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 [08_閉門謝客 作者 瓊心][連載中]

瓊心 發表於 2009-3-3 00:39:18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0 2024
本帖最後由 瓊心 於 2009-4-3 15:42 編輯

前言


破敗的上古遺址,藏身在森林深處,人跡罕至,幾聲猿鳴鳥叫,互相呼應,幾塊大柱石不規則的分佈數處,像似天然形成,又像是特地安置的上古陣法。
[德珍......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哽咽的女聲在這寂寥的叢林間,十分突兀,淚汪汪的滿臉不捨,她的小女兒,才十五歲啊,教她怎地放心的下,那是一個她觸及不到的世界啊!
[爸...媽媽...我一定要去嗎?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十五.六歲的小少女滿是驚恐,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即將到來的分離令她害怕,稚氣的小臉乞求地看著她的父親,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留著短鬚,青袍,長髮,一身仙風飄飄的德清風,咽下哽在喉頭的氣,他展臂抱住德珍,輕撫她纖細稚嫩的背,那無依的雙肩抖個不停,他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德珍,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不爭氣,你要原諒爸爸,到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記的爸媽交代你的事,一定要找到九龍鎮柱,四瑞獸狩,.......]德清風眼眶含淚,再也說不下去,他拭淚,扣緊德珍青袍頸部的寶石扣紐,這青袍是德家流傳的法衣,內裡處縫著隱藏的七寶,八卦護背,能避邪擋煞,守護元神,增加施法者的法力。
德家的祖先千年以來祖傳道法,精擅醫,卜,陣,卦,曆,天文,地理,風水更是天下聞名,數百年間出了幾位欽天監,大法師,和真人,到了現代,德家在道教界仍佔有一席之地
德清風整整德珍的衣袍,繫緊她背上的布包,這布包是他妻子花了一個月的功夫一針一線細細縫製的,布包沾染了妻子的血淚和期盼,他忍痛解下身上的頸飾掛在德珍優美的頸窩,天然的黑玉?瑩瑩若日月,流動著亙古神秘的光芒。
[這是德家的傳家之寶....給你護身,願它能賜予你勇氣與安慰,要是想見我們,就.....]
還有再見之日嗎?他的女兒.......
才十五年啊.....他們才擁有她十五年啊.....

                                1_龍王娶親

淒風苦雨。
陰霾的天空灰黯黯的看不到光,就如這洛北縣的未來。
洛北縣的百姓張著毫無神彩的眼,木然張望著洪流滾滾的大水,洪流淹沒了他們的家園,他們的親人,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活下來的人,什麼都沒有了,雨下個不停,有多少個日子看不到太陽,足足個把月啊,眼睛看的見的都濫的精光了。
洛水終於潰堤了。
僥倖逃過沒頂的男女老少在肆虐的洪流過後,從四面八方往高處聚集,幾位地保鄉佬,在慶幸過死裡逃生後,只能望著大水,愁眉相對,悲泣著死去的親友。
[楊老啊,這雨下了個把月,不是好兆頭啊......]族裡的老人問著楊家的大族長,大水潰堤,他們見機的早,攜家帶眷往屋山的寨裡逃去,這才逃過一劫。
被稱為楊老的楊氏族長,抬起枯瘦的手,欲哭無淚地看著霧濛濛的天。
[阿青啊....你有話就直說吧,都成了這地步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不是我阿青在說,這話若說明了,怕膽子小些的,要慌了啊!]
老族長眉頭深鎖,眼窩深陷,青白的瞳孔浮現驚恐。
[莫不是.....]楊老族長這把年紀,什麼沒見識過,一想到阿青所提出的可能性,那枯枝般的老手抖起來。
阿青一狠心,絕然道:[恐怕是觸怒了河龍王。]
就在此時,天空一道紫光劈裂雲層,霹靂震天地,隨即一聲驚雷狠狠嚇破他們的膽魂。

高臺上,擺滿沒被大水沖走,東湊西撿僅存的糧食,巫師嘰嘰咕咕時兒高亢,時而低吟,玲噹在風雨中像摧魂似的,響的人心驚啊,倆根驚人的丈高大柱木用紅帶子,,綁著洛北縣最美麗的少女,她們穿著大紅禮服,原本濃妝艷抹的秀氣小臉已糊成一片,也不知是哭的,還是雨淋的,有誰在乎呢?!
身著七彩衣的巫師典著圓滾的肚子,搖搖擺擺晃動著手腳,在高臺上渾身顫抖,似醉酒般顛顛倒倒,嘴巴哼哼唧唧,嗚號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手足腰頸繫著彩石貝殼,間隔間綁吊著拳大的鈴鐺,鈴聲亂響,他翻著白眼,彷彿鬼神附身,一揮手,四個壯漢抬起柱子及少女,少女驚恐不已,放聲大哭,聞者同悲,少女的家人在臺下哭號著,確也無法可想,被身邊的親友緊緊抱住,安慰著,一方面也怕他們做出傻事
[龍王,龍王,吾喚汝名,請速歸來.......]
天際間狠劈下一道響雷,掩蓋了巫師的呼嚎,雷電交加,狂風驟起,捲渦流,一陣狂掃,圍觀的男女老少幾乎睜不開眼,連忙掩面
[啊....啊啊.....]
半空中一聲慘叫,隨著慘叫聲,憑空出現一團青影,狠狠地撞向巫師。
高臺上,雨落不斷,又濕又滑,巫師受這一撞,倒在高臺上,圓滾滾的身子,揮舞著手腳,卻止不住勢頭,直直地滾落高臺,掉進大河。眾人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浪濤中揮舞的雙手消失在混濁的洪水中。
再回頭,高臺上趴坐著一個少年,頭綁辮子,身著青衣白褲,斜背著布包,圓滾滾的大眼正呆滯著。
眾人面面相覷,巫師落水,這下可該怎麼辦阿?!
還沒回過神,突然想到這憑空冒出來的小少年,大白天的,這不是鬧鬼吧?
德珍這一撞,可撞得她頭昏腦脹,半晑回不過氣,好不容易坐起身子,眼前的景象直教她呆直了眼,到處是身著古裝的人,這是在唱哪一曲戲啊,難不成......
他阿爸真的把她送到古代來了!
眼對眼,千百人舜間無聲,直瞪著高臺突然出現的小少年,膽子小的已軟腿跪到地上,直覷著老族長,等著他拿主意。
德珍眼珠子一轉,瞄見高臺上的祭壇,桌面上擺滿貢品祭酒,心下已明白三分,她才不想被人當妖怪活活打死,這裝神弄鬼可是她德家的拿手本領,悠忽這些古代人,應該不成問題地。
手撐地板,站直身子,先聲奪人,喝道:
[大膽何人,膽敢召喚我來......]
[大膽何人,膽敢召喚我來......]這一聲大喝,在場諸人直念了一遍才回過味來,敢情巫師本事高強,竟把神人給請來了,這一回過神,再也沒一個人站的住,跪倒一片,個個簌簌發抖。
德珍抹掉臉上的雨水,看到高臺上,跪著四個壯漢和綁在柱子上動彈不得的華衣少女,一個個臉青唇白,眼瞪如牛眼,彷彿見到鬼了,尤其是那兩個少女,簡直快要暈厥,又不敢昏過去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奇問道。
沒人吭氣。
她走到壯漢面前[一個過來說話。]
四個壯漢看著彼此,眼神都在說:[你去...]推托著,誰也不想當那倒楣鬼,萬一給吃了,家裡的老小妻女要怎麼辦?!
眼見神人不耐煩,其中一個大鬍子抖著唇結結巴巴道:[這是要給河龍王娶親那?!]
[龍王娶親?]德珍重覆了一遍,微側臉,看著波濤洶湧的大河,混濁的河水滾著黃沙,巨大浮木漂流河面,河流中傳來巨石滾動的轟隆聲煞是嚇人,她仰頭望天,雨勢頗大,沒一回兒,水覆面。她微甩頭,水珠四射,心下疾轉,難道,龍王娶親不是故事傳說,而是真有其事。

那這下可該怎麼辦阿?!
這次換德珍問自己,眼瞧著少女可憐的模樣,心下不忍,喝道:[給我把人放了。]四個大漢聽到命令,全撲向兩個少女,急巴巴解著紅帶子。
德珍轉身垂眼看著祭壇,心念電轉,德家是吃這行飯的呵,估摸著唬弄兩下,是沒什問題,若不成,便說法會要連辦七天,再不濟,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溜之大吉,眼前先過這關再想辦法。
德珍走向祭壇,想著年節法會,阿爸跟老媽作法的步驟程序,助手她當過,獨當一面可就頭一遭呢!腔子口扑扑跳個不停。
她站在祭壇前,嘴巴張了張。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壇桌上一樣法器也沒有,教她德大法師怎麼唬人阿?!
德珍眨眨眼,絕望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手捂著胸,摸到黑玉?,德珍握住頸窩上阿爸掛在她身上的傳家之寶,勇氣陡生,我德家道法傳承千年,可不能丟了老祖宗的臉吶!
她大喝一聲,腳踏七星步,兜轉著高臺,喃喃念著法咒真言,拜請天地諸神,也不管這時候老君,金母出現了沒有,能想的到的她全拜請了。
就在這時,肉眼看不見的紅光從德珍垂掛的黑玉直衝天際,消失在雲間。
德珍專心走著八卦陣,順著直覺,揮舞著各種手印,祈求風調雨順。
才走到第三圈,雨勢漸漸小了。
臺下,洛北縣的百姓驚異地看著臺上的神人走著奇怪的步伐,嘴巴唸唸有詞,手揮舞著奇怪的手勢,正在摸不清頭緒,忽然有人叫道:
[出太陽了,出太陽了,哇,哈哈哈,大家有救了,有救了.......]人人仰望著天,可不是,那個把月沒見的太陽正在雲間露出臉,暴出的歡呼聲,在山林中震盪著。
[老天爺慈悲,賜給我們天人.....消災解厄來了....],臺下,人人膜拜,歡喜雀躍。
臺上,德珍裝模作樣,直演化完一套才站定,手腳抖的不能自己,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運,老君有保佑呦,母娘有保佑呦,僵硬的臉抖出一朵笑0


