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冥法仙門 作者：隱為者 (完)

@內容簡介@：
小小一個乞丐，居然有著想要修煉成仙的夢想，一塊玉珮，一個太歲，又會如何幫助他成就夢想呢？從大唐國的普通修真門派，如何走上神州舞臺，海外天地呢，一切故事盡在冥法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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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混跡太清

第一章 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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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水，脈脈傾灑在浩瀚的海面。這個號稱從來也無人尋訪到盡頭的「無盡海」，也如同撕瘋一整日的孩子，收起它頑劣的嘴臉，酣然入睡。

　　幾聲悠遠的犬吠，劃破寧靜的夜空，從海邊一座小鎮上傳出。此地名為望潮鎮，距離無盡海不足十里，僅有幾百戶人家。

　　鎮子雖然不大，卻在大唐國有些名頭。只因這裡是一處天然港灣，年年歲歲，都有無數懷著淘金夢的人由此出海，想要尋覓海中無盡的寶藏。

　　小鎮濱臨無盡海的一面，有一座破敗的海神廟。高大的殘垣斷壁，彷彿在訴說著這裡曾經的紅火熱鬧。

　　海神廟的主人，自然是海神。只不過，最近幾十年，隨著越來越多的船隻在無盡海中顛覆沉沒，人們已經漸漸不再祈禱海神的庇護，這樣一來，海神廟的香火也就此斷絕。

　　這會，殘缺的大殿中，四個瘦小的身體正圍攏在一個火堆旁邊。紅通通的火光，映照出四張尚顯年幼的垢面。

　　隨著犬吠聲響起，其中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忍不住顫抖幾下瘦小的身軀，將頭埋在身邊一個少年懷裡：「陸羽哥，我怕——」

　　那少年也只有十三四歲，身材明顯要比同齡人瘦弱，不過，一雙眼睛卻極有神采。

　　「妞妞不怕，我們等會就去懲治旺財這個狗畜生。」在火堆的映照下，少年眼中似乎也有兩簇火焰在跳動，那個旺財是鎮上雜貨店豢養的一隻獅犬，十分兇惡。

　　「妞妞別動，傷口又流血啦。」旁邊一個相貌憨厚的少年站起身，從海神像前面的香爐裡面抓出一把香灰，小心翼翼地灑在妞妞小腿上。那上面，赫然有一個兩寸多長的血口子。

　　那少年一邊敷傷口，一邊轉頭說道：「羽哥，要不就算了吧，宋胖子家的旺財，是有名的惡犬，又高又兇，咱們鬥不過的。」

　　「大愣，這樣可不行，咱們雖然是小乞丐，可是也不能隨便叫人欺負。」一直蹲在火堆邊不吭聲的那個少年蹭地站起來，氣呼呼地用袖子抹了一下鼻子，他的個子最高，也最壯實。

　　「二愣，你能鬥過旺財嗎，它立起來比你還高一頭呢。」大愣忍不住和二愣爭辯道。

　　這四個少年，是在望潮鎮裡靠乞討為生、無父無母的小乞丐：陸羽、大愣、二愣，還有最小的妞妞。

　　最後，大愣二愣的目光會聚到陸羽身上，等他拿主意。陸羽的年紀雖然比他們要小，腦筋卻是最靈活，因為有他領著，四個小叫花才不至餓死街頭。

　　只見陸羽麻利地從桌子下面拿出個鐵鉤，一盤長繩，乾脆利落地將它們連接在一起說道：「這個仇一定要報。我早就準備好了，這是白天從宋胖子店裡弄來的，就用它對付旺財。」

　　說罷，從身上掏出一小塊狹長豬肉，掛在鐵鉤上，屋裡的幾個人立刻用手直扇鼻子，嘴裡嚷嚷著：「太臭了。」

　　「不臭？肉鋪掌櫃能扔嗎。不過，旺財那畜生連屎都吃，估計喜歡這味。」陸羽信心十足地說。

　　「羽哥，還是你行，常看海邊有人釣魚，這次，咱們就釣一釣旺財這個天殺的。」二愣興奮地點點頭，火堆上的火苗也隨之跳躍不已。

　　「妞妞，你就不要去了，等我們把旺財抓回來，烤狗肉吃；大楞二楞，咱們走吧。」

　　說罷，陸羽將一盤繩子套在手臂，另一隻手拎著繩頭，大步向外走去。二愣昂首挺胸跟在後面，大愣猶豫一下，還是跟上去。

　　海神廟裡，只剩下妞妞蜷縮在火堆旁邊，在她對面，是一尊陳舊的海神泥像：頭生獨角，身披藍鱗，四蹄踏波，威武莊嚴，只是表面的油彩泥層已經開始剝落，難掩其衰敗，一雙鼓鼓的大眼睛，直勾勾目視著三個乞丐少年走出殿門。

　　陸羽走到門口，忽然轉身，從脖子上掏出塊黑漆漆的東西，握在手中喃喃說道：「海神爺保佑我們此行順利，等到初一十五，一定再給您上香。」然後，又將「護身符」塞進胸口。

　　這塊東西，是陸羽三年前剛剛來到海神廟，從供桌下面所撿，像是塊玉石，上面還有一個小孔，就找了根細麻繩將它穿起，掛在脖子上，當成護身符。

　　陸羽三人來到雜貨店的圍牆外面，圍牆足有一丈多高，用青石壘砌，緊閉的大鐵門旁邊，卻留有一個狗洞。

　　雖說是狗洞，但也跟個小門差不多，因為旺財長得格外高大，所以，宋胖子把狗洞開得也很氣派。

　　陸羽叫大楞二愣在幾丈外等候，想要悄悄摸到狗洞旁邊，但還是讓旺財驚覺，粗聲粗氣地吼叫幾聲。

　　陸羽趕緊將豬肉包裹的鐵鉤扔過去，然後，雙手緊緊拉住麻繩，麻繩的末端，已經繫在他的腰上。

　　麻繩被拉扯了幾下，猛然間，劇烈地一抖，陸羽趕緊使出渾身力氣往回一拉，裡面立刻傳來一聲淒厲和憤怒交織的咆哮。

　　此刻，旺財的主人，雜貨鋪的宋胖子正坐在自己屋內，對著明晃晃的燭火，喜滋滋地打量著手裡的一團東西，胖乎乎的大臉笑成一朵肥肉花。

　　宋胖子名叫宋思貴，長得極為富態，身體橫向和高下也差不了多少。

　　他是大唐國一個修真門派——太清宗的外門弟子，因為資質平庸，所以只能在望潮鎮開設這家雜貨店，負責給師門收購無盡海裡面的靈材。

　　這會，宋思貴左手正捧著一個圓乎乎的肉球，拳頭大小，顏色也是肉色，摸起來還很有彈性，肉球剛剛被割開一個小口，裡面竟然是五花三層，像極了豬肉。

　　「果然不錯，這個就應該是傳說中的肉芝。撿到的那人偏說是什麼太歲，真是孤陋寡聞。哈哈，真是便宜我了，沒花幾個錢，就能買下，真是走運，憑這個向師門換點延年益壽的丹藥應該沒有問題。」放下刀，宋胖子臉上的肥肉很有節奏地顫動著，嘴裡興奮的叨咕道。

　　對於他這樣處於修真邊緣的人，最大的奢望也就是多活幾十年，好好享受一下人生。而就在這個時候，旺財淒厲的嘶叫聲突然從屋外傳來。

　　屋內的宋胖子不由哆嗦一下，口中高喊：「小二、小三，趕緊出去瞧瞧，旺財鬼叫什麼。」小二小三是店裡的兩個小學徒，都才十三四歲，住在一邊的偏房。

　　宋胖子喊了幾聲，卻沒有聽到兩個學徒有什麼動靜，反倒是旺財的叫聲越發淒厲。

　　他只好點燃一個氣死風燈，另一隻手抱著肉球，推開房門，將燈高舉過頭頂，往外面一看，只見那旺財正喘著粗氣，碩大的腦袋來回搖晃。

　　在牆外，陸羽已經被拽得卡在狗洞上，要是狗洞再大一些，估計他就要被拉到院裡。而二楞抱著陸羽的腰，大楞又在後面抱住二愣的腰，小哥仨正跟旺財拔河呢。

　　旺財的力氣，肯定要比外面三個小叫花子大，只是鐵鉤死死卡在嘴裡，痛的要死，不能使出勁來。

　　看到主人出來，旺財頓時來了精神，立刻大吼一聲，向宋胖子這邊撲來。

　　「崩」的一聲，繩子在狗洞旁邊的石壁上磨了半天，終於被崩斷，而旺財則收勢不及，一下將宋胖子撲倒。

　　燈籠應聲落在地上，噗的熄滅。宋胖子剛從地上爬起來，卻忽然想起：肉球也滾落到地上。

　　「該死的東西！」宋胖子咒罵著，趕緊趴在地上，雙手到處摸索，而旺財也在地上不住哀號，兩隻前爪在嘴邊亂抓亂撓，想把那個鉤子弄下來。

　　宋胖子在地上爬了幾圈，依然找不到肉芝，只好又氣喘吁吁跑回屋，重新取來一個燈籠，又狠狠在小二小三的房門上踹了兩腳，吆喝他們出來繼搜尋肉芝的蹤跡。

　　他並不知道，肉芝落地之後，就會融入土裡，而且入土之後，一層淡淡的黃霧慢慢騰起，在夜幕的遮掩下，向整個小鎮擴散開來。

　　旺財的爪子終於立功，將嘴巴裡的鐵鉤扒拉出來。這傢伙也真是兇悍，怒吼一聲，立即從狗洞鉆出，向遠處飛跑的三個人影追過去。

　　麻繩崩斷之後，三個小孩都向後仰倒，跌成滾地葫蘆。陸羽一骨碌爬起來，連忙招呼兩個夥伴快跑，二愣在前，大楞緊隨，紛紛向鎮外的海神廟飛奔。

　　不一會，聽到身後傳來沉重而急促的奔跑聲，以及旺財發狂的吼叫，陸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

