要和汽車相撞,但司機恍若未見。王風咬緊牙關控制著自己不喊出聲來,雙眼圓睜注視著前方。

    汽車從樹中間穿了過去,前蓋似乎撞到了什麼一樣砰砰做響,但是車卻沒有停下。王風異常驚奇,轉頭向後面的車窗看過去,想看看樹木變成了什麼樣子,沒想到他看到的卻是一顆披頭散發的慘白人頭貼著車窗在看他!那赫然就是陳家明的人頭!

    他條件反射地緊緊抓住了許煥的手。那只手是冰冷的!

    王風回過頭,赫然發現那些樹都變成了無數魅影,身體奇怪地扭曲著立在路上。王風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喊出聲來,他的胃似乎被一只手拽住了,要把其中的東西都倒出來一般。直到此刻,他才覺出自己是如此地孤立無援。他不敢再回頭,陳家明的人頭隨著車子的顛簸撞擊在後蓋上的聲音傳來,清晰可辯,而且他似乎在哭。這種哭聲好像吹在王風後頸的冷氣一般讓他全身發毛,王風忽然意識到應該松開許煥的手,可是他稍微一松力,許煥已經閃電一般翻起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

    “砰”的一聲大響,後面的車窗玻璃破了!王風似乎能感覺到陳家明的人頭在一點一點跳躍著接近後窗,哭聲更加清晰。忽然砰的一聲大響,似乎是陳家明跌倒在後蓋上,哭聲停了。但馬上就又傳來了另一種更加恐怖的聲音︰陳家明用牙齒啃著車後蓋正在慢慢移動!

    司機仍然不聲不響把車開得飛快,王風卻終于忍不住了,猛然掙開許煥的手叫道︰“停車!我要下去!”司機恍然未聞,王風胡亂撥弄著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這時許煥悄聲問他︰“你是不是很害怕啊?我現在心里是真沒底!”

    王風說︰“是啊,誰踫到這種情況也害怕啊。”

    許煥勉強輕笑數聲︰“孫子才不害怕。所以你現在的表現是很正常的,將來完全用不著羞愧。”

    王風自己呵呵大笑︰“王八蛋才不害怕。可是害怕好像沒什麼用。再說了,我要是就這樣被嚇個半死,那我這二十多年不是白活了?”

    許煥緊接著說︰“那你又急又氣非要下車干什麼?”王風恍然大悟說︰“懂什麼呀?今天水喝多了,這司機開車不穩顛來顛去的,弄得我想尿尿。”

    車子里似乎傳出一聲嘆息,接著,車停下了。王風勉強笑著問︰“到了?”

    司機沒有回答,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伸手到後腦上,把腦後的頭發向兩邊撥開,平滑光潔的皮膚好像沒有長過頭發一樣,接著,皮膚上綻開了幾個破洞,有些東西突起,鼻唇眉眼一一凸現,王風一瞬間覺得毛骨悚然!

    那是周楚楚的臉!

    周楚楚已經下了車,她穿著司機的制服,規規矩矩,在月光下身段婀娜,嬌俏可喜,笑意盈盈地看著車上的王風和許煥。王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無法用常識把五大三粗的出租汽車司機,忽然變成嬌小的周楚楚這個過程在思想中完成。耳听得旁邊的許煥微笑著說道︰“你猜我現在想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我不知道,反正我現在想趕緊找個地方交水費。”王風說著,打開車門走下車子,並著雙腿扭扭捏捏朝著小樹林里的黑影中走去。嘩啦啦一番後一臉輕松地走了回來。許煥仍然閉著眼楮,說道︰“我想︰要是這女鬼長相漂亮,就不虧了我萬死不辭陪著他跑一趟。”

    周楚楚笑得花枝亂顫,說道︰“那你就不虧了。我敢保證你沒有虧。你那朋友王風在被我困到法陣里的時候尚且色心不衰,說要追我,真可惜沈容老師沒看到。”王風有些發窘,趕緊辯白說︰“我那是轉移你的注意力故意胡說八道,你可別對自己太有信心。”許煥也呵呵笑道︰“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我睜開眼楮,你就認識了我,我也就認識了你,問題是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干什麼陪著王風攪這趟混水,你就不怕我是什麼地方的***師,來找你麻煩的?”

    周楚楚曼聲說︰“沒關系,來的都是客。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既然王風帶你來,肯定是他的朋友,而且你絕對不是法師,因為你身上沒有一點法芒。不過我不明白王風自己怎麼樣倒也罷了,為什麼還非要拖累一個朋友?”

    王風愣住了,這個問題他從沒想到過,的確,許煥和這件事情實在是一點關系也沒有。正要開口,許煥已經搶著說︰“不奇怪,要是我是王風他是許煥,他一樣也要來,我一樣什麼都不想,覺得這都是應該的。”說完之後他摸索著從車子里鑽出來,睜開眼楮,上下打量周楚楚,然後立刻說道︰“不虧。不虧。如今的鬼也長得這麼好,看來我真該改行去做抓鬼生意了。可惜,我是個無神論者,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

    王風四下打量,星光漫天,月色盈袖,四周一片寧靜,哪有什麼人頭?哪有什麼車?但樹林卻是有的,這是一座林間的空地,不遠處赫然有一座熟悉的建築︰西鄉酒廊。

    周楚楚抬手看表,嫣然笑到︰“原來你叫許煥。王老師,許先生,咱們進去吧,可以開席了。”說完自己先進入了西鄉酒廊。

    許煥和王風也跟著他,許煥無意之間看到了王風的臉色,知道有異,立刻悄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王風又想哭又想笑地回答︰“是我們學校教學樓後面那片荒樹林子。

    一陣陰風刮過,王風緊緊衣服,罵自己道︰“他***,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在這種環境下居然會以為西鄉酒廊比較安全。”

    許煥一笑︰“西鄉酒廊難道就開在你們學校後面的樹林里?”王風也一笑,心里清楚這是周楚楚用法術造成的幻覺,三個人一起走進了西鄉酒廊。

    酒廊里的陳設還是從前的樣子,不過空蕩蕩的沒有人。夜氣清明,月華如水,正當中擺好一張桌子,席已安就,許煥用力嗅了兩次,贊嘆。三人在桌子周圍坐下。

    “這些都是正經八百名廚們的手藝,絕對沒有任何機關。”周楚楚勸酒︰“兩位可以放心吃。今天我是誠心請客。”說完把每個菜都吃了一口︰“呵,好吃好吃,還熱著呢。你們快點動筷子啊?”

    許煥看看王風,王風也不敢輕易嘗試,最後試探著問道︰“有件事情我得問問。我每次一見到你就被拖進幻覺之中,我怎麼知道現在吃這些東西不是幻覺呢?”

    周楚楚愣了愣,然後微笑道︰“就算是幻覺,反正你大腦感受到東西都是真實的,你又不吃虧你怕什麼?”王風還沒有回答,許煥已經伸出筷子夾了塊貝足,蘸點芥末陳醋放進嘴里大嚼︰“有道理。就算現在是幻覺,我吃的其實是狗屎,你周楚楚小姐其實容貌有若嫫母無鹽一般,我也沒吃多少虧不是?”周楚楚不禁莞爾︰“是是是,許先生你猜得很對,我貌丑無比,但你現在吃的東西是貨真價實的三足子母貝貝肉,放心好了。”王風也終于遲疑著拿起筷子。

    許煥畢竟不懂陰陽術,加上平素就大膽,根本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里。王風言行雖然戲謔實則心細,加上他與周楚楚交過手,知道她的厲害,又不知道她宴請自己的目的,于是舉杯向周楚楚敬酒︰“周小姐,人我們已經來了,飯我們也在吃,不過你請客的用意我們還沒弄清楚,你總得說說看,要死也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啊?”

    周楚楚放下筷子,倒酒,喝酒。辣得嗆出來,點點鮮血隨著噴到桌上。沉默。王風與許煥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良久,周楚楚才有些淒然地一笑︰“你們怎麼會死?要死的是我還差不多。”

    王風與許煥同時大吃一驚。王風問道︰“怎麼回事?你終于惡貫滿盈了?”許煥打斷道︰“別別,別這麼說話,我們不能幸災樂禍。周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來看看有沒有辦法幫你?”王風回頭看著許煥怒道︰“你忘了她眨眼之間就殺了十幾個無辜的人?他們都有父老妻兒,誰又有辦法去幫他們?”

    4:

    沒想到周楚楚卻嘆息著回答︰“王先生,你誤會了,其實我也是身不由己,真正的

    幕後黑手卻另有其人。”

    王風驚駭之下問道︰“你還不是這事件的幕後主導?”

    周楚楚不說話,用筷子蘸了點酒,在空氣中畫起符來。筷子上的酒在空氣中居然靜止下來,隨著筷頭的劃動漸漸形成虛空之中的形狀,那是一道形狀復雜的符文。周楚楚長聲吟道︰“境由心生,魔從心破,咄!”

    一點微光在酒符中閃動,隨即酒符消散,光芒掠過這個地方,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酒香。王風感到一陣溫暖在心房中彌漫開來,他羨慕地看著空中,扭臉問許煥︰“這是什麼咒法?”

    “破魔淨地咒。”許煥說,他別的本事沒有,但看書多了,這些符法的名稱形狀效果無有不知,只是不會用而已︰“至少三柱香之內,此地附近不能使用任何法陣、幻形與咒術,鬼物不敢侵犯,一切都以本來面貌出現。”隨著他的話,西鄉酒廊化為烏有,王風發現他們三人就坐在樹林中間的一小片空地上,桌子是個大樹樁,凳子也不過是幾塊石頭,值得欣慰的是飯菜和酒確實貨真價實,周楚楚也還是那般好看。周楚楚迅速抬手看了看表。

    “你們听好,我沒多少時間說。”周楚楚嚴肅地開口︰“我做那些事情是身不由己,我也是替別人干活的,但是這一次我沒有完全听從他,恐怕難逃一死。而且我布陣困王風你不成,反被你拘束,心脈已然受損。但是我必須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要不世界也許就完了。”

    王風著急地問道︰“你替誰干活?”

    周楚楚搖頭︰“我不知道。姑且稱為‘那人’吧。他可以隨時操縱我做事情,我從七歲起學道,今年已經整二十了,王風你覺得我道行怎樣?”

    王風沉吟一下之後說︰“周小姐不用謙虛,你算是我見到的法力最強的人。”

    周楚楚說︰“在遇到那人之前,實際上是感應到那人之前,我也這樣認為。但是四個月之前我感應到了他,他隨便就把我的防御、精神、法力和信心都破得一干二淨,然後在我身上種下了長樂咒,他甚至可以觀察我的思想,我要是膽敢稍有反抗,他隨時都可以讓我發瘋或者自殺,就算他要讓我瘋到去色誘我老爸,我也是沒有絲毫辦法。我替他做了這麼多事情,卻從沒見過他。”

    許煥和王風都靜靜听著,心下駭然。听到此節許煥微微一笑︰“可惜。他怎麼沒讓你瘋到來色誘我?”

    周楚楚冷冷看了看他︰“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們一定要耐心听我說。你們是不知道,如果能完全不和一個我這樣的陰陽師見面,就給我種下長樂咒是多可怕的事情,這人的法力高深程度已經接近神魔!然後那人就讓我輟學,離家出走到這個城市來,進西鄉酒廊做領班。然後,你們都知道,踫到你的那天晚上,他讓我先殺了龔大

    偉——我散了他的魂魄然後用驅身咒,他出車禍之前就已經死了,那車撞的只是一具會走的尸體,又在指定的日子里殺掉酒廊中所有的人。我不大忍心,只想把所有人困個幾天,沒想到你跑出去之後酒廊就塌了。”

    王風終于明白為什麼周楚楚在請龔大偉的靈魂時心神不定,並且能夠確認那並非龔大偉了。

    許煥問︰“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能做到你說的事情,絕對不會把幾十條人命看得這麼嚴重的。何況既然他可以隨時操縱你,我們又怎麼知道你現在的話,不是他操縱著你說出來的?”

    周楚楚不回答他,只說道︰“你們听說過‘凶冥十殺陣’沒有?”

    許煥點點頭,王風一臉茫然。許煥看看他,解釋道︰“佛身歷難的時候,在修羅地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徘徊于蒼茫之間,不得進,不得出。元神彌散,佛惘然自失,後自吸心魔,化身為無能勝明王,始破出。據說當時用來圍困他的陣就叫做‘凶冥十殺陣’,是用無數修羅的魂魄所化的三十六尊蓮台。這東西和西鄉酒廊有聯系嗎?”

    周楚楚說︰“不錯。因為有這個傳說,在密宗里漸漸流傳下來一個同名的邪陣,是按照一定形狀在三十六個地點每地用十八個男尸和十八個女尸頭朝下種在地下,等到全部就緒的時候,這些地點就會組成威力強大的邪陣,這些尸體可以產生強大的怨氣和魔力,陣主可以操縱他們。當然,這些地點的怨氣越大越好,埋藏的時間也越久越好。”

    王風咋舌道︰“那不是要先殺一千多人?”

    周楚楚又說︰“沒錯。這個陣過于麻煩,因此不是有超絕毅力的人難以完成。西鄉酒廊就是我知道的兩個地點之一。可是我把西鄉酒廊的事情辦砸了,人還一個沒埋,酒廊已經先塌了。所以,王風你從酒廊里逃出來的時候救了自己,卻殺了我。出事之後,我只能藏起來盼望他找不到我,挨得一天是一天。但我這麼死了太不值,所以就把你們請來,我死之後你們要破他的陣!否則我做鬼也合不上眼楮!”說到這里,語音已經接近淒厲。

    王風有些懷疑地問︰“你既然有求于我們,為什麼還要再三再四地嚇唬我們?”周楚楚不屑地回答︰“要是你們被嚇倒,我憑什麼還能指望你們?

    5:

    王風和許煥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問了同一個問題︰“那你知道的那另一個地點是哪里?”

    周楚楚笑笑,指指腳下。

    “就是這個樹林。在這里倒埋著三十六具充滿怨氣的僵尸!他們和我們的腳底板相距只有一尺!”

    王風立刻覺得一股寒氣包圍了自己的雙腳,但他接著立刻說︰“不可能!我在這里先上學後教書也有幾年了,我也會點陰陽,這里沒有這樣的事情!”

    周楚楚說︰“你不知道是應該的。西鄉酒廊從前是西水村,那里發生過人吃人的大規模事件;而這里是日軍侵華時的秘密人體研究地點之一,埋著的都是嬰尸,一定早在那時就已經被埋下了!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沒有停止過生長,這里的怨氣比雙水屯還要重得多!”

    王風突然插話說︰“那個研究機構是不是叫做‘東海堂株式會社’?”

    周楚楚看著他問︰“你也見過?”

    王風點頭︰“我也見過。”他心里卻在想假若雙水屯故事是真的,卻不知道和這里有沒有什麼聯系。

    許煥忽然問︰“那這個地點的主持人是不是也是你?”

    周楚楚搖搖頭︰“不是,因為這里的陣已經布好了,只需要人守好就可以了。不象我還得大張旗鼓地去收集尸體,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在這里!”

    王風與許煥同時沖口而出︰“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周楚楚搖搖頭,忽然變色道︰“不好!咒法的時間過了!你們趕快回去,別忘了我今天說的話!”

    王風問道︰“那你怎麼辦呢?”

    周楚楚淒然一笑,遞了一道符給王風。王風問︰“這是什麼意思?”周楚楚說︰“那是我的本生符,什麼時候它自己點著了,你一定要在兩小時內到這里找到我的尸體

    燒掉,我不願意在死後還被那人弄成僵尸操縱。”

    許煥問︰“我們不能一起跑嗎?”

    周楚楚垂下頭去︰“跑?我怎麼跑?他這幾天找不到我的原因不過是這里怨氣太大遮蓋了我,我又隱藏得好而已,我要是出了這個學校,走不出三步就會出事!”

    王風咬牙道︰“我們就不能一起想想辦法?”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不會有辦法的。”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0
第四章
    一股冷氣彌漫起來,王風和周楚楚一起站起來,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臉上掛著微笑,慢悠悠然而卻優雅冰冷地向他們走了過來。王風在一瞬間聞到了殘酷的味道,大張著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

    那是趙淳。

    趙淳在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打量著他們說︰“除了沈老師,其他的人都來了,很好很好。周小姐,你在這里招待貴客,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啊?”

    周楚楚悄悄問王風︰“他是誰?你認識嗎?”

    王風同樣悄悄地說︰“這人叫做趙淳,是我的一個學生,平時也是神道道的。”他的話語雖然輕松,心里卻感覺很奇怪,平素見趙淳並未感覺如何,但此時此刻面前的趙淳卻讓他有一種不自覺的寒意。

    趙淳看著他們微微笑了笑︰“我叫做趙淳。”

    王風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來這里到底想干什麼?”

    許煥忽然插話說︰“你們是不是听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王風與周楚楚同時駭然望向他︰“明明有個人在那里和我們說話,你居然沒看到?”

    許煥笑了笑回答︰“我是無神論者。許多東西我是看不見的。不管你們在和誰說話,我可以鄭重保證他絕對不是人。”

    不是人??

    王風疑惑地看看同樣疑惑的周楚楚,然後又轉向依然在微微笑的趙淳。趙淳輕聲咳嗽了一嗓子,開口說道︰“對不起,王老師,許先生說得對,我本來就不是人,從來也不和人交流。只不過自從你來代課以後,經常听你的課才和你開始來往的。”說完之後摸摸頭,非常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王風看著趙淳,咬著牙慢慢問︰“你干什麼不早告訴我?”

    趙淳嘆氣︰“我也想。但是我不能。”

    王風問道︰“為什麼?”

    趙淳笑笑︰“因為我和周小姐一樣,也被‘那人’控制了,是這個陣相關地點的主持人。好在這個陣地的事情早就辦得差不多了,我閑著也沒事情,那天轉到學校去,正好听到你講課很有意思,加上你自身有慧根,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我總是趁沒有人在場的時候出來找你聊天。”

    王風厲聲說道︰“你為什麼要幫他做這件事情?”

    趙淳的眼楮里忽然出現了一種揮之不去的哀傷。“我身不由己。我有反抗的勇氣但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在戰爭年代,政府把平民捉去,然後往他手里塞一支槍把他推在戰場上,他就只能打,我也一樣。我是個完全不用維持生命的鬼,但我只有非常可憐的一丁點自由而已。周小姐,那人早就知道你躲在這里,但他根本就沒想對你怎麼樣。他實在沒把你、把我、把我們這些替他干活的人或者鬼瞧在眼里。他只要再找個人把西鄉酒廊的尸體埋葬就可以了,你對他根本不構成威脅。”

    王風沉吟片刻之後問︰“趙淳,我從來沒在你面前以師長自居。你要是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這三十六個地點都在什麼地方?還有這個陣怎麼破?”