                  2_年輕縣令     

忽然,從林中竄出無數的官兵,手持長槍 ,將山頭團團圍住。
領頭的官差狂喝道: [圍起來,包圍起來,統統帶走。 ]
有些人見勢頭不對、外圍的人呼喝一聲,呼爹喊娘,扶老攜幼, 四下逃散,官兵看了, 作勢追了幾步, 也隨他們去了。  
反正有抓到人, 就算交差。  
[圍起來, 喝,圍起來......]官兵幾下拳打腳踢,個子壯些的大漢停止反抗,一個個像串粽子的束手就擒。
[走 .....快走.....] 老老少少被官兵推著往前走。
轉眼間 , 德珍從眾人膜拜的神人, 變成了階下囚 ,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不知打哪兒冒出頭的官兵, 至少那衣飾好認的很, 她再沒眼力也不會認錯。
幾位有身份地位的鄉紳父佬越出人群,忙叫道:[官爺  官爺  這邊好說話  這邊說話..... ] 楊老太爺驅前一步 , 手中銀兩順勢塞入官爺手中。
   領頭的官差緩下臉色: [好說, 好說,楊老太爺, 王老爺,青爺  ....你們是洛北縣的大佬,個個都是震八方的人物.......]
他猶豫.....
[官爺,你就有話直說吧。 ]
[諸位大爺, 這我也不相瞞, 咱洛北縣的縣官大老爺,不知打哪兒聽說,這兒有人舉高臺, 活人祭河龍王吶,你也曉得, 朝廷早禁了這儀式, 這犯了罪呀。  ]
王老爺清清喉, 急道: [官爺, 咱這也是不得已啊, 你老瞧瞧,這天啊,烏雲霧雨個把月啊 ,也沒見它出過太陽, 下的人都霉了, 這洛河經不得大雨,早垮啦,水淹了多少戶人家, 官家還沒來處理, 怕剩下來的也沒得活啦......官爺,你體諒體諒,幫個忙,老的小的感你大恩啊 ....]
[你客氣了, 老人家, 咱地擔當不起, 這事 ... 咱也作不了主,縣太爺要是怪罪下來,咱也得受罰的......老人家,你大堂走一趟,向縣太爺說說情吧。 ]
說話間被稱做青爺的, 眼角瞟見一位官差要給德珍上綁,急慌慌衝上前,向著官差打揖道: [綁不得,綁不得,這神仙啊!不能無禮冒犯,官爺,你讓過他吧,  讓過讓過......]
阿青拉開喉嚨,一番急嚷嚷,把大伙的注意力全兜轉到德珍身上。
眼見德珍竟十分佩合官差,乖乖地伸出手等著差爺, 不管老的少的,一股腦兒全往差爺這頭擠進, 四下的官差眼見人群噪動, 不由的緊張地握緊長槍, 提起十分戒備。
楊老太爺虛浮雙手:[慢...慢...爺 ,萬萬不可.......不可無禮啊.....]  轉身又對鄉親喊道: [大伙兒冷靜些, 冷靜些...] 楊老爺年近七十, 平素縣太爺對他也很是敬重 ,領頭的差爺見楊老太爺維護這小公子, 姿態相當恭謹,便示意手下收起繩索,好奇地打量德珍,  略粗的眉,  瓊瑤的鼻, 寬厚的唇, 帶點嬰兒肥般肉肉的圓臉,唯一引人注意的是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
不過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娃兒,面貌平常,沒啥特別的地方,硬要說有什麼奇怪的,便是他身上的衣服樣飾從未見過,似袍又似裙,長過膝,左右兩邊有開岔, 不繫腰帶,顏色似青又似藍,亦是從未見過。
楊老太爺對德珍一拱手:[這位神仙公子  如何稱呼?]
差役差點岔了氣 ,心裡想,敢情楊太爺也不認識人家呢。
德珍凝神聽了一會兒,雖然每個人講話都很快,帶點兒河洛音勉強還聽的懂些  猶豫了下, 也不打算糾正他們的錯誤,眼前男兒身對她大大有利,至於稱呼上決定入境隨俗:[老人家,敝人姓德、名珍,並非什麼神仙公子。]看出眾人的疑慮, 她又道:[也非什麼河龍王,不過一修道之人,喚我德珍便可....]她特殊的腔調綿綿軟軟地 混雜著鼻音 甜糯糯 煞是好聽
[修道之人?]楊太爺見他神通殊異, 認定德珍決非普通修道人,哪敢直呼其名,便喚道:[德真人 .... 老朽冒眛,想請德真人一道到縣衙一趟,待此事了,請務必賞光,移駕楊家寨,讓老朽好好招待。]旁邊七 八個鄉紳老爺,見楊老太爺搶了彩頭,紛紛拱手道:[請德真人務必賞光,移駕某家。]

   *             *            *            *          *

德珍跟著隊伍浩浩蕩蕩往縣衙去,一路所見,皆是水災肆虐過的滿目瘡痍,她曾在電視看過的畫面,時也沒什麼感覺,如今親臨現場,那慘狀,直令人心頭發酸   進了城門,情況才慢慢好轉,由於洛北縣城地勢高,受災情況小,但大雨不歇,  也早令縣府百姓愁眉不展。
民以食為天,種下的農稼全淹水,爛了根,今年秋收鐵定沒指望,來年又該怎麼辦?
大隊人馬入了城,實在引人注目,圍觀的群眾漸漸聚集在衙門廣場,好奇心重的便拉著被抓的老鄉來問,也延路跟著走,一聽到真人降世,趕忙著去宣佈這大好消息 。  
人太多,官爺也管不了,只要不延誤行程,便也隨他們去。
[老鄉啊...這話可實在...]
這被質疑的老鄉,滿肚子不爽, 一手指著天:[怎不實在,你可瞧,這不是出太陽了嗎?!
這一聽 ,人人跟著他的手指往天空一看....
可不是,那陽光雖不熾烈,卻實實在在是久違的太陽,這一眼,心飛上了天,眾人喜上眉毛,歡呼不斷。
聽到消息的,直把個衙門擠個水洩不通,伸頭抬臉,搖頭晃腦,爭著看真人模樣   卻只看到一顆顆後腦杓。
聞報的縣太爺雖覺鬼神之說,不足採信,但牽涉到幾位大家氏族的鄉紳父佬,宗親族長,他也不敢輕忽,趁著未開堂前,命衙役把幾位大佬迎進了中堂。
一進衙門便是大堂,是縣太爺問案辦案的地方,衙門走道倆旁的小房間,是策士 、 主事的地方,德珍被十幾位老人家簇擁著往中堂走,正東張西望,好奇地看個不停,兩眼可忙錄的緊,不冷不淡隨意回著幾句老人家的問話,問到不想回答的話題,便微蹙眉頭,眾人到也識趣,不敢追問,德珍怕多說多錯,初到古代,樣樣不熟,更怕出醜丟人。
繞過內院,縣太爺從大門敞開的中堂迎了出來,大佬們與縣太爺互施過禮,打躬作揖,一番寒暄。
分賓主納坐 。
入境隨俗...境隨俗..克制住心頭浮起的怪異感,德珍說服自己,便跟著有樣學樣。
大佬們把她推坐到縣太爺右側的上位,德珍心下忐忑,不會是要叫她頂罪吧?!
入座後,她凝神打量起年輕的縣太爺,他約莫二十出頭上下,面白無鬚,一臉白白淨淨,斯文秀雅,好一位翩翩美公子,玉冠纓帶,腰繫瑯玉,氣質透出一股驚人的貴氣雍容,德珍心跳加速,不敢久視。
楊老太爺也不是不知道朝廷禁令,當初阿青一提起這事兒,他就琢磨過,但數萬人命要緊,他是贊同阿青的,他們世居洛北縣,根底家產都砸在這兒,天不給人活,他也沒辦法,既知有一條活路,為了孩子幼孫,他總得試試,便派了下人到其他寨子邀請幾位大家的族長,眾人一番商議,重金請來巫師,那巫師原來也不肯的,朝廷禁令他是知道的,犯不著為了銀財賠上一條命,奈不住幾張嘴一番通說,楊老太爺又私下說出他的打算,巫師覺得可行,再加上那銀財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便同意了。
至於那兩位少女,到是好解決,苦人家的孩子,又是沒用的女兒,一筆錢,幾句好聽話就打發了。
楊老太爺人是老,那心眼可不少,要這麼多大佬來,一人代表一個家族,一股勢力,隨便哪一個開口一呼,都能招呼來成千上百的人。
縣太爺要追究,可得衡量得失,畢竟法不責眾,縣太爺總不能把所有人都關進牢裡。
縣太爺姓殷名琦,本是北都的貴族世家公子。上大夫殷鑑的第七個玄孫。殷氏在北都深受帝恩,世襲貴族,一出生就有功名在身,上大夫三代老臣,子孫也爭氣  出了五位公卿大臣,先王在世時,殷琦十分受到重用,奈何新帝即位,重用奸佞小人寧遠,殷琦年輕氣盛,得罪小人,被貶出京,外放到洛北縣這苦貧窮縣, 寧遠早打聽過,洛水延縣三淹五荒,做物不豐,民風悍野,盜匪肆虐,連年天災人禍不斷,自古已來宦官視這延河縣治為畏途,殷琦到這種地方,能有什麼作為?
殷琦垂著眼聽取幾位大佬哭聲泣道,直把個洛水潰堤,延岸的災情,形容的悲慘不堪,災民無處安置,暴雨不停,人人恐慌自危,民心思變,一個處置不好,就要暴亂啦, 這也是有先例在前...三年前,洛河大水, 無米無糧,餓死無數人, 年輕的小伙子,眼見是活不下去,結夥盤踞山頭做山大王,新任封邑的虢王到今天還在四處奔波勦匪,無心政務,給河龍王娶親,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殷琦聽罷,長嘆口氣,單單是洛水潰堤的善後已讓他忙得不可開交,請求朝廷賑糧,等到朝廷獲報,再運糧賑災,也不知要費多少時間,這期間又要死多少人, 災後安撫的功夫沒做好,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若處置了這些大佬,會不會引發民變還很難說........略一思索,命手下把人放了。
轉首看著在這個眾目睽睽之下,憑空冒出來的德真人,儘管眾人言之鑿鑿,指天指地的,這麼一個十五.四歲的半大娃兒,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能耐,既然心中存疑,不如留在身邊就近看守:[不知德真人有無去處?]
殷琦誠懇地問 ,  醇厚的嗓音如上等樂器奏出的樂音 , 煞是好聽 , 德珍尚未回神o殷琦不待回應 ,  又道: [如不嫌棄  , 將就將就住到衙府內院 , 來人 ,  整理西院 , 派倆個婢女侍候,  不得怠慢o ]
這哪是詢問 .......根本是直接命令,  眾人傻眼o
德珍微張嘴 , 嚅嚅半?,竟是說不出話 , 殷琦聲音不大, 卻威權十足 , 不容反駁 o  


  