　　這是一把破舊的壞匕首，柄部已經脫落，陸羽在上面纏了破布和麻繩，插在腰裡防身。

　　旺財在憤怒的驅使下，眨眼間就追到陸羽的身後，它猛然高高躍起，兩隻鋒利的爪子向陸羽的後背搭上去。

　　陸羽猛然轉身，看到的就是比自己還高出一截的黑影，想也未想，將手中匕首向前捅去，長前的流浪生活，使他的膽子要遠比同齡人大得多。

　　刀子深深刺入旺財柔軟的腹部，而它兩隻爪子，也從上到下，在陸羽的脖子和前胸上面劃出兩條血痕。將陸羽撲倒在地，前胸一片血肉模糊。

　　傷上加傷，使旺財徹底瘋狂，它瞪著血紅的雙眼，張開血盆大嘴，向身下陸羽脖子咬去。

　　忽然，一道濃得化不開的黑光從陸羽的前胸爆發，雖然是在黑夜之中，可是，那道黑光卻依舊清晰可見。

　　黑光罩住旺財，旺財隨之轟然倒地，然後，黑光猛地一收，隱沒到陸羽身上。

　　陸羽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裡面一聲轟鳴，就徹底失去知覺。而他胸前那塊沾血的黑色護身符，則詭異地消失不見。

第二章 瘟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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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楞和二愣帶著哭音的呼喊，使陸羽漸漸甦醒過來，他使勁搖晃幾下昏昏沉沉的腦袋，這才察覺到前胸火燒火燎的疼，不過，還是咬牙從地上爬起來。

　　旺財龐大的身體就躺在旁邊，陸羽伸腳踹了兩下，見它毫無反應，還是有點不放心，又用刀子在它脖子上狠狠戳了幾刀說道：「走，把它拖回去，今晚就烤了吃，明天一早，咱們就離開望潮鎮。」

　　陸羽一瘸一拐地走回海神廟，身上的傷口疼得他把下唇都咬出一排血印，在他的後面，大愣二愣一人扯著一條狗腿，雖然累得汗流浹背，但還是將旺財拖回海神廟。

　　「陸羽哥，你受傷了！」妞妞藉著火光，看到陸羽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忍不住驚呼一聲，眼中已是淚光閃閃。

　　她趕緊捧起一把香灰，小心翼翼地灑在陸羽的傷口上，不經意間，一顆淚珠滾落到香灰上，結成一個灰濛濛的小圓珠。

　　「妞妞不哭，我沒事，餓了吧，現在就叫大愣哥給你烤狗肉。」陸羽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幾個人都已經累得精疲力竭，還哪有心思烤肉。

　　不一會，大楞和二愣就倒在火堆旁邊睡著了。妞妞堅持著和陸羽說話，說著說著，也沒有聲息。

　　陸羽坐在火堆旁邊，卻無法入睡。這倒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口，而是他忽然發覺，自己的腦海之中多出一些古怪的東西。

　　先是一排古怪的小人，或坐或立，擺出千奇百怪的姿勢，另外，就是一大堆蝌蚪一樣的東西，陸羽知道，那應該是文字，雖然他目前還不識字。

　　「這些東西是哪來的，怎麼又回跑到我的腦子裡？」陸羽實在弄不明白，不過他卻發現另外一件事，護身符丟了。

　　「肯定是剛剛不小心掉了，等天亮後去找，應該還能找到。」陸羽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狠狠地瞪了死狗一眼，跟著也抵擋不住睡魔的侵襲，漸漸閉上眼睛。

　　當陸羽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時，腦海中的那些小人竟然開始活動起來，一個個擺出各種古怪的姿勢，而陸羽的身體，也在潛意識下不知不覺地照做起來。

　　奇怪的事發生了，隨著陸羽的動作，旺財身上忽然浮現出一片朦朦朧朧的白光，順著陸羽的口鼻，鉆入他的體內。

　　這絕對是詭異的一幕，像極了傳說中妖魔在吸食精華。可是，酣睡的陸羽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少年乞丐，和妖魔扯不上一點關係。

　　不到半柱香時間，旺財身上就不再有白氣冒出，反倒是陸羽身上散發出淡淡的白光。

　　白光彷彿擁有生命一般，在陸羽身上慢慢遊走，最後都匯聚到他的前胸。被旺財抓破的傷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團黃色的霧氣瀰散進來，依稀正是太歲發出的黃霧。

　　陸羽身上的白光猛然大漲，將妞妞他們三個也籠罩起來。這白光彷彿是黃霧的剋星，很快就將它驅散。

海神廟裡的四個孩子都處在沉睡中，誰也沒有發現這個駭人的景象，甚至就連陸羽自己都沒有察覺。只有海神的泥像瞪著兩隻鼓鼓的巨眼，可是，它能看到這一切嗎？

　　當四個小乞丐陷入酣睡的時候，雜貨店的宋胖子則帶領兩個小夥計在挑燈夜戰。

　　他們找遍了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發現肉球的蹤跡，宋胖子在思索片刻之後，叫小二找來幾把鐵鍬，開始在院子裡挖起來。

　　等到天光大亮，院子裡已經是坑坑窪窪，還是一無所獲，宋胖子坐在臺階上面是直喘粗氣，懊惱地說道：「見鬼了，難道肉芝長了腿不成？」

　　小二和小三也對肉芝的事略有所知，聽說宋胖子是在挖收來的肉芝，小二不由身子一顫說道：「掌櫃的，這太歲頭上動土，可是要犯忌諱——」

　　「放屁！那是肉芝，不是太歲！」宋胖子盯著小二，沒好氣地罵道。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在朝陽的照耀下，小二臉上忽然長出星星點點的黃色斑點。

　　宋胖子扭頭又向小三望去，他臉上也是如此，不由得慌了手腳：「你們快看看，我的臉上有沒有黃點。」

　　兩個小夥計一起搖頭，隨後，他們互相指著對方的面孔，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海神廟內的小乞丐們睜開眼睛，已經是日上三竿。一束束陽光從屋頂大大小小的窟窿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

　　陸羽一骨碌爬將起來，糟糕，還是起晚了，趕緊推醒大楞他們：「快，都起來，咱們趕緊走，別被宋胖子找上門來。」

　　四人收拾好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不過是一人一個破舊的飯缽，這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戀戀不捨地掃了橫躺在地上的旺財一眼，趕緊走出海神廟。

　　當他們來到鎮子裡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個殺豬般的聲音：「不好了，有人染上瘟疫啦——」

　　瘟疫，在人們的心目之中，它比任何洪水猛獸都可怕。在大唐國的歷史上，曾經有一個郡因為染上瘟疫，幾十萬人都死絕。

　　這個驚人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小鎮，家家戶戶都慌亂起來，陸陸續續，已經有幾十戶人家，都發現自家孩子身上，出現了密密的一層黃點。

　　光光光——急促的鑼聲響徹小鎮，小鎮地保扯起沙啞的嗓子，在大街上呼喊：「所有人都聽著，誰也不許離開自家的大門，如果有不聽指揮的，就等著挨刀！」

　　在他的身後，是十名神色緊張的縣內差役。

　　望潮鎮雖小，但是商旅往來，所以，專門有駐紮此地的差人。

　　大唐國的律法規定，一旦哪裡發生瘟疫，任何人不得私自離開本地，免得瘟疫傳播。

　　此刻，瘟疫的陰雲，頃刻間籠罩在望潮鎮的上空。

　　「喂，你們怎麼不回家？哦，是你們四個小要飯的，快點滾回海神廟！」地保忽然發現了陸羽他們四個乞丐，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四個少年確實很惹眼。

　　陸羽想了想，也只好帶著三人轉回身，突然出了這檔事，想要出鎮，就只能再等到黑天了。

　　「等一等，海神廟？嘿嘿，過來，你們四個現在聽從我的調遣，去各家各戶，把凡是感染瘟疫的人都帶去海神廟。」地保還算有點常識，知道染上瘟疫的人都需要隔離。

　　只不過，他叫四個小乞丐送人，那他們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

　　「管飯嗎？」二愣向地保問道。

　　「管飯？當然管飯，叫你們敞開肚皮吃，做個飽死——」地保突然停住口，臉上的神色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樣。

　　陸羽曾經聽說過瘟疫的可怕，他盯著地保說道：「你這麼做，簡直是讓我們送死？」

　　地保嘿嘿幾聲冷笑：「小兔崽子，你們要是不幹，現在就得死。」說完，抽出腰間長刀揮舞幾下，明晃晃的刀光格外刺眼。

　　在地保眼中，這幾個小乞丐的命比狗還要下賤。

　　沒辦法，陸羽他們只能在地保差使下，推著一輛獨輪車，往海神廟運送感染瘟疫的人。一開始染病的都是孩子，四個人合力，還勉強可以勝任。

　　幾個時辰之後，海神廟裡面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小孩，他們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渾身滾燙，那一個個鼓起的黃色膿包已經開始破裂，一股股腥臭伴著黃色的膿水，在海神廟裡面散發開來。

　　幾個年歲小的，已經開始囈語，神智變得模糊不清。即使還保持著清醒的那些，一個個也都兩眼無神，呆呆地望著屋頂，等候死神的降臨。

　　陸羽領著三個夥伴則坐在海神廟前面的空地上，不遠處，有幾個大漢提著刀，來回巡視。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小乞丐逃跑，另一方面也要把那些前來探望孩子的大人驅趕回去。

　　叫陸羽稍稍感到慶幸的是，他們四個人身上並無異狀，沒有那種可怕的小黃包冒出，而且在中午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還得到兩個大饅頭。

　　陸羽一聲不吭地將饅頭消滅掉，身上也恢復一些氣力。然後就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但是，他的腦子裡，卻正在思考如何才能逃走：在這裡待下去，沒準也會染上瘟疫，嗯，白天是肯定不行的，等到後半夜再看看有沒有機會。

　　妞妞則端著飯缽，舀來清水，給海神廟裡面的那些孩子餵水。她似乎已經忘記，這些孩子，以往大多都嘲笑過他們。

　　陸羽看著妞妞一趟一趟弄水，嘴唇蠕動幾下，但終於沒有出聲。

　　午後，在地保的指使下，又有二十幾個孩子被運送到海神廟，幸好這座廟宇足夠大。而且，也有幾十個已經斷氣的孩子被搬出海神廟，就堆在殿外的平地上。

　　海神廟徹底變成恐怖的停屍場。

　　到了晚上，陸羽他們四個也只能在殿外安身，四個人擠在一起，在他們身邊不遠，就是幾排整整齊齊的屍體。而在遠處，則閃爍著幾片刀影。

　　寒冷和恐懼使四個人都無法入眠，甚至，今天之前那種乞討的生活，現在想來都覺得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熬到半夜，四人終於挺不住。在朦朧中，陸羽又擺出了那個古怪的姿勢：雙腿盤膝，兩手不停地在身前指指點點。