    趙淳又笑了,苦笑︰“我怎麼會知道別的地點在哪里?我的身份就和周小姐一樣,也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想破這個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如果你們破壞幾個地點,也許可以拖延陣勢發動的時間;而且你們要注意到這個陣最初出現的目的︰是為了困住某個人。控制我的那人法力高深,完全不需要這些邪物來增加力量了。”

    王風立刻緊接著問︰“他想要困住什麼人?”

    趙淳攤開說︰“這我也是猜的,我又怎麼知道他想困住誰?還有誰值得他困?只不過這陣就是專門用來困人的,沒听說過其他用途。”

    許煥忽然插了一句嘴︰“這位朋友,我雖然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說的話,但我相信他們兩個人不是在說相聲給我听,請你告訴他們你在這學校的任務,王風,他要是跟你說了你就轉達給我。”

    趙淳立刻說︰“我的任務很簡單,看住那三十六具已經長大成形的尸體,有誰要是在無意中踫到他們我就想辦法抹掉他們的記憶。”王風向許煥轉述。

    許煥又問道︰“你也沒有見過‘那人’?”

    王風傾听,說︰“沒有。”

    許煥吐出一口長氣︰“尸體都在哪里?”

    王風︰“大部分都在這樹林里,還有兩個在教學樓圖書館的地基下面。他們有些已經進入淺休眠期。偶爾會在地下活動手腳。”

    許煥再次嘆氣︰“我問完了,那麼,你能不能讓我們走?”

    听了這句話,趙淳露出悲哀的神情︰“也許能,也許不能。因為只要在需要的時候,那人隨時都可以控制我。我猜不透他下一秒鐘想做什麼。我不知道他何時來,何時去,這麼說吧,我是一把刀,無法控制自己將要砍向誰。我不能自殺、不能昏厥,連眼皮也是透明的,你說我還能怎麼辦?我只有眼睜睜欣賞自己殺人的光景。”

    月亮正在頭上的一小片天空里,隨著趙淳冷冰冰的話,森森鬼氣在這方寸之地彌漫開來,王風和周楚楚不約而同地打個寒戰,唯獨許煥好似不曾感覺到一般。月亮的光芒漸漸變成血紅。

    許煥抬頭向天,用力嗅嗅鼻子︰“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啊!我們還是走吧!”

    8:

    趙淳的身體開始發光,他越來越接近無限的透明。他眼楮的顏色也漸漸由青轉紅,他的腳離開地面,身體飄在空中,四周充斥著冷森森的陰氣。王風和周楚楚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只听得趙淳嘶聲喊道︰“快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快去救沈容。”

    王風條件反射地拉起周楚楚和許煥轉身就跑。四周不知什麼時候響起了巨大的喧嘩聲,那是夾雜著不明意義的嘲笑、哀號、叫嚷和涕泣的聲音,猶如暴雨突至一樣覆蓋了這片大地。空氣的溫度也似乎急劇下降到冰點以下,不知道是樹枝還是誰的手從地下伸出,拉扯著三人的褲腳,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沖擊著他們三人的嗅覺。那是尸臭!

    王風等人沖出了樹林。周楚楚偶一回頭,趙淳化為一個微小的光點,直沖上天,在夜空之中畫出一道明亮的軌跡沖向了宿舍樓。

    沈容在王風的宿舍里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大黑。她站在窗子前面寂寞地望著夜空之下的樹林,心亂如麻。最後她發出輕微的嘆息,從桌子上拿了一只杯子出去漱口。

    門在身後被關了起來。空空的樓道寂然無人,只有頂燈發著昏暗的光芒。沈容被自己拖鞋撞擊水磨石地面的聲音嚇了一跳,片刻之後,她把鞋子拎在手里,赤足行走在雖然冰冷但是干淨的地面上。假期開始,單身的老師們大多都已經回家了,這座樓里除了自己和王風、還有一個看門的老頭子之外估計已經沒有別人。樓道長得怕人。

    怕人?沈容心中一緊,然後掩蓋著恐懼輕輕嘲笑著自己。冷氣從腳底慢慢上升。走過了幾道木門之後,前面不遠就是水房,已經可以听得到清晰的流水聲。還有隨之而來的什麼人的歌聲。

    沈容快走幾步,穿上鞋子,提起裙子踏進了水房。地面上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冰冷入骨。水房最里面的龍頭是開著的,不大的水流斷斷續續敲擊在貼著瓷磚的水槽里,聲音清脆。沈容徑直向那個龍頭走去,因為她是一個主張節約資源的人。歌聲仍然在飄蕩,但是沒有人。沈容走到龍頭前面,用杯子接了一杯水,然後關好龍頭,漱口。一切正常,可是她毫無來由地害怕著。總有什麼感覺讓她毛骨悚然,正在這時,背後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沈容回頭,水房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接著,幾個窗戶也都關上了,輕柔無比。沈容忘記了害怕,呆呆地注視著這些變化的發生,所有的水龍頭忽然全部打開,水流急速下瀉,沈容手中的杯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去,卻沒傳來破碎的聲音,她低頭一看,水已經漲到膝蓋了。水面居然是一張張詭異笑臉的形狀,而在不遠處的水面上緩緩漂來一個仰面朝天的人。那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人。水房的燈忽然滅了,似乎有幾個白色的影子在水面上直直地跳動。沈容的呼吸在瞬間停頓,指甲刺入肉里。

    她的第一聲慘叫被掩蓋在水房內雷鳴一般的水聲里。

    等王風三人沖出樹林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四下里風動塵靜,星朗月明,蟲聲傳來,直令人難以相信如此美麗的地方居然是邪陣的陣位。他三人不假思索,直奔宿舍樓而去,這樓放假之後空得厲害,晚上關門很晚,他們一路跑上三樓,王風朝著自己的房門就是一腳。

    砰的一聲,房門洞開,他們搶進屋去,屋子里一切完好,沈容不在其中。王風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中滋味難言。周楚楚一言不發,右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關節指根處點了幾點,輕聲說︰“沈容現在身遭水厄,只怕就離這里不遠。”話音剛落,走廊里傳來驚天動地一聲巨響。

    原來水房終于禁不起巨大的水壓,牆壁門窗都已經破壞,污髒的水流從破壞的洞口激涌而出,把走廊淹得有如洗澡堂子一般,水面上污物雲集,還有幾只老鼠悠哉游哉地踩著水。周楚楚別的不怕,但她生來有潔癖,對這些髒水耗子可是怕得要死。不等水流涌到,驚叫一聲跳上桌子,再也不肯下來。

    水漸漸落下,王風和許煥向水房走去,透過破壁向里張望,只見沈容抓著一條鐵管靠在牆邊,一動不動。王風跑過去,沈容雙目緊閉,面色煞白。他伸手探了探沈容的鼻息,只覺得冰冷一片,不由得慌了手腳,喊道︰“快叫救護車!打急救電話!”

    “放心,她死不了的。”一個帶有幾分疲倦的聲音傳來,王風和許煥一起回頭,趙淳靠坐在水槽上,身體越來越顯得透明。王風嚇了一大跳,許煥更是吃驚得厲害︰“不可能啊?我是無神論者,我怎麼可能看到你的樣子又听到你說話呢?”

    趙淳不答話,抬頭看著窗外的月色,喃喃地說︰“星空是天地間最美的東西,可惜啊,以後大概看不到了。”

    王風和許煥都大是摸自己頭腦不著,問︰“怎麼回事?”

    趙淳回頭看著他們,一雙眼楮在月色下灼灼發光︰“***,老子好歹也是往日的男人,現在的新鬼,難道能老受那人挾制嗎?我又想救沈容,又要和那人抬杠,就把你教的佛經道經隨口背了幾段出來。你別說還真靈,他馬上跑了,嘿嘿……”自王風認識他以來,他從沒說過粗話,這幾句說得似乎十分得意,面露笑容,但身體已經透明得好似玻璃一般,只剩下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

    1:

    王風和許煥的心中都是一緊,他們都明白鬼魂念了經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趙淳雖然一時義憤,用佛經反噬了控制他的“那人”,但他馬上就會魂飛魄散,消失在塵世間。王風不禁說道︰“你……”

    趙淳笑著打斷他的話︰“別廢話啦,我還要看星星,多看一眼是一眼,王老師,哥們,有空再聊。”說著按照古禮拱了拱手,不再理睬兩人,再度轉頭去看星空,眼神中不無憂傷之色,但卻始終掛著笑意。隨著他的話聲,身形在空氣中漸漸消失,終不復見。只有最後一句話依然在空氣中盤繞︰“真美……”

    王風長嘆一聲,許煥心情也是惡劣之極,兩人對視,又都覺得對方實在是無用之極。于是用力拉開沈容牢牢握著管道的手,你頭我腳的把她抬了回去,周楚楚依然在桌子上發呆,地下非常髒,現在她是寧死也不下來的。她看到兩人抬著沈容進門,問道︰“怎麼回事?”

    “趙淳完啦。”王風說道,語氣沉重。說完之後把沈容放在床上再次伸手探她鼻息,只覺得若有若無,氣若游絲。許煥當下打了急救電話。王風找個墩布,把屋子里的地面拖干淨,周楚楚這才從桌子上下來。驚魂普定,又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王風心下煩惡,只揮了揮手。許煥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我覺得應該首先分析一下現在的情況。現在我們知道的事情是︰有那麼一個法力高強之極,匪夷所思的人或魔自己做了這個陣,或者是發現了前人正好可以用來做陣的遺跡,于是想把陣法完成以用來困住什麼人或者是出于別的什麼原因,可惜,我們一無所知!”

    周楚楚問︰“那他為什麼不殺我們,卻要對沈容下手呢?沈容幾乎算是個無關者。”

    許煥搖了搖頭,問王風︰“我也猜不出那人為什麼非要找沈容的麻煩,你怎麼看?”

    王風心下悵恨交加,怒道︰“我也不怎麼看,他殺了我的朋友,又把沈容弄得半死不活,再加上傷了那許多人命,我就是豁出去也要和他拼了。”

    許煥長嘆一聲,周楚楚問道︰“你行嗎?我都不行,何況我還被下了長樂符,我們怎麼和他拼?”許煥眼楮轉動,凝視著周楚楚說︰“長樂符並非不可破解。破解之後只要你控制使用法力的時間,他就很難再次感應到你。世界上沒有全無破綻的陰陽師,我們不但能找到他,還要打敗他!”

    王風忽然問道︰“機會有多少?”

    許煥恩呀啊的半天,最後說道︰“聊勝于無。”

    王風咬牙道︰“沒問題,只要不是零就好。我們干了。”

    沈容已經在醫院昏厥了好幾天了,不曾醒來。王風天天去醫院探望,回來之後只是長吁短嘆。他們已經不敢住學校,在城里找個偏僻旅店租了兩間房子,許煥著手替周楚楚解長樂符,那長樂符的解法要用紫甦、柴胡、血蠍子、雄黃等數十味中藥泡冷水三天,然後燒一道四明天罡符放在水里,把中長樂符的人泡進去再泡個三天。周楚楚長了這麼大,從沒洗過冷水澡,何況是連洗三天的冷水澡,那些中藥又大都是干熱刺激的貨色,這罪可就受大了。幸好現在是夏天,天氣燥熱,否則她非自盡圖個干脆不可。周楚楚到底是個女孩子,在又冷又累地洗這個長澡的時候,心里想的居然是自己的皮膚從此之後還有沒有從前那般誘人。不過這辦法雖然費事磨人,倒也有效得很,“那人”的罡元再也沒能感應到她。

    王風每天的主要工作是發愣。這是他的本事之一︰看起來好像嚴肅地思索某個問題,凜然不可侵犯,但實際上不過是在發愣而已。他發愣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他一旦不再發愣,就會感到一籌莫展。沒線索,沒入口,沒載體,他們正在做的是這三無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錢快沒了,王風小有積蓄,但這幾天用錢實在太多,許煥向來是一分錢不帶的,周楚楚衣服里的錢早已用光了,沈容生活一貫簡樸踏實,錢是有的,但沒辦法取得出來。

    許煥陪著王風坐在一起發愣。隔壁水花聲大響,周楚楚那三天苦刑終于挨完了。片刻,她衣服寬松地推開房門,對著愁眉苦臉的王風和許煥開顏一笑。第一句話是︰“餓死了。”這三天她除了少量喝水與吃白糖之外簡直沒吃過別的,按說一個人餓上三天沒什麼問題,但是要憋上三天不方便可就很難了。周楚楚有經驗,她從小極其不喜歡坐火車,尤其討厭在火車上上廁所,但偏偏又不得不做,而且每次都坐得極長,多年錘煉,總算沒丟丑。王風和許煥同時抬起眼皮來看看她,又同時垂下眼皮去繼續發呆。

    周楚楚︰“我餓,我要吃東西!”

    王風順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十元遞過去,兩人還是頭也不抬。周楚楚接過錢下樓,片刻之間又上來,手里抱了一大堆零食,王風終于抬頭︰“你餓了不買飯你買什麼零食啊?瞧這有點錢把你給燒的!來給哥哥吃點。”

    周楚楚不理他,抱著零食放量大嚼。

    許煥悄不吱聲地摸出兩支煙,遞給王風一支,自己點燃一支。深深地抽了一口之後斷然說道︰“不成,這樣等著不是辦法。我看沈容病情也穩定了,但就是不醒,說不準還是‘那人’留下的後遺癥。我們得走出去,找線索,不能等著線索自己送上門來。”

    11:

    王風問道︰“說得容易。怎麼找?”

    許煥的臉色凝重起來︰“周楚楚,你知道不知道那間酒店的設計者是誰?”

    周楚楚正在吃杏仁,聞言抬起臉來,努力想了半天之後終于搖搖頭。

    許煥啟發道︰“你再好好想想,按王風的描述,酒店做成那付樣子應該是別有深意的。除非設計者本身就知道這酒店是用來集陰氣的,否則不可能湊巧設計成這個模樣——哪怕他一點腦子也沒有。”

    周楚楚放下手中的零食袋,絞盡腦汁在那里思索了半天,突然她蹭地站了起來說︰“我來的時候酒廊已經建好了,我是不知道是誰設計的!不過有一次龔大偉說那個設計者和他的關系很好,而且龔大偉死後,他的名片夾還在我這里!”

    三個人精神都一振,王風同她說︰“那你趕快回家,把名片夾拿過來,咱們仔細分析一下可能是誰?只要能找到這個酒廊的設計者,就能知道很多隱情。”周楚楚起身離去,卻又返了回來,抱走了零食。王風瞪大眼楮看她氣憤地說︰“記得拿過點錢來再!”

    回頭想起昏迷不醒的沈容,王風郁悶地搖搖頭。許煥長嘆︰“你平常不都挺聰明的嗎?現在怎麼變成搖頭蟲了?听我說︰王風,你想不想救沈容?要是想的話,我們得順著線索去找,不能偷懶。”

    王風緩緩吐出一口煙︰“哪有什麼線索?怎麼去找?沈容怎麼辦?”

    許煥沉吟許久,才說道︰“為今之計,要麼借魂,要麼寫假魂。我們不能把她丟下,也不能去找她的家人什麼的。我估計她現在這種狀態是由于那場刺激封住了關竅,三魂七魄都在三丹田里出不來。借魂危險太大,寫個假魂接出來吧。你沒什麼錢了。醫院住不得了。”

    王風狠狠地抽煙。

    當天晚上,醫院精神科病房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

    精神科晚上是必然陪床的,沈容住精神科的原因是實在沒有其他病癥,但就是長睡不醒。那就精神科吧。但她看起來沒有什麼潛在的危險,所以王風可以不用陪床。

    許煥和周楚楚都是很怕藥味與來甦水味道的人。他們一左一右跟著王風,王風這幾天精神不好,空洞恍惚,頭發亂糟糟,胡子拉茬,整張臉看起來是青的。沒走幾步,迎面走來一個護士模樣的人對著他們大喊︰“你們怎麼能這樣?怎麼能讓病人自己走?快!快架住他!萬一突然發病打人怎麼辦?……”

    許煥拼命抑制著大笑的欲望。周楚楚還在一本正經地對護士的背影解釋︰“他不是病人,他是來看病人的……你不信??……”許煥止住她,緊走幾步趕上王風,三人一起走進沈容所在的病房。

    這是一間大病房,有十張左右的床位,幾乎每張病床上都有病人。每個病人身邊陪床的少則一個,多者三四個,小小的病床擁擠不堪。三人擠到沈容的病床之前,沈容仍然沉睡不醒。王風倒了一杯溫水,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包打開,里面是符紙的紙灰。他把紙灰抖到水中,給沈容服了下去。片刻,沈容睜開眼楮。瞳孔大,無神。王風貼著她的耳朵說︰“坐起來。”

    沈容不動。

    王風發急,又說一遍︰“坐起來。”

    沈容不動。

    王風冷汗涔涔而下,提高聲音說︰“坐起來!”

    沈容還是不動,周楚楚趕上前來,伸手一探沈容的脈搏不由大驚︰

    “好象誰把她泥丸宮鎖了?假魂過不去!”反手一掌拍在沈容的百會,使勁揉了揉,大喝一聲︰“渡!”

    沈容立刻下了床,站在地上。許煥的眼楮立刻睜圓了,嘴也合不攏。王風撲上去抱著沈容的身體怒罵周楚楚︰“妒婦!你還沒有叫她換衣服呢!”

    醫院的花園里寒氣襲人,許煥不由自主地打個冷戰,自言自語地說道︰“醫院這地方除了來甦水味,妖氣也是大大地重啊。”周楚楚冷哼一聲,不屑地瞧他一眼。四人漸漸消失在醫院後門之外,誰也沒有發現花叢中有一雙眼楮緊緊地盯著他們。

    四個人擠上了一輛出租車,周楚楚在前面,王風和許煥夾著沈容並排坐在後面。周楚楚伸手掏出一張符文來往車窗上一貼,告訴司機︰“城南陽山。”

    後面的許煥和王風不由奇怪起來︰“這還有一個神智不清的呢?你不回家去那荒山干什麼?”

    周楚楚慢慢地說︰“讓你們看些好東西。”話音未落,司機猛然發動了車,瞬間就達到了1邁的高速,整個車子都開始顫抖,發動機的聲音好象人的喘息一樣嶽br />
    王風條件反射一般伸手去衣兜中摸符,周楚楚動作比他更快,右臂一抬,一道符閃現在手心里。接著,周楚楚回頭看著王風和許煥︰“緊張什麼?東海堂株式會社處理試驗活體的地點你們知道嗎?”

    許煥和王風同時搖頭。

    周楚楚的眼楮里閃出迷茫的光彩︰“那你記不記得西水村吃人那個故事?我告訴你,他們兩村的人互相踫到的那座山就是我們現在要去的陽山。我疑心那里也是陣法的一個地點,應該能查出些什麼的。本來我想獨自一個去那里,你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但現在我沒辦法了,自從我們走出醫院,我們就陷入了重重追殺之中。我已經沒辦

    法再丟下你們了。從今之後我們必須跑,而且要隨時保持警惕,除了自己,誰也不要相信,我們再也不能單獨行動,否則全都會死在那人手里!”