                              3_兒奴
四個大漢兒奴端進浴盆, 倒進熱水, 冷水, 另備一桶冷水置於一旁 , 兩個面貌清秀,纖腰豐臀的婢女, 笑吟吟跪於兩旁 , 手裡捧著布巾和衣服o
入境隨俗 , 入境隨俗, 德珍默念了十遍才忍住, 瞄著跪來跪去的下人們, 暗暗克制o  
兒奴向德珍跪禮退出, 兩個婢女快步向前:[奴婢兒蘇(秀), 侍候公子o] 便欲侍候解衣沐浴o
德珍嚇一大跳 , 雙手緊抓住衣襟, 急道: [我不用人侍候 , 你們先下去, 外面候著.....]
兒蘇 . 兒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垂下頭 :[是,  公子....] 把手上的衣物放在褟架上,  跪禮退下o
德珍鬆了口氣,  濕漉漉的衣服穿久了, 寒氣上身, 她也忍不住發抖,  急匆匆脫掉衣服, 試過水溫, 她直接跳進浴盆 ,滿足地嘆口氣 ,忽然想到什麼 ? 垂眼看著平板的胸部 ,再嘆一口氣o  德家的女孩兒都遺傳到晚熟 , 她阿娘急啊! 怨啊 ! 怎地好的不遺傳,  直抽高不長胸 , 女孩兒家的致命傷,  以後可怎麼嫁人,  三天兩頭,  她阿娘木瓜燉排骨,  四物雞湯天天補 , 一通瞎忙,  也不見什麼成效o 了以安慰的 , 是有經驗的姑姑們說,  過了十八,  應該就沒問題了 o
浴後, 她研究了一會兒 , 才弄清楚這時代的衣服怎麼穿, 白色裡衣, 外披長袍o  水袖. 圓襟 . 魚尾似的袍底 ...像穿了倆三層裙子, 再用帶子繫緊o
[公子 , 大人有請 , 請移駕大廳飲宴o ]門外, 嬌聲起o
[先進來吧o ]
兒蘇 ,兒秀推門跪進,  見德珍已穿好衣服, 睜大眼,  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兒秀趨向前 : [請讓奴婢為公子整衣o ]
德珍這才知道她把衣服穿錯了, 兒蘇拿起梳子為她梳頭 ,挽了個髮髻, 繫上君子巾,  滿意地上下一番打量o  浴後的德珍雙頰嫣紅 ,氣色極好, 倆位婢女心中暗嘆 ,好一個氣質出眾的粉粧佳公子 o
縣太爺設宴招待 , 陪客的各大家族的族長, 長老. 鄉紳大佬,  皆是聞風而至, 為見德珍而來 , 德珍暗暗叫苦連天 , 客謙應付兩句, 好在德家是大家族,  進退應對, 宴飲禮儀, 皆請過專門老師訓練過,  古今雖有不同 , 到也還能應付o  她定下心, 婉拒敬酒 , 只道師門修真戒律甚嚴, 酒為一戒 ,不敢有違,  請下人奉上涼水, 以水代酒, 先敬眾人一杯, 眾人一聽,  不敢為難 o
德珍怕鬧出笑話 , 眼觀八方, 偷窺著左右用餐進食, 學習餐具使用的方法, 打定主意少說少錯, 還好沒出什麼醜 o
當晚 , 宴罷, 德珍在下人的帶領下回房, 望著窗外朗朗青空一輪明月, 心中一片孤苦茫然 , 儘管早就做好心理準備 , 但真的到了古代 , 恐懼心慌還是免不了o  
九龍鎮柱. 四瑞獸狩,會在哪裡呢?
放下心中的憂慮 , 德珍拉開德母特製的大布包袋口, 一 一拿出父母精心為她準備的行李, 一件精製的金黃色騰龍迴雲紋鳳袍, 德珍摸著細緻的繡工, 德家的孩子成年後不論男女, 一人都會分配一件, 這件法衣道袍與一般市面上販賣的道士服不同之處, 就在於龍紋. 繡鳳與暗含上古奇陣的七寶石飾珠 德珍今年十六了 還差倆年才成年o
德珍咬唇忍住淚水, 爸媽是怕沒有機會在她成年禮時為她穿上, 先為她備下了o   她攤開袍衣, 將左右手輪流套進袖子 , 尺寸是大了些 , 穿在身上倒也還合身 o
再從布包裏拿出一本厚厚的書本....
[萬用寶典 !]四個大字 , 德珍一見 , 小手捂住嘴 , 大吃一驚o
怎麼可能!
萬用寶典是德家向來只傳掌門人的絕世秘笈, 聽說裡面詳載了德家傳承千年的絕學 , 爸爸怎麼會.....
德珍又驚又喜, 只覺胸口卜卜跳的飛快 , 抖著手指番開第一頁....

德珍吾女:
為父親手騰錄這本萬用寶典內文,  尚有些拾遺補綴 , 是為父研究多年的心得
親親 , 希望這本寶典能代替為父陪伴在你身邊,  在你有需要的時候,  給予你幫助 ,  書中詳述德家絕學醫 .卜. 陣 .卦 .曆 , 天文. 地理. 風水, 你要用點心 好好學 , 狠心送你孤身離開 , 我與你母親皆心痛難捨 , 孩子,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住自己為要, 記住, 我們愛你 , 只要你活的好好的, 做父母的就滿足了o
                                                 德清風
                                                            親筆


德珍淚流滿面, 將書抱在懷中, 好半?才繼續找出袋子裡的東西 , 一個繡花小布袋 ,她拉開袋口 , 一樣一樣.... 拿出瓶瓶罐罐 , 細看瓶罐上的文字, 有德家特製的傷藥 , 治百病的草藥粉 , 還魂丹. 止痛藥......  還有一套, 外出用的全套化妝品 o 德珍破涕而笑o
我的媽呀?!  你也太猛了吧 !
化妝品? 虧妳想的到 , 在古代用現代的化妝品 , 不是存心給人當妖怪了嗎?!


                                        4_買糧


忙.......  茫....... 盲......  阿
德珍很忙啊! 茫茫然啊! 盲的倆眼昏花o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辛苦過, 一回房便癱軟在席上 , 連一根指頭也不想動 ,  奴姐兒忙著送水,  給她洗臉洗腳o
[在下可以進來嗎?]殷琦站在門外問 , 這幾日他派了四位親隨在德珍身邊鞍前馬後,  明的是供他使喚,  暗底是監視德珍的行動, 所以德珍的一舉一動 , 他都十分清楚o  令他驚異的是,  這德真人年紀雖小 , 卻著實做了不少事 , 不論村 .庄. 鄉.城 , 只要有人邀請他設壇祈福, 從不拒絕, 又說服豪門大家, 出銀出糧 施粥佈衣 , 搭建緊急安置所 , 請來大夫長駐,  免費為流民治病施藥o  
德真人登高一呼 , 不論?貴顯達 , 乞丐貧戶 ,  個個響應, 他大力呼籲 , 有錢的出錢 , 有力的出力  , 家有存糧的 , 拿出來施粥 , 身強力壯的幫忙蓋房子o  天天早出晚歸 ,  這十里八鄉的他全走遍, 而一向冷清的縣府衙門熱鬧的宛如菜市街坊 , 反令殷琦輕鬆了不少o
這些緊急措施 , 他不是沒想過 , 但官家辦的 , 響應的大戶極少o
雖然他極力奔走,  效果委實不彰 , 尤其可慮著, 莫過於朝廷賑災米糧 ,遲遲沒有下文 , 他久居朝堂 , 深悉各式各樣下拌子手段, 唯恐是有小人阻礙 , 一番曠日費時,  緩不濟急o
德珍滾了個身,  這床雖硬 , 比不上她睡的席夢斯大床 , 但對累壞的人來說, 能'躺下休息,  已不啻是天堂 o 她躺的正舒服, 聽見殷琦又問了一次 , 她挫敗的嗚咽一聲,  直起軟棉棉身子斜靠几上 , 有氣無力道: [請進來吧 o]
殷琦脫了鞋子 , 在席褟上落坐 , 儀態貴氣優雅 , 步履輕快 , 那翩翩貴介公子哥兒,  玉樹臨風的模樣 , 看在德珍眼裡 , 真想跳起來狠狠咬他一口 , 相對於她的狼狽,  這縣太爺也未免太閒涼了o
兒秀送上涼水便退下 , 侍立門邊等著吩咐o
待殷琦一坐定 , 德珍哀聲道: [拜託 .... 有話直說 o ]
殷琦一怔 , 忽然哈哈大笑 :[你這性子.......] 他忍不住搖頭: [甚得我心, 爽快 ...爽快o  ]
德珍閉著眼, 如果可以 , 她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縣太爺 , 你老行行好 , 小子快不行了,  就撐著一把骨頭  .....]
殷琦失笑,  這黃毛小子竟然喧賓奪主, 這麼大剌剌的趕客人 : [德真人...先喝口水 , 提提醒 , 本官有些話要問問你......這兒住的可舒適,用的缺的可千萬別客氣....] 他講的飛快, 怕德珍沒耐性聽完 ,人就暈了o
就等你這話 , 德珍翻身坐起, 奔命地撐開已黏住的眼皮: [你老有所不知....]殷琦打斷他的話 :[為兄虛長你幾歲 , 不如喚我殷大哥可好?]
豈只幾歲 , 是好幾千歲 ,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 , 立馬改口道: [殷大哥...]她正缺個大靠山呢 ?!這殷琦年輕英俊 .看來挺順眼o
又是個縣太爺的官 , 眉宇之間 , 充滿書卷味 , 人品應當不差 , 認來當乾哥哥到也不錯 , 起碼 , 身邊有人好辦事 o
殷琦滿意的點點頭: [賢弟...]
[大哥有所不知 , 德珍自小睡慣軟被 ,軟枕 , 這硬的要命的床 ,著實令我吃足苦頭 , 小弟已有多日不曾好好睡足一覺...]她苦惱地抱怨著o
[你怎地不早說呢....這些兒奴竟如此疏忽欺主 , 若不好好管教, 日後可不爬上頭 o ]殷琦大怒 , 便要喚管家來o
[殷大哥 , 你這可冤枉了他們.....德珍是客人 , 凡事總要問過主子 , 才不失禮數...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 幫小弟多備一套棉被便也足夠o ] 兒奴 ? 德珍暗想  大約是奴隸奴婢之類 ,她不願下人因她受到責罰  ,趕緊道 : [ 厄 ...不用介懷  不用介懷 ]
[賢弟 ....]
德珍痛苦地閉上眼 [叫我德珍....] 入境隨俗  入境隨俗 再默念十遍好了
殷琦別有用心地看他一眼 [若非親近之人, 豈有直喚姓名之理o]
德珍楞楞地[可我叫你殷大哥啊....]
那稚氣可愛的模樣 讓殷琦露出微笑 [德珍  這幾日可忙壞了你 , 為兄雖有不捨,  確有一事得同你說說....]他沉吟 :[ 這兩天, 洛南 , 洛陰 , 猈頭....各縣令官, 皆有行文,  他們不知打哪聽來的消息 , 聞說天人降世 , 盼望著你去走一趟 , 為諸縣城百姓設壇祈福 , 消災解厄, 不日 , 個府縣太爺派員應該就會趕到 , 不知你意下如何 ?]
意下如何?
還能怎的意下如何? 若現在否認真人之說 , 還有人肯信嗎?
德珍咬著唇, 問道 :[要騎馬嗎?]她馬術不大好 , 上不了臺面o
殷琦呵笑 o 料想不到她竟擔心這種小事 : [自然是官家馬車 ]
德珍想了想 , 記起歷史古裝劇 ,那些個老式馬車 , 她是貪戀舒適的人 , 自家毛病自家知 ,哪受得了那路程的顛簸?  一咬牙, 十足我不入地獄,  誰入地獄地慷慨就義: [要是多放些軟舖軟墊子 , 我就去o  ]
殷琦料想不到他這樣子回答 , 大感好笑o
果然還是個毛孩子呀!
原來 , 洛水延河各縣, 三淹五荒, 處處災亂 , 天災啊 ! 全是看老天爺臉色, 怎的天意難以捉摸 , 求水的不下雨 , 怕淹水的又下太多 , 四季節慶 , 祭神宗祀也沒少拜過 , 直把個各府縣令愁白了頭髮 o
那天人降世之說, 風傳地沸沸湯湯 , 便有那主事. 策士. 給縣太爺咬起耳朵 , 若能求得真人一臨 , 說不得能解老天爺旨意 , 從此風調雨順 , 國泰民安 , 縣太爺們也覺此計可行,  便紛紛派員來求見o
[殷大哥 , 德珍亦有一事相詢o ]
[直說無妨o]
[這幾日 , 頗有些大戶捐贈銀財 , 都是些沒有受災的地方, 大伙有心 ... 小弟想…..想殷大哥用縣太爺名義表揚其善行, 好拋磚引玉, 讓更多人共襄盛舉 , 至於善款 , 小弟想用來買糧賑災,  卻不知鄰近何處可買得到米糧?]
殷琦眼神奇特的看著她....
[若你信得過我殷琦 , 這事就教給我來辦吧 !]