　　一道道白光從死者的身上散發出來，然後，被陸羽吸入體內，連妞妞、大愣他們，也一同籠罩在淡淡的白幕之中。

　　很快，遠處巡邏的兩名差役發現了這邊的異象，其中一個提著刀要過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卻被另一個拉住：「你傻了，管他們呢，別卻看，這場瘟疫，來得實在古怪，十有八九是老天要收人。雖然現在傳染的都是小孩，也許明天就輪到咱們了，避著點好哦。」

　　陸羽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又已經大亮，他的心中也暗暗奇怪：以往睡覺的時候都不會很沉，這兩天是怎麼了？

　　逃跑的計劃未能實現，使陸羽心中有些懊惱。不過，卻感覺精神十分清爽，渾身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勁。低頭看看，陸羽不由驚得張大嘴巴：胸口處的傷痕，竟然完全消失不見，連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

第三章 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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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羽四人在兩把鋼刀的護送下，推著車子，走在無比熟悉的大街。兩旁的店舖冷冷清清，家家關門，店店閉戶，不復往昔的喧囂。

　　當他們推開一戶人家大門時，卻再也找不到人影，一連走了幾家，都是如此。陸羽的心頭忽然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一夜之間，鎮子裡的人都死絕了？

　　兩名差役很快就反應過來，口中大罵：「他奶奶的，竟然敢不聽禁令，私自逃跑，全都該殺！」

　　說完，兩個人趕緊往地保家裡飛奔而去，也不再管四個小乞丐的死活。看到他們跑沒影之後，二愣趕緊說道：「小羽，咱們也逃吧？」

　　「嗯，這是咱們的好機會。走，先去宋胖子的雜貨鋪，弄點盤纏再走。」陸羽想了想，做出一個出乎大愣他們意料的選擇。

　　既然到現在為止，四個人也沒有染病的跡象，算是命大。另外，看到差役們氣勢洶洶的模樣，估計要大開殺戒，還是避過這個風頭在說。

宋掌櫃一夜都沒敢合眼，小二小三被拉走之後，他就惶惶不安：難道，真是太歲頭上動土，引發這場瘟疫，希望只是針對小孩，千萬不要牽扯到大人，我還沒活夠呢。

　　銅鏡不離手，膽戰心驚的渡過一日。這一天所照的鏡子，絕對要超過他這四十多年的總和。

　　捱到天亮，宋胖子偷偷摸摸到隔壁打探，哪裡知道，已經人去樓空，又走了幾家，都是如此，宋胖子不由慌了神，連忙回家收拾細軟，也準備走人。

　　宋胖子的老婆回娘家探親，不在家中。宋胖子翻箱倒櫃，一再精簡，還弄了兩個沉甸甸的大包，實在不好拿，讓他只能是一狠心，除了金銀之外，其餘東西一概捨棄。

　　和性命相比，錢財就變成身外之物。

當宋胖子背著包袱打開大門時，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忽然捅進來，一下子就插進他肚子，慘叫一聲，肥胖的身子轟然倒地，一雙眼睛驚懼地望著面前闖進來的兩個大漢。

　　「壯士，饒命啊！」宋胖子連疼帶嚇，渾身都在顫抖，哀求兩名趁火打劫的強盜。

　　那兩名「壯士」卻是面目猙獰，一言不發，先將宋胖子身後的包袱奪下，然後，又在他身上戳了兩刀說道：「嘿嘿，老子是殺豬出身，今天就算又干一回老本行。」

　　看到宋胖子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二人這才轉身離開，臨走之時，還不忘將大門虛掩。

　　沒過多久，陸羽帶著三人轉到雜貨鋪門前，他先將耳朵貼在大鐵門上聽了聽，裡面毫無動靜，就直接開始推門。

　　大鐵門是異常沉重，陸羽招呼大愣二愣過來，三個瘦小的肩膀一起撞在大門上。

　　大門是轟然打開，三個人收勢不住，向門內栽進去，隨後，一聲殺豬般的慘嚎聲響起。

　　三個小乞丐都結結實實壓在宋胖子的身上，劇痛之下，奄奄一息的宋胖子爆發出巨大的潛能。

　　「咦，他又不是紙糊的，怎麼一點也不經撞？」二愣的屁股刻意在宋胖子的大肚皮上顛了兩下，這才站起身。

　　「殺人了！他，他要死了！」大楞則看到宋胖子肚子上的傷口，驚慌地說道。

　　殺人！這種事四個小乞丐可從來沒遇到過，不免有點驚慌失措。

　　「羽哥，我……我們趕緊走吧！」二楞拉拉陸羽的衣服，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道。

　　陸羽沒吭聲，不過很快從驚嚇中恢復。顯然已經有人先來過，而且下手不輕，那宋胖子身上的血洞，正汩汩冒血，看樣子肯定是活不成了。

　　「救我——」宋胖子彷彿撈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尖叫起來，他那一身胖肉也真沒白長，因為膘厚，匕首又短，所以並沒有當場斃命。

　　大楞撇撇嘴：「去去去，別說我們救不了你，就算能救，你以為我們會幫你。這幾年，你沒給過我們一口吃的，還讓旺財咬妞妞，你做夢去吧。」

　　性命攸關，宋胖子現出商人本色，強撐著說道：「我……我的臥室有一個匣子——裡面有一粒救命丹……給我取來就可以，你……你們以後不用再去要飯——我全管……」

　　宋胖子咬緊牙關，勉強把意思表達完整，如果他只是許諾一些錢財，也許陸羽他們不會心動。但是對於乞兒來說，能得到溫飽，這個誘惑力實在太大。

　　「真的假的？你對天發誓！」陸羽半信半疑，大唐國人最重諾言，即使是最油滑的商人，也以信義為先。

　　宋胖子勉力抬起手臂，肥胖的手掌在空中不停顫抖：「我宋思貴發誓——若不信守諾言，天誅——地滅。」

　　陸羽這才安心，問清楚匣子在哪，快步跑到屋內，很快，就抱著一個匣子出來。宋胖子見了，神情也無比激動：「快——快打開！」

　　匣子裡面，鋪著猩紅的綢布，一顆瑩白的圓珠嵌在盒子中央，尤為醒目。

　　珠子表面流動著盈盈白光，讓陸羽忽然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這顆珠子擁有生命一般。

　　陸羽小心翼翼地捏起珠子，送到宋胖子嘴裡，他趕緊咕嘟嚥了下去，長長出一口氣，精神一鬆，昏死過去。

　　一層白光從宋胖子的身上慢慢湧起，在四個小乞丐驚愕的目光下，宋胖子肚子上的血洞漸漸合攏，然後消失不見，除了衣服上的一灘血漬之外，再也看不到一點傷口的影子，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漸漸開始變得紅潤。

　　「天啊，原來真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啊，我還以為是神話故事呢。」二愣瞪著一雙大眼睛，裡面滿是不可置信。

　　「羽哥，宋胖子是不是要成仙了？」妞妞怯怯地向陸羽問道。

　　低頭看看自己胸前，陸羽搖搖頭：「沒聽說有這麼胖的神仙，都說有神仙，可誰又真正見過，都是騙人的。」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片驚呼：「仙女——仙女下凡，來救我們啦——」

　　四個小乞丐一愣，然後一溜煙跑出雜貨鋪，二愣指著半空漂浮的一個人影：「看，快看，原來真有神仙啊！」

　　陸羽愣愣地抬頭仰視，只見一個白衣仙子御風而行，身上飄帶飛揚，纖纖玉手提著一個花籃，正有一道道黃光，從下方向花籃裡面聚集。

　　女子飛過陸羽頭頂時，他終於看到對方的面容，那是絕美清秀的一張臉，和陸羽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同，讓他都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

　　這一刻，仙女那張超凡脫俗的面容，讓陸羽無法忘卻，他口中喃喃著：「原來真有仙人，我也要當神仙——」

　　周圍的其他人都被天上的仙女震驚，根本無人理會一個小叫花子的癡人說夢。不過，這個突然而生的念頭，卻已經深深在陸羽心頭紮根。

　　萬眾矚目中，白衣仙子在鎮子上飛旋一圈，直到地面上再沒有黃光冒出，這才腳踏雲彩，凌空飄去。

　　「太清弟子，奉命下山，解救蒼生，消除瘟疫，各位可以繼續安居樂業了。」留下的裊裊聲音在望潮鎮上空飄蕩，如煙如霧，竟然久久不去。

　　人們都匍匐在地，頂禮膜拜。本來想要逃難，結果都被差役驅趕回來，絕望之中，忽然仙子下凡，重新給他們帶來希望，這樣的人，怎麼能不膜拜？

　　陸羽也將「太清」兩個字牢牢記在心中。

　　幾天之後，望潮鎮就恢復原來的喧鬧，只不過鎮子裡面的小孩，都在瘟疫中死的七七八八；而另外一個變化，就是海神廟徹底改換門庭，變成「仙子殿」。

　　海神的泥像被拖下來，鎮子上的富戶出資，聘請能工巧匠雕塑一座仙女像，供奉起來，終年香火不斷，十分鼎盛。

而陸羽他們四個，也搖身變成雜貨店的小夥計，結束了他們的乞丐生涯。宋胖子雖然吝嗇，但也不會違背諾言。再說，鎮子上的少年幾乎絕跡，根本就雇不到夥計，現在來了四個廉價勞力，不挑吃，不挑穿，他偷笑還來不及。

　　清晨，朝陽東出，朝暉遍灑。雜貨店的大門敞開，陸羽和大愣手上各拿著個掃把，開始打掃門庭。

　　兩個人原來穿的破爛衣服，都已經在宋胖子的命令下塞進灶膛，現在穿的是半新不舊的短褂，腳上，也終於穿上布鞋。雖然有點大，不過裡面塞上點棉花，還是很合腳。這些衣物，都是小二小三留下來的。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大愣頗為滿足地慨嘆一聲，然後將衣襟上的褶皺抻開，憨憨地笑了。

　　陸羽卻忽然抬起頭看看天空，一個白色的影子似乎依然在那裡飄蕩。他未置可否的一笑：「大愣，掃完我們去海神廟轉轉吧，聽說今天那裡要拆。」

　　大愣嗯了一聲，海神廟雖破，卻也曾經是他們的家啊。不過，他們也並不反對將海神廟改造成仙子殿，那位救苦救難的仙子，卻是要比什麼事也不做的海神強百倍。最後去看一眼，就算是對過去生活的一個徹底告別吧。