    12:

    王風懷疑到︰“不可能吧。哪有那麼夸張。他不是感應不到我們嗎……?”正說著忽然感到左側腰部一涼,王風回頭,沈容兩手攥著的一把手術刀正插在那里。昏暗車燈下面容慘白扭曲,邪邪笑著正在用力把那把手術刀往上提!瞬間,王風感到陰風襲來,整個車廂都變得極冷!

    乍變橫生,許煥緊張地用力拽住了周楚楚的肩膀。電光石火之間,周楚楚早先拿在手里的那張符飛過來,拍在沈容臉上。一陣燒灼肉體的惡臭傳來,沈容慘叫一聲,軟倒在坐位上,一個灰色的影子從她身上升騰而起,消失。王風驚魂甫定,用力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手術刀,鮮血大量滲出。周楚楚遞過來一條手帕,王風用力捂住傷口,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情?”

    周楚楚笑笑,敲敲司機的肩膀,發出的聲音竟然是奇異的砰砰聲。接著她慢條斯理地問道︰“剛才給你說你還不信,沒看到我上車就貼了一道守氣存神符?你上前邊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王風探頭到前面,從側面看司機,他驚訝地發現剛才一直在和他們說話的司機居然不是人,司機的坐位上坐著一個出殯時常常燒埋的紙人!慘白的臉上還畫著宛然的笑臉,但眼楮里卻寫著細細的三個小字︰導路人。一道黃色的符貼在額頭上,嘴角一行血跡從下巴上畫出,看之令人驚心動魄。

    許煥輕輕地說︰“式鬼役法,以鬼驅人。厲害。”

    周楚楚不說話,伸手過去把車門推開,將紙人推出車廂,然後爬到駕駛員的座位上去。王風忍住了疼,萬分擔心地問︰“沈容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吧?我從醫院把她帶出來是為了她安全,可不想她就這麼掛了!”

    周楚楚一言不發,發動了車子。在寂靜的暗夜里,車子帶著發動機的轟隆聲呼嘯而去。

    兩邊的景物飛速後退,沈容睡著了,王風面有憂色地注視著她。須臾之間,城市中的燈火越來越遠,夜深了。

    很多通靈師與陰陽師甚至普通人都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經過什麼地方的時候忽然間感到砭骨的寒意,沒有風,也不是氣溫過低,周圍一切正常,但就是冷。

    這冷和冷還不一樣,有時候是干冷,有時候是帶有強烈惡臭與焦糊味道的冷,有時候又是窒息的冷。但不論是什麼感覺,總之一句話︰有人曾經在這里相當慘地死去。據說有些功夫高的陰陽師甚至可以憑借味道與感覺的強烈程度推算出那死在這里、徘徊不去的人是男是女,忌日到現在有多長時間了,有沒有攻擊傾向等等。有一種傳說是︰由于太過痛苦,幽靈們總想重復自己死亡的過程,這就是所謂的“找替身”了,所有的戾氣都可以在這種漫長的環環相扣之中得到化解,不過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王風是教風水的,但這一套他從前並不怎麼相信,因為他並沒有感覺到那種徹骨的奇寒,但現在他終于相信了。

    這地方簡直冷得可怕,那是一種根植入神經深處的寒冷,在車廂內的封閉空間里彌漫張揚。伴隨寒冷而來的還有各種強烈的氣味。王風騰出按著傷口的右手,悄悄摸出一張符紙——瞬間,符紙就燒成了灰燼,王風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那點紙灰,問周楚楚︰“你記得沒錯?這地方也未免太凶了吧!”

    “沒錯。”周楚楚停下車,王風透過模糊的車窗向外看去,這是山間的一片荒地,不知什麼時候被改建成了林場,林場深處還隱隱有昏暗的燈光。周楚楚把安全帶解開,伸手出去準備推車門。許煥忽然說︰

    “等等。”

    周楚楚停下,回頭來奇怪地看著許煥︰“怎麼了?”

    許煥打個寒戰,然後穩定心神,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能去,你得在車里看著沈容,我和王風一起去做這些事情。一來這地方,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說不出個道理來,這地方總讓人覺得心驚肉跳,我和王風全都是半瓶醋手藝,也就你能保得沈容平安。二來,說老實話,周小姐你驅鬼畫符可以,調查研究你可不成。這地方荒山野地

    的,鬼你不怕,老鼠長蟲你怕不怕?”

    周楚楚先時一直滿臉慍色,等听到“老鼠長蟲”,臉色變得鐵青,但終于還是慢慢點了點頭。王風有些著急,對許煥說︰“咱哥倆?有點事情的話那不是找死嗎?”卻見許煥已經推開車門,只好也跟著下了車。黑夜之中傳來清晰的格格聲,那是他們兩個的牙齒正在亂撞。許煥和王風緊緊衣服,向樹林深處的燈光走去。

    王風緊走幾步,趕上許煥︰“怎麼回事?我們還不知道該調查點什麼呢!”

    許煥的臉色非常陰沉,他一邊走一邊說︰“周楚楚有句話說得一點沒錯︰誰都不能相信。”

    王風愕然道︰“過于小心了吧,難道連你我也不能相信?”

    許煥慢慢轉過頭來,一字一頓地說︰“你最好不要相信。”

    一陣恐懼掠過王風的內心,他們都不再說話,裹緊了身上僅有的那點衣服繼續走。過了片刻,許煥問︰“我有沒有說過我的預感一向很怪?”

    王風點頭說︰“是,我記得你只要有預感,就肯定是錯的。”

    許煥慘笑︰“那倒是沒錯。我剛才在剎那間就有個預感。”

    王風感起了興趣︰“是麼?什麼預感?”

    許煥臉色凝重地說︰“我預感我們今天能活著出去。”

    兩人又不說話了。王風信手掏出打火機點著,一點火苗在黑暗之中跳躍著,四周圍的樹在這火光照耀下也扭動不已。忽然之間,火苗熄滅了。而且,在火苗熄滅的剎那間,王風分明感覺到自己手邊有一股冰冷的呼吸向它吹去!他的手觸電一般一抖,打火機掉了。一縷涼氣爬上王風的後背,直到後頸。旁邊的許煥低低地說話,聲音嘶啞︰

    “別回頭。”

    許煥停下來,王風也停下來,許煥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土很干,很細,不停地由指間瀉下。王風掏出一張三生返照符,強大的寒意與刺骨的感覺讓他們說不出話來。許煥仔細地把土包在三生返照符中,然後點著。他們要制造剎那的環境氣氛,讓亡靈們自己演示發生在過去的一切恐怖。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1
第五章
    火苗從符紙的邊緣燃起,黑暗中亮起了微黃的一點光芒,火焰由外向內蔓延著,已經燒到了壓著符紙的塵土,土是掩火的,火苗慢慢暗淡下來,但是還沒有完全熄滅,而由微黃變成了暗紅色的閃點。環境似乎更冷了,王風和許煥不由自主地哆嗦著,全身的雞皮疙瘩次第泛起,因為長時間看著那將熄的紅點,兩個人的眼楮很疲憊,王風閉上了眼,盡管已經看不到東西了,但是視覺仍然殘留在他的視網膜上,似乎那點點微光依然在他的腦中閃爍。許煥在旁邊也直抽涼氣,王風抱歉地說︰“我也從來沒有用過這法術,不知道靈不靈?”

    突然起了一陣風,遍地的土都飛揚了起來,掠過王風的臉好象誰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王風心里一動,就听到許煥喊了一聲︰“快看!。”王風猛然睜開眼。

    就這麼短的一會兒工夫,已經快要熄滅的火焰好象得到什麼力量一樣重新開始燃燒,而且顏色也逐漸變成了慘綠色,那細細的土似乎也開始燃燒,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好象有人使勁吸著瓶底已經所剩無幾的飲料。王風忍不住就要跳起來大喊,他向許煥望去,火光映照下,許煥的眉煙全部都是綠色,兩只眼楮瞪得溜圓直直看著那堆燃燒的土。綠色的火焰沒有一點溫度,相反還發散著一股寒氣。火光突然暴漲,四周的景物全被染上了濃濃的綠色,那光芒是如此的強,兩個人忍不住都閉上了眼,眼簾垂下的一瞬間,兩個人的身體同時一震,並且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相信很多朋友都有這樣的經歷,當你和你很親近或者非常投契的朋友在一起時,總有那令兩個人驚訝的默契,沒有任何預兆,你們兩個會哼唱起同一首歌、說出同一句話、作出同樣的舉動,或許也是心有靈犀吧?現在王風和許煥就是這樣,兩個人閉上了眼楮,按說已經看不見東西了,但是兩個人確都同時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恍惚間,兩個人站在一片白雪皚皚的地上,那是一條山脈的脊梁上,身邊都是被大雪壓彎的樹枝,鵝毛般的雪片仍然在飄;不時有 嚓聲穿來,那是不堪重壓的樹枝斷裂的聲音;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有多高,也不知道太陽在哪個方向;朝四周望去,除了樹就是雪,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王風不敢睜眼,他轉頭“望”向許煥(之所以沒有睜眼而望向許煥,是因為王風的腦海中確確實實看到了許煥的樣子,而且也能看到許煥臉上和他一樣驚愕的表情),驚訝地問︰“這怎麼回事,難道我們開了天眼了?這可是我從小就有的願望啊!”

    “別說話,”許煥沒有看他,四顧著周圍的環境︰“盡量不要張嘴,人鬼殊途,如果讓他們嗅到生人的氣息,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要亂動,讓亡靈感覺到氣息的流動,抓你演了返魂戲我可沒有辦法。”

    王風閉上了嘴,也不停地看著左右,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心里由不住的起了寂寞之意。面對這無邊無際的空白,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輕微和無常。而且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彌漫在這空氣中,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一樣。就在這時,他看到對面山梁上出現了一行黑點,而且正朝這面移動著。

    黑點越來越大,已經能夠看清那是一群人,大約三十個人左右。他們個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表情張惶,拼盡全力向這里走來,不時摔到在地。終于他們停了下來,就停在王風他們下面的山溝中,用力裹著身上本就千瘡百孔的衣服。因為身在低處,他們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地飄了上來︰

    不能走了……再往下走還是找不到路……還是躲進這里躲一下吧……好多人都不行了……再走肯定都得死……

    他們擠進山坡上一塊凹進去的地方開始休息,因為人多,人群只能斜斜靠在牆上。沒有人說話,只是互相看著對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他。

    突然一個人面朝下撲在雪地上,因為雪太厚了,整個人都沒入了雪中。其余有的人都朝他身邊圍攏,有的人卻已經沒有了氣力,只用一種絕望的眼神看著那死去的人,他們知道那也是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又有幾個人倒了下去,從高處看上去,白白的雪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具尸體,好象一只大鳥不經心踏下的腳印。有人恐懼的嚎叫起來。

    對面的山梁上又出現了一行黑點,而且直直朝這群人走了過來。還沒有死的人都緊緊盯著那群人,誰也不說話,只有風嗚嗚的吹過,好象宇宙的哭泣。兩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大家的臉上都出現了疑惑的神情,有一個人試探地叫到︰“虎子,虎子?我是東水的鎖兒啊!”走過來的那行人群明顯地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然後有人大聲喊到︰

    “是東水的鎖兒嗎?我是虎子啊,你們怎麼會在這里呢?”人群行進的速度快了起來,兩隊人終于聚到了一起。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啊,听說你們早就回到家了。

    是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突然就到了這山里,你們怎麼會在這里啊,這是什麼地方啊?

    這就是咱們屯子河上游的那座山啊!我們這段日子一直在這里挖藥材換錢,誰知道雪下得這麼大,根本出不去了!

    那離家不遠了吧?我們趕緊回去吧。人們興奮起來

    我們也找不著路了。有人沮喪地說︰你們有吃的嗎?

    沒有沒有沒有,你看那誰誰誰都餓死了!我記得我們都已經從山上看到村子了,但是睡了一覺醒來一看,怎麼就已經到這里了?現在怎麼辦呢?

    既然都踫到了,那我們就一起等吧,等到雪停了,我們再一起找路出山吧。

    只有這樣了,哎,鎖兒鎖兒,你怎麼了,醒醒……

    別叫了,已經死了,要是雪怎麼一直下下去,我們都會死的。

    有人動手將山窩中死人的尸體丟到外面,活著的人都擠了進去;不斷的有人死去,不斷的有尸體被扔出來;又有人跑到尸體旁邊,伸手去剝那衣服鞋子;有人叫喊著過來阻止,但是更多的人跑了出來,開始剝取尸體身上的衣物;有的人剝著剝就委倒在地,剛剛還是剝奪者瞬間就變成了被剝奪對象,光溜溜的尸體躺在雪地上,好幾具尸體都睜著眼冷冷注視著這世界。

    14:

    風吹的更猛了,雪花也更密了,一面巨大的篩子在天空搖晃,紛紛揚揚地透過天網墮下的不僅是血花,還有寒冷。有一個人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把刀,他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尸體,又回頭看看山窩里的人,猶豫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全身在抖,而且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寒冷。有個聲音顫抖著問︰“你,你,你要干什麼?”

    太餓了,真的,太餓了……!這也是肉啊!那人喃喃地說。

    不行,虎子,你不能干這種事情。

    老子不想死啊,老子還沒有活夠啊,不吃他你給老子吃的嗎?

    沒有人說話了,而且又有幾個人走了出來,手里也提著刀斧鏟等工具,他們默默地聚到一個剛剛被扔出來的尸體身邊,再一次互相打量著。終于有人猛地一斧砍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另外幾個人也開始動手。從上望下去,只能看到他們的手臂瘋狂地揮舞著,已經冰冷的血液仍然可以飛濺,將雪地上染得鮮紅。最後那幾個人都抱著一大塊肢體走了回去,只留下了支離破碎的一具尸體。很快就有肉被烤熟的香氣傳了出來。又有幾個人走了出來,開始從那具尸體上斫肉。胳膊腿很快就變成了骨架。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砍別的尸體,骨架越來越多,山洞中有人喊道︰那些剛死的人好砍,身體還沒有凍僵。

    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象一群饑餓的野狗瘋狂地吞噬著同類的尸體,被分解的肢體零亂地散在地上,觸目驚心。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從容,甚至有人用雪仔細地擦拭著砍下來的肌肉;人們似乎已經陷入了顛狂中,有人一邊看著一邊狂笑,有的人雖然在哭但是下手卻毫不見慢,有個人提著刀走向一具尸體時,摔倒在地一動不動,緊跟著他的人已經一斧砍了下來,那人慘叫一聲︰“我還沒死呢!”然而好象沒有人听到,又有幾個人圍了過去,等到人散了的時候,那人已經被剮了許多肌肉,卻還沒有氣絕,手腳疼?得不停亂擺。

    最慘不忍睹的事情開始了,一個被剝離了肌肉的尸體從山窩里拋了出來。他們已經懶得去外面砍尸體了,他們不停地打量著對方,看誰快要不行了就圍過去,被圍住的人知道他們心里想什麼,嚇得連眼都不敢閉。惟恐一合眼,自己就做了別人裹腹之物。每個人都惶恐地看著其他的人,火慢慢地滅了,天也黑了。

    王風低下頭不去看那悲慘的場面(他已經閉上眼了,無法再閉一次),他的心里已經明白了︰前面那些人是逃荒回家的東水村人,後面來的是西水村在山里挖藥材的人。因為饑餓和寒冷,活著的人開始吃死人的尸體,接著西水村的人因為害怕東水村的幸存者將來說出去,可能等不及他們死去就殺而食之。人啊,有的時候貪婪攫取的本性和動物別無二致,毫無疑問,這里也是三十六個陣地之一。

    王風伸手拍了拍許煥,許煥向他扭過頭來,王風摸出一張五更送魂符示意他自己要送亡靈了,許煥點了點頭。王風打燃了火機,將符紙湊了過去,風依然很大,火苗被吹得左搖右擺,始終舔不上符紙。許煥湊過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背過身擋住了風,兩個人會意的一笑,溫暖的友情蕩漾在眼光中。王風將符紙點燃,火焰升騰起來的時候,王風吟道︰“塵歸塵,土歸土,由何來,至何去!”他松開手,燃燒的符紙盤旋飛舞在空中,逐漸燃盡。王風和許煥同時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

    兩個人還在原地,不過不是在林場中的空地,而是在剛才那被白雪覆蓋的山梁上。而且這次不是意識中的到達,而是真正地站立在土地上。雪下得很大,已經淹沒了兩人的腳,刺骨的冰寒象一把把利錐輕觸雙腳,痛癢交加,這可是真真切切的。王風急忙將所有的符紙都抽出來查看,臉色也苦了下來。許煥在一旁迷惘地說︰“就這麼一會兒沒睜眼,就下了這麼大的一場雪?怎麼這里好象剛才意識中的那個鬼地方啊?”

    “唉,剛才太著急,本應該燒送魂符的,卻燒了一張離魂符,現在我們不僅沒有將引來的亡靈送走,而且還真正地來到了他們中間。”王風無奈地一攤手說道。

    “什麼?”許煥大怒︰“這里可是三十六陣之一,還是快走吧。等一會兒看守陣地的人來了,憑你我兩個人都白給。”

    王風張嘴想說什麼,目光卻投向了許煥的背後,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下來。許煥奇怪地想回頭望,卻猛然明白過來為什麼王風會有那樣的表情了。

    王風的背後慢慢升起一個身影,臉色發灰,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後,正向王風走了過來,一雙手舉了起來緩緩朝王風的脖子伸去,速度很慢很慢,手臂上的肌肉所剩無幾,已經凝固的血塊隨著他的動作紛紛落到地上,透過王風雙腿的縫隙,身後的那雙腿上仍然留著斧鑿後的痕跡。許煥向四周看了看,有幾具尸體正從地下爬起,還有幾具骸骨正從山坡下朝上移動。

    糟糕,一定是在說話時,讓亡靈嗅到了生氣。王風的毛孔乍的大大張開,隨後又緊緊封閉,全身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許煥卻一步踏了過來,伸手緊緊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現在我們已經陷入了陣中,想要回去就必須離開這個陣。我喊一二三,咱倆個一起深呼吸,然後你閉上眼就和我跑,只要不出氣,亡靈就找不到咱們,你記住了沒有?”

    王風哼了一聲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可是這回可沒有龔大偉給帶路了。這些東西雖然動作緩慢,但是因為在死前就知道自己死後的命運,怨氣遠比以前那些鬼大多了,一旦被他們抓住,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許煥堅定地望著他說︰“雖然我不會你的那些法術,但是我讀過關于這個陣的資料,大概了解一點逃跑的路線。反正你也沒有辦法,只好賭一賭了!你不想和他們一樣吧?”

    王風扭頭看了看已經逼近的僵骨,長嘆一聲︰“哥哥,我把命就交到你手里了,別忘了小時候誰欺負你,都是我第一個撲上去幫你的!”許煥不由得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就收斂了笑容說︰“閉上眼,我要數數了!”