                                          5_北篁總管
稍晚,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面寬嘴闊,肩厚頸長的男子,年約近四十上下,下顎短鬚,冷面威嚴,自稱為北篁總管,敲門告進,隨後跟著兩個婢女,手捧住一套新棉被,褥墊枕頭o
北篁總管先為自身的失職致歉,並言道因為兒穌,兒秀服侍不周,讓貴客不滿意,另派伶俐的女侍來伺候o
〔家主命令妗娘,雲娘服侍公子,請公子吩咐o〕妗娘雲娘伏跪在地,一身嬌柔恭順o
妗娘,雲娘容色更勝兒蘇,兒秀o姿妍秀麗窈窕,氣質更勝一籌,難能可貴的是,能文會武,擅騎射o據北篁所言,唯有貴族士卿家可以習文識字o
易言之,妗娘雲娘原來應該是顯貴之後,不知怎地沒落了......而兒蘇,兒秀出身兒奴一族,是兒姊兒,即所謂的奴隸,比平頭百姓還低一級,難怪德公子嫌棄,並暗示德珍,可以盡興享用她們o
德珍錯愕地看著倆位風姿綽約,儀態典雅的古代仕女,垂雙髻,內白衣,外罩碇藍羅裙,繡花錦腰帶,襯托出細腰不堪一握,鼓鼓的胸部渾圓優美o
又偷偷垂眼看過自己胸部,羞慚地發現自己毫無女人味的事實o
平平人生父母養,一樣十五.六歲年紀,怎會差那麼多?尤其是那豐滿的胸部,絕對會讓柳下惠心動o
至於享用她們,德珍脹紅了臉,倆眼亂飄,就是不敢看她們,反到是妗娘雲娘掩嘴低笑,比德珍還大方,對於侍寢 似乎不以為意,習以為常o
德珍期期艾艾,也不知道是在向著誰解釋:[我師門修真,色為一戒,是不近女身的o]說完,更加尷尬o
妗娘雲娘像是失落又似好笑,連北篁也一臉驚異,但北篁見過世面,很快便恢復過來:[德公子,若有任何需要,請不用客氣,儘管吩咐o]轉首又對妗娘雲娘板起臉細細交代一番o
一夜好眠,德珍雖解了乏,卻尚有睡意,人是醒了,就是想賴床,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拉鈴召喚妗娘雲娘梳洗o
在德家 ,人人都得遵守家規,四點半起床淨身,五點打坐練氣,六點練武術,接著依上學時間分別去上課,德家家規嚴謹,孩子滿五歲,不論在國內外,都得送回在臺南的老家,接受長老們的訓練培育,國小.國中皆在老家專門學校念書上課,十五歲以後才可以選擇要不要外出念書,或各自回原生家庭o
德珍的父親德清風是德氏一族現任掌門人,又為道教掌符,不論在德家或國際上,地位尊貴,聲譽顯著o
德珍的祖母出生於上海貴族世家宋家,不論時衣住行,外出酒宴,大至時尚流行,小至居家裝潢,都相當考究,對孩子的教育全然採取貴族教育,上的也是貴族學校,每年寒暑假及連續假期也都安排了國外進修課程o
雖然家學淵源,傳承自千年的古老文化,德珍的興趣卻不在此,她立志要當個科學家,從十二歲起她年年代表國家出國參加國際盃青少年組科學研發大賽,成績斐然o
做完早課,德珍趁著時辰尚早,研讀萬用寶典,書中各方面記載之學問既博且雜,好在德珍從小打牢了基礎,理論不成問題,運用上可就困難,遇到不懂的,就先擱下,反正消磨時間,也不急在一時o
天方亮,鄰家的公雞ㄡㄡ叫,殷琦派遣下人來邀請共用早餐,德珍收好萬用寶典,背起隨身布包,青袍布包已成為她德真人的獨門標誌,傳揚諸縣府o
她隨著下人的帶領走進大廳,殷琦起身相迎:[鄉野粗食,僅能飽餐濟腹,德珍小哥,你先嚐嚐,若不合口味,便喚廚娘再煮過o]
[殷大哥,你別客氣了,能吃飽我就很高興了o]德珍席褟而坐,桌上擺放倆盤青菜,一鍋魯肉,碗裡是糙米粥,正熱騰騰冒著煙o
席間,殷琦像似隨口閒聊,探問著德珍的來處與家族,在那當時,家族及種姓,代表一個人的出身與社會地位o
來了,他終於還是問起,其實到目前為止,殷琦對她的來歷始終存疑,德珍心裡有數o她回覆著早已準備好的草稿,忽弄殷琦道:[殷大哥,你可知東海之極有什麼?]
殷琦一愣,直覺問道:[有什麼?]
德珍微笑:[蓬萊仙島o]接著,她兒歌似吟誦道:[蓬萊有仙島,仙島有仙山,仙山住仙人,山險峻嶺高,鵬鳥萬里飛,雲間任?躍,吾欲訪仙人,怒海阻且長,百思無計處,幾迴夢寐求?]
清秀的臉笑微微,笑中卻帶淚,眼框紅紅,鼻頭也紅紅o殷琦心中一陣抽痛,脫口道:〔德珍,你想回家嗎?〕
不知為什麼,話一出口,他心裡卻不舒坦,像有塊大石甸甸重壓著,教他喘不過氣,為舒解那痛,他又問道:〔你的家鄉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的家鄉啊!
要實話說了,怕不把你嚇壞,她壞心眼的想,突然想看看這一向尊貴優雅,雍容華貴的世家公子若曉的了她的世界對這個時代而言是何等驚世駭俗,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o
  

                                 6_匠師坊



殷琦邀請德珍一同巡視各處縣地,雨停了,水退了,正是農忙時候,整地犛田,到處一片忙碌,發下的種子已播種o
德珍難得清閒,連著幾日天天應酬各縣鄉紳地保官員,確實也倦了,便高高興興與殷琦出門視察民情o
一路乘轎,只能從廉籠細縫朝外看,男女老幼皆忙得不可開交,德珍不敢露出臉,根據過去慘痛經驗,她怕自己會像現代的偶像明星一樣,一旦現身立馬被人群包圍,寸步難行,在這尚鬼尊神,所奉行的最高政治原則,就是依據上帝鬼神的意志治理國家的年代,德珍的存在類似神的代言人,出口的命令幾近神的旨意,平頭百姓爭相膜拜,地位崇高無比o
她的眼睛四處游離,晴空.遠山.河道.小溪,一畦一畦的農田,路上行人...她漫不經心的游盪,忽然倆眼發亮o
不遠處,田埂間大黃牛犁田,一步一腳印,踩出深深淺淺的窟窿,隨後被套住的犁具翻出一塊塊泥水o
德珍緊緊盯住犁具,她技養的觀察計算著,腦筋飛快的運轉著相關知識,比較現代的農耕技術以及可能改善的部份o
逐人帶領官員監督庄稼田畝,見到縣官及主事眾官員蒞臨指導,連忙領著身邊大小官員來迎o
殷琦先下轎,未理會前來相迎的大小官員,幾個箭步搶到德珍轎前,不待下人動手,親手揭開廉籠o
〔德珍,到了,下轎吧!〕
此處正是王莊,所生產之一切農畜產品皆屬於天下共主殷昭王所有,自屋山北到洛水,南至洛北,西接陽北縣,計有一萬多畝o
再往北去銜接著虢王的王莊,綿延到盡頭,虢王的土地有五千畝,其後為伯爵,子爵,男爵,等等所圈劃的王莊,依序遞減,為三千畝,二千畝與一千畝,由農人助耕公田,是為勞役徭賦,所得皆統治階級所有o
逐人就是管理王莊的土地管理官,負責王莊的農稼,生產.田獵與畜牧o
殷琦向德珍一一介紹大小官員及其職責,透過殷琦詳細說明,德珍對古代的制度有了初步的了解o
接著逐人及大小官員依序向殷琦報告各處災後情況,及復耕的進度,殷琦忙的沒空理德珍o
德珍趁機脫隊開溜,站在路邊對著好奇的百姓微笑,一個牽牛的小娃兒,一手晃著竹竿,正巧從她身邊走過,大黃牛左右搖頭甩耳朵,田道上到處是一陀一陀形狀像霜淇淋的牛大便o
〔德公子.....〕殷琦的親隨悄悄靠近,他們奉命保護德珍,聽從她的吩咐,自然是跟在她身後,王大正打算提醒德珍,殷縣令在遠處望著德珍,所有大小官員看出縣太爺的目光所在,逐漸安靜下來也跟著觀望,老大都沒心思了,小囉嘍還是安份的好o
[王大,這些農具都出自哪裡?]
王大看一眼縣太爺,見縣太爺並無不悅之色,便言道:[所有器物皆由匠師坊所出,公子若有興致可到縣衙的匠師坊,匠師與技師都是隸屬於冬官所管o]
*             *              *