　　雖然是大清早，但是海神廟前面已經人山人海。陸羽等四人趕到的時候，仙女像已經開光。

　　只見她明眸皓齒，飄然出塵，一手提著花籃，另一隻手做拈花狀，惟妙惟肖。

　　陸羽卻搖搖頭，雖然他說不出這塑像有什麼不好，卻還是覺得和那日見到的仙女相差甚遠。

　　這時候，正有一夥人用幾個長桿子，撬動海神像，正好仙子殿前面有一個大坑，把它弄到那裡墊坑，估計正好合適。

　　海神像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忽然從泥像脖子處斷裂，然後，一個毛茸茸的小腦瓜從裡面探出來，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妖怪啊！」不知道誰嚷了一句，人群立刻如同炸營的馬蜂，四散奔逃。剛剛經歷過瘟疫的折騰，人們都變成驚弓之鳥。

第四章 靈獸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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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經受過瘟疫之災的人們，精神是非常脆弱的。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立刻作鳥獸散。

　　不過，陸羽並沒有跑，海神廟裡面已經住了三四年，並沒有什麼怪異之事發生。海神像裡如果真有妖怪，四個小乞丐還不早就被它填肚皮。稍稍定了定心神，陸羽慢慢向海神像走去，準備看個究竟。

　　「小羽，不要去。」大愣拉住他的衣襟，妞妞抱住他的胳膊，而二愣，則已經隨著人流跑沒影。

　　「沒關係，我看那個像是黃狗崽，妞妞你不是一直想養一隻嗎。」陸羽轉頭向妞妞笑道。後者立刻鬆開手，跟在陸羽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果然，裡面是一隻尺把長的小狗，渾身黃毛，眼睛大概剛睜開不幾天，藍汪汪，水瑩瑩，看起來就惹人喜愛。

　　陸羽看看海神像最下面的一個圓洞，臉上立刻露出微笑。很顯然，前兩天海神像被放倒，小傢伙就鉆進裡面，或者，是母狗將它叼進裡面也有可能。

　　妞妞則歡呼一聲撲上去，那小傢伙竟然很兇，發出稚嫩的哼哼聲，嘴角的毛皮還出現幾個可愛的褶皺。

　　它的恐嚇卻叫妞妞更加喜愛，一把將小東西抱在懷裡。那小傢伙竟然叼住妞妞的手指，晃著小腦瓜咬起來，不過它還沒長牙，一點也不疼，反倒弄得妞妞咯咯笑起來。

　　這時候，逃散的人群看到沒什麼異常，也都圍攏回來，對於這只叫他們大跌面子的狗崽子，當然沒什麼好感，要不是因為這裡是聖潔的仙女殿，估計小黃犬肯定會被他們奪下來當場摔死。

　　「走吧。」陸羽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再值得留戀，招呼一聲，三個人離開海神廟，這才看到二愣還在遠處東張西望。

　　看到三個人出來，二愣這才跑到陸羽身邊，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指著妞妞懷裡的小黃犬道：「這小狗好調皮啊。」

　　確實如他所說，小黃犬在妞妞的懷裡扭來扭去，沒一刻安生。陸羽將它抱過來，小黃犬在他的手上聞了聞，然後就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臂彎，小眼皮一耷拉，竟然像睡著了。

　　妞妞有些不服氣：「小東西還認人，看我以後給你好東西吃？哼。」

　　陸羽心中也忽然湧起一股暖意，決定收留小傢伙，因為從它的身上，陸羽似乎看到一絲自己的影子。

　　看到陸羽抱回一隻小狗崽，宋胖子也沒說什麼，旺財失蹤，也要重新養只看門狗。而且，仙女殿成立，宋胖子也是一毛沒拔，甚至連去都沒有去，躲在店裡睡懶覺。

吃過飯後，宋胖子就向他們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當好一個雜貨店夥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慢慢來才行，開始先得瞭解一些規矩。

　　四個人也被分配了各自的活計：妞妞負責做飯洗衣收拾屋子，總之，所有丫環使女能做的，宋胖子都塞給她去幹。

　　大愣和陸羽在店舖裡面打雜，給客人端茶倒水，招攬生意之類；二愣則被派往海邊收貨，如果碰到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立刻回來通知。

　　宋胖子的雜貨鋪十分寬敞，兩邊擺著木製貨架，上面是一些雜貨，多是出海行船所用之物，正面一張桌案，每天宋胖子就端坐在後面，等著鑒定收購那些奇異材料。

　　看著四個小乞丐被自己指使得團團轉，宋胖子十分滿意：現在鎮子上招收學徒，每年還給二兩銀子，都沒人干，我倒是撿個便宜，嘿嘿……

　　不過，一個月過後，陸羽就向宋胖子提出一個要求：「對門劉掌櫃叫我們過去幫忙，每個月二十文工錢。我們四個商量一下，也不向您多要，您還想用我們的話，也按這個數給吧。」

　　「哼，你們幾個小傢伙，在我這裡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工錢作什麼？」宋胖子頓時拉下臉來，他最討厭的事：就是別人伸手向他要錢。

　　陸羽平靜地說道：「宋掌櫃，救命的事咱們不提，我們窮怕了，只不過想讓自己過得更好罷了，要是你不願意給工錢，那我們只好走人，現在鎮子上大多數店舖都缺少學徒，不愁沒飯吃。」

　　雖然宋胖子的吝嗇是有名的，公認的望潮鎮「第一摳」。不過，看到大愣他們三個都站在陸羽身後，一副共同進退的樣子，他也不得不答應陸羽的提議，只是，實在有些肉疼：一個月二十文，十二個月就是二百四十文，四個人，每年九兩多銀子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晃到了這個月底，宋胖子坐在櫃臺裡面查閱賬本，不時在上面添幾筆，這時候，他注意到旁邊投來兩道熱切的目光。

　　抬起頭，就看到陸羽正注視著桌上的賬本，宋胖子心裡一動，張口問道：「你想學認字？」

　　陸羽點點頭。宋胖子臉上的肥肉立刻堆積在一起，以前的小二小三十分懶惰，說什麼也不肯學習寫字，結果凡是需要動筆的地方，都得他自己幹，而宋胖子也秉承大多數胖人都具有的優良傳統——懶惰。

　　現在看到陸羽對此有興趣，心中自然歡喜。他從旁邊取過一本薄薄的小書：「那，先看看這個，主要是識字用的，等以後再教你計算賬目。」

　　陸羽默默地接過書，心中卻無比激動：腦子裡面忽然多出來的那些蝌蚪，很快就會明白知道它們的意思。

　　宋胖子給他念了幾遍之後，就叫他自己回去慢慢記。結果，陸羽的勤奮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到一個月，上面的文字就全都背下來，可以學習更多的東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而宋胖子老婆回了娘家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宋胖子找了一趟，發現老婆已經和一個年輕的後生私奔，他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家裡金銀少了許多。

　　他的老婆是宋思貴三十多歲才娶來的，比他要年輕十幾歲，看來是受不了他的沉重「壓迫」，紅杏出牆了，或者說，乾脆連花枝都被人家折走。

　　宋胖子是心寬體胖，四處托媒，只是人家一看他的身材，就逃之夭夭，這件事也就擱置起來。

　　一年之後，陸羽已經可以自己看書識字，現在，他終於弄清楚，腦子裡的蝌蚪文的真正名字其實是叫做《靈獸志》。

　　那上面，記載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生靈，每一種，都有各種玄妙的用途。只不過，陸羽從來沒有聽說過一隻，更不要說見過了。

　　陸羽的心裡一直十分癢癢，因為，他隱隱感覺到，這書上所描述的東西，或許，和他的夢想有關係。因為靈獸志裡面出現最多的字眼，就是「修煉」和「成仙」。

　　而那一排擺出各種姿勢的小人，陸羽也從下面的文字說明中得知，那是一種叫做《玄冥錄》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最後一句話卻叫陸羽下定決心去照做。

　　「修行有道，仙道可成！」就這八個字，叫陸羽興奮得一宿沒睡。

　　從此，每天晚上，他就按照那些小人的姿勢，開始「修行」。一年之後，當他徹底把腦子裡的文字都認全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的工夫全都白費。

　　因為，要想修煉玄冥錄，必須從死去的「靈獸」身上吸收「冥氣」。對於靈獸、冥氣，甚至是「修煉」這些詞語，陸羽一概不知所云。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以前的修行方法根本就不對路。

　　好在陸羽心性十分堅韌，也不氣餒，繼續從頭開始。這以後，大愣和妞妞他們就發現，陸羽開始對所有動物屍體極為有興趣。

　　這著實叫他們驚詫一段時間，不過，慢慢時間長了，也就不再理會，因為陸羽除了增加這個癖好之外，整個人並沒有什麼變化。

　　還有一件事也不得不提，就是陸羽抱回來的小黃犬——取名為「小黃」，似乎沒什麼變化。一年的時間，連妞妞都長高半頭，它卻還是那麼點，而且，只跟陸羽一個人親近。

　　宋胖子養看門狗的計劃落空，自然對它沒什麼好臉色，見面就罵「光吃飯不幹活的賠錢貨」，要不是陸羽護著，小黃估計早就不知道流浪到什麼地方。

　　這一天午後，店舖中難得清閑，陸羽坐在一張方凳上面，腦海裡回味著《靈獸志》裡面的記載。

　　這時候，二愣興沖沖地跑進來，向趴在櫃臺上打盹的宋胖子喊道：「掌櫃的，我領來一位客人，他說從無盡海裡面得到一隻銀色海馬。」

　　宋胖子激靈一下站起來，但是隨即臉上又露出不屑的神色：「銀海馬算什麼，金海馬我還收過好幾條呢。」

　　陸羽心中不免腹誹：這個宋胖子，慣於施展裝腔作勢這一套，總是貶低別人的貨物，壓低價錢，十足的奸商。銀海馬？等等，靈獸志裡面好像有記載，千年的海馬才能變成銀色！

砰砰砰，陸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個銀海馬，一定要搞到手。

　　二愣在宋胖子身邊混了一年，當然也熟悉他這一套，趕緊把身後一位中年客人帶過來。

　　那客商二話不說，從包袱裡面取出一個大大的蚌殼，放在桌上。

　　二愣上前打開蚌殼，三寸多長、銀光閃閃的一隻海馬呈現在人們眼前。

　　陸羽目光掃過，頓時心中一驚：果然和靈獸志上面記載的一樣，通體如白銀，側腹雙金線。

　　「老兄，你這海馬是死的，只值十文錢，要是活的，我可以給你一百兩銀子。」宋胖子瞟了一眼，眼中也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那中年人聽了臉色一變，隨即嘆息著說道：「掌櫃的，這是我出生入死從無盡海裡淘弄來的，好歹換幾兩銀子，一家老小巴望著吃飯呢。」