    王風一橫心,閉上了眼,耳听得許煥大聲數到︰“一、二、三!”他猛地張口大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就感覺到許煥緊緊拽著他左沖右突,耳邊響起僵骨們憤怒的呼呼吼聲,從他們的嘴里吐出的氣流嘶嘶有聲,好象毒蛇吐信一般,舔在自己的臉上冰涼冰涼。有一只手摔在了他的臉上,生疼。有什麼東西粘糊糊地沾在了鼻子下面,王風提鼻子一聞,一股尸臭的味道撲鼻而來,中人欲嘔。

    許煥終于停了下來,喘息著說︰“現在可以呼吸了!不過不要睜開眼楮,你拉著我的手千萬不要松開,不然萬一把我留在這里還好說,把你留在這里我可就罪過大了!”

    王風立刻彎腰下去,干嘔了幾聲問︰“現在怎麼辦?是不是還沒有離開陣呢?”

    許煥說︰“陣已經離開了,但是我們人現在還在這里,如果不能回去的話,可就真的是孤魂野鬼了。你回念回魂咒嗎?”

    王風搖搖頭,又想起了許煥看不見,就又補充道︰“那是高級別法師才能學的東西,我這樣的陰陽愛好者是沒有足夠的法力駕馭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咒文。”

    許煥哦了一聲,王風听到他已經平緩的呼吸又急促起來,忍不住問︰“是不是必須會念那個才能回去啊?”

    “對,這樣吧,王風,已經到這步了,如果回不去反正也是個死,還不如冒險一試呢?而且我感覺沈容和周楚楚她們那里出事了!我們得盡量快地趕回去!咒文我倒是知道,不過我更沒有法力,還是我告訴你,你試一試吧!”許煥說。

    “靠,我以為我就夠不知天高地厚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狂妄。那你就告訴我吧,只要你不怕我死後,吸你的精魄。”王風閉著眼楮說。

    許煥哼哼著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你且俯耳過來,待為師秘授于你。”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互相緊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王風將耳朵湊了過去,許煥急促地說了一些極其拗口的句子,王風一邊听一邊皺眉。許煥又重復了幾遍說︰“記住了沒有?”

    王風沒有說話,嘴唇翕動著默默念誦,卡到中間的時候問︰“佛度嗄後面是什麼來著?”許煥又給他念了一遍,王風點點頭說︰“我開始念了啊,你抓緊我的手,我可不想睜開眼的時候,卻是拉了一副僵骨回去的。不過我更不想發現我死後就我孤零零

    一個人,呵呵。”

    他開始大聲朗誦那咒文,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土地開始震動,有東西從雪野上拔地而出,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腳,而且那雙手還繼續向上摸索著。王風更大聲地念出了咒文。

    咒文念完了,什麼也沒有發生。已經可以听到身邊有空洞的腳步聲,以一種單調的節奏朝他們邁了過來,也不知道有多少。那雙手已經摸到了王風的大腿,王風使勁想擺脫它,但是那雙手卻越抓越近,一股股的臭氣由上至下傳來,王風不由皺緊了眉頭︰“我知道我早晚會死,不過從來沒想到居然死在一個這麼臭的人,不不,是鬼的手里!早知道這樣,當初應該好好修煉一下法力的。”許煥握著他的手也開始顫抖,聲音里也掩飾不住驚恐,或許他的處境也和王風一樣吧︰

    “你再念一次,集中你所有的意念在咒文上面,據說意念可以增加法力的!”他緊緊抓住了王風的手,一種尖銳的痛感由王風的手背直傳肩膀和大腦。王風忍住疼痛,不去想抓著自己的僵尸,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咒文的每一個字上,緩緩的開始一字一字的念了出來。除了腿上的那雙手,還有許多手已經觸到了他們的身體。

    咒文的最後一個字才剛剛念完,那些觸摸他們身體的手剎時就停止了,然後是充滿怨恨的嗚咽聲響起,似乎那些亡靈們不甘心就這樣放走獵物。許煥松開他的手說︰“好了,可以睜開眼了,我們回來了!”

    王風睜開眼楮,兩個人立在剛才請亡靈的地方一動不動,身上已經被冷汗浸濕,風吹過,全身都戰栗了起來。王風這才發現,自己和許煥的身邊都是高達一人的旋風在跳躍,這時正逐漸向下沉去,那旋風中間竟然是一張張的臉。最後那旋風都停止了,嘩啦啦散在地上變趁了一個個小土堆,那張臉卻還在土堆頂上凸現著。

    王風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都是旋風夾帶著的塵土,他和許煥使勁抖著,惟恐這些塵土再變成什麼鬼靈精怪。就在這時,從汽車的方向傳來周楚楚的一聲悶喊。

    夜晚的風很大,王風和許煥走後,周楚楚就將車門緊緊閉上,車窗也搖了上來,打開了車里的空調,氣溫的升高暫時緩解了她緊張的情緒。看著車外王風和許煥漸遠漸去,走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周楚楚突然覺得他們的身影是那樣的沉重。她嘆了一口氣,眨眼間兩個人消失了。四周靜悄悄的,盡管暖風一股股在車里盤繞,周楚楚仍然打

    了一個寒戰。她打開了CD,悠揚的音樂飄了出來。

    那是一張吉他彈奏曲,動听的旋律加上琴師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使周楚楚的神經慢慢松弛了下來,她將座椅放低,躺了下去,看看後座上昏迷不醒的沈容,不由開始回響這兩天來的經歷。從踫到王風開始,連續幾天來他們都疲于奔命,根本沒有時間來進行思考,直到現在,才能夠系統地整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笑逐顏開,都說女孩子的心事是最難猜的,確實如此,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最後因為太疲憊的緣故,又或許是想通了什麼,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頭一歪,在音樂聲中昏昏欲睡過去。

    15:

    恍惚間她到了一座古老的村寨,吊橋上一群人正在追趕一個乞丐,那乞丐臉上烏七麻黑的看不清年齡,套著無數件別人拋棄的衣物,手里抓著一根笛子,幾條血線順著嘴角朝下流,門牙也被打落了,正狼狽不堪地朝城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人群發出聲音更大的嘲笑,雨點般的石子和雜物在小丑的身後拋來。

    天色突然一變,入夜了,村寨了望塔上的最後一絲燈火也熄滅了,整個村寨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只有偶而傳來的犬吠聲。就在這時,周楚楚看到一個身影慢慢的走了護城河邊,是那個乞丐,他滿含怨毒的眼神緊緊盯著高高的城堡,嘴里喃喃念著︰“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他將手中的笛子舉到唇邊,才吹了一個音,村寨的吊橋就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接下來的旋律明亮而輕快,讓人忍不住隨歌而舞,周楚楚似乎能看到一個音符跳躍著朝城堡里列隊而進,乞丐也在那里手舞足蹈起來,月亮禁不住誘惑,悄悄露出了半個臉。清冷的月光下,黑  的村寨外,一個衣衫襤褸的乞

    丐在那里獨舞,這情景說不出的怪異,周楚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接著她看到一群天真無邪的兒童,只穿著兜肚就走了出來,眼楮全都閉著,一個人拉著另外一個人的手,排成整整齊齊的一行。當所有的兒童都走下了吊橋時,城中的燈光開始漸次亮起,有女人高亢的哭喊聲和男人惱怒的責罵聲刺破天空,有人群  的腳步聲朝寨門口跑來。這時那乞丐停止了舞動,旋律也緊跟著變得遲緩起來,節奏也越來越慢,如此的單調和干澀,讓人忍不住想就地躺下去永遠不要醒來。孩子們全都停了下來,周楚楚也感到慵懶無比,她盡力告誡自己,不能睡過去不能睡過去,不要閉眼不要閉眼。腳步聲停止了,世界又恢復了寂靜。乞丐朝孩子們走去,走在了他們的前面,旋律終于又有了活力,剛才凝滯不動的孩子緊跟著小丑朝遠遠的山里走去,他們的影子在月光照射下拉得很長很長,就象一群驚嘆號。周楚楚心頭開始恢復了空明,她猛然想起了原來听說的一個傳說。

    有一座古老的歐洲城堡,有一天人們驅趕了一位遠方而來的馬戲演員,那小丑發誓要報復,到了晚上那小丑吹響了一支魔笛,將那些孩子全部從睡夢中喚醒,引到深山里。等到第二天人們在山里找到孩子時,那些孩子們都已經或多或少的缺少了肢體,而且已經全部沒有了記憶,也不覺得疼痛,竟然拿著自己的身體當做玩具,正在互相打

    鬧。傳說中那首曲子可以使人沉睡,並且不知疼痛。那不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迷魂術”嗎?可是我在夢里怎麼還會受到這曲子的影響,難道我竟然不是睡著了,而是……?!

    正在被迷魂???!!!

    周楚楚一想到這里,就想盡力睜開眼楮,然而卻怎麼也不行,那乞丐似乎也感到了什麼,旋律再次單調下來,並且慢慢朝周楚楚走了過來,身後緊跟著一群面無表情的兒童。周楚楚更加緊張起來,她集中自己所有的意志對自己暗示︰你能醒過來的你能醒過來的你一定能醒過來的。這種心理暗示所帶來的強***力使她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了“醒”這件事情上,耳朵里慢慢听不到乞丐的笛聲,也看不清乞丐的面孔。乞丐的眼光變得狠毒,笛聲也隨著淒厲了起來,後面那群孩子的臉開始扭曲,突然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朝周楚楚撲了過來。然而周楚楚已經不再注意這些,她的神智正在逐漸恢復清醒,她已經能夠抬起手指,能夠轉動身體,眼皮也不再沉重。乞丐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笛子,猛地發出一陣狂笑。

    周楚楚大喊一聲,醒了過來。王風和許煥听到的就是這一聲厲吼。她猛地坐直身子,耳旁仿佛還回旋著乞丐邪惡的笑聲,很奇怪的感覺,那笑聲似乎在哪里听過。周楚楚定了定心神,卻發現哪里是“仿佛”?那笑聲明明就是從CD中傳出來的,而且隨著音樂聲起伏不停,是的,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現在听來卻是那樣的陌生。周楚楚匆忙從袖中抽出一道符,一把就按在了前檔板的音箱上,那笑聲卻仍然在繼續,但卻不是那麼清晰了,就好象一個人被別人捂著嘴笑一樣,尤其是貼上去的那張符紙,竟然還鼓起塌陷著,似乎下面真的有張嘴出氣一樣。周楚楚不敢遲疑,右手捏定護身訣,將“OPEN”鍵一按,隨即跳下車來到車尾,將剛剛退出來的CD拿起來看。

    王風和許煥這時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看到周楚楚呆呆地站在車外,手里拿著一張CD在沉思什麼。王風急急地問︰“你怎麼樣?剛才怎麼了?”

    “沒事,剛才有人想用迷魂術迷失我的心智,被我破了。他就是用的這個施術的!”周楚楚將手中的CD遞給王風。王風伸手接了過來,許煥也湊過來看,那是一張很普通的CD,紫色的底上寫著兩個銀字,好象兩條游動的小蛇︰魔笛!

    許煥咂咂嘴說︰“以樂攝魂,音聲相和,前後相隨。厲害厲害,我還以為這辦法早已在中國失傳了呢?”

    王風和周楚楚疑惑地望著他,許煥解釋說︰“這是最古老的引魂術的一種,開始是用來馴獸的,就好象印度的耍蛇人可以通過一支笛子來控制毒蛇的行動,在西方也有類似的傳說。後來就有人經過研究,可以控制人的心靈。雖然類似于催眠術,但是用起來卻比催眠術容易多了,不過從漢代開始就再也見不到記載了!”

    周楚楚唔了一聲,王風的臉卻變了,許煥望著他好象也想起了什麼,兩個人同時大喊了一聲︰“沈容?”周楚楚連忙回頭看車里。車後座上空空如也,就在周楚楚拼力抵抗對方樂術的時候,沈容本就微弱的神智受到蠱惑,已經被人引走了。

    三個人都楞在了那里,王風還不甘心,將車門打開,在車座上胡亂摸索著。周楚楚和許煥也手足無措地圍著汽車繞圈子,想找到一點線索。然而夜晚的狂風早已將地上所有的痕跡都吹散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沈容是朝哪個方向走去了。最後三個人都沮喪地停止了努力,絕望地倒在車里。沒想到剛從醫院里面跑出來,就又把人給丟了,現實為什麼總是這樣殘酷,為什麼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王風頹然倒在車座上,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永遠也看不到邊的天空。

    看著王風無神的樣子,周楚楚不由內疚起來,她低下頭說︰“都是我不好,你們讓我照顧沈容,可我卻把她給丟了。”說完她就開始抽泣。王風斜眼瞟了她一眼,走到她身邊嘆了一口氣說︰“這不怪你,如果是我們兩個在這里,結果可能更失敗。”許煥也走過來安慰她說︰“就是就是,要是我兩個在這里,那失蹤的就是三個人了。打起精神來,你好好回憶一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麼來?”

    周楚楚抬起粉面,珠淚盈眼,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楚楚可憐。王風突然發現這性格堅強的女子也有讓人心動的一面,他將手放到周楚楚的肩膀上,卻不想周楚楚哇的大哭了起來,而且順勢撲到他的懷里,雙手緊緊摟住了他的後腰。這一下把王風弄得手足無措,兩只手都沒有地方放,就象剛才那些僵骨一樣朝前伸著,不敢落下。同時不停地向許煥使著眼色,許煥卻早已扭過臉去,假裝看不到這里。王風想推開周楚楚,卻沒有地方著手,臉早就紅了個一塌糊涂。全身也僵硬得象棵木頭,平時的伶牙利齒早就變成了笨嘴拙舌,只是一個勁的說︰“好了,不哭了,你……唉……咱們……?

    許煥扭回臉來,滿臉都是忍不住的笑,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好了,周小姐,哭也不解決問題,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剛才的事情,包括你那個夢,或許從那里我們可以知道沈容的去向。”

    周楚楚這才止住悲聲,卻沒有離開王風的懷抱,將面上的眼淚在王風的衣服上胡亂擦拭了幾下,然後抬頭看王風。王風正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著她,周楚楚的臉驟然也紅了,她猛地推開王風說︰“你老抱著人家干什麼?”王風立即睜大了眼,張開嘴想說什麼。許煥趕緊接過了話頭︰“好好好,外面這麼冷,咱們還是坐到車里談吧!”

    周楚楚仔細回想著自己剛才所做的夢,並且詳細地敘述給王風和許煥,兩個人听得驚心動魄,尤其是最後听到那乞丐率領孩子們追過來的時候,正好外面風刮得樹葉嘩啦啦的響,三個人都噤口不言了,轉而陷入了沉思。王風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問周楚楚︰“你能分清剛才你在夢里那個村寨是什麼時期的建築嗎?比如說它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

    周楚楚想了一下說︰“絕對不是古代的,因為那些人穿著的衣服和我們現在差不多,只不過樣式和顏色比較單一,還有就是他們的發型很奇怪,後面頭發很長,但是前面卻光溜溜的。就好象美洲的許多印第安人那樣。不過他們可都是中國人。”

    “印第安人?”王風在腦子中想了一下她描述的發型,剛想說什麼,許煥已經說了出來︰“是不是挺象清朝的人被剪了辮子?”

    “對對對,豈止是象,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就是剛剛剪了辮子的清朝人。”周楚楚叫了起來。

    王風和許煥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問對方︰“民國?”許煥挺直身子說︰“周小姐,這樣看來剛才你並不是做夢!剛才那人利用CD施法時,目的是想將你和沈容魂魄攝走,這樣你們就只會听他一個人的安排,而且即使你們的肉體消亡了,魂魄仍然要替他做事。但是他沒料到你體內的長樂符已解,雖然魂魄已經離體,但是還保留了一絲清

    明。我猜大約在民國時期,附近一定發生過一次兒童失蹤案件。而且那些兒童最後都變成了那人的工具供他驅使。所以當他再一次施法時,那些幽魂借此機會重復演示他們的死亡過程,卻讓你無意間看到了他上一次施法時的情景。所以如果你記得那些人是朝哪個方向走去的,我們趕緊追上去肯定可以找得到的。”

    周楚楚又陷入了沉思,王風和許煥連大氣都不敢出,眼巴巴地望著她。周楚楚為難地說︰“誰在夢里還記得方向啊?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記得他們朝山里走去了,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影子?對了,月亮在他們左邊。”周楚楚猛然抬起了頭。

    王風和許煥大喜,兩個人打開車門,一左一右跑到車後座,將周楚楚一把拉了出來︰“還等什麼?趕快發動汽車追啊!你不會連月亮在哪兒都不知道吧?”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3
第六章
    汽車發動了起來,明亮的光柱打在了車前的空地上,周楚楚將汽車調整了一下方向,朝著南面慢慢行駛,王風和許煥眼楮緊緊盯著外面的情況。里程表顯示他們已經行駛了將近十公里,然而什麼發現也沒有。周楚楚一邊開車一邊注視著外面,嘴里問︰“咱們這麼找好象也不是個辦法啊?咱們走的是大路,萬一沈容不在路上走,那這怎麼也找不著啊?”

    許煥眼楮看著外面,嘴里也嗯嗯著表示贊同,王風心里也很著急,但是又不忍心讓他們更緊張,便開玩笑說︰“早知道應該給沈容安一個定位器,這樣她走到哪里,我們都能知道,說不定她現在就在我們身邊的樹林里呢?”

    許煥和周楚楚沒有搭碴,只是看了他一眼,臉上都是無奈,心中都明了王風的心情。許煥揮手拍了一下王風的腿,褲子口袋里的符紙刷啦啦直響,許煥一楞,猛然大叫一聲︰“停車!”

    車嘎的一聲停下了,王風和周楚楚都迷惑不解地望著激動的許煥,許煥緊緊盯著王風說︰“你忘了,沈容住院後一直昏迷不醒,她的魂是咱們給寫的,那人現在就是攝著那個假魂走了,只要咱們能找到那個假魂,就能找到沈容了!”

    王風恍然大悟,三個人都激動起來,興奮地相互看著,王風的笑容卻突然凝固了下來,半晌才說︰“可是我不會追魂術啊!”

    人的魂魄因為內在或外來因素的影響,有時會脫體而出或是封存在三丹田中,這時整個人都不醒人事,好象一個植物人一樣。如果是前一種情況,就需要招魂返體;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通常是寫一個假魂,先讓人能夠行走站立。還有一種辦法是借魂,也就是用法力捕獲游魂暫存體內,但是這種辦法很危險,因為無法確認游魂的情況,如果不慎借來惡靈又或是將來本魂歸來無法驅逐,對失魂人的身體影響非常大,經常有兩魂附體的情況出現。所以王風當時只給沈容寫了一個假魂,靈性極弱,將來本魂復甦的時候,只要稍加努力就可將其排斥于人體外。因為假魂是法師自己寫的,高明的法師可以通過追魂術來感知它的存在,但是王風恰恰不是什麼高明的法師。

    王風問周楚楚︰“你法力比我高,你來試試怎麼樣?”周楚楚搖搖頭︰“如果是我寫的假魂,或許我還可以感應,可那假魂是你寫的,我還沒有這樣的法力!”三個人都沮喪起來,低著頭誰也不說一句話。周楚楚不停地看著王風,眼中滿是埋怨的神情。許煥也在一邊偷偷看著,最後說︰“王風,記不記得剛才在陽山的陣里,你念出了你本來不能使用的回魂咒,我覺的你這次也應該試一試。你知道人的意志力有時候會大大的超過你想象。而且我想我們現在離沈容應該不遠,很容易感應到的。”

    王風將頭仰在靠背上看著車頂,雙手抱上去說︰“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我知道那是行不通的。我根本沒有那樣的法力,在陣中能念動回魂咒可能和當時的氣氛有關系,現在讓我再用追魂術,難道奇跡還會重現?”