貴客蒞臨匠師坊o
匠師,技師各大小官員,學徒....... 奉命接待德真人o
德珍由殷琦陪著一路序話,聊進了匠師坊,匠師坊分為青銅坊,玉坊,磚瓦窯,織造坊 工坊和武器坊,負責各種器物與技術的改良製造,研究新的技術o
順水順風逛了一大圈,又回到大堂,眾人喝茶序話o
最高長官劉裕說話:[不知德真人駕臨,有何要事,若有用到劉裕的地方,請僅管吩咐,小的必定全力以赴o]
德珍笑嘻嘻:[只有你全力以付是絕計不夠的....]她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需要你們每一位通力合作 .........]
徹夜無眠,她興奮的整夜睡不?,要做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以古代硬體軟體設備皆不足的情況下,要做出現代的民生用品,那是癡心妄想,她毫無選擇餘地的僅以現有材料將就改良o

一個月後......
德珍盼望已久,改良過的簡易沖水馬桶終於面世了o
要說這古代有什麼教喜潔,貪愛舒適的德珍最無法忍受的,那就是茅房,古代的茅房不就中間挖個坑,左右放倆塊青石板,用曬乾的草葉清潔,坑洞裡一陀陀前人留下的肥料,肥料裡養著無數的蒼蠅筍蟲,惡臭難忍,每次用後,都教她差點把肚腸全嘔出來o
德珍建造引水道與陶管組合了馬桶所需的蓄水池,再利用虹管的原理,讓水延著陶管流進蓄水池,至於沖馬桶,則借用了日本簡易式廁所的構想o
殷琦和縣衙內所有大小官員,男女老少數百人全擠在茅房外的苑子,聽著德珍介紹馬桶的使用方式,一聲聲的驚嘆聲不絕於耳o
德珍得意地介紹完廁所的用法,便又拿起對德珍來講略微粗糙,但在古代卻是絕無僅有,用麻草做成的草紙,她說完草紙的用途,便又開始介紹浴池o
這絕對是第二件會逼瘋德珍的事了o
那就是體臭,古人因為引水不方便,懶的梳洗,顯貴者有下人伺候,三天洗澡,五天洗頭,兄弟算很對的起人了,僅管這樣,也要用薰香掩蓋異味,役官下人,勞動階級的以及衛士.親隨.家將,可沒那麼好運,要真太臭了,跳進溪河沖沖洗洗也算了事,德珍自己愛乾淨,最怕身邊的人又髒又臭,便決定蓋一間日式浴池,採用大眾池男女湯的方式,分別設有熱泉池,冷泉池和大浴池,冷水流經過灶臺加熱再不斷地流入熱水池,引水道接進冷水,流進冷水池,灶臺會在黃昏時開始生火o
之後,德珍拿起用皂樹子加乾燥花生產的塊皂,有茉莉花香味的,桂花香味.茉草味的....數種
她先搓出泡泡,再用水洗淨,示範一下,告訴大家這花皂的好處,結果...
當然是大受歡迎,洗完後全身香噴噴的誰不愛啊?!尤其甚者,是女孩兒家,渾身異香更受情郎喜愛o
這三種發明大大的改善了眾人的生活習慣,尤其在辛苦勞動了一整天後,泡個熱水澡,舒服地叫人,神清氣爽,疲勞盡消o
至於德珍因為身份特殊 ......德真人耶,怎可和凡夫俗子共擠一池,所以在內室旁另設有專用裕池,空間不大,但德珍十分滿意o
之後的之後......
殷琦每到黃昏後,就得親自到匠師坊把德珍拎回府用餐就寢,匠師坊自從有了德真人帶頭,不論匠師,技師,大小官員,學徒,一個個都走火入魔,經常沒日沒夜埋頭苦幹,連飯都顧不得吃,每天都有東西被發明出來o
織布(絲)機經過德真人的引導改良,已經發展出速度更快,組織更緊密,品質更優良的布匹,花紋也有大弧度的變化o
農耕用具的種類也日益增加,打穀機,風穀車,踩水車,依照德珍的記憶加以重新組合,到也似模似樣,效果不錯o
種苗法,栽?法,接枝法,肥料的製造與研究,防治病蟲害的天然除蟲劑,大量的增加了產量o
農耕技術與節氣耕稼,德珍並不內行,但萬用寶典的曆書內卻有詳細的記載,她乾脆拿來借用o
齒輪的運用將過份依賴人工逐步導向機器化o
磚瓦窯場成功的生產出瓷器,雖然手工相當粗糙,瓷面也不光滑,尚有改進空間o
德珍並不是諸事親力親為,大部份是先描繪出構圖,在石板竹片上畫出圖稿,再交由匠師們動手研製,當工坊照她的指導製造出粗.薄倆種麻草紙後,德珍便要求所有人員改用粗麻紙和炭筆構圖記錄,又改進了管筆(毛筆)帛o
在改進帛的同時意外發現了棉,絨的新製法o
這麼一來,匠師技師們又瘋狂地投入織帛機的改良o
殷琦按捺住性子:[德珍,該休憩了....]
[再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了o]她的手沒停,正組合車頭,軌道.零件.齒輪.四處零散的分布,這個模型有點類似運木頭的小火車o
[德珍,這話半個時辰前你說過一次o]
德珍茫茫然看他,可憐的孩子,腦汁都快絞乾淨了o
殷琦抓住她的後領子,像抓小狗般把她提上來o
德珍差點像小狗一樣該該該叫起來o
好在,勉強忍住,撒嬌道:[殷大哥... 好大哥....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就好o]
殷琦打斷她,瞇瞇眼笑的很陰險:[這一套,你一個時辰前用過了,要不要大哥提著你回去o]
德珍遺憾的看一眼小火車的零組件, 賣乖討好的道:[殷大哥,忙了一天的公務 ,你該乏了,怎好讓你為德珍費心o ]
殷琦回她一臉假笑:[若真體諒為兄的公務繁忙,還請賢弟多多配合,移駕大廳用餐 o]
北篁總管站在殷琦身後 ,勉強板住老臉, 眼珠子閃亮亮, 這是他每日必備的好戲o 左右傳出壓抑的笑聲 ,有人忍笑輕咳 ,稍作掩飾 ,還算懂得規矩o
德珍抓頭搔耳, 呵呵陪笑道:[有勞大哥, 如此關照兄弟 ,兄弟實在愧不敢當o]
用過餐後 ,織坊的繡娘來幫德珍量身, 要裁製幾套秋衣和披風 ,冬衣o
直到此時,德珍才發覺自己來到古代竟然有三個月了o
   


                                     7_糯米橋[4]
日上三竿。
三班衙役,親隨,民伕,將數頂官轎包圍在中間,官轎後隨行一大幫官員,衙役之後,是聞風而來的鄉老百姓,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從衙門走出城門,來到河渡口,警備森嚴。
外縣湧入的災民,流民因官兵禁令攔城,禁止入城,只能聚集在城門外的空曠地方或樹林,就近取材用乾柴樹枝鋪布搭棚,好在德真人大力呼籲求糧施粥,災民流民總算不至於餓死。
但日近秋寒,早晚已有涼意,也有多人染上風寒,萬幸的是,今年災後並無嚴重的疫病傳出,民間傳言是德真人設壇祈福,驅逐邪疫,使死去的亡靈得以安息,不使釀禍,否則這次不曉得要死去多少人,又將引起多麼大的恐慌。
縱觀往年水災患後,必來的疫病才是真正的收割人命,現在,整個洛水延岸的居民人心惶惶,比起在疫病死去的人數,水災洪流簡直算不上個數。
河渡橋是一座用木板木條簡單搭造的橋,橋底下是洛水的支流,河水猶帶黃濁,顯然上游的水患尚未平靜。
殷琦下轎後,隨即來到德珍的轎子前,轎子一落地,德珍不等下人打起廉籠,自個兒走出轎外,見到殷琦,喚道:[殷大哥。]
說話間走到殷琦旁邊,殷琦好心情的點點頭,來不及和德珍說上話,已有多位官員下轎,跟了過來,將殷琦與德珍團團圍住,上前行禮問安,殷琦和德珍一一回禮,他們都是見過德珍的人,也有沒見過,卻聽聞過殷縣令與德真人交好的事,對德珍的出現也不覺稀奇。
德珍穿著藍袍,外襯紫紗,腰繫璜玉,頭打君子巾,眉清目秀神態優雅,站在一群身穿補服的官員之間,顯的特別稚嫩,獨樹一幟。
圍觀的老百姓噤若寒蟬,只敢遠遠的偷覷著。
平頭百姓對官家實在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僅管萬分好奇,卻沒人敢發出聲音
蜿蜒的山道出現了一條長龍,綿延的運糧騾馬車隊迤邐而行。
人群中爆出歡呼。
德珍極目望去,見到一隊車馬人流,除了官役,衙役守衛,還有運糧,鋪地出苦力的民壯,都是從流民中臨時徵招的,這些衣食無著的流民個個衣衫襤褸,面黃飢瘦,走這趟苦力,除了能填飽肚子外,還能掙點銅錢。
當圍觀的流民看到車隊的同時,也爆出歡呼,雙手揮舞著,聲聲叫喊著父兄丈夫兒子的名字。
因運糧車隊還有數里的具距離,德珍漫無目地的隨意張望,眼見流民越來越多,她只能仰天長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從其他鄰近的縣府災民聽聞了洛北縣賑災濟糧,大夫長駐,免費施藥治病的消息,外縣湧入的流民數以萬計,縣衙糧倉早已耗用一空。
為維護秩序,不讓流民進城鬧事,殷琦與官員商議後不得不實施城禁
朝廷賑濟災民的效率實在太差了。
據傳回來的消息,朝廷雖接到天災的報訊,大官們卻還在呼拉扯皮,鬧的不可開交,欽天太史管仲夫及一干卜官在朝堂上指責天災人禍皆因君無道,放任奸佞小人禍國亂政,天怒人怨,引來災禍,要求天子祭天罪己。
雖未指名道姓,但人人心知肚明,所指為何。
太史管仲夫所指的奸佞小人寧遠一聽,可不得了,立刻反擊,聯合太保條規,太尹姬政倆派人馬開戰,口水噴發,不知怎地說的,竟連太宰府,內臣也漟進這漟渾水,彼此互相譴責,推諉責任,反到把賑災的首務要事拋到腦後。
殷琦和德珍聽到回報,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餉糧終於運到了,通過河渡橋後,依序進入廣場。
殷琦派遣得力親信殷平帶著富貴豪紳,王公貴族捐贈于德珍的金銀財寶,直奔晉國,盡數變賣換糧。
他拿眼看著德珍,懷疑她是否了解到那是一筆多麼大的財富,心中充滿欽佩,仗義輸財,也不是人人做的到的。
車馬人員不斷的湧入河渡橋的廣場。
主事們按例清點,官員們為各部分配與存備糧爭議不止,人來人往,場中到處忙得不可開交。
德珍閒閒無事,也沒人敢吩附她做事,殷琦分不開身,沒空招呼她,為不給人添麻煩,德珍信步到河邊,轉著眼珠子,隨便觀望。
倏地,她轉回頭,像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 她凝神注目橋頭,眼珠子慢慢睜的老大,橋身的橫木彎曲斷裂不斷的擴大。
德珍舉步往橋邊跑,一邊呼叫著......
到處喧囂鬧哄哄,沒人聽到德珍在喊些什麼,就算有人聽到,也來不及反應。
在德珍眼中,一切就像慢動作般,河渡橋從中間斷了,在橋上的苦力,民伕,馬騾木頭車,隨之跌落水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就在一舜間,數千人頓時安靜無聲。
當人們開始反應過來,又是一片喧鬧,救人的救人,鋪橋的鋪橋,敲打木頭的工匠一通忙錄,建一座簡易便橋,臨時使用還行,決非長久之計。
德珍看在眼裡,忽然機伶一下,靈光一閃,何不蓋一座堅固耐用的糯米橋呢?