　　「實話跟你說，這個死海馬一錢不值，出十文錢，是說明我做生意厚道，以後有好東西可以送來，你說，我也不能做賠本買賣不是。客官您要是不信，就到別的店舖去轉轉，看看能賣幾個錢。」宋胖子這次真不是欲擒故縱，這麼好的天珍地寶，可惜死了。

　　那男子嘆息一聲，搖搖頭，起身走出鋪外。

　　陸羽見了，連忙和宋胖子打了個招呼，然後飛跑回自己的房間，從床頭的箱子裡面取出兩串銅錢，然後，飛奔出雜貨店。

　　那個銀海馬對別人或許是廢物，但是對於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第五章 玄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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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出雜貨店，陸羽就看到剛才那個出售銀海馬的人正站在另一家雜貨店門口發呆，顯然，他又遭到拒絕。

　　平靜一下心情，陸羽不慌不忙走上去招呼道：「大叔，我這有二弔錢，您要是不嫌少的話，就把那只海馬賣給我吧。」

　　那人看看陸羽，嘆了口氣，將銀海馬塞到陸羽手裡，然後抓起銅錢，悵然而去，

　　陸羽趕緊從懷裡拿布將銀海馬包好，這才返回雜貨店，耳邊則傳來宋胖子的聲音：「呵呵，傻瓜，一年的工錢買個廢物，就是把錢扔到無盡海，還能聽個響動呢……」

　　陸羽心中暗暗高興，也不和他一般計較。

　　到了半夜，房中的大愣二愣已經睡熟，陸羽這才小心地從床上爬起來，開始修煉玄冥錄，修煉的事，他並不想讓幾個夥伴知道，畢竟，他自己還沒有摸到門路。

　　披衣來到庭院之中，今夜正是滿月，銀輝遍灑大地，遠處，微微傳來無盡海的波聲，似乎是大海的輕鼾。

　　陸羽小心翼翼地取出銀海馬，盤膝坐在地上，開始演示玄冥錄上面的姿勢。

　　自從發現玄冥錄的特異之處以後，陸羽就已經能夠從一些動物的屍體上吸收「冥氣」。只不過，尋常的鳥獸，體內蘊含的冥氣實在太過稀少。陸羽除了覺得身體越來越強壯之外，並無其他特異之處。

　　正因如此，他才一定要得到這隻銀海馬。真不知道，吸收了千年靈獸的冥氣之後，會有什麼結果，會不會一步成仙？陸羽的心中，充滿期待。

　　手勢變幻幾下之後，只見銀海馬的身上忽然發出一陣柔和的黃光，比月光還要明亮，然後，向陸羽的體內湧去。

　　陸羽心頭一喜：以前，吸收的都是白光，看來，這銀海馬果然不同凡響。隨後就感覺渾身如同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之中，暖暖洋洋，說不出的舒坦。

　　一股暖流在體內開始流轉，陸羽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這種難得的愜意。

　　而就在這個時侯，一個圓乎乎、拳頭大小的肉球突然毫無徵兆地從地上冒出來。

　　銀海馬上面的黃光立刻瘋狂向它的體內奔湧，而流向陸羽的，則只是極少的一部分。

　　當身上那種陽光普照的感覺消失之後，陸羽緩緩睜開眼睛，此刻，他才看到詭異的一幕，只見銀海馬上面射出最後一道黃光然後，落入他面前的一個圓球上面，消失不見。

　　陸羽的第一感覺就是「碰到強盜了」，自己辛辛苦苦從銀海馬身上提取冥氣，結果為人作嫁衣。

　　陸羽憤怒了，伸手猛地撲過去，將圓球狠狠掐住，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只見它的身上流動著淡淡的黃光，捏在手上，十分有彈性，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不過，既然它也能吸收冥氣，就堅決不能放過，或許弄死它之後，可以將損失的冥氣再吸收回來。

　　想到這裡，陸羽用剛才包裹銀海馬的布，又將肉球包好，裝到衣袋，然後，心情失落地回到屋裡，銀海馬並沒有給他帶來想要的東西。

　　床頭有個裝衣物的木箱，陸羽就把圓球塞到裡面，上面壓上兩件衣服。

　　很快，一陣倦意襲來，陸羽躺下去，打了兩個呵欠，進入夢鄉。在夢中，他又一次夢到自己飛在天上，追趕那個白衣仙子，可是無論怎麼飛，也追不上……

　　第二天忙碌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時候，陸羽坐在凳子上，查閱腦海裡靈獸志。忽然，有幾句話引起他的注意：「太歲，又名草還丹或肉芝。其形如肉球，功用不詳。或曰，可以煉丹；又雲，傷之可引發瘟疫。

　　太歲？肉球？瘟疫？陸羽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馬上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圓球，於是，叫大愣照顧店舖，急急忙忙跑回居處。

　　在房間裡，他又看到驚奇的一幕，只見小黃正趴在床上，兩隻爪子，撲在那個肉球上面，小嘴巴還不停地在上面拱，只是球大嘴小，吃不到嘴裡。

陸羽連忙將那個疑似太歲的肉球從小黃口中奪下，這可不是塊肥肉哦，把肉球轉動幾下，頓時看到上面有一條清晰的劃痕，雖然已經癒合，但是很明顯是用刀切過才留下的疤痕。

　　小黃兩隻前腿立起，使勁向上躥，看來，還真饞得夠嗆。

　　陸羽在他的腦門上戳了兩下喝道：「小饞狗，這個不能吃。」對於小黃，陸羽覺得分外投緣，或許，從第一眼看到它起，就注定這種緣分。

　　仔細研究一下手裡的肉球，陸羽越看越像靈獸志裡面描述的太歲。那上面有一句話叫陸羽十分動心：「可以煉丹」。

　　煉丹，是不是就是宋胖子吃的那粒救命丹？

　　想到這裡，陸羽決定要把這個太歲妥善保管。於是重新將它放回箱子，那些被小黃扯亂的衣服，重新放在上面，最後還在箱子上面加了一把鎖。

　　小黃圍著箱子直轉圈，但是一次，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還有點不放心，陸羽乾脆將它抱在懷裡，走出房門。

　　這幾日，宋胖子一直心緒不寧，一連幾夜，都夢到那個該死的太歲在眼前晃悠，然後他就被嚇醒，每次都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秘密，他一直都不敢說，要是鎮子裡的人知道那場可怕的瘟疫是他引發，估計非活剝了他不可。

　　這天清晨，他打著哈欠走出居室，看到陸羽正在院子裡和小黃撕鬧，他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剛要呵斥，忽然，他的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住陸羽手上的一個小圓球。

　　陸羽拿著圓球，不停拋到空中，這時候，宋胖子驚恐的喊聲響起：「陸羽，你手上拿的什麼？」

　　把左手裡的肉球拋到右手，陸羽直接回答：「是我剛才在院子裡撿到的一個肉球，我看它挺好玩，還用刀子割開看了呢。」

　　「天啊，你這個殺千刀的小混蛋，那是太歲，傷害它是要得瘟疫的。前年的那場瘟疫，就是我——」宋胖子頓足捶胸，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什麼，那場瘟疫是你——」陸羽手指著宋胖子，吃驚地張大嘴巴，原來夢裡的事果然是真的。

　　「噓，小聲點，千萬別被外人聽到。」宋胖子暗暗叫苦，怕什麼來什麼，難怪這幾天沒做好夢。

　　「快，把太歲給我——別給我了——咱們還是趕緊收拾東西，離開此地。」宋胖子終於醒悟過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陸羽將肉球放在嘴邊，咬了一大口，裡面，露出雪白的一層。

　　宋胖子不由看傻眼：「你——你吃是是什麼？」

　　「饅頭啊，是妞妞蒸的饅頭，我在上面抹了一層雞蛋黃，這樣吃起來比較香。」陸羽一本正經地說著，然後，又咬了一大口。

　　宋胖子也終於看清，那確實是一個饅頭，自己似乎被耍了一次。

　　陸羽吃了半個饅頭，然後把剩下的一半扔給小黃，他拍打一下雙手，向宋胖子說道：「掌櫃啊，您老剛才說的，我就當沒聽見。」

　　宋胖子臉上笑成一朵花：「還是小羽懂事，這樣吧，到年底，我給你五兩銀子——不，每月五兩。」

　　「掌櫃的，我不要銀子。」陸羽的眼睛眨了兩下，看到宋胖子臉上的「肥肉花」綻放得更加旺盛，接著說道：「我只想知道，您當初吃的那粒丹藥，是怎麼得來的？」

　　對於那一粒救命丹，陸羽一直念念不忘，他猜想，宋胖子的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所以，儘管宋胖子吝嗇，他還是留在這裡。

笑容瞬間在宋胖子的臉上凝固，他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剛剛十六歲的少年：老奸商在小鬼頭面前栽跟頭，看來，平時小瞧這個小鬼了，這傢伙的心機還蠻深。

　　「走，到我房間裡說。」宋胖子轉回身，重新走回自己的臥室。

　　陸羽摸了摸腰間的匕首，然後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面。他可不怕宋胖子殺人滅口，宋胖子要真是有本事的人，當初也就不會被人差點捅死。

　　第一次和宋胖子面對面坐在一起，陸羽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平等。當乞丐的時候，一直遭人白眼和責罵，讓陸羽內心就形成一座嚴密的堡壘，保護好自己的小小尊嚴，現在，終於得到釋放。

　　「小羽啊，你看，我無兒無女，現在你就是我的親人。」宋胖子還是先打起了感情牌。

　　陸羽面無表情的點頭，然後繼續看著胖子不吭聲。

　　宋胖子只好繼續說道：「說來話長……所以說，其實，我是太清宗的外門弟子。上次那個消除瘟疫的仙子，就是我們門派中的弟子，算起來，她的修為，也就是剛剛築基，距離神仙，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聽完宋胖子的講述，陸羽消化了好一會，這才理清一個頭緒：原來，在世上還有修真者的存在，他們擁有神仙般騰雲駕霧、呼風喚雨的本領，甚至通過修煉，還可以得道成仙，真是太神奇了！