    周楚楚看著他忍不住爆發了︰“既然你曾經用過你不能使用的法術,說明你對自己的法力認識還不夠,現在你再試一次又怎麼樣?回魂咒比追魂術凶險多了,你都用了。難道你忍心看沈容也被那人控制,生不如死?王風,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連試一試都這樣猶豫。你要是不試,那我來!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認了!”說完她就開始在身上摸索符紙。

    “不行!”許煥和王風同時阻止她。王風看了看她,周楚楚的眼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燒。王風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來。你不知道我現在還在疑惑,剛才在陣中我怎麼竟然可以念動回魂咒?”

    周楚楚轉怒為喜,許煥的臉色也舒展開來。王風將車窗搖下來,抽出一張符紙,匆匆在上面寫了一道追魂律,心中默默念里幾遍咒語,伸手取出打火機說︰“如果真的有用,你就順著我指示的方向開,千萬不能開錯了!唉,我是真的不信我能用這法術!”他苦笑著看著許煥。

    許煥伸手重重按上他的肩膀,眼光堅定地望著他說︰“王風,你一定行的。雖然你法力不夠,但是憑你對沈容的感情再加上堅韌的意志,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到的!”周楚楚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轉頭開始發動汽車。王風將符紙點燃,火苗吞吐之間,王風的眼光也變得灼熱,他閉上眼楮聲音沉重地念道︰“來既有形,去亦有蹤,上天入地,何去何從?”

    符紙很快燒盡了,黑灰撒了王風一腿,周楚楚從後視鏡中緊張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許煥也焦急地望著他,甚至忘了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王風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表情嚴肅,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全身都在用力。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看得出他在盡力用自己的靈力來追尋那道符跡。車里面很靜,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很短,因為誰也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王風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眉頭一挑差一點睜開眼。周楚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王風睜開眼的話那就絕對沒戲了!但是王風隨即平靜了下來,只稍稍向左側了側頭,似乎看了誰一眼說︰“左面!走吧。”

    周楚楚緩緩轉動方向盤,車子向左邊調過頭去慢慢向前行進,車子已經離開了道路,進入了森林,周楚楚仔細听著王風的指引,不斷避開對面阻攔的樹木。稍微轉右……、前進……、再轉右……、好了前行……、對就是這里,一直朝前……!王風肯定地說。汽車加大了馬力,在叢林里急速朝前走去,樹木越來越稀疏,而且有一點燈火在前方開始閃現。突然王風睜開眼,三個人同時都喊了出來︰“沈容!!!”

    這是林中的一片空地,周圍的樹已經被砍伐殆盡,只留下中間孤零零一座小屋,剛才他們看到那昏黃的光芒就是從小屋中傳出來的。前燈的光影中,一個呆滯的身影正慢慢慢慢朝前走著,完全沒有理會身後強烈的燈光。盡管看不到那身影的正面,但是三個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穿的衣服,那就是沈容,被人攝了魂的沈容,正一步步向那小屋走去。

    周楚楚踩下了剎車,但還是慢了一步,王風早已跳了出去。周楚楚和許煥也跳下車,許煥的臉色蒼白,周楚楚不由得看了他幾眼。三個人急急朝沈容跑過去,剛跑了幾步,大家心里就是咯 一下,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怪異。沈容離他們並不是很遠,以他們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趕上了,但是幾分鐘都過去了,距離似乎一點也沒有縮短。王風已經使出了全力奔跑著,但是他越是跑心情就越是沉重。因為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離跑起來卻遠隔天涯,無論如何加速也追不上沈容,眼看著她已經快要到達小屋了,剛剛氣喘吁吁追上來的周楚楚和許煥相互看了一眼,周楚楚一臉駭然地說道︰“縮地成寸術!?”

    “不錯,就是縮地成寸術!”許煥伸手拉住王風,三個人都停了下來。王風絕望的看著沈容清晰的背影,扭頭問許煥︰“有沒有什麼辦法破這法陣?不管有多凶險,我***這次也拼了!”許煥同情地看著狀如瘋虎的王風,搖了搖頭︰“縮地成寸術已經不是簡單的、可以通過學習來獲取的法術了!在道法中已經屬于仙技了,據說只有立地飛仙才可以使用的。沒想到今天竟然讓我們遇上了?看來這次我們的對手真的是夠強大啊!”

    “沈容,沈容,快回來,沈容!”王風掙脫開許煥,又跑了上去,嘴里還大聲喊著,但是一切都是徒勞,雖然他離許煥和周楚楚已經很遠,但是還是沒有能追到沈容。這時,沈容已經走到了小屋前,窗戶上有一個影子顯了出來。王風看著那個影子,突然就停了下來,于此同時,許煥听見周楚楚充滿疑問地“咦”了一聲。

    燈突然滅了,整個空間瞬間沒有了一絲光亮。在黑暗前的一瞬間,王風看到沈容仰頭倒在地上。隨後小屋的門開了,咯吱吱的門軸轉動聲在這漆黑中听上去令人牙酸。有人走出門外,返身又咯吱吱的關上門。三個人立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冰冷。許煥試探著朝前走想找到王風,但是那黑暗是如此濃厚,仿佛一張黑幕將每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眼楮已經完全沒有了作用。許煥走了兩步就放棄了努力,他憑記憶又退了回來,他不想連周楚楚也找不到了。

    有腳步聲踩在樹葉上沙沙作響,屋里的人在移動。王風豎起耳朵听著,沙沙沙沙沙殺殺殺殺殺,腳步聲停止了,盡管大家都看不見,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屋里的那人已經停在了沈容的身邊。王風驟然攥緊了拳。無邊的黑暗和寂靜,時間仿佛停頓了下來,誰也不知道在沈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王風忍不住又叫了起來︰“沈容、沈容。”

    火光亮起,光亮開始朝四周擴散,三個人又恢復了視覺。眼楮一齊朝火光來源處看去。

    沈容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那人背對著王風他們蹲在沈容身邊,手里燃燒著一團火焰,那光亮就是從那里傳過來的。他披著一件兜頭的斗篷,加上背對著王風,誰也看不到他的臉。火焰還在繼續燃燒,那是一張靈符,已經快要燒到了那人的手指。那人卻仍然沉思著。三個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如果那是一張長生符的話,而且種到了沈容的身上,那以後只有大羅金仙才可以破除了。周楚楚掩口發出了一聲尖叫︰“不要!!!”

    那人的肩膀猛地一震,似乎被這聲尖叫嚇了一跳,然後他就毫不遲疑地將那團火焰塞入了沈容的嘴里。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王風完全絕望了,他伸開雙手殉難一般趴在了地上,清晰地听到地下有人在嘶聲輕笑,有人在痛苦哀號,中間似乎還夾雜著沈容的呻吟聲。是的,那是沈容的呻吟聲,不過不是從地下的亡靈中傳上來的,而是躺在那里的沈容嘴里發出的。王風一旦確定這點就跳起身,朝剛才沈容那里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人已經離去了,晨曦透過樹木的縫隙飄了進來,剛才那包圍一切的黑暗已經蕩然無存了。沈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嘴里呻吟著,突然坐了起來,抑制不住地開始嘔吐。王風心里一動,拔腳朝沈容跑了過去,才走了兩步,他就驚喜地發現,這里已經不受縮地成寸術的影響。很快他就趕到了沈容的身邊。一把將沈容扶了起來。沈容仔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跑過來的周楚楚和許煥,再看看周圍的環境,疑惑地問︰“王風,我怎麼在這里啊?我記得我在學校的水房啊!”

    周楚楚伸手按上沈容的寸脈,仔細號了一下點頭對王風說︰“三丹田已經被打通了,她的真魂已經釋放了出來,你給她寫的假魂也被逼出來了。現在她完全清醒了!”王風激動地一把就將還在莫名其妙的沈容抱住。周楚楚和許煥識趣地站到了一邊,周楚楚看看地上沈容的嘔吐物,那里面還混合著符紙燃盡的黑灰。周楚楚輕輕對許煥說︰“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人為什麼要救沈容啊?”

    許煥搖搖頭,經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夜,他已經很累了,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身朝汽車走去。路過王風身邊時,朝他一笑說︰“走吧,哥哥,家里有床有被子的,干嘛在這幕天席地啊?”周楚楚卻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回到家,三個人二話不說,倒頭就睡。因為不敢告訴沈容真相,怕她一驚之下再將魂給嚇回去,王風和許煥都言語含糊地解釋。沈容自然是不大樂意,隔一會就推醒一個問問題,有了新問題時就再推醒一個,把兩個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到了後來連做的惡夢都是被沈容推醒,經常一個翻身坐起,恐懼地大叫一聲︰“別推我,求求你讓我睡覺吧!”還好她不敢怎麼招惹周楚楚,以為她仍然要陷害王風,周楚楚也沒有精力解釋,一個人裹著毛毯睡個不亦樂乎。直到黃昏三個人才依次醒來,吃完沈容買回來的夜宵,這才有點清醒。圍坐到桌旁,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夜晚已經降臨了,沈容過去拉亮了燈。過來發現自己在周楚楚身邊坐,連忙站了起來,躲到王風的那面,王風苦笑了一下說︰“我的沈大小姐,你怕什麼呀?周楚楚現在是咱們的人了!你昏迷的那幾天,我們兩個大男人伸不上手,都是人家給你換洗的。瞧你現在人好了就忘了別人的恩情了?”

    “是嗎?”沈容半信半疑地問,突然又想起了問題︰“我昏迷?我怎麼會昏迷的?你告訴我,王風,你告訴我!”沈容猛烈地搖動著王風的胳膊。王風頭立刻就大了,他苦著臉看許煥,許煥在他說了那句話之後早就側過頭去看窗外的萬家燈火了,還是周楚楚過來解了圍,她笑了幾聲以後說︰“好了,沈小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們還是來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整理一下思緒,再想一想以後怎麼辦吧!”王風連忙點頭,同時向周楚楚投去感激的一瞥。

    王風這時才詳細地將自己和許煥在林中的遭遇講了出來,周楚楚听得花容失色,沈容越听問題越多,看沒有人理她,賭氣跑到了旁邊開始看電視。三個人這才舒了一口氣。周楚楚疑惑地說︰“這麼說來陽山真的是一個陣地,那屋里的人很可能就是陽山主持人,不過他為什麼要救沈容呢?還有那個人我好象在那里見過,而且就是近期才看到的,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周楚楚沉思著,王風的神情也沉重了起來,他說︰“是啊,那個人真的很怪,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對了,你回家拿回名片夾了嗎?”他問周楚楚。

    “啊,我拿過來了,”周楚楚起身從自己行李里拿出一個厚厚的名片夾遞給王風,王風只看了一眼就呻吟了一聲︰“大姐,你該不是讓我在這麼多人里面猜那個建築師是誰吧?龔大偉是生意場上的,這里面少說也有500張名片,難道讓我一個個打電話去問!”

    周楚楚哼了一聲說︰“告訴你吧,這些還是我整理出來的呢,凡是我能肯定不是的,我都已經抽出來了,里面本來還有你的名片呢!一個一個打就怎麼了?我看只有這個辦法了。”

    王風住口不言,隨手將名片夾翻開看了看。龔大偉既然是做生意的,認識的人也是三教九流,那些花花綠綠的名片上寫著許多陌生的名字,安著的頭餃也是五花八門,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有些人的資料還比較詳細,電話手機地址電郵俱全,有的卻只寫著一個名字,留著一個隨時可以更換的手機號碼。王風匆匆翻了一遍,抬頭無奈地看了一下許煥和周楚楚說︰“還真是沒有辦法,來吧,咱們一起打吧!反正就這樣多,從現在開始打,明天總能打完了吧!”

    許煥眨巴著眼問︰“這辦法行嗎?機會太渺茫了啊,萬一那人沒有給龔大偉名片,或者他的號碼變了,又或者他的名字改了,而且我不知道周小姐是根據什麼標準挑選出來這些名片的,如果那人和你一樣,掛著大學教師的名頭,卻是個陰陽師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我們這樣做我總覺得象大海撈針!”

    王風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周楚楚卻反駁道︰“那也總比坐在這里等死的強,雖然我不知道那人為什麼不干脆殺了我們,但是如果我們不趕快解決掉那個十殺陣,恐怕結果比我們死還要慘。”許煥看了看她笑了笑說︰“好好好,周小姐言之有理,開工嘍。”三個人各分了一摞子名片,手機電話齊上陣就開始了。

    “喂,你好,請問是張先生嗎?……啊,你好你好,我是龔大偉的朋友,龔大偉您認識嗎?……對對對,就是那個龔大偉,哦他很好,我想問一下,是您幫他設計的那個酒廊嗎?……不是啊!唉,看來是龔大偉告錯我了,對不起啊,再見!”

    “喂,你好,請問你是劉女士嗎?……啊,她不在啊,那您知道她怎麼聯系嗎?我有一點事情想請教她?……好的,我記一下,謝謝你,再見!”

    “喂,你好,請問是王先生嗎?……哦打錯了,對不起了!他給我的就是這個電話,那您知道……喂,喂喂!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你所呼叫的手機已經欠費停機!您所呼叫的用戶已經被取消服務!”

    整整一個晚上,房間里就充斥著這樣的聲音,凡是能打通的都否認自己曾經參與了建築,而且也無法給出線索,打不通的一大半都無法聯系,只有少部分無人接听和關機,無奈只能先記了下來等以後再打。沈容無聊地坐在一旁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出西鄉酒廊那晚倒塌的報道,有一個警察正在那里接受采訪,正在接受警察盤問的王風在屏幕上一閃而過,沈容興奮地大叫起來,王風卻無神地看著電視屏幕。許煥終于也完成了任務,疲倦地從地上站起(原來是盤腿坐在地上的,因為他沒有手機,只能抱著座機打),癱倒在沙發上。周楚楚卻還沒有打完,畢竟是女孩子,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忘文明禮貌,不象王風和許煥,一听不是想要的答案,直接就掛了,連再見謝謝都懶得多說。她卻彬彬有禮得很,每一個電話都要寒暄、問候、記錄、道謝、辭別。結果現在手頭還有一大堆名片。房間里面除了電視的聲音就是她甜美的語聲,許煥看著王風緩緩地問︰“王風,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我也有一肚子問題不知道找誰問呢?你問吧!”王風的眼皮都耷拉下來。

    “你還記不記得原來你給學生們講的那個故事,就是關于雙水屯的,我想知道是誰講給你的?”許煥輕輕地說。

    “這個我還記得很清楚,”王風回憶了一下說︰“幾個月以前我曾經到雲貴采風,有一次在去思茅的火車上,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清矍的老年人,他知道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以後,而且還在這里教風水學,就給我講了這個故事。他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在道法方面的修行似乎很高,可惜後來就沒有他的消息了!”王風的心里一酸,想起了趙淳也曾經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可是自己那時居然敷衍了他,也許他魂飛魄散的時候,心中還有一絲遺憾吧?

    “他沒有說別的嗎?”許煥小心翼翼地問。

    “哦,他講完這個故事後,發現我好象不是很往心里去,就嘆了一口氣說,如果對教書工作不是很愛好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在這里教書,而且他還提醒我說,如果將來踫到什麼怪事,千萬記得想辦法找到他。我當時感覺很奇怪,問他會有什麼事情?他卻不敢看我的眼楮,只是喃喃地說,你挺象的你挺象的,也許真的就是你,唉,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跑不開的。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事情該怎麼發生還是要發生的!後來等我一覺醒來,他就不見了。只給我留了一張我現在都不認識的符紙。”

    “那符紙還在嗎?”

    “在,我一直都保存著。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只見過他一面,但是我相信他說的話,幸而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並沒有踫到什麼事。而且他只說有事情找他,卻沒有給我留下他的聯系方式,真是高人啊,做事誰也琢磨不透!”王風嘆氣說道。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許煥追問道。

    “哦,他很高傲,說象他那樣的人隔一個朝代才會出現一個。正好他姓唐,所以他給自己取名叫做……”

    與此同時,周楚楚又拿起了電話機。

    “喂,你好,請問是唐元清先生家嗎?”

    唐元清!?這三個字听上去好象是兩個人同時說出來的!

    王風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他猛地撲到周楚楚身邊,搶過她手中的名片,只看了一眼就叫道︰“沒問題,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西鄉酒廊一定是他設計建築的。”

    電話中傳出持續不斷的嘟嘟聲,那條線路早已不復存在。周楚楚掛斷了電話,朝王風無奈地一聳肩︰“現在知道是誰了,可是還是找不到這個人啊!”王風的眼中卻閃亮出光采,他看了周楚楚和許煥一眼,表情神秘的說︰“一定可以找到的,我想他就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因為我見過他!!!”

    “什麼?”兩個人都驚訝地跳了起來︰“你見過他,那你怎麼沒有和我們說過,你就在這里見過他麼?”

    王風點點頭,他的眼光移向電視前面的沈容︰“昨天晚上,在陽山的森林里,當那小屋中出現那個人影時,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那個人和我認識,但是我當時心都放在了沈容身上,(沈容在旁邊哼了一聲,臉上卻泛起了幸福的紅暈)所以也沒有用心去想,剛才我們一說到他的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來,小屋中的那個人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有那樣的法力。只是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在那里出現,既然在那里布下了縮地成寸來阻擋我們,可是又怎麼會救了沈容?難道他也跟這十殺陣有關?算了,不想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去電視台登個尋人啟示去找他吧,還有我知道這人有一些古怪的嗜好,也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些來找到他!”

    王風越說越興奮,許煥的臉上卻有了一些憂慮,他站起身在房內來回踱著說︰“王風,咱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那唐元清是友是敵還不知道呢?尤其他在陽山的陣地出現,很可能他就是陽山的主持人,我們貿然去找他,那還不是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這事情要考慮好了再說。”

    周楚楚也幫著腔︰“是啊,我們也進那小屋看了,那就是原來剛剛種下樹木時,簡單搭建的一個木房,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在里面住過了。倒是有好多老鼠,把我嚇得!”她掩住口,似乎又想起了那些令她生厭的、滿地都是的、吱吱亂叫的耗子。

    王風卻堅定地說道︰“昨天晚上那一定是他,雖然小屋中沒有過人的痕跡,也許也是他用道法將痕跡消滅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對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如果他要是有的話,就不會救醒沈容了,再說了,他要是想加害咱們,憑咱們這九只腳根本不是個兒!”

    周楚楚疑惑地說︰“什麼九只腳?”許煥不耐煩地說︰“他意思說咱們都是三腳貓。不過王風,”許煥冷笑了幾聲說︰“他之所以沒有加害咱們恐怕是另有原因吧?要不他沒事干跑到那荒郊野外干什麼?總不會是專程去拯救咱們的?”