萬事起頭難,糯米橋的建造並不如德珍想像中容易。
糯米橋主要是將石頭切砌成方塊,再以糯米,糖,石灰混合成接著劑,蓋成平橋,拱橋,雙人橋。
石頭的切砌費工費時,於是德珍與工匠商議,決定用紅磚,採用圓拱形橋墩。
當糯米橋完工建成啟用時,殷琦驚嘆不已地看著這神乎其技的偉大建築,默然不語,他當官多年,立刻明白這座橋樑的建成,會為民生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比起用粗繩索做吊橋,易腐爛敗壞的竹橋,木橋,糯米橋既堅固耐用,橋面加倍寬廣,便利運輸,成本便宜,製工容易。他按捺不住心頭湧起的興奮 腦海裡已經是城東一座 , 城西一座 , 一座又一座.......

第二座,第三座糯米橋,分佈在城東,城南與城北的水道上。
第五座糯米橋蓋在伊河上,長寬度是第一座糯米橋的倆倍,......
很快的,洛北縣成了四通八達的商業城,來往人潮,絡繹不絕。
而糯米橋變成了新的觀光景點,貴族名士附庸風雅的聞名勝地,腦筋靈活的小販,分佈在糯米橋左右倆側,形成新興商市,這是眾人所料想不及的,隨著人潮流的增加,縣府的入城關稅和商稅猛然暴增,樂的稅吏們成天笑逐顏開,這是後話了。
一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靜靜觀望著正在興建的糯米橋,工匠忙忙碌碌,個自忙著手頭的活兒,挑米的挑米,磨粉的磨粉,調漿的調漿,疊磚的手也沒停過。
男子身後跟著倆個少年,一個十八,面貌老實而沉穩,一個年歲小些,約十五年紀,五官神氣活現,很有些頑皮貪玩勁頭,爺兒三,皆身穿平服,手宛褲腳都用布繩綁的牢實,似是粗工伕的人。
[爹,這橋真是不可思議啊?!用糖和米蓋橋,前所未聞,前所未有,真是稀罕,怎地竟如此結實,]他想著之前在城東看到蓋好的糯米橋,那時,他們爺兒三也和所有第一次看到糯米橋的人一樣,目瞪口呆,嘆為觀止,無法自己
[難道真如市井傳言,德真人法力無邊,施加了法術在糖米上],十八歲的少年郎嘖嘖稱奇,他長的粗壯結實,長年的勞動使的他們父子三顯得黝黑剽悍,他撓著臉,年輕俊朗的臉龐皺眉苦思。
中年男子實際些,瞇眼稍舜不舜的直勾勾地觀察工匠們的手法,許久還是不解的搖頭嘆氣,他並不相信什麼作法的謠言,其中必定有門道在內,只是一時想不通罷!
[爹,聽說縣太爺正在招募工匠,我們要去嗎?會不會被發現.....]
小個子的問道,他年紀小,想的不多,不過是覺得這橋蓋的漂亮,聽說德真人跟他一樣年紀,怎地想得出這些個花樣來?!
[洛北縣令殷琦...]男子沉吟:[他在北都素有賢名,在虢國又肯募糧賑濟災民,是個體恤民情的好官,大虎,小虎,若能有一份活計,也好過坐吃山空,待爹回去合計合計再看看。]



                                      8_治水

大廳。
殷琦端坐於主位,德珍坐於左首,右首策士徐有,依次為主事條平,匠師官劉裕。
七八個官員依大小官級就坐,按理說,德珍沒有官職,是沒資格參予堂會,但太爺十分尊重德珍的意見,幾回下來,堂會就有德真人的位置。
[啟稟太爺,朝廷已派遣刺史運送賑災糧餉往洛北縣來,聽說是南雀國的百樂廩倉過來的...]主事蕭方一臉歡喜,盼了許久,總算下來了。
殷琦苦笑,若非晉國糧買的早,早不知出什麼亂子,入秋後,麥穗豐飽,逐人樂乎個跟什麼似的,鐵定是豐收年,糧荒三年,總算掙回了臉面裡子,德真人真不愧是活神仙啊!發明的農具器具不但好用,耕耘的產量比從前不知多了幾倍,現在不止洛北縣採用了新農具器物,所有工匠坊出品的,鄰近的縣府那一個不是巴巴的搶著用。好在太爺大器,否則哪有他們的好處?!
現下,賑災糧餉批下縣府,雖說緩不濟急,另做他用也是好的。
眾人聽見這大好消息,有歡喜,也有抱怨的,大廳轟轟然,官員們七嘴八舌一時不能消停。
[太爺,有氏族派遣二子,請求援糧,據二王子說,今春雪水消融的早,耕種晚,雨水不足,秋荒了....]主事王安待眾人聲浪稍歇,拱手稟道。
策士徐有不解:[王安,有氏應將此事稟告虢王,怎地反向我們求援呢?這不是本末倒置。]
主理廩倉的管事立刻接口道[甚是,甚是,有氏位於西都之北,怎不就近求援,要遠下千里,到洛北來呢?!]
[莫不是.....]眾人皆想起同一件事,臉露同情之色,一時之間,盡皆黯淡下來,同是虢國官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什麼好幸災樂禍,誰不知會被外放到虢國這之極西地來,都是不受見的官,要不.也是得罪朝中權貴而受累的,主位上不就有一位,眾人皆將眼光移至太爺。
太爺原也是大殷朝的貴族,先王的天子近臣,榮貴權重,顯赫一時,看看他今日的下場,一朝天子一朝臣,還真是一點也沒錯的。
看出德珍的疑惑,殷琦低聲解釋。
原來虢王為大殷朝的上將軍,為大殷朝立下無數顯赫戰功,先王在位時,權位已至顯極,無奈功高震主,新王即位,怎會縱容他權柄通天,把持朝政,便恩旨冊封虢王,封邑在虢,明升暗貶,天下何人不知,虢國五荒三災.作物不豐,貧瘠苦寒,內有土匪盜賊做亂,外臨西域胡族威脅,便是土方,有氏族,西南蠻族,時而歸順,時而叛亂,大大小小也有些亂七八糟的糾紛。
虢王雖戰功無敵,軍治武功皆是大家,政務方面卻是一竅不通,把個好好的百戰雄兵,硬是混成了補丁兵,他的親信也多是大兵出身,打仗行,當文官不行,提到政務,比牙痛還疼,出不了什麼主意。
眾人討論完接待有氏族事宜,便開始回到主題,這次的堂會最主要的議題是要決定洛水潰堤後的治水事宜,若由縣府自理,餉糧銀資必須由地方縣官提列,由公田所出,若報請朝廷,則須聯合洛水上下游諸縣,共同上疏朝議。
以治理洛水工程的消耗龐雜,朝中體係傾軋,權貴利益攸關,可不曉得要鬥到猴年馬月,才能開始治水,眾官員思及此,頓時大感頭痛。
殷琦命令主事們匯整損害範圍及治水所需糧餉,列出條目,再來決議,另外,秋員與春員必須開始作業,春汛時,因傷亡多不計數,存活下來的,有四處流亡,往高處移居,或到他處依親,縣民百姓人數需重新統計歸籍條丁,以便秋賦歲收,入丁糧。
懍倉主事面露異色[太爺....下官有一言相告!]
殷琦微點頭,廩倉主事接著道:[朝廷賑糧此刻也用不到,不如就挪用來治水,不足之處再另想它法補足0]說完,掃過德真人一眼,雖未喧之於口舌,何人不知其未竟之語,買糧賑災之財寶乃是德真人所出。
眾主事也想起這件事來,市井傳言德真人因悲憫災民衣食無著,夜不能眠,半夜泣啼,仙人聞之,憫其心,賜下無數珍寶,或有言,賜下百寶袋,內有寶物無數,用之不竭,或有人言之,德真人身揹百寶袋,百寶袋需仙人真言,方生財寶,而真言唯有德真人知之,顯則不靈,言之鑿鑿,彷如親見。
[愚夫愚婦,胡聽瞎說,沒個譜的事頭!]這是縣太爺聽聞後所回的話,帶點恚怒說的,殷琦是真的懊惱了,若任由謠言繼續擴散下去,怕會有人信以為真,起了貪婪,謀害德珍,暗暗估計著,多派人員保護德珍,明處暗處要記得吩咐北篁巧做安排才好。
而德真人身上之布包袋子從不離身,更加深揣測之詞。
群官看著德真人的眼神也有些異樣,其中有羨慕的,有妒嫉的,感嘆的,不一而足。
殷琦正思索這提議的可行性,策士徐有拱手稟道,[此議不合章程,恐會有人拿來挑嘴。]
懍倉主事不以為然,[小的也思量過章程的問題,縣府確實有賑災之實,不如以之前賑災之數核銷即可。]
眾人聞之,皆覺此議可行。
眾官又商議些許小事,近午散會。



                                  9_二王子
官道。
數十匹駿馬在官道疾馳,捲起一路黃沙,路上行旅紛紛走避,性子差的誹腹了幾句,身邊的老漢低暍道:[不要命了,小哥,少說幾句,這些人是你惹得起嗎,招子放亮點,那是王族的馬旗呢!]
一路急急,馬上的人身材高大悍野,身穿獸衣輕甲,配戴馬甲兵戈,中間幾個大漢頸腰纏著纓珞寶石,臂膀處繫上五色彩繩,頭髮用彩帶鳥羽隨意束著,神情酷厲如惡鬼。
蠻族?!
突然有人失聲叫道:[有氏族....全天下最殘暴的有氏族。]
[大兄,那只是傳言,信不得的。]漢子中有人嗤之以鼻。
原先喝令噤聲的老者嘆口氣,神情陰霾地道[那不是傳言,老夫曾在戰場上親見有氏族人空手蠻力,硬生生把一個活人撕裂。]