　　「我一定要成為一名修真者！」陸羽聽到自己心裡的吶喊聲，這正是他心中長久以來的夢想，現在，終於看到一絲希望。

　　陸羽看著著宋胖子的雙眼，無比堅定地說道：「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加入太清宗。」

第六章 刀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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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山，距離望潮鎮僅二百里，主峰高萬仞，上面常年有紅霞繚繞，故此名之。

　　聽老人說，從前在落霞山上，曾經見到過御劍飛行的仙人，只是山勢陡峭，不得攀沿，所以，人們只能望山興嘆，感慨仙蹤難覓。

　　這一天，在望潮鎮通往落霞山的道路上，遠遠走來幾匹騾子，後背上都搭著兩個大筐，裡面塞得鼓鼓囊囊。一胖一瘦兩個人，在馱隊前面緩緩而行。

　　宋胖子擦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嘴裡抱怨道：「小羽啊，送貨這個差事，真是辛苦。」

　　陸羽的額頭只是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腳步也十分輕鬆。聽了宋胖子的抱怨，他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還不是你只知道享福，養得一身肥肉。

　　自從上次太歲的事情暴露之後，陸羽想要胖子幫自己加入太清宗。可是，宋胖子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外門弟子，在門派之中，也屬於邊緣人物，哪裡有這個權利。

不過他還是向陸羽透漏一個消息：一年多以後，就是太清宗十年一屆開山門的日子。每名外門弟子，都可以推薦五個十八歲以下的少年，去參加選拔。如果過關，就能正式加入太清宗。

　　雖然入選的比例極低，但起碼讓陸羽看到希望，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過關。

　　此刻，他們並不是上太清宗參加選拔，時間畢竟還有一年。這一次，宋胖子要去落霞山下送貨，把一年多來收集到的靈材送交師門。

　　在落霞山下，專門有一個驛站，太清宗分散在各處的外門弟子，定時將靈材送到這裡。久而久之，這裡也就變成一個低階修真者聚集的小集市，可以在這裡交換一些材料，也有其他門派在這裡設立店舖，其中還是以太清宗為主，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地盤。

　　陸羽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能有機會見識一下那些傳說中的修真者，也是很令人期待的。所以就積極請求隨行。

　　宋胖子有短處捏在他的手上，也只能「痛痛快快」答應。

　　越接近落霞山，道路越是崎嶇，宋胖子承受的苦難也就越大。

　　為了分散一下精力，宋胖子索性和陸羽不停嘮叨，講述一下修真界的情況，陸羽對此倒是極有興趣，不停問這問那。

　　宋胖子也不藏私，凡是他知曉的，就知無不言，不過他一個外門弟子，根本就沒有修煉過，所知也實在是有限，多數是道聽途說，對陸羽的修煉並沒有什麼幫助。

　　三天之後，前方有座巍巍大山，放眼望去，果然一片紅霞籠罩山巔，煞是壯麗，恍如人間仙境。

　　宋胖子用手指了指說道：「看到了吧，那裡就是落霞山。」

　　陸羽眼中閃過熱切的期盼之色，那就是他嚮往的地方，只恨不得能長出對翅膀，直接飛上山才好。

　　「小羽啊，別怪我沒提醒你，能通過師門考核的，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你可別抱太大希望。」宋胖子慢吞吞地說道，他可是暗自擔心萬一陸羽選不上，惱羞成怒，揭穿他的老底。

　　陸羽並不做聲，只是望著落霞山的目光更加堅定。

　　望山跑死馬，這話果然不假。

　　兩人又走了幾十里路，可落霞山依舊是那麼可望而不可及。這時候，宋胖子在一個山谷前停住腳步，喘著粗氣叫道：「奶奶的，總算到了。」

　　陸羽打量著眼前這個平常的小山谷，一眼就可以看到谷底，哪裡有什麼集市的影子，正在他暗暗納悶時，卻見宋胖子從懷裡取出一個筒形的哨子，吁吁吁吹了三聲。

　　轉眼間，陸羽就覺得眼前的景物飛速轉換，剛剛的小山谷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個小集市。

　　一條筆直的山道從腳下綿延過去，街道兩邊，是一座座別緻的小樓，看起來如同海市蜃樓一般。

　　這是真是嗎？陸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胖子則一副習以為常的神色，瞥了陸羽一眼說道：「嘿嘿，小子，看傻眼了吧，少見多怪。」他渾然忘了，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是這幅模樣。

　　踏上街道的陸羽，依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只能暗自驚嘆：修真者的世界，果真奇妙。

　　在集市中央那座最高大的房子前，宋胖子停下腳步說道：「小羽，在這等候，我進去招呼一聲。」

說完，胖子還挺認真地整理一下衣襟，然後走上石階，肥胖的身影消失在那個掛著「太清坊」牌子的大門中。

　　陸羽定了定心神，仔細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這個集市並不大，可以一眼望到頭，往來的行人也不多，身上帶著形形色色的武器，每個人目光掃過陸羽的時候，都流露出幾分不屑或漠然。

　　忽然，一陣喧嘩的吵鬧聲吸引了陸羽的注意，轉頭看去，原來是兩個修真者在一家店舖前面爭執起來。

　　陸羽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看起了熱鬧。

　　一邊是個穿著身藍袍的年輕人，身背長劍，長得也面目清秀。不過，眉宇間隱隱透出一股森然煞氣。

另外則是個面皮發青，一蓬黑鬚，看起來十分粗豪的中年人，只聽他甕聲甕氣地吼道：「小白臉，那個五雷符可是老子先看上的，你竟然敢跟我爭，是不是活得不耐煩！」

　　藍袍青年目光掃了掃中年人，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不想活了。」

　　「好大口氣，要不是集市之中，不準械鬥，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青面漢把手裡的一把大刀在身前揮舞幾下，刀鋒處竟然有三尺青芒射出，晃得旁邊觀戰的陸羽眼睛發花。

　　白面青年也不甘示弱，伸手一招，背後的長劍就出現在掌中，招呼也不打，居然揮劍向大漢的胸口刺去。劍勢如同毒蛇吐芯，吐出一道銀光，快如閃電。

　　大漢也想不到這個小白臉當真敢出手傷人，猝不及防，被劍光掃中胸口。立刻劃出長長的一條血口。

　　大漢口中發出一聲暴喝，大刀舞動得呼呼山響，將白面青年裹在一片青光之中。

　　陸羽在旁邊暗暗咋舌：這就是修真者之間的比武嗎，刀尖上面為什麼會有那麼長的光芒，而且，也能照樣傷人？他們的動作怎麼能這麼快，根本就看不清楚。

　　堂啷啷！

　　一聲清脆的刀劍相擊聲傳出，顫抖在一起的兩個人驟然分開，壯漢臉色的青光更盛，年輕人的臉色也越發蒼白，看來，剛才一陣比拚，應該大漢稍佔上風。

　　白面青年目光越發陰冷：「哼，是你逼我的。」

　　說罷，一揚手，空中飛起一物，卻是金光閃閃的一把剪刀。

　　剪刀在空中迅速變大，足有一丈多長，前面的雙刃張開，金光繚繞，帶著絲絲鳴聲向青面大漢攔腰剪去。

　　大漢口中大叫一聲不好，身形向空中高高躍起，只聽卡嚓一聲，大漢的雙腿，被齊根剪斷，慘呼一聲，掉落地上，就沒有聲息。

　　陸羽身上不由一震：這是什麼東西，難道，這就是宋胖子口中所說的法寶？

　　「呔，太清宗的集市內，誰敢撒野動武。」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一個頭戴方巾，身穿藍袍的中年儒士忽然出現在場中。

　　白面青年冷哼一聲：「是他招惹我，就得死。」

　　「好，那你觸犯這裡的規矩，也可以死了。」儒士的聲音更是冷如寒冰。

　　「那可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白面青年似乎並不把男子放在眼裡，再次用手一指空中的金剪，變幻了幾個手勢，金剪再次呼嘯著飛向中年儒士。

　　陸羽剛剛見識過金剪的威力，心裡不免擔憂：看來，中年儒士也兇多吉少。

　　可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意料。

　　只見那儒士雙手一張，手中忽然爆發出一片青芒，直接將那把剪刀抓在手中，重新變成巴掌大小。

　　「嗯，彫蟲小技，也拿來獻醜。」儒士的兩手間忽然騰起紅色烈焰，雙手用力一握，居然將那把金剪捏成一團，如同麵團相仿。

　　白面青年臉色頓時大驚，比剛才又白出幾分：「前輩原來已經擁有三昧真火，請恕弟子剛才出言無狀，我是……」

　　可是沒等他說完，只見一道青光閃過，他的頭顱已經高高飛上半空。

　　「還沒有築基修為，就敢跑到這裡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儒士手中的青芒重新隱沒，望著白面青年栽倒的屍體，不屑地說道。

　　只是，自大的年輕人已經再也沒有機會聽到這番忠告。

　　接踵而至的兩場對決，給陸羽帶來極大的震撼：這就是修真者之間的戰鬥嗎，一言不合就出手殺人，強者生，弱者死，就這麼簡單。

　　「小羽，怎麼樣，現在還想不想上太清宗拜師了吧？」宋胖子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這個血淋淋的場面，相信會給陸羽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是留下心理陰影，打消去修行的念頭，老老實實在雜貨店裡當一輩子夥計。

　　陸羽卻搖搖頭，熱切的目光投向中年儒士。

　　儒士眼中的森然利芒已經隱退，背著雙手，如同一個散學的教書先生，邁著步子慢慢向不遠處的太清坊踱去，似乎剛才的血腥，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宋胖子連忙拉著陸羽跟在後面，心裡罵了一聲「強驢」：看來，這小子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也好，撞個頭破血流才好……

第七章 山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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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之後，陸羽又隨著宋胖子踏上通往落霞山的道路，隨行的除了大愣、二愣之外，還有鎮子裡面的一位周少爺，瘟疫發起時，他正好出去在外地走親戚，這才倖免。

　　甚至，就連妞妞都被宋胖子拉來湊數，沒辦法，鎮子上的青年實在太少了。

　　在陸羽的背後，還背著兩個小布包，一個黃呼呼、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其中一個包袱裡面伸出來，觀望著路旁茂密的草木，不時伸出舌頭，呼哧呼哧地喘氣。