    “什麼另有原因?”王風的語氣生硬地說到,空氣中的氣氛緊張起來,王風也感覺到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說︰“總不見得是害怕我有強大的意志力?所以不敢過來取我的性命,怕我突然又使出我本不能使用的法術?”一听這話,許煥的臉就變得煞白,狠狠瞪著王風,你你你個不停,卻說不出話來。

    三個人爭吵了起來,王風堅決要求明天就開始找唐元清,許煥雖然沒有很站得住腳的理由,但是反對的態度也很執拗,周楚楚在旁邊打著圓場,沈容也無奈地來回勸著。最後大家都安靜下來,兩個好朋友互相對視著,誰也不說話。房屋里一片寂靜,只有電視機在喋喋不休地播放著晚間新聞。許煥終于平靜下心情,看著從長大以後就沒有紅過臉的好朋友王風,主動伸出手去︰

“好了,王風,咱們也別爭了!我所以不讓你去找他是因為咱們不了解這個人,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如果稍有閃失,咱們幾個就都挺在這兒了。從小咱倆就一起長大,你的脾氣我很了解,你決定的事情是誰也無法改變的,我呢,也無所謂。只是這兩個姑娘?”他握住王風伸過來的手,眼楮瞟了瞟周楚楚和沈容。

    周楚楚立刻表了態︰“我也無所謂,反正已經落到賊船上了,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和你們一起干!”她把手放在兩個男子漢握緊的拳頭上,看著沈容。沈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王風,遲疑地將手也放了上去︰

“唉,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如果你們真的有什麼事情,我一個人也好過不到那里去。何況……”她看了看王風,鼓足勇氣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老鼠滿地走,王風都去了,我能不去嗎?”說完這番話,她的臉早紅透了半邊天。王風也一把將她摟到懷里,臉上都是無法形容的喜悅。

    幾個人就這樣,手和手緊緊攥在一起,眼光中流露出同仇敵愾的神情,他們每個人的血液中都有友情在燃燒,信任在激蕩。不需要說話,話語在此時是多余的,只要互相看看對方的眼楮,一切盡在不言中了。王風眼中開始有淚花閃動,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說︰

“那好,明天我們就去找唐元清,我一定要搞清楚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家一起點頭,每個人都斗志昂揚,忍不住又緊緊擁在了一起,下死勁地收縮著自己的臂膀,兩個女孩子都叫喚了起來,房間里一片歡樂的氣氛,就在這時,外面的天空閃過一道閃電,將房中照耀得明亮無比,狂風過處,沒有關閉的窗戶被吹得來回晃蕩。桌上輕巧的東西唏哩嘩啦都落到了地上。四個人分了開來,王風去關門,許煥去關窗戶,周楚楚收拾著地上被吹落的東西,沈容走到電視前面,晚間新聞正在緊急播報剛剛收到的消息,沈容只看了幾眼就大叫一聲︰

“快過來看!”三個人都圍到電視前面,隨著播音員一字一句機械地念著新聞稿,四個人的臉色都變了!“現在播送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今晚九點左右,我市城南陽山林場突發火災,本地武警官兵和消防隊員接警後火速趕往火災發生地,采取了緊急滅火措施。到記者報道時為止,已經初步控制了火情。陽山林場是我市林木業的主要基地之一,已經實現了機械化生產,所以沒有造成大的人員傷亡。火災原因正在調查中,不排除人為縱火的可能。在林場廢棄的木屋內發現了一具尸體,據林場派出所查證,死者名叫唐元清,抵達本市後曾神秘失蹤,火災發生時已經死亡,警方正在調查其死亡原因,並請有關知情人提供線索。本台將繼續關注本次事件,同時提醒廣大市民,風干物燥,注意防火!”畫面切換到唐元清的尸體上,無論是誰也看得出來他絕對不是被火燒死的,因為他的身上根本沒有一點點燒灼的痕跡,最令四個人驚訝的是,他居然真的穿著一件套頭斗篷,和他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畫面在唐元清的臉上掃了一下,做了一個清晰的特寫,他居然是笑著死去的。與此同時,周楚楚大叫一聲,把另外三個本來就全身發冷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一起看向周楚楚,周楚楚的臉嚇得煞白,一只手顫抖著指針電視屏幕上那張詭異的笑臉。

“我想起來了,我認識他,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廊失蹤的客人!!!”

又是一個閃電劃過夜空,仿佛在四人人本已雪白的臉上再下了一層霜,樹葉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暴雨沖刷著大地,空氣驟然寒冷了下來。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3
第七章

    “ 、 、 !”有人一肚子官司地敲著門,沈容過去打開了門,外面是垂頭喪氣的王風,一言不發地擠開沈容,進了屋內。許煥和周楚楚從沙發上站起來,征詢的眼光望向他。

    所有的人一晚上都沒有睡著覺,最後終于決定了,第二天讓王風以朋友的身份去警察局探听一下有關唐元清的情況。不過現在看王風這樣子,估計也是一無所獲。王風進屋後誰也不看,一頭就扎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楮。沈容關上門,走到他的身邊,撫摸著他的頭發柔聲問︰“有沒有什麼發現啊?”

    “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據法醫檢測後說,唐元清早就死了,不過因為那木屋人跡罕至,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罷了。要不是昨天的一場大火,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死在那里。警方推測他就是在在西鄉酒廊失蹤的那天死亡的。”王風沒有睜開眼,疲倦地說道。

    “怎麼可能,那個小屋我們也進去過,里面根本沒有人啊?”周楚楚驚訝地說。

    “這我可沒有敢說,警方正全力尋找那天晚上去過樹林的人呢,我看好多人都在那里接受調查,你不是也想去被盤問一下吧?再說你要說你還進去過,那警察就更懷疑你了。我听警察說,他們到達現場時,那小屋是從外面用木板釘上的,釘子都已經銹死在里面,警察是撞爛門才進去的。”王風睜開眼,環視著眾人說︰“要不是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我真的以為那天晚上是夢游呢!”房間里沉默了下來,每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卻又無計可施。

    許煥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那現在怎麼辦,本來想從唐元清的身上找出線索的,沒想到他已經死了。現在我們真的是毫無頭緒啊!難道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王風伸手捂上臉︰“就這樣結束吧!誰也沒有辦法了,所有的線索全都斷了,知情人都一一死去,先是龔大偉、再是唐元清,下一個又會輪到誰呢?”他松開手,眼光在另外三個人的身上掃過,每個人被他看到的時候都有點不寒而栗。沈容輕輕走到他的身邊,依偎在他身上,王風似乎也沒有感覺。周楚楚卻大聲說︰“怎麼就沒有線索了呢?這件事情的疑點還有很多,為什麼就不繼續追查了呢?難道我們就坐等著那人將十殺陣完成然後發動嗎?”

    “除了等,我們還有什麼辦法?”王風再次閉上眼︰“我也很想知道那人布陣想干什麼?也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將那陣破掉?還有那人為什麼三番五次想要沈容的命?為什麼好多次我完全已經束手待斃了,但是總能化險為夷?為什麼龔大偉寧肯犧牲自己也要將我救出來?唐元清如果真是陽山陣地的守陣人,為什麼不將我們一網打盡,反而幫沈容恢復了神智?西鄉酒廊最初建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有那人既然法力如此高深,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做,非要假手于人,結果被我壞了好事?還有一個人如果生存在這世界上,怎麼可以無聲無息地、隨心所欲地控制人和鬼?我的疑問多了,但是這些問題誰能給我答案,或者我又該怎麼樣找出答案?”

    王風不由得激動起來,其他幾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被他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良久許煥才謹慎地說︰“王風你不要激動,我想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你先冷靜下來,別自己就把自己搞得一團亂麻,還沒有怎麼樣自己陣腳就亂了。自從你插手此事以來,那人的計劃就遭到了重大挫折,我想那人也不會就此罷休的,只要我們小心謹慎,等他下一次行動時一定會露出馬腳。”沈容也在旁邊解勸著,周楚楚卻一言不發地看著牆上的鐘發呆。

    “好了,我要睡覺了,昨晚就沒有怎麼睡好,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公安局,好累啊!”王風搖搖晃晃走到床邊,背對著眾人躺下,很快就發出均勻的鼾聲。三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周楚楚伸手挽住沈容的胳膊︰“我們去逛街吧!要不在這屋里吵得他睡不著覺,你不心疼啊!”沈容大怒,伸手去胳肢周楚楚,嘴里不依不饒地說︰“我心疼不心疼我自己不知道啊,要你來說,嗯,要你來說?”周楚楚嚇得滿屋亂竄,屋里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許煥企求地望著她倆說︰“帶上我好不好?”兩個女孩子都笑了起來,沈容說︰“哦,正好我還有些衣服沒有洗,你們兩個去吧,記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兩個人穿好衣服出去了,房屋里只剩下沉睡的王風和沉思的沈容。

    沈容走到窗戶旁邊朝外張望,樓下周楚楚和許煥已經拐了彎,她突然走到王風身邊,使勁推著他的身體,嘴里還叫著︰“王風,王風,快醒醒,快醒醒。”王風轉過頭來,睡眼惺松地問︰“嗯,怎麼了怎麼了?”沈容笑了笑說︰“還裝呢?別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你自己不知道罷了,你睡覺從來不打鼾的!”王風依然裝傻充楞︰“說什麼呢你?我累得很,我要睡了!”說完就扭回頭去睡,沈容猛地將他揪了起來說︰“早晨八點就出門了,兩點才回家,整整六個小時你就都在公安局,騙得了別人你騙不了我。告訴你王風,你走了以後我不放心,趁中午他們兩個出去買菜的時候,我也去了一次公安局。主管這個案件的刑警隊長姓林是不是?他說你最多九點半就走了,你老實說你那段時間干什麼去了?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得瞞著誰?”

    王風不說話了,直直看了沈容幾眼,翻身下床,在屋里逡巡了一遍,然後又朝窗外張望了幾眼,走過去打開電視機,坐到沙發上,示意沈容也坐下。這樣無論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兩個人在看電視,而不是在交談。等到沈容也坐下了,王風的眼楮看著電視,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說︰“沒錯,沈容,我早早就離開公安局了,之所以這樣晚才回來,是因為我去見了一個人!”

    “誰?”沈容也盯著電視問。

    “唐元清!”王風一字一字地說。

    “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沈容嚇了一跳,扭頭看王風,王風擺擺手示意她繼續看電視,同時給她講述了上午的遭遇。

    王風早早就來到了公安局,打听到昨天晚上的案件是由一位姓林的警官主管的,他便順著別人的指點找到了林警官。林警官正坐在那里喝早茶,看到有人進來不耐煩地說︰“出去出去,還沒上班呢,都進來干什麼?”王風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經八點半了,可是林警官已經看開了報紙,不再理會他。王風無奈地站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他偷窺到林警官已經喝完了茶,就又走了進去。林警官皺了皺眉頭問︰“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叫王風,是昨天晚上死在林場的那個唐元清的朋友。想向您打听點事情。”王風畢恭畢敬地說。

    “王風?”林警官的眼楮立刻瞪圓了,他挺起胸問︰“你是不是在大學教書的?”

    “是啊,您怎麼知道?”王風驚訝地問。

    “砥@藝嬲夷隳兀 繃志 俚奶 然漢土誦磯啵 疽饌醴繚詼悅嫻囊巫由獻攏骸白蛺煸謁勒叩納砩戲 忠環廡牛 廈嫘醋哦 鞜笱 醴緗彩κ眨 頤腔勾蛩憬裉烊夷懍私庖幌慮榭瞿兀 媚憔屠戳耍 愕紉幌攏 夷媚欠廡鷗悖 繃志 僬酒鶘碓諍竺嫻奈募萇銑槌雋司磣冢  廈嫻南咄罰  環廡諾莞醴紜M醴縞焓紙庸矗 欠廡磐餉嫣鬃乓桓鮒鎪芰洗 醴緋僖傻廝擔骸拔夷芸純綽穡俊br />
    “看吧,不過上面也沒寫什麼?”林警官大大咧咧地說。

    王風從塑料袋中取出那封信,不禁一楞,那信紙竟然是黃色的,而且上面的字是用紅色的筆寫就的,打開仔細看。果然如同林警官說的那樣,那是很簡單的一封信,連日期都沒有,在王風和唐元清的名字之間簡短地寫著幾句話︰“還記得我們最近一次見面的地點嗎?收到信後請速速到那里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王風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這張紙上只有這麼一點東西了,他疑惑地問林警官︰“只有這麼點?”林警官點點頭︰“是啊,我們找你就想問一問,你是怎麼認識他的?還有你們最近一次見面是在什麼地方?”王風苦笑了一下︰“我和他僅是一面之交,不過兩個人算得上還是投緣,昨天在新聞中看到他死去的消息,所以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讓我到火車上去等他不成?”林警官也笑了,他說︰“是啊,這封信雖然沒有日期,不過看樣子是寫了很長時間了!為什麼沒有寄出去可能是他忘了吧?好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啊?”王風想了想說︰“能不能將這封信給我?好賴和他相識一場,就把這封信給我留做紀念吧!”林警官笑了笑說︰“拿走吧,這本來就是寫給你的嘛。來,在這里簽個字!”

    王風走出公安局,緊走了幾步,直到確定沒有人再注意他的時候,他才重新掏出那封信看著。腦海中有念頭在不停翻滾︰“最近一次見面的地點?難道他說的是陽山林場的木屋?對,一定就是那里!”王風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朝陽山林場疾馳而去。

    在林場的外圍王風付錢下了車,因為昨晚剛剛發生過火災,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這里看熱鬧,隔幾步還有武警戰士站著崗,王風沒有理會這些,他悄悄避開人群,繞到小屋的後面,小屋被撞爛的門上貼著封條,一個武警戰士在屋子周圍來回巡邏了,王風屏住呼吸,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頭由窗戶扎了進去。

    屋子里空蕩蕩的,地上滿是雜亂的腳印,和他們那天晚上看到的久無人跡大相徑庭。為了不讓屋外的巡邏戰士發現,王風彎著腰在屋內走動著。拐角有人用白粉灑了一圈,象一個人的形狀,王風知道這里就是唐元清的尸體被發現的地方。他停在那里,從懷中掏出唐元清留給他的那封信,再一次仔細地看了一遍。沒錯,應該就是在這里了,唐元清一定是在這里許過什麼願望,隨後留給了他這封“還願符”。只要收到這封信的人按照信上的話去做,應該就可以得到唐元清留在這里的信息或者其他東西。但是唐元清為什麼要將願還在他王風身上呢?王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沒有猶豫很長時間,伸手摸出打火機就點燃了那封信。

    一片烏雲飄了過來覆蓋了太陽,天色猛然間就暗了下來。接著一陣狂風刮過,飛沙走石。遠遠傳來了人們驚叫的聲音,瞬間一道閃電隨後就是隆隆的雷聲,豆大的雨點 哩啪啦地落了下來,打在木屋的頂上好象急驟的敲門聲。屋內開始漏水,天色更暗了,屋頂的木梁似乎不堪重負一樣吱吱響著,即將倒塌,王風的全身一凜。

    一根木頭折斷了,直直扎在王風的面前,地上那個白色的人影似乎抽動了一下,王風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剛才那個白影的左胳膊已經不見了,也許是被雨水沖走了吧?又有木頭斷裂的聲音傳出,前後左右都是掉落的木材,王風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誰知道什麼時候一棵茬口鋒利的木材就會插在自己的頭頂啊?就在這時,在眾多沉重的木料墮地聲中,有一樣東西落下發出溫柔的“撲”聲,王風敏感地捕捉到這聲音,他的眼光也隨著聲音來的方向望過去。

    一個黃綾包裹隨著落下的木料躺在地上。一定是這個了,王風也顧不得許多,站起身來朝那個包裹跑過去,他感覺自己就象跑在一條即將沉沒的船上,整個屋子都搖搖欲墜,王風盡力保持著身體的重心,終于他的手踫到了那個包裹,他剛剛將那包裹抽了出來,一根巨大的木料就砸在包裹原來的位置。王風將包裹塞在自己懷里,扭頭朝那個白影看去,雨水已經將他的身子全部沖刷得蕩然無存了,只剩下一個頭在那里,水流過的痕跡好象唐元清微笑的臉。王風從來時的窗口一躍而出,跑到了森林中。身後的木屋訇然倒塌了。

    王風講到這里沉默了,沈容也似乎被電視吸引了一樣呆坐著,半晌才問︰“那包裹里是什麼?”

    “那里面是他留給我的一封信!”王風輕輕地說,站起身來將房門關嚴,然後從後腰上取出了一個黃色的包裹,打開來,將那封信遞給沈容,再次包扎好包裹,又塞回到後腰。沈容拿起信,那是一封長長的信,有好幾頁,唐元清的字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小的時候受過嚴格的書法訓練,但是在這飄逸靈動的字體中,偶爾也會有長長的停頓,似乎那人在寫每一個字的時候,都思考了很長時間,顯而易見寫這信的時候他的心情很沉重。

    王風︰你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你是已經用掉我寫給你的還願符了,而且也拿到了我留給你的東西。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想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我也將竭盡所能得來告訴你。

    我自幼便開始接觸道法,也受過許多大師的訓誡,在我還很小的時候,驅魂捉魄這樣的事情已經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了,在那愚昧的小城中,人們對我都是很尊敬的,時間一長,我就驕傲自滿起來,自認為法力已經相當高深,決意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一下。開始還好,雖然也踫到了許多困難,但是最終都化險為夷了,而且在這過程中,我的法力變得比以前更強了。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我從此就打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那時我一路南下,有一晚借宿在黃河支流一個小村寨中,那是北方最普通的一個小村子,有著北方農村一切的特點,但是我才一踏進那個村子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平靜的空氣下翻涌著險惡的激流。那時還是白天,我也無法確認到底是什麼事物散出的戾氣。等到夜色降臨的時候,村里的老人臉上都泛起了驚恐的神色,我忍不住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並且問我借宿農戶那家的男主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人一開始不相信我,什麼都不說,等到我給我表演了幾手幻術之後,他終于相信了。他讓他的兒子和女人先去睡覺,然後就給我講了曾經發生在他們村里的故事。這個故事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還在民國的時候這個村寨的人,因為羞辱並驅趕了一個遠方乞丐,結果晚上被那乞丐以樂攝魂,將村里所有的兒童全部都引到了附近的山里,等到村里的人找到那些孩子的時候,他們已經全部痴呆了,而且被那人或多或少地剁去了手足。將這些殘廢的孩子領回各家以後,孩子們就相繼死亡了。但是從那以後,每次一入夜,那些父母就能听到自家孩子在窗外哭泣,雖然知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有那思子心切的父母不顧一切地去尋找,結果他們自己也都沒有回來。更令人頭疼的是幾十年了,還是有孩子不斷地在晚上失蹤。所以,這個村里的人都開始害怕入夜,惟恐一覺醒來,自己家的孩子不見了。

    我听到這里,心里很是不以為然,因為這種法術听起來很凶,其實卻是相當簡單。只不過是法術高明的法師布下的一個陰陽陣,以前被攝取的兒童魂魄因為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每天都會將那晚的事情重復一次,想將自己臨死的時候那種無助驚恐的感覺發泄出來。只要有人能將那些亡魂全部超度,這陰陽陣就會不攻自破,于是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那家人,今晚將會施法將那些孤獨的亡魂全部引離這個地方。那天晚上我和那家的男人一起等在屋子里,等著哭聲出現。

    我們一直等到了大概十二點鐘,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長時間的打坐,那男人都已經開始打盹了。我站起身來,推開窗子向外看,月光灑在地上整個地面都是白刷刷的,空氣也是分外的清新。我抬頭看月亮,象一彎斜鉤掛在天上,又象一個微笑。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恐怕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卻听到房門開啟的聲音,我扭頭朝門口看到,是那個男人開的門,我想可能他是去上廁所了?這麼一想我好象也有一點內急,就張口問他︰“廁所在哪里?”