酒舖
說是酒舖,也不過是幾支柱子,幾片木板搭遮著,一塊寫著酒的旗桿隨風飄揚,三面清風一面牆,牆邊便是簡單的灶台,勉強可以營生,做點小本生意,簡陋歸簡陋,這間酒舖開張以來,生意著實不錯,雖然已過午時,酒舖裡還是全坐滿了人。
這裡是洢水與官道的交接處,是西北行旅南下,東走必經之處。
[狗子耶,你的買賣還是這麼興隆。]客人中有人對著掌櫃的打趣道[再過兩年,就有錢娶媳婦,幫著孝順你娘。]
嘴裡咂巴嚼著酒舖招牌小菜,山豬五花肉,醬排骨,油漬流滿鬍子,他渾不在意,聽他的口氣,是常客。
狗子笑的闔不攏嘴[都是托德真人的福,多虧德真人蓋了這座糯米橋,這往來的多了,生意就好了。]
狗子和他娘忙裡忙外,一刻也不得閒,才想多聊上兩句,狗子的娘已大呼小叫,狗子道個歉,忙往灶台端菜去。
[可不是......]
狗子雖然忙活去,但這話題已引起眾人的興趣,有人開了頭,便有人接續起德真人的各種傳說,有說德真人在糖米上作法蓋橋,有說起德真人哭求仙人恩賜百寶袋買糧救災,說的多了,什麼荒誕不經的神鬼傳奇都出籠了。
酒舖一處陰暗的角落,一桌五個人,四個大漢身穿衛士服,腰佩長劍,中間坐了個十五.六歲的小少爺,所穿衣飾質料上等,短披風,樣式平常,該是底等貴族的子弟,帶侍衛出來找樂子,小少爺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小菜,好似酒菜不合胃口,一搭不一搭的。
四個大漢很安靜地聽著酒舖裡越來越激昂的人聲,人人臉上都洋溢著一股驕傲,彷彿與有榮焉。
[屁孩兒,盡吹牛,那個什麼德真人要真有百寶袋,老子到是想要搶來看看,只怕是瞎扯的多,唬弄些個屁孩兒,照老子看,八成是騙財的主兒。]怪裡怪氣的腔調,聲音宏亮,擺明是要找砸的主兒,看那發聲的漢子,穿著蠻族的衣飾,一身風塵僕僕,應該是遠道而來,漢子周邊六,七桌,都是穿著同樣的衣飾,足足有三十多人,一道的。
四個漢子對望一眼,年長的眼中厲光一閃,微微搖著頭。
一個老鄉氣紅老臉[你...你這個蠻鬼子,不懂的話可不能胡說,德真人是什麼人,那是神仙吶。]看那蠻鬼子一橫眉,老鄉人畏縮了下,但想起德真人的恩德,若非德真人,他全家不死於洪水,也要活活餓死,挺起胸道[要不信,......要不信,你看看河邊那座白色的石橋,千真萬確是用米和糖蓋起來的,老漢可是親眼所見,假不了。]老鄉手一指,眾人紛紛附和。
聽眾人說的十足赤金,蠻子中一位大漢挺身而起,依其服飾之華麗,應該就是首領,面色微變,高高的顎骨看起來更像馬臉,五官粗獷,巨目虎鼻,寬嘴巴。
[用米和糖蓋橋,那不是瘋了。]但眼前所見,又該如何解釋,石橋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七.八輛負重的木頭車同時行於上,也不見絲毫顫動,石橋白的發亮,該是新蓋好完工不久。
跟著首領走到糯米橋頭前,更見宏偉,橋寬約三丈,高約二十丈,長約三十丈,橋上人馬如織,橋下溪水碧綠清澈。
[我的大神啊!]蠻族中有人驚呼,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壯觀的白色石橋,牛目瞪的老大,半天回不了神。
那橋中間是怎樣做出一個大圓洞,踩在河道上的?
河水不會把橋沖壞嗎?
中間是空的怎麼不會垮?,
用米和糖蓋橋,怎地負重的?,
一個又一個問題把他們繞暈了頭。
站在首領旁一個漢子很快的回過神,粗獷俊毅的臉上充滿興奮:[頭兒,如果傳言屬實,只要搶到德真人的百寶袋,那可是金山銀山,吃喝不盡。]
蠻族們個個眼神發亮,好像真的看到一座金山銀山。
首領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大樹下的少年,少年面目普通,衣飾普通,瑏著底等貴族的短襟樣式,鼓起的短披風下不知背著什麼東西,身後立著四個面色不善的大漢親隨,腰間皆佩劍,見少年正微微笑著,笑如春風,便很難惡臉相向,點頭示意。
隨從牽來駿馬,一個漢子蹲身,少年踩在漢子交握的雙手上,藉力躍上馬背,隨從們隨即跳上馬,臨走前狠狠的瞪了蠻子們一眼。
正巧,這一眼給人捕捉到了[頭兒,咱們追上去,狠很胖揍他們壹頓,看他們還敢不敢白眼看人。]蠻族中跳出一個大鬍子莽漢,揮舞拳頭惡聲道。
[住口,你還嫌惹的禍不夠多嗎?]他身邊的漢子喝道。,
大鬍子莽漢顯然十分畏懼喝叱的漢子,又見首領默不作聲,只是瞪著那壯觀華美的糯米橋,陪笑道[要不,咱們把那個什麼德真人搶回去,叫他給咱們蓋個十座八座的糯米橋。]
[著啊,這主意真是太妙了。]眾人紛紛附和0

                          10_治水大家言序

門衛引領著求見縣太爺的中年男子及其二子走入大廳o
殷琦親自接見這位自薦的治水工匠,原因無他,虢國的治水工匠奇缺,災後治水,整建河道,正是用人之際o
一見來客,殷琦愣了一下,這不是鼎鼎大名的治水大家言序言大夫嗎?!
殷琦心中大喜,連忙迎向前道:[久違了,言大夫,下官殷琦有禮了o]
縣太爺在地方上雖可算得上是權勢通天 但對大殷朝廷官位來說勉強只能算是最基層的官員,與大夫的官階品級相比可不算什麼了,但因先王賜封殷琦世襲爵位,地位不低,無須執下禮見o,
言序怔愣了下,念頭轉了幾回,含笑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自從北都有過一面之緣,已過數個寒暑,難得殷大人還記得在下,真是不容易啊!],
[哪兒的話,殷某素來景仰言大夫,能再會言大夫,是在下的榮幸o來,來,請坐,請坐o]
分賓主落坐案几後,侍女奉上茶水o
言序客套倆句,直言道:[言某得罪朝中小人,罷官求去,落難之身,能得大人高看,已是十分感激,這是小兒大虎,小虎,萬請大人關照o]
[侄兒大虎,小虎有禮了o]言大虎,言小虎起身一一拱手行禮o偷偷覷著這十分年輕的縣太爺,只見這縣太爺雍容俊秀,溫文儒雅,那一身威儀貴氣,看起來不像個官,反而更似王家貴公子哥呢o
[客氣了,客氣了,坐下吧o]殷琦點頭回禮o,
[聞說大人高義,愛民如子,言某萬分佩服,願效微薄之力,此番冒昧前來,還請大人不要見棄o]
殷琦轉頭對言序笑道:[固所願爾,不敢請耳,言先生能至洛北助我,實我殷某之福啊!]
父子三聽殷琦之言,皆露出感激的神色,言序客謙倆句,又東南西北,閒話家常一番o
大虎,小虎,已是跳蚤咬屁股,坐不住了o
[殷大人,聽說洛北有一位德真人,與大人是知交好友,不知可有幸一見?]言小虎興沖沖的,稚氣的小臉上充滿面見偶像的期盼o言大虎守成些,卻也掩飾不住喜色o
言序斥道[小虎,不可無禮o]
[爹...]
[無妨的,德珍一向親善,見了諸位也一定很歡喜的....來人,去請德公子o]
侍女躬身回道:[德公子一早就去了工匠坊,聽說是公子發明的瓷器有了新的突破,今早,劉大人急驚風似的,拉著德公子出門呢o]
[這可不巧了....]殷琦頓了下:[若不然,言先生可願與殷某親往工匠坊,提前一遊日後主事的地方o]