　　家裡的人都出來了，小黃無人照顧，所以，陸羽只好把它也帶上。

　　宋胖子一看小黃，氣就不打一處來：「小羽，你帶著個傻狗，肯定不讓上山，乾脆找個地兒放生吧。」

　　小黃立即叫喚了兩聲，以示抗議。

　　陸羽拍拍它的小腦瓜，然後不慌不忙地說道：「那我們就不去了，正好回去看店。」說罷，轉身就要往回走。

　　「我的小祖宗啊，這時候放鴿子，讓我怎麼交差哦。」宋胖子心裡暗暗叫苦，趕緊一把拉住陸羽，這三年，他已經被陸羽吃得死死的。

　　一行人是繼續趕路，宋胖子一邊擦汗，一邊不時仰望天空中火辣辣的太陽嘀咕著：「娘的，該死的老天，怎麼這麼熱。」

　　那位周少爺是富家子弟，平時都是騎馬坐轎，走了幾十里路之後，早就吃不消，聽到宋胖子的抱怨，是大有同感，抬手指著前面前面說道：「看，那邊有個茶棚，咱們正好過去歇歇腳，喝一碗熱茶，消消暑氣。」

　　茶棚很是簡陋，幾根柱子挑起一片葦席，上面覆蓋上茅草，遮起一片陰涼，裡面擺著兩張桌子，幾條長凳，一個鬚髮花白的老漢，也正在向這邊眺望。

　　看到有生意上門，老漢連忙上前招呼，宋胖子一屁股坐在長凳上面，壓得吱吱直響，喘著粗氣說道：「快快，給我們倒茶。」

　　那位周少爺則取出一塊絲巾，把桌凳都擦了擦，這才皺著眉頭坐下。

　　陸羽也不屑與他為伍，就在另外一張桌子坐下。桌上已經坐了一位茶客，是一個身著青衫的老者，相貌儒雅。

　　將小黃放出來透透氣，大愣和妞妞也跟了過來，二愣兩邊看了看，還是湊到那位周少爺身邊坐下。

　　宋胖子連灌了幾碗茶水，看到裡面的櫥櫃上還有一些吃的，破天荒的大度起來：「掌櫃的，給我們來幾個炊餅，每人再來一個熟雞子。」

　　「掌櫃，可不可以多要一個，小黃也喜歡吃雞蛋？」

　　「那就來七個——不，來八個，我吃倆。」宋胖子索性想開了。

　　小黃的嘴實在太小，雞蛋又滑溜，乾著急吃不到嘴。陸羽正要將雞蛋掰開餵它，忽然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小友，你的寵物很可愛，可否叫老朽抱一抱？」

　　陸羽抬眼望望坐在對面的青衫老者，不好意思地笑笑：「老人家，小黃認生，除了我誰也不跟。」

　　「是嗎？」老者笑吟吟地一招手，陸羽只覺得眼前黃光一閃，定睛再看，小黃已經跑到老者的懷裡。

　　小黃剛剛皺起鼻子，老者的手掌就摸到它的頭上，立刻舒服得閉上眼睛，擺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陸羽心中暗暗驚奇，不由仔細打量起眼前的老者，看年紀應該有七八十歲，不過面色紅潤，皮膚更是細膩。慈眉善目，目光中流露出看透一切的睿智。

　　一種親近的感覺忽然湧上陸羽心頭，難怪小黃沒有欺生，老者的親和力還真大。

　　「老人家，你要是喜歡，這個小畜——小黃狗就送給你了。」宋掌櫃一口將雞蛋塞進嘴裡，說話照樣清楚無比，並且破天荒的做起虧本買賣。在陸羽等人的印象中，他似乎沒有白送過什麼東西。

　　老者注視著小黃，一雙眼睛絲毫沒有老年人的那種昏花，給人的感覺簡直如深潭般清澈。

　　良久之後，他搖搖頭自語：「我也不能確定，還是叫小青辨認一下吧。」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妞妞立刻尖叫起來：「蛇，有蛇——」

　　只見一隻碧綠的小蛇盤踞在老者的掌中，它只有拇指粗細，身上色澤綠得發油。頭頂上還長了個金色的小肉瘤，看起來像是個金珠子。

　　「別怕，小青很乖，從來不咬人。」老者愛撫地看著小青蛇，面上十分慈祥，茶棚裡面所有的人，就連宋掌櫃在內，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只有陸羽死死盯著綠蛇的尾巴，心中無比驚駭，那上面有三道燦爛金環，雖然細如絲線，卻十分清晰。

　　金環綠鱗蟒，靈獸志上面有過關於它的介紹：此獸為蟒中最小者，每千年才能現出一道金環，也就是說，眼前的綠蛇，竟然是一隻三千年以上的靈蛇！

　　陸羽心中震驚，臉上卻沒太多神色變化，而是好奇地打量著老者：難道，他不識此物，偶然得之，當做普通蛇來餵養？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他的身份可就耐人尋味啦……

　　正在思慮間，卻見那個綠蛇的尾巴忽然豎起，在空中來回擺動。

　　老者緊緊盯著青蛇的小尾巴，面色凝重。和他神態相同的還有陸羽，似乎這條青蛇的小尾巴要揭示一個大秘密。

　　綠瑩瑩的小尾巴晃了幾圈之後，忽然筆直地指向陸羽，絲絲的聲音也從青蛇口中發出。

　　老者和陸羽同時一驚，然後，目光不由對在一起。

　　老者沉吟一陣，忽然呵呵笑了幾聲，沒頭沒腦地說道：「看來我們有緣，以後還可相見。」

　　說完，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茶棚。看起來不緊不慢，但是轉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望著他的背影，陸羽也不免出神，他想起了靈獸志上面關於金環綠鱗蟒的記載：此蛇最善識寶。

　　陸羽將小黃重新抱回懷中，在他身上，除了裝小黃之外，就是身後背包裡面還有一個小匣，匣子裡裝的正是那個太歲。

　　***

　　「好高的山啊！」抬頭仰望落霞山，大愣和妞妞他們忍不住驚嘆，而陸羽，則在尋找上山的路徑。只是，漫山遍野都是茂密的草木，哪裡有路徑可尋？

　　宋胖子如釋重負一般，找了一塊山石坐下：「總算是到了，我的任務現在已經完成，這裡有五塊玉片，是你們的身份證明。千萬別弄丟，否則性命難保。」

　　說完，從兜裡取出幾塊綠瑩瑩的玉牌，只有一寸見方，每個人發了一枚。

　　陸羽接過玉牌，只見上面的綠色如同流動一般，翠色喜人，於是貼身放好，這才向宋胖子道：「我們如何上山？」

　　「等，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接你們。記住，接下來你們要面臨重重考驗，如果堅持不下去，只要摔碎玉片，你們就可以回到這裡。記住，考驗從現在已經開始。」宋胖子說話的神色也變得十分鄭重。

　　陸羽聽了，也就找一塊大石，招呼大愣他們坐下，那位周公子，則拿著一把折扇，使勁扇著，一副心浮氣躁的樣子。

　　過了一會，陸陸續續又有一些人趕到，都是一個大人領著五名少年，半天時間，這裡就已經匯聚了數百人。

　　宋胖子笑嘻嘻地和他們中的一些人打招呼，顯然都是老相識。而那些青年聚在一起，有男有女，大都衣帽光鮮，神態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傲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開始竊竊私語，人人臉上都顯出興奮之色。

　　看到陸羽四人的穿著打扮，顯然比較另類，所以也就無人上來搭訕。而那位周公子則顯然找到同類，很快就和幾個公子哥打得火熱。

　　陸羽冷眼觀瞧，心中不覺有些詫異：難道，太清宗招收弟子，也講究門第之分嗎？

　　他並不知道，能來到這裡，並非易事，要私下給太清宗的外門弟子送上厚禮才行。比如那位周公子的老爹，就給宋胖子封了二百兩銀子。這還是因為青黃不接，宋胖子才勉強收下，要是換作以往，少說五百兩一個。

　　由此看來，陸羽等四人能有幸來到這裡，確實夠幸運。

　　當落霞山下足足匯聚了上千人之後，山上終於有了動靜。只見一個白衣仙子忽然從山上飄下來，她離地十幾丈，御風而行，衣袂飄飄間，如同仙子落入凡塵。

　　是她！陸羽也不由動容，從石頭上站起身，這個白衣女子，正是三年前在望潮鎮消除瘟疫的那一位，臉上的笑容依舊那麼脫俗，一身白衣依舊那麼出塵。

　　上千名少年一齊將目光投射到白衣女子身上，大半都已經看傻，不僅僅是「空中飛人」令他們震撼，更多人都是被她那驚艷容貌和超凡氣質所吸引。

　　女子那清脆如玉的聲音在空中飄起：「諸位遠來辛苦，外門弟子就在原地等候，其他參加入門測試的弟子請隨我上山。如果有誰堅持不住，就捏碎手裡的玉牌，就可以回到山腳，以免發生什麼危險，當然，也就說明你們被淘汰了。」

　　說罷，只見她纖手向空中一抖，眾人只見一團粉紅色的光芒出現在仙子的指尖，定睛細看，卻是一方絲帕。粉光流轉中，隱隱有一絲絲沁心香氣飄出。

　　頓時，一陣吸鼻子的聲音充斥整個山腳。

白衣仙子眉頭微微皺起，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形象，反倒看起來別有一番魅力。

　　陸羽鄙夷地掃視一下周圍那些紈褲子，然後沉穩悠長地吸了口氣，頓時有滿腹馨香之感。這時候，仙子的聲音又傳來：「粉羅帕可以將你們載到山上。」說話的聲音，已經多了幾分冷漠。

　　仙子也有喜怒哀樂，並非完全不識人間煙火啊，陸羽的心中一動，對仙子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望著那塊巴掌大小的絲帕，前來參加測試的少年盡皆愕然：好像還容不下一隻腳啊？

第八章 第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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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家驚愕之際，超乎他們想像的事發生了，只見絲帕上麵粉光大盛，以驚人的速度瘋長，向眾人腳下延伸過來。

所到之處，少年們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漂浮起來。低頭下看，離地已經數丈，腳下一尺處粉光繚繞，如夢似幻。