    但是那男人沒有回答我,徑自一個人就出去了,我心里一動,從他身後趕了過去,仔細看他的臉,心里又是一驚︰他竟然是閉著眼的!我連忙伸手想將他拉住,但是他的力量大得可怕,差點把我帶得閃倒在地,那一剎那,我的全身都冷了下來︰就在我的身旁,有人無聲無息地使用了驅魂咒!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沒有任何征兆、任何反常就將驅身咒加諸于對方,而不驚動身邊的我?我連忙捏了一個闢咒訣,左手拇指中指無名指縮回到掌心,食指和小指翹起如同一只牛角一樣,戳在了那男人的眉心。右手同時抓出一把朱砂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那男人的身體一頓,兩只眼楮也睜了出來,與此同時,朱砂上也出現了一串腳印,那是使用驅身咒的人給這男人定下的路線。那男人醒了醒神問我︰“咱們怎麼出來了?剛才我听到我兒子的哭聲了,你听到了嗎?”

    我搖搖頭,那時我的內心已經很是驚訝,沒想到對方居然法力會高深到如此地步,看來我是低估了對手了。我扶著那男人往回走,卻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孩子已經站到了門口,他的臉泛著青色,眼神中說不出的狠毒,嘴里紅紅的舌頭象噙著一汪鮮血,他的左胳膊已經沒有了,但是他的右手里竟然提著一只胳膊。我無法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因為我不相信一個人被人撕下胳膊後,可以這樣毫無痛楚的感覺,而且竟然可以若無其事地舔那斷口上的鮮血。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感覺到我攙扶著那男人身體里的氣血開始翻涌,並且向那孩子伸出一只手去︰“兒子,來過爸爸這里來!”他的聲調淒楚而且生硬,並且掙脫我向那孩子走去。那孩子也不再舔血,嘴角的肌肉抽動著,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然後就朝院子外走去。男人緊緊跟了上去。我驚訝地看到那孩子身後是一個紅色的影子,而那男人的影子正逐漸變得透明,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完全失去自己的魂魄,完全迷失神智。

    我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我趕到男人和孩子之間,左手握拳,拇指由食指和中指間伸出,捏定一個定魂訣捺在那個男人的天庭,並且加大了法力,這樣他將會沉睡到清晨,而不必擔心再次被人施術。然後我收斂自己的精元,將魂魄全都收入三丹田,偽裝成中了驅魂咒的男人,隨著那孩子一路走去。那時在我的眼里,月亮就是紅色的一道傷口,而我的影子也是鮮紅鮮紅的。我就這樣隨著那孩子一路來到了山里。最後我們停在了一群肢體殘缺的孩子中間,我偷偷朝四面看,卻听到有人說︰“唐元清,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時我立即明白我落入了一個圈套,我想釋放三丹田中的魂魄,但卻做不到,那人的法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樣,讓我窒息。接著他走到我面前,給我種了一道長樂符。”

    寫到這里的時候,唐元清明顯猶豫了很久,因為在下一段的開頭,筆尖的墨水已經干涸,他在旁邊劃了好幾道的痕跡清晰可見,繼續寫下去︰作為一個陰陽師,被人種了長樂符那簡直是生不如死。等到那人解除了法力,我恢復了魂魄的時候,我真是萬念俱灰啊!寫到這里,我依然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手,因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在干什麼?然而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觀察我的思想、控制我的思維!你可能會奇怪,為什麼要給你講這麼多過去的事情?這些好象和你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沒有任何聯系,但是我只能給你講這麼多,因為如果我給你講到事件的核心,我怕會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脈而被那人發現,我自己死倒是沒有什麼,但是如果不能把事情全部講給你,那我的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你應該還留著我給你的那道符吧?那是我的本魂符,在我死後你可以利用它來和我溝通。人活著有時候真象是一場玩笑,活著的時候卻不能說自己想說的話,只有在死了之後才可以暢所欲言。這不知道是我們的悲哀還是整個人類的悲哀?

    也許你已經猜到了?不錯,我就是陽山陣地的守陣人,那乞丐控制了我之後就死去了,但是那人對我的控制卻沒有任何減少。是的,你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人,其實他是一個法力強大的游魂!!!而且因為我的法力相對高一點,除了替他守陣之外他還經常派我去執行別的任務。西鄉酒廊確實是我設計建造的,而且是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建成了墳地的格局,而且因為這個陣勢和以前不同,是在鬧市區建造的,為了避免好奇的陰陽師誤闖此陣,還特別套了一個陰陽陣;東海株式會社的陣地是那人在日本人入侵的時候,就迷失了指揮官的神智建成的另外一個陣地;除了這三個陣地之外,還有一個陣地卻連我也不知道。

    王風,我想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那人布的這個陣勢叫做凶冥十殺陣,也知道這個陣最初是在什麼情況下出現的。你一定曾經想過,那人想要困住誰?還有誰值得他去困?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也曾經想是誰曾在遙遠的過去將法力如此強大的他擊敗,讓他千百年來都難以忘卻地仇恨?但是隨著他讓我干的活越來越多,我逐漸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他布陣的目的竟然是想……?直到有一天,他讓我去辦一件事情,我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我不能這樣干!所以我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離開了陽山的陣地,想遠遠躲開這件事情。但是我在路上踫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切全都沒有辦法避免。人活在世上就是這樣,有許多事情我們明明知道他就要發生,但是我們沒有能力去阻止!這時候逃避永遠都不是辦法,只能勇敢地面對!所以那天當你睡熟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不再受那人無休止的驅使,寧肯悲慘地死去,也不苟且求生。後來我不辭而別,因為每一個新陣成立的時候,那人都會在那里守陣,所以我知道只要我在西鄉酒廊一定可以踫到他的。那晚我回到了西鄉酒廊默默守候著。很奇怪,這回守陣的居然是那個叫周楚楚的姑娘,看得出來她也是被人控制的。但是我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附近,可惜因為法力相差懸殊,我還沒有分辯清他到底附在誰的身上,就被那人驅使我陣地上的亡魂強行將我拉了回去,我也想反抗,但是原來我自己套的那個陰陽陣,這次卻被對方利用了,消耗了我大部分的法力。詳細經過你一定已從周楚楚的嘴里知道了!

    不過這回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或許是他的整個陣勢已經快要成了吧?他對我的叛變並沒有表示很氣憤,只是將我的魂魄驅出體外,以縮地成寸術將我困在林場的小屋中。我知道我遲早都要被他殺死,不過在臨死之前,我一定得把我所知道的傳達給你!所以我寫了這封信,封存在屋頂的木料中,並且用舌間血許願,然後書寫了那道還願符。這些其實都是以防萬一的,因為隨著你們的追查,總有一天會找到林場的,到那個時候,憑我的修為雖然費力一點,但還是可以破除縮地成寸直接將事情告訴你們的。

    你一定也很奇怪,為什麼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麼多難以置信的事情?是的,如果沒有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在整個事件中是如何地關鍵?關于這個陣勢,以及那人布陣的目的,我也僅僅是猜想,這事情太駭人,太不可思議,有時我甚至想,如果我的猜想是錯誤的該有多好啊,但是那人所有的舉動都一步步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不能再說什麼了,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關于雙水屯的故事嗎?我提醒你有時間去看看關于那件事情的資料,等到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就點燃我的本生符,我會一一解答你的疑問。

    祝你好運。

    沈容默默地看著信,王風也默默地看著電視,耳朵卻注意傾听著房外傳來的聲音。終于沈容看完了,她將信還給王風,王風重新將信掖進後腰,沈容看著電視問︰“你打算怎麼辦?”

    “唐元清在信中說,讓我去看看關于雙水屯的資料,我想只有去圖書館翻翻校史了。因為咱們學校就是在東水村的基礎上建造的,或許校史上的記載比較詳細。”

    “我也去!”沈容突然說。王風一驚︰“你去干什麼?我害怕周楚楚和許煥知道了之後也要去,才不告訴他們的。因為我擔心圖書館了恐怕有什麼危險,你想有很多人都翻過校史的,但是從來沒有人提過這件事情,這里面應該有古怪!”

    沈容走了過來,依在王風的懷中,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如果真有什麼危險,多一個人總是好一點,再說,你不放心讓我去害怕我出事,我卻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王風心里一動,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沈容,兩個人深情地凝視著,距離越來越近,終于一個火熱一個冰涼的嘴唇踫到了一起,並且馬上吻了起來,哪管西北東南。

    門突然開了,周楚楚和許煥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門口,許煥看到這種情況忍不住大叫起來︰“哎呀,白晝宣淫了!非禮勿視啊!”並且緊緊捂住了自己的眼楮,手指間的縫隙可以飛過去一只麻雀,周楚楚卻楞了一下,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陰影。王風和沈容尷尬地分開,沈容早已滿面羞紅地跑到了別的屋,王風假裝若無其事地說︰“你們回來得可真快!看看買什麼好吃的了?”他伸手去接周楚楚手里的袋子,沒想周楚楚卻一把將那袋子扔在他的懷里,嘴里還說︰“討厭!”然後就跑進了屋子。

    王風無辜地看著許煥,許煥更加無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才撲哧一笑︰“你小子走桃花運了啊!”王風不敢接岔,伸手從袋中摸出食品大嚼。許煥也拆開袋子吃著,嘴里說︰“王風,剛才在外面逛,我突然想起件事情來!”

    “什麼事情?”王風嘴里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問。

    “我記得原來你和我講過關于趙淳的事情,他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他翻看學校建校史,上面說你們學校原來的名字就叫雙水屯,但是日本人來的時候已經荒廢了。而趙淳所把守的那個陣地,就是東海株式會社那個陣地,是日本人來了之後建立的;周楚楚以前把守的西鄉酒廊卻是近期才建立的;我們去過的陽山那個陣地,是在日本人來之前就建立的。王風你來看,”許煥站起身來,在桌上一張紙上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張草圖︰“這條河的兩邊是東水村和西水村,這里河的下游南面是陽山陣地;西鄉酒廊在這里,就是原來的西水村;你們學校北面這片空地上是原來的東海株式會社;但是這里面有很多問題,比如東水村的人當年既然已經回家了,為什麼又會突然跑到陽山里去?還有西水村的人最後為什麼會瘋?誰也沒有答案!我想咱們應該去你們圖書館看看,或許能夠有所收獲?”許煥看著王風說,王風靜靜傾听著,沒有說話,許煥繼續朝下說︰“你看,我們現在大概可以將這些事情串起來了。這凶冥十殺陣需要建立三十六個陣地,至于這陣地位置的選擇其中有什麼講究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憑現在我們已經發現的陣地來看,並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建陣的!我們知道的最早的陣地是陽山的陣地,西水村的人在這里踫到了瀕死的東水村男人,並將他們全部都吃掉了;接下來是東海株式會社,那是日本人來了之後建立的,可能也是在那人的授意下;然後是在西鄉酒廊,建造成墳地的格局,不過還沒有成功就被你破了。所以我想,很可能那些最後瘋掉的西水村人也被布成了一個陣地,那就是他們最後死去的地方!”

    王風扭頭看他,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許煥的邏輯︰許煥猜得不錯,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陽山那個陣地卻不是由那些被吃掉的東水村男人構成的,而是原來被那乞丐拐跑的兒童構成的。至于東水村的男人為什麼會跑到那里,這就是一個迷了!他嘆了一口氣說︰“不行啊,學校放假了,圖書館也關門了,就算是想看也只能再過兩個月,等到開學才能進去看了!”

    “你得了吧你!”許煥不由得笑了起來︰“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想去游泳,但是晚上游泳池就關門了,有一天半夜你跑到我家,拉著我翻牆進了游泳池,我睡得是那樣迷迷糊糊,居然完全忘了我不會游泳,隨著你就跳進了四米多深的水……哈哈哈哈。”

    王風的臉上也泛起了笑容,許煥接著說︰“小時候跟著你偷雞摸狗的事情多了去了,怎麼這次就裝正人君子了?除非你是不想去,要是你想去,我看誰也沒有辦法攔得住你!”

    王風呵呵笑了起來︰“行了行了,我是怕去了以後嚇著你,要是你真想去,那咱們準備一下,等天黑了就去吧!把周楚楚和沈容也帶上。”
芸芸 發表於 2009-2-24 00:44
第八章
    王風一行四人重新回到了學校,等在圖書館外面的草坪上。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因為沒有人,學校的路燈也沒有點亮,王風讓許煥蹲下身子,他踩在許煥的肩膀上,站穩以後許煥站起身來,這樣王風就夠到了圖書館的窗戶。王風從口袋里掏出玻璃刀,在窗戶玻璃插銷位置劃了幾下,發出了刺耳的嘎吱聲,然後順著切口打破玻璃,伸手指進去打開了這扇窗子,王風隨後爬了進去,然後將剩下的三個人一個一個拽了進來。返身將窗戶關上,四個人朝圖書館中間走了幾步,打亮了手中的小電筒。

    圖書館中靜悄悄的,腳下的木地板在四個人的腳下吱吱做響,王風憑著記憶來到了歷史類,那是長長的一溜書架,王風皺皺眉︰“許煥,你和沈容在那面找,我和周楚楚在這面,凡是有關于學校歷史的書都挑出來,放到那面的桌上,一會我們集中看。”

    四個人坐了下來,學校建校時間並不長,所以找出來的書也不是很多,四個人各拿了一本就開始翻著找,然而結果很令人沮喪,大部分的書籍都是描述學校建校之後的輝煌,就和一個暴發戶編寫的家譜一樣,生硬地將許多名人歸到自己名下,引經據典地給自己披上一層歷史底蘊深厚的面紗,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根紅苗正。時間在一點點流逝,被他們淘汰的書也越來越多,許煥嘆了一口氣說︰“王風,看你們學校講得這樣子,好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在你們這里接受過教育一樣,我看北大清華也不過如此嘛!唉呀,屁股碾得好疼!”他拿起一本書翻了翻,自嘲地說︰“豎排本的,看不懂!”就一把墊到了屁股下面。

    王風抬頭瞟了一眼,雖然那書僅僅在他的眼中飄了一下,但是那本書上幾個字仍然吸引了了他的眼神,他從許煥屁股下將那書一把奪過,嘶啦一聲有幾頁被撕落了。王風仔細一看封面,不禁大喜!那本書很薄,只有短短幾十頁,已經老得發黃了,封面因為長時間的風化已經開始剝脫,但是名字還是依稀可辨︰奇怪錄。王風迫不及待地翻開看了幾眼,忍不住一聲低呼︰“就是這本了!”另外三個人都圍了過來,四支手電直直射在書上。那本書是一本雜集,都是原住民的一些會議,其中有一篇《雙水屯雜記》僅有短短幾百余字,王風看的就是這一篇,每個人都屏息靜氣地看著,那段被塵封許久的歷史又再現在每個人的腦海。

    “余幼居雙水屯,逢清明十五,父母皆攜余至山中探墳,同村之人莫不如是。墳有大小二座,大者為歷代祖宗,小者余不知何許人也。嘗以之問父母,但涕泣不語,心中長存疑慮。

    七歲時,有客夜投宿于家中,坐談于父。客能奇術,吞火不覺痛,眼視可移物,坐地飛升于天不落,某深羨之。父驚遂以事相求,客慨然應之,父驅某避之眠。某甚惑,潛聞于屋後,始知以往之事。

    吾村愚民曾逐惡丐,向晚小兒盡失。及獲,肢殘體缺,目不識人並痴不知痛,後均亡。由此後每晚哀號不絕,心智稍弱者皆失其蹤影。村中小兒亦不能免,至今不絕。

    客笑並慰父︰此易耳,君且共坐,待某禳之。吾立于屋後不覺寐,晨始得醒,父昏于地,客不見。庭院零亂有血跡。父語客奇人也,必能治之,此後遂不聞夜哭之聲。

    倭人來犯之日,欲建營于雙水,晝起夜塌以為怪,遂于北建東海堂。其人惡,專食小兒,附近居民惶惶不敢出。後戰事不絕,時為八年。倭人逃歸海外,存東海堂于此,人近則寒不可當,心胸煩惡,由是無人打理而荒蕪。

    後黃河泛洪,毀村寨,村人分居于河兩岸,以東水西水名之。某遷于東水,人多地稀,秋後男丁均逃荒于外,藏種于野。某亦隨之。歷數年無事。

    有年秋盡,母病重,父囑某守之,遂去。年關將到之時,聞西水男丁已歸,唯吾村人無音訊。有婦甚惦其夫,越河而問,晚不得歸。村人懼,再探之無音信。有雲被西水人分食之,後遂怪事連綿。西水之人群起而瘋,狀如口傳之兒童。自食其肢體,晚皆越河繞屋而行,天明即死。以為瘟疫,吾村人恐而盡遷之,散不知下落。吾父亦不歸,攜母逃。後聞二村皆亡,河水斷流。

    余身懷舊地,嘗重游之,適建國學于東水村舊地,地下挖出骸骨無數,且有大糧倉深埋于地,距東海堂數百米。疑為吾村人原埋種之所……

    後面的被撕掉了,王風看看許煥示意他將屁股底下那幾頁拿出來,許煥笑笑站起身,將那幾頁湊了上去,可是那已經是另外的文章,王風數了一下,發現確實短了好幾頁,不過圖書館中的書大都是這樣。大家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王風又仔細看了幾遍,低頭陷入了沉思,他想寫這篇文章的人,或許就是唐元清當晚投宿那家的兒子,被他父親趕著去睡覺以後,又悄悄來到屋後偷听,所以這一段歷史才能記載下來。許久他才將那本書合上,然後看著大家說︰“這件事情我已經理出了一點思緒,咱們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許煥疑惑地問︰“怎麼在這里不能講嗎?”周楚楚卻已經反應過來︰“王風,你是說這圖書館里有古怪對不對,這樣一本書放在這里,也有很多人借閱過,但是從來沒有听人說起過?難道這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四個人手中的電筒同時熄滅了,眼前一片漆黑。從走廊的兩頭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頓,每一下都好象踏在心髒上。而且那腳步聲有著一種奇怪的節奏,所有的人都在漆黑中握緊另外一個人的手,感覺到對方也是滿手冷汗。王風嘶啞著嗓子問︰“誰在哪里?”沒有人回答,只能听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王風在黑暗中左看一片漆黑,右看漆黑一片,心髒已經被那腳步聲共鳴得顫抖不已,仿佛有人拿著一把小鉤子一下一下地牽動。王風閃過一個念頭,他伸手一把將捏住自己手中不知道是誰的手的脈搏,不錯,對方心跳的頻率也和自己一模一樣。與此同時許煥張開嘴喊道︰“大家小心,對方用的是攝心術。你們盡量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和對方的腳步聲步調一致,千萬不要!!!”