一行人轉往工匠坊o,
工匠坊離府衙只需半刻鐘的時間,眾人閒步前往,北篁聞訊帶著下人悄然的跟上o
工匠坊是個六進的院落,一進大門,便是寬大的院子,種了幾棵古木,秋風吹禿了樹頭,一片淒涼o
在下人的引領下,一行人進入大廳,入眼便見一個衣衫凌亂,面目蒼白的漢子,正抱著頭痛苦不堪的狂打著自個的頭,嘴裡吶喊著:[短路了,短路了.....]頹廢的模樣嚇壞了言序父子三,卻見眾人一副習以為常不以為意o
再見幾個人物好似也入了魔症,一個個東倒西歪,不修邊幅,嘴裡也同樣喃喃自語,唯一還顯得正常的是在看見殷縣太爺時候,還記得拱手行禮o
大廳內幾位師傅級的匠師不斷的狂吼狂叫的,七.八個徒弟聽著命令,不停的跑進跑出的,几案上,褟上,架子上處處一遍凌亂,彷彿狂風暴雨肆虐過,各種零件器具四處擺放,殷琦向言序拱拱手,示意眾人稍待,下人們立即熟門熟路的清出一條走道o
殷琦遶過大廳,直接轉進內院二進的大堂,那兒正有個個子嬌小瘦弱的小少年,穿著簡服,身上毫無飾物,連頭髮還是用一根....小虎張大嘴巴...他真不想這麼蠢的,真的,但那一團稻草窩應該是.....筷子....對,是用筷子榑著,白玉般的小臉低低的埋在伏案,手指手背,臉面上猶沾染著未乾的墨跡o
小少年正在發獃,獃的出神了,連有人進門了都沒知覺,他直勾勾看著草圖,腳邊是凌散的木頭模型零件,看的出約莫是運物的木頭車之類,怪異的是,輪子似架在木條上.....
[德珍...]殷琦輕喚道
她充耳不聞o
[德珍,有貴客o]殷琦微微抬高聲調,慢步走近德珍身邊o
她繼續神遊九天o
殷琦使出五爪神功,一提領,德珍差點哇拉哇拉叫嚷出聲,還好忍住,怒氣沖沖抬起頭來,見是殷琦,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天黑了嗎?我很快就好了,很快很快,拜託,大哥,再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啦o]小手抓住殷琦的衣角又是撒嬌又是耍賴,殷琦露出寵溺的笑容,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o伸手撫摸她的頭髮[瞧你這什麼樣子,去內室清潔儀容,再出來見客人o]
德珍告罪,先行退離o
侍女在北篁總管無聲的示意下捧著銅盆跟進內室伺候o
小虎發誓,從他的背後傳進耳朵的絕對是壓抑的竊笑聲o
待德珍清洗過後,到得大堂,重新見禮o南方人偏瘦的身板 站在眾人眼前讓眉清目秀的德珍看起來好小o
殷琦直接無視客人們目瞪口呆的蠢樣,為雙方介紹道:[德珍,這位是言序言先生,是我大殷朝赫赫有名的治水大家,為洛水治水工程而來的o這倆位是言先生的兒郎,大虎,小虎o這是愚弟德珍,失禮之處尚請見諒,我這愚弟一入工匠坊就像得了魔症,切勿見怪o]
言序父子立刻拱手道[幸會,幸會,久仰大名o]
德珍拱手回禮o
殷琦請眾人落坐,下人送上茶水,北篁揮揮手,侍女將點心水果擺放几岸上o
大虎,小虎初見到平凡無奇的德真人,立刻大失所望o
圓圓的臉,大大的眼,楞頭楞腦帶點憨獃,毫無特色,是那種過目即忘,不會想再多看一眼的o
現在這個獃頭獃腦的楞頭青,哪裡有一絲一毫神仙風範o
在心中幻想過千百回的仙人模樣,那仙風道骨啊......丰神俊逸.....天神下凡...他擦擦額頭的白汗o
再不濟..
來個神威顯郝 威風八面也行,要不然,要不然,好歹來個不食人間煙火,飄逸出塵嘛o
幻滅啊!
大虎,小虎幾乎要搥心肝,怎地活神仙會是這樣一個蓬頭垢面的楞頭小毛孩o
虧他們,虧得他們,還興奮的好幾夜睡不著,怎不冤吶o
德珍伸個懶腰,快活的大快垛頤,她也不是不知道初次見面人們對她的看法,老實說,這種落差,正正是她所需要的,當她換身裝扮,很容易就能淹沒在人群中,誰也認不出他竟是傳言中的活神仙德真人,這張平庸的臉孔給了她大大的方便,也令她擁有相當程度的自由o
不過,看到那嫌棄,誹腹的眼神,德珍心裡頭也是有些不快的,女孩子嘛,誰不愛漂亮,人家也不過有一點嬰兒肥,大眼睛還是美女的基本配備呢,再說,君焉知,哪一天,她不會像蔡依林一樣,看我七十二變,剛出道的蔡依林還不是肉肉的可愛型的,哼!
秋風正狂,呼嘯著吹起一張張薄祇草圖o
[啊呀!我的圖.....]
下人們手忙腳亂地到處撿拾麻草紙圖o
[這是什麼?!]大虎,小虎湊在一起看著飛到腳邊的紙,薄如柳葉o紙上頭用炭筆繪形出線條分明的圖案,文字註解o德家老宅那些道家古籍很多都是上古珍物,上邊文字都是極古老的東西,所以對於古篆字德珍極為熟悉。雖是在古代有難免有些差異,好在習慣了也不覺的困難o
他拿起麻草紙,細細思索著:[絕呀!大善哉!用這個可比用刀刻在石板,青銅片,牛骨和竹片好用多了o]言序嘆服o一躬身欽佩道[這樣的發明造福後世萬民啊!]
殷琦得意的謙遜道:[不過小孩子的玩意!這東西叫做麻紙,可用來代替竹簡獸皮薄冊,用麻繩串起,謂之書,可造冊o是德珍閑暇之作o]
閑暇之作?!德珍嘴角抽抽,數不清這是第幾回殷太爺幼稚的炫耀的了o
言序,言大虎,小虎倆兄弟立刻對這毛頭小娃兒徹底改觀,眼睛亮閃著看到偶像的光芒o

[成了,成了,德真人,德真人,你瞧瞧,這會可錯不了了o]劉裕懷裡抱著東西,屁顛屁顛衝進大堂,在他身後串著七八個人,個個不修邊幅,眼睛裡泛著血絲,懷裡也像抱著什麼寶物也似,緊的手泛青筋,人人皆異常興奮o直接無視大堂裡的客人o
劉裕和匠師們一一獻寶似的把懷中白色瓷盤小心翼翼的放在德珍的几案上,緊張又按捺不住興奮的期待著德珍的反應o
[這瓷器實在是比陶.瓦光滑精緻百倍啊!,這樣的寶物恐怕只天上仙人才有的啊!]色澤,光度,真教人愛不釋手o
殷琦從小出入宮廷,鑑賞玉器寶物的眼光絕對頂極,但也不得不驚嘆,這潔白似雪毫無暇疵的絕世藝術品o
言序父子則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這什麼瓷器,就是漂亮,不像人世間會有的東西,是不是天上的神仙都是用這麼美麗的東西呢?
德珍只看一眼,皺眉頭,咬下唇,偏著頭枕著手沉思o
匠師們擦拭額頭的白汗,互視一眼,再看看几案上完美的驚世之作,他們萬分確定不可能做出更好的o
但眼前的是什麼人,是德真人,是活神仙啊!他的眼界豈能以尋常計o
他們的心跳的像跑了好幾個時辰o一雙雙眼睛巴巴的望著德珍,汗如雨下,一時之間,大堂安靜極了,只聽得見自個兒壓抑的喘息聲o
[好像跟我家骨瓷杯不太一樣......哈哈]德珍笑的很靦腆,她撓撓頭....骨瓷杯 骨瓷杯.....她靈光一現
[我好像忘記告訴你們要加入動物的骨灰.....哈哈...哈,聽說牛啊,羊啊這些動物的骨灰可使瓷器細密堅硬,不易磨損破裂,表面更透光呢o]




                                       11_閉門謝客

二王子一行人快馬加鞭,風塵僕僕,趕到驛站,依規矩,要先遞刺帖予洛北縣令,等待回覆通知,依禮數接待o
驛正領著廝役如臨大敵,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眼前的人物是誰?!
有氏族呢!
那是全天下最殘暴的民族o
腦海裡飛快迴轉過無數的傳言.....
聽說有氏族生吃活人吶,把落入他們手中的敵人,一刀,一刀割下肉來,分食而吃下肚........
他沒有勇氣再往下想,驛正渾身哆嗦,陪笑道[不知是哪位大人,下官馬公達見禮了o]
[這位是二王子,彈圖,衛士幼狼,頑石,頭犬...本官是王令官,大荒,有事可以請教本官o]
一番忙亂,驛正總算把二王子.王令官及其三十多位衛士安置好房間,膳食o
根據有氏族的規矩,戰士的馬是兄弟,不能假手他人照料的,馬公達親自帶領衛士到馬廄,分配糧草o
王令官分配好值夜衛士,便轉往二王子彈圖的房間,他們一路奔波,人疲馬倦,是想早些休息的,但計劃有變,他心頭生了事,有些心思,得與二王子好生計量計量o
侍衛為大荒打開門,提了提油心,讓房裡光亮些,獻上酒水,退至一旁o
[大荒,來的正好,本王子正等著你呢!來,坐,坐著說話o]
[二王子客氣了o]大荒依言落坐褟上:[夜了,不知二王子急召大荒,可是為了德真人的事?]
二王子目光閃爍:[正是為那德真人的事,灰狐,你來說說....]
一精悍的衛士躬身行禮道:[是o小的依二王子吩咐,探聽有關德真人消息,在酒鋪商家,市井,四處探聽一番o這德真人可真是了得,設壇祈福,消災解厄,驅逐邪疫,使得這次春汛災情大減不說,還發明新的農具,竟讓農產在短短一季內,多生產出一倍的量,更驚人的是,聽說用了德真人所教授的鬼啥子堆肥,大白菜竟足足長大了十倍,這是小的在市井上親眼所見,聽說是德真人施法把白菜變大,好幫助災民渡過饑荒o]
[大了十倍o]眾人驚叫,無法想像那是什麼情景o
二王子倆眼放光,興奮的道:[若我有氏族得到德真人,豈不是從此民富強盛,再無敵手,就算要爭霸西疆,也不是難事o]
[大善哉,二王子,這必然是大神的旨意o]大荒歡喜的附和道o
[但是,德真人會願意到我們有氏族嗎?]有衛士提出疑問o
二王子冷哼一聲:[由不得他願不願意o]
眾人對望一眼,紛紛大笑o
[那德真人現在住在哪兒?]大荒問
衛士回道:[聽說德真人自降世以來,便受到洛北縣令殷琦殷縣太爺的禮遇,一向是住在縣府衙門的o],


夜深人靜
殷琦站立在西苑子的月光下,靜默的望著德珍的房間,壓低聲音問道:[第幾天了?]
北篁微彎腰同樣壓低聲音回道:[第四天了o]
殷琦憂心忡忡地嘆口氣:[四天不進食,只喝水,會把身子骨熬壞的o]
[小的也是這般想,但德真人嚴令,他要閉關斷食拾壹天,若無叫喚,任何人不得打擾o]
[拾壹天]殷琦壓抑著怒氣:[胡鬧,一個百來斤的大漢,沒病沒痛也熬不過七天,他什麼都不吃,怎地撐的過?]
[大人恕罪,德真人有言,這是他們宗室密法,只要不受到驚擾,是不會有事的o]德真人說的話 就算北篁心裡不信 也是不敢有異議的o唯今之計 也只能等了o
殷琦緊了緊拳頭,強忍住拉開門痛罵德珍一頓的衝動o
[大人,請你再忍忍,萬一壞了德真人的修行,不曉得會有什麼後果呢?!]
殷琦真正惱了,不過是一趟例行的視察,為秋貢做準備,才幾天功夫,就給他出了這衽兒o
心頭似燒了一把火,叫他又急又怒,他無法想像,十壹天不吃東西只喝水,不把自己活活餓死算他德珍命大,能做什麼修行?!
[德珍有說,為什麼要閉關斷食嗎?]
[有的,大人,聽說要為祭天大典做準備,德公子有言,他修行不足,豐年祭天大典對明年的歲運很重要,他必須先清淨身體,提昇身,心,靈的力量,唯有斷食閉關,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增強自身的功力,希望小的嚴禁任何人的打擾,好讓他順利的完成萬民所托付的重任o]
一年一度的豐年祭天大典,他都忙的快忘了有這回事了o在秋收冬至之際,感謝天神的恩賜,賜予一年的豐收,並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天佑萬民o
說的也是,這樣的大事,怎少得了德真人呢?
雖然是這樣想,可他心好疼呀!
拾壹天,要承受怎生的痛苦?
殷琦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心痛是怎麼回事,若是可以...若是可以,他會怎樣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隱約覺得,那說不明白的感覺是他承擔不起的後果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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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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