    共鳴是一種神秘的物理現象,兩個頻率相同的鈴鐺,一個天南一個海北,當一個震響的時候,另外一個也會嗡嗡做響。在封閉的環境中,如果一個高音歌唱家引吭高歌,無意中達到了玻璃杯的震動頻率,並且引導著它不停震動,當玻璃杯無法承受的時候就會炸裂。正常人的心跳是有一定頻率和節奏的,因為二者的不同,所以血液的流速也有所不同,血管壁的厚薄也有所差異。如果因為外在的原因或神經的興奮,而導致心跳加快血流過速,血管壁經受不住這突然加大的力量就會破裂。因此密宗中流行一種攝心秘法,利用共鳴原理,先用恐懼來紊亂對方神經,然後控制對方的心跳達到共鳴。現在王風他們就是陷入了這種困境。

    許煥話一出口,幾個人都意識到了不妙,是的,自己的心跳現在已經被對方的腳步聲停止,王風仿佛能看見自己的心隨著那節奏一上一下地跳動。這時那腳步聲逐漸加快了節奏,所有人的心也跟著激動起來,狂跳不已,無論如何也無法自己控制。那腳步聲一左一右好象拉鋸一樣,扯動著每一個人的心,左邊才落下,右邊又響起。許煥呻吟著,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心髒中噴涌而出,勢不可擋地沖擊著自己的血管,全身都在隱隱作痛;沈容驚叫一聲,她平時的心跳就比較慢,已經無法忍受這樣快的心跳,胸膛好象一個風箱一樣起伏著,手指尖和臉上已經感覺到了針刺一般的疼痛,那是毛細血管破裂的感覺;周楚楚也快撐不住了,腦中似乎有一面大鼓,訇然作響。心髒似乎是浪尖上的小船,猛然被抬到了高高的頂點,瞬間卻有急速落下,還沒有落到谷底又被新一波浪峰沖了起來,整個心都似乎被顛簸著苦不堪言。她張口想叫,卻只吐出一口血來。

    突然有一星光芒自四人中間產生,那是王風被鮮血濺上的護身符。剎那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溫暖緩和了身體上的疼痛,王風趁此機會,勉強站起身來,伸手抽出一張符紙,那張紙也隨著腳步聲顫抖著,王風不由暗驚,這股力量竟然可以控制天地之間所有事物的頻率。王風點燃了符紙,那光亮卻泄不出去,只照出了四個人驚恐的臉,周楚楚的嘴角已經有血流下,許煥的臉煞白,沈容的耳垂已經是暗紅色,王風心里默默念著護身咒,用盡自己所有的法力來幫助火焰伸展。然而周圍的空氣似乎都不流動了,火苗已經快要熄滅了。許煥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怪異的神情,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然後他猛地咬牙,隨後一口鮮血就噴到了那燃燒的符紙上。

    火光暴漲,空氣似乎開始了流動,熊熊的火焰讓每個人都一窒,心跳也停止了一兩秒,隨後就開始了正常的搏動。王風舒了一口氣,但是很快他的臉色又變了,腳步聲是已經停止了,但是發出腳步聲的東西已將他們四人圍在了兩排書架間,一陣冰冷的氣流緩緩舔上王風的臉,那是誰的呼吸?王風一時間感覺自己被一群露著尖牙的瘋狗包圍,又好象落入了一灘猛鱷肆虐的沼澤。雞皮疙瘩由頭皮一下泛到了腳背。這種寂靜是最可怕的,你知道危險就在你的身邊,但不知道哪里會成為他的襲擊對象,是頭還是眼楮還是脖子還是——?沈容猛然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王風立刻行動了,他大聲叫著︰“將書架推倒!”身體同時朝後退,撞上了書架,並且用力朝後擠,四人大力地擠著,在危險的環境中產生了驚人的力量,書架嘎吱吱地移動著,沈容仍然顫人心弦地叫著,龐大的書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終于摔落在地板上,上面的書掉得滿地都是。四個人都隨之滑倒在地上。借著窗外透進的夜晚的微光,王風舉頭看去,心頭就是一凜。

    那是兩具僵尸,好象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突然拉長一般,皮膚都寸寸桀裂,露出血糊糊的筋肉。他們的臉看上去象個孩子,但卻透著一種成人才有的狠毒,兩排小小的牙來回磨著,好象一根根針在玻璃上劃過;全身上下磷光藍磣磣的,那是沒有長齊肌肉的骨骼發出的鬼火。王風突然想起趙淳曾經說過,在圖書館的底下有兩具僵尸,可惜自己來的時候竟然忘卻了。那兩具僵尸的手里緊緊拽著沈容,一個人正緩緩地將手抬起,向她的腦後摸去。

    許煥大叫︰“快用化尸符!”王風和周楚楚同時抽出了一張符紙,縱身而起朝那僵尸撲了過去。符紙才一踫到僵尸的身體就迅速燃燒起來,僵尸發出狂嘯聲,地面上所有的書都翻來來,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在急急翻找一樣,刷啦啦刷啦拉,這樣輕微的聲音在每個人听來都好象有千百只鐃缽在耳中鳴響,又好象一支鋒利的錐子直插耳膜,讓人忍不住發狂。王風和周楚楚拼命忍受著,將那張符紙牢牢貼在了僵尸的臉上。這時,僵尸的手已經觸到了沈容的後腦。

    僵尸猛然放開了沈容,沈容無聲無息地委倒在地,已經昏了過去。王風搶上前去,將手放到沈容的鼻子前一探,放下心來。他抬頭在看那兩具僵尸,它們想伸手揭下自己臉上的符咒,但是那符咒已經狂烈的燃燒著,將他們剛剛生長起來的肌肉一一燒損,隨後是脖項、肩膀、胸膛、腰部、雙腿、最後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留下一個燒焦的人形黑影。幾個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最後那黑影也慢慢地沒入了木板的紋理,只留下了若有若無的污跡。等到開學的時候,恐怕只有最有想象力的人才能認清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許煥閉上眼粗重的喘息著,他似乎比王風和周楚楚還累。過了好一會他才說︰“他們還會不會出來啊?要是再出來的話,我寧可去死,剛才好象有人一下一下重重敲著我的心,那叫一個難受啊!”周楚楚勉強笑了笑說︰“應該不會有事情了,這樣也好,我們化了它的尸體,也好過他死了以後還要繼續生長的苦痛!”

    沈容悠悠醒來,轉頭看看四周,奇怪地問︰“不是來找書嗎?你們怎麼都坐在那兒不動,咦,誰這麼大勁把書架弄塌了?”幾個人相互一笑沒有說話,心里都知道沈容剛才那一段回憶已經被看守此處的僵尸抹去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以後做惡夢。看看那滿地的狼藉,幾個人無奈地一笑,轉頭從原窗戶爬了出去,沈容依舊大呼小叫著要完成任務。王風喝一口茶壓壓驚,看看驚魂未定的別人,笑了笑說︰“這件事情現在雖然不敢說是雲開霧散,但是離水落石出也不遠了。通過剛才那零零星星的記載,我大概已經猜出了事情是怎麼回事了!”幾個人都定楮注視著他,王風將唐元清給他的那封信拿出來遞給許煥和周楚楚傳看了一遍,許煥不由大叫道︰“好啊,王風你這小子,居然和我們藏私!”周楚楚也氣得將信摔在桌上,嘟著嘴不說話。王風陪著笑臉說︰“我主要是害怕大家有危險,所以本來想自己去圖書館看看(沈容插嘴說,還有我呢!王風說,你還當真了呢?我本來想先哄你睡著再去的!沈容也氣得嘟起了嘴),結果許煥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所以我想還不如都去,萬一真的有個什麼事——靠,結果還真有!那也比我孤軍奮斗要強得多,大家原諒啊!”

    周楚楚哼了一聲,依然不理他,許煥卻笑了出來︰“早知道就不和你說了,讓你一個人去看,到時候灰頭土臉的被人家消了記憶回來,就象沈——”他看看王風警告的眼神,連忙住了嘴。王風看看沈容似乎沒有注意這句話,咳嗽了幾聲說︰“好了,同學們,下面我給大家系統地講一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三人紛紛唾罵。

    “我們現在知道了,以前我們以為那人是一個人,其實他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凶魂,也是他苦心積慮地要布這個凶冥十殺陣,雖然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要困住一個人這樣簡單。這個凶魂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以它如此強大的法力,為什麼竟然不能夠重生?當初又是被誰取了它的陽魄?它從什麼時候開始經營這個十殺陣的?這個陣勢現在已經成功了多少?這些我們現在都沒有答案,但是我相信,隨著我們繼續堅持不懈的追查,這一切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很多年以前,大約是在民國初期,雙水屯那時還是黃河邊的一個小村子,因為村里的人驅趕了一個外來乞丐,被那乞丐晚上用樂音攝魂法,將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引到了山里,並且加以殘害。據唐元清說,這個乞丐其實是被那凶魂附體的。當它發現唐元清更適合替他做事時,就用長樂符將唐元清困住替它做事。隨後他舍棄了乞丐的軀體。我想他一定是去辦別的事情了,他去忙什麼事情呢?我想大約就是要重新布一個陣。而在布這個陣的時候,乞丐的身份明顯已經不適合他出面了,所以他一定重新找了一個人附體。當然這個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一次它成功地將一個陣布在了東海堂株式會社那里。我們今天看到那書中記載︰其人惡,專食小兒。其實就是那人使用法術攫取嬰兒尸體然後埋在地下建陣的;後來日本人雖然走了,但是這陣勢卻留存了下來。這時那人就找到了趙淳讓他看守這個陣地,然後它就又去尋找下一個陣地的位置。在此其間,有洪水發生,將原來的雙水屯沖毀,剩下的人在河的兩岸分別居住,就是東水村和西水村。因為人多地少,每天打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所以兩個村子的男人每年都需要外出去逃荒。故事發生的那年,東水村的人經過商量,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將種子埋在了東海堂附近。等到他們逃荒回來的時候,可能是擔心種子被田鼠之類發現而去原來的地點觀看,但是因為大雪,地面被完全掩蓋,參照物又不是很明顯,他們誤挖到了日本人埋下的嬰兒尸體,我想他們當時一定大吃一驚,因為那些僵尸今晚我們都見到了,它們是會自己生長的。趙淳隨後按照凶魂的吩咐,將所有東水村的人都抹去了記憶,放逐到了陽山那里。結果他們在那里踫到了同樣逃荒回來的西水村男人,因為饑餓或者別的原因,發生了人吃人的慘劇。”

    王風沉默了半晌,接著朝下推理︰“當日周楚楚帶我們去陽山,因為那里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我和許煥也回到過去,看到了當日發生的事情。不錯那里確實是一個陣地,不過早在慘事發生之前,那里就是一個陣地了,這點是我們所沒有想到的。緊接著周楚楚和沈容被凶魂以樂攝魂,因為沒有低估了周楚楚的抵抗力,被你看到了很早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加上唐元清奮不顧身的幫助,我們再一次脫離了危險;西水村的人吃了東水村的人之後,東水村的冤魂不散,整夜地在西水村徘徊,並且對他們進行了報復,後來西水村的人成批成批的瘋狂,並且晚上在東水村冤魂的帶領下,越河來到東水村並死在那里。等到最後,西水村的男人也都死光了,兩個村子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因為沒有來年的種子,被逼舍棄了自己生活了一生的土地,分散地流落到各地。東水村和西水村也荒蕪了。後來隨著時間的發展,河流也干涸了,兩個村子又連成了一個整體。在東水村的舊址上建起了我們現在的學校——東水大學,在西水村的舊址上卻發展出了一個城市,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陽山變成了林場,而東海堂卻依然是一片待開發的土地。

    大約在幾個月以前,那凶魂回來觀看留在此處的陣勢,並且發現雙水屯那些亡魂的怨氣也非常強盛,所以他讓唐元清把西鄉酒廊設計成墳地的格局,並且將周楚楚從別的地方掉來,作為這個陣地的守陣人。至于周楚楚,”王風轉向周楚楚問︰“你是怎麼被招到西鄉酒廊做領班的?我沒有問過你,你也沒有說過!”

    周楚楚想了一想說︰“好象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被那凶魂指使著來到了這里,並且去西鄉酒廊面試,那時酒廊剛剛開,三個股東都在,對我進行了一下了解,就進來當領班了。”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那人一定是控制了股東們的判斷力,並且將你植入了他的潛意識,讓他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王風喃喃地說,心中卻還在不停思考著,過了一會他接著說︰“西鄉酒廊建成以後,那凶魂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也許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他讓唐元清去辦一件事情,而唐元清也早已對凶冥十殺陣心懷疑慮,並且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听到那人要他去做的事情之後,他更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並且逃離了陽山那個陣地。我和他就是在雲南的火車上認識的,但是很奇怪,他看到我之後卻改變了主意,並且又返回了西鄉酒廊,他在那里想同凶魂攤牌,但是那凶魂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出現,只是召喚來陽山陣地上的亡魂將他拉了回去,唐元清也想反抗,可是那個曾經困住我的陰陽陣卻散去了他大部分的法力。他就在那里神魂分離了,隨後他被對方用縮地成寸術困在了木屋內。直到看到我們的出現。

    隨後的事情大家就比較清楚了,我和沈容在西鄉酒廊,無意中對西鄉酒廊的格局說了幾句,被龔大偉听到,而我卻發現他的臉上已是黑氣入骨,死相逼身了。好心提醒了幾句,結果就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

    王風停止了走動,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茶,其他幾個人听得大氣都不敢喘,屋中一片寂靜,只有掛鐘滴滴答答地響著。沈容湊到王風身邊,緊緊抱住他不放,王風心中一陣感動,也回手緊緊抱住她,心中想自從沈容被唐元清救醒之後,比以前溫柔多了。不再象以前那樣動輒拳腳加身,殺聲不絕了。也許人和人之間就是要經過這樣共同的災難,感情才得以鞏固吧。他低頭在沈容額上輕輕一吻,沈容不由呻吟了一聲。王風感覺一股火焰在心底燃燒,連忙深呼吸將那股邪火壓了下去。對沈容一笑。

    許煥抬起頭來問︰“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王風的臉色也沉重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說︰“剛才那些說穿了都是我個人的推理,要想真正知道它的準確度,恐怕我們必須去找一個真正知情的人問一下!”

    許煥哦了一聲說︰“知情人?好象現在最知情的就是你啊?”王風笑了笑說︰“唐元清不是說過了嗎?要想知道陣勢的真正秘密,必須去問他。原來我們在火車上認識的時候,他也說過這話,看來在那時,他就知道以後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他還將他的本魂符留給我,我只要利用這符招他的魂魄前來,想必他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周楚楚的臉變了︰“你要請亡靈?”

    王風點了點頭,周楚楚斷然道︰“不可以,用本魂符召靈必須去那人神魂分離的地方,而且必須布下陰陽陣。難道你還要重回西鄉酒廊,再入陰陽陣不成?”

    王風再次點了點頭,周楚楚哼了一聲說︰“王風,唐元清在信里已經告訴你了,那陰陽陣可是整個陣勢之外另套的,連唐元清法力如此高深的人到了那里都不能幸免,何況是你?”

    王風沉重地點點頭,但是表情卻很堅定。周楚楚看著他,許煥也看著他,沈容也看著他,沒有人說話,四個人都一動不動地相互注視著,最後周楚楚終于點了點頭︰“好吧,我也去,雖然我對路線也是一知半解,怎麼說我對那個陣勢也比你熟一點,萬一真的有什麼事情,也能少浪費點腳力!”說到這里,她想起了原來王風在陰陽陣中的情景,好象一頭抓瞎的耗子一樣忙亂地跑來跑去,不由得笑了起來。王風听到她的話卻是一楞,眨了眨眼說︰“唉呀,累了,我先睡覺去了。”說完轉身回到房間。

    許煥呆呆地看著王風的背影閃進了屋內,扭回臉來苦笑著問︰“你們兩個去探陣,我和沈容做什麼啊?是不是就等著警察將你們的尸體送回來?”沈容呸呸了幾聲,周楚楚卻不置可否,三個人又調笑了一會兒,也都回房間睡覺了。

    周楚楚人雖然躺在床上,眼楮卻睜得大大的。外面的夜空很亮,正是八月的天氣,周楚楚覺得身上燥熱難當,她剛想翻身脫去身上的衣服,卻听到對面床上的沈容輕輕叫她的名字︰“楚楚、楚楚。”周楚楚想回答,心里一動,假裝睡著了。接著沈容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床前,手在她的臉上晃來晃去,周楚楚心里好笑,但是仍然不動聲色,最後沈容確定她已經睡著了,便悄悄打開房門出去了,緊接著就傳來王風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周楚楚張開眼,眼楮無神地望著牆壁,突然將身上的衣服幾把抓下,就扔了過去。

    王風在睡夢中醒來,感覺到房內多了一個人,“誰?”他伸手打亮了床頭燈,不由一楞。沈容赤著腳站在當地上,滿臉都是紅暈,嘴角是一彎淺淺的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那熊熊的火焰立刻在王風的胸中燃燒了起來。他跳下床將沈容抱起,兩個人瘋狂地吻在了一起,並且倒在了床上,隨後一只手伸過去關掉了床頭燈。

    王風從沈容的身上抬起頭,幾滴汗珠由他的額頭滾落,沈容閉著眼楮,微張的嘴里發出一陣陣的呢喃,王風再次激動起來,他伸手拉過被子將兩個人都罩住,只看到被子不停地起伏。王風閉上眼,腦中閃過了一些片段——龔大偉眼巴巴地看著他……面色慘白微笑的人影緩緩俯向龐偉的後背……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身邊是摧人斷腸的歌聲……周楚楚恐懼的臉……趙淳逐漸透明的身體……沈容張開的嘴驚呼著什麼……許煥永遠的微笑不停閃現……躺唐元清將將燃燒的符紙塞入沈容的嘴……全身都閃著藍光的僵尸正將一只手伸向沈容的後腦……自己從一個又一個夢中驚醒,但每次醒來都發現還在夢里面……誰的腳步聲正逐漸逼近,一個好象用鋸拉在玻璃上的聲音得意地笑著,感覺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是那凶魂!是那凶魂!!是那凶魂!!!

    王風猛然睜開眼,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沈容的兩只手還勾在自己的脖子上。王風疲憊地埋下頭,一動不動地睡過去。身下一直閉著眼的沈容卻突然張開眼,嘴角泛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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