　　眨眼間，千餘人全部升入空中。白衣仙子的手指也忽然飛快彈動，十指纖纖，美不勝收，少年們的心神，也都隨著她的指尖飛揚。

　　等眾人回過神，這才發現，腳下的景物已經開始飛快後退。也就是說，他們此刻是在天上飛行。

　　每個人都曾經有過飛翔的夢想，在場的都是少年，正是最喜歡幻象的年紀，所以，興奮和喜悅如同波浪一般，在人群中湧動，終於會聚成一聲聲驚嘆。

　　一絲得意在白衣仙子的臉上閃現，只不過，她背對著眾人，並無人察覺。就在這時候，驚嘆聲漸漸停息，一個油滑的聲音卻突兀地響起：

　　「如此佳人，若是能一親芳澤，此生無憾。」

　　粉羅帕戛然而止，白衣仙子猛然轉身，面如寒冰，一雙美目射出兩道寒光，掃射著千餘名少年，寒光所到之處，少年們無不垂首。只是，人數實在太多，不知是哪個浮華子弟做出這等驚世駭俗之舉。

　　「哼，還真有不怕死的！」對那位敢說出這話仁兄，陸羽也不知道該欽佩，還是鄙夷。

一聲冷哼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少年耳中，隨後，腳下的粉光開始迅速翻湧，如同翻滾的波濤一般。

　　「不好！」陸羽剛來得及一把拉住身邊的妞妞和大愣，身形就向下猛墜，紛紛落在地上。

　　幸好飛得不高，而且地上都是茂密草葉，所以三人都沒什麼事，只是擦破一點皮而已，並沒有什麼大礙。

　　而陸羽周圍，則傳來一陣陣呻吟，其間還夾雜著一聲聲咒罵。那些少年多是富家子弟，何曾受過這般驚嚇。

　　混亂了片刻，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們，紛紛顧不得身上華麗的衣物被刮破，開始尋找上山的道路。

　　令人遺憾的是，這裡實在太過荒涼，平時肯定是人跡罕至，所以，根本就沒有路徑可循。即使仙人們來回路過，大概也是高來高往，不需要腳踏實地。

　　這時候，一個二三十人組成的小團體開始向山上行進。前面並排五人，在齊腰深的雜草叢中踩出一條通道。後面都是五人並行，將這條道路繼續踩實。

　　而在最後，則是一個俊美的少年，身上衣著華貴，顧盼之間，隱隱透出一種威勢。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有二三十人為他賣力，顯然頗有些手段。

　　忽然看到二愣也在開路的行列之中，陸羽心中不覺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然後招呼大愣和妞妞，在一塊草地上坐下。

　　「小羽，你看他們都開始上山了。」大愣指著那邊嚷道，已經有人開始跟隨在開路大軍的後面，而且，沾光者還不在少數。

　　「別忙，咱們還是省省力氣比較好。」陸羽隱隱覺得這件事恐怕有些古怪，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

　　「嗷嗚——」一聲驚雷般的咆哮在山間炸響，十幾隻龐然大物突然憑空出現在那些企圖上山者面前。

　　說是龐然大物，一點也不假，身高足有兩三丈，那些負責開路的少年需要仰視，才能看到怪物斗大的頭顱。

　　棕紅色長毛披在怪獸身上，四肢強健如柱，兩隻手臂伸直，幾乎垂地。猩紅的眼睛瞪得如同拳頭大小，兩隻粗大的鼻孔向外噴著粗氣，嗤嗤有聲。

　　看了半晌，少年們才從怪獸的形體特徵上認出，這是猿猴一類的東西，只不過，個頭實在大得嚇人。

　　最前面的一隻巨猿忽然咧開厚厚的嘴唇，露出兩排寒光閃閃的利齒，最前面的五位少年嚇得是齊聲尖叫，掉頭向後狂奔，直接就撞在後面人的身上，滾作一團。

　　那些巨猿都伸開兩個比蒲扇還大的巴掌，在地面上亂拍，口中發出興奮的噢噢聲，似乎看到一出難得的好戲。

　　「不要亂動！」那個俊美少年忽然大吼一聲，中氣十足，在一片嘈雜聲中竟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喊聲也驚動了巨猿，為首的那隻大概是頭領，只見它兩手在地上一劃拉，就抄起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高高舉過頭頂。

　　山谷裡面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巨猿的大力所震驚，尤其是距離它最近的那個二三十人的小團隊，更是人人面如土色：這石頭要是砸過來，非砸成稀巴爛不可。

　　巨猿的石頭舉到嘴邊，忽然張開大口，向石頭上狠狠咬去。卡嚓一聲，石頭就被它的鋼牙咬下一大塊，然後，就咯吱咯吱大嚼起來。

　　咯吱——咯吱——，這聲音聽起來叫人毛骨悚然，千餘人就這樣目瞪口呆地望著巨猿。

　　噗，巨猿將嘴裡的石屑吐到地上，然後，滿眼挑釁地望著眾人。很明顯，剛才它的舉動只是一種震懾和挑釁，並無傷人之意。

　　少年們總算是將心稍稍放下，不過，再無一人敢向前，巨猿攔路，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發怒，把活人當成石頭咬上幾口。

　　在驚恐不安中度過了小半天時間，終於有人挺不住，開始打退堂鼓，向山下走去。雖然依舊沒有道路，但是畢竟比上山要容易一些，而且，距離也並不太遠。

　　剛走出一段，他們又尖叫著狂奔回來，十幾隻身材同樣高大威猛的巨猿，十分悠閑地跟在後面。

　　忽然，狂奔的人群中閃起一團綠色的光芒，在一聲驚呼聲中，一個少年忽然消失不見。有些頭腦靈光的人已經想到引發這個變故的原因。

　　玉符，是每個人都擁有的那一小塊綠色的東西，想不到，它真能把人直接送回山腳。

　　很快，山谷裡一蓬又一蓬的綠光閃現，成仙的誘惑力雖大，但是畢竟渺茫，還是自家的性命要緊。

　　等到這一次綠芒閃過之後，千餘名少年，已經不足八百，足足減員兩成。

　　「小羽，我們——」大愣的目光投向陸羽，眼神有些猶豫。

　　「等，沒有別的辦法，我想這也是對我們進行考驗中的一部分。」陸羽輕聲說道。

　　夕陽西下，將火紅的餘輝灑在山上，落霞山彷彿變成一個紅色世界。八百少年沐浴在霞光中，卻沒有興趣欣賞這壯闊的落日，餓著肚子，誰有這份閑情逸致。

　　困在這裡已經整整一天時間，一粒米沒下肚，所有人都已經飢腸轆轆。誰也想不到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並沒有人準備路上的吃食。

　　幸好，山間有一條清澈的溪流，不過水不能當飽啊。也有人想到四周找點吃的，哪怕是野果也好。可是，看到周圍那虎視眈眈的巨猿，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別沒找到食物，先成了巨猿的口中餐。

　　陸羽他們三人坐在一處不顯眼的角落，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忽然響起。大愣不好意思地摸摸肚皮，他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看到四下無人注意，陸羽解開身後的包裹，從裡面取出三個白晃晃的東西，分別遞給大愣和妞妞，赫然是白面饅頭。

　　「噓——不要出聲，趕快吃。」陸羽壓低聲音，趕緊咬了一口。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那一段乞討的日子，讓叫陸羽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再挨餓。

　　這一條原則，以後也被陸羽推廣到其他方面：萬事都要留一條後路。

　　大愣猶豫了一下，然後又把饅頭塞回到包裹裡面，憨厚的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小羽，其實，我和妞妞根本就沒指望能成仙，不過是來湊數，剛才我們商量一下，準備一起回去。這饅頭你還是留著吧，不知道要在這困多久。」

　　陸羽聞聽，不由一愣，死死盯著大愣的雙眼。許久之後，才輕嘆一聲，他知道大愣並沒有說謊，多年一起摸爬滾打的夥伴，他最為熟悉。

　　將手放在妞妞柔順的頭髮上，陸羽還是忍不住叮囑道：「如果這次我回不去，一定要聽大愣哥的話——」

　　說到此處，他的心中也不免湧起一股悲涼，似乎這一別就會成為永訣一般。

　　經過這幾年的調養，再加上年齡的增長，妞妞現在也快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聽了陸羽的話，她的臉上微微泛紅，然後垂下頭，使勁點了幾下：「陸羽哥，你也保重……」

　　說完，她和大愣一起取出玉符，又一起捏碎。綠光中傳出大愣的叮囑聲：「小羽，記得照顧二愣——」

　　陸羽的心頭也悵然若失，彷彿一下子就變得無比孤單。

　　終於，越來越多的人挺不住，選擇了放棄，綠光再次頻頻閃現。陸羽則狠狠咬了一口饅頭，心裡暗暗發狠：一定要堅持下去。

第九章 第二關

　　「小羽——」呼喚聲從遠處響起，是二愣的聲音，陸羽很容易就聽出來。

　　將饅頭都塞進口中，咽到肚裡，陸羽才站起身：「我在這呢。」

　　二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把抓住陸羽的手臂：「小羽，你身上帶吃的沒有，我去拿給小侯爺。」

　　「小侯爺？」陸羽的兩條眉毛突突顫動幾下，心中失望已極：二愣的腦子裡現在裝的都是什麼人啊，怎麼會連大愣和妞妞的消失都沒有察覺？

「就是那位。」二愣用手一指，即使不用看，陸羽也知道，一定就是那個有人替他開路的那個俊美少年。

　　「要是你吃，我這還有一個饅頭；要是別人吃，就什麼也沒有。」陸羽冷冷地說道。

　　二愣也察覺到陸羽的不快，有些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小羽，就算是我吃吧，我就知道，你那肯定有乾糧。」

「二愣，我們跟人家不是一路人，我勸你還是踏踏實實，靠自己的能力辦事，不要總想著什麼邪的歪的。」陸羽毫不客氣地開始訓斥二愣，他的年齡雖然比對方小，但是，在原來的「四人幫」裡面，他卻是老大。

　　吃自己的苦，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幹，這是陸羽一貫的行為準則。

　　「小羽，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小侯爺人很好，我是看他餓得怪可憐……」二愣忽然停住話頭，因為，小侯爺正帶著幾個人向這邊走過來。

　　想起大愣臨走前的囑托，陸羽還是掏出一個饅頭，遞給二愣：「這個現在已經歸你，至於你怎麼處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二愣喜滋滋地接過來，然後向那邊的小侯爺飛跑過去，陸羽則轉過身，他覺得，二愣現在離他越來越遠。

　　一直到了第二天正午，少年們的苦難才宣告結束。

　　一位中年道士忽然出現，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道袍，白面黑鬚，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他捲起一陣怪風，將剩下的少年裹起，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你們通過第一關」，然後繼續向山上飛去，此刻，千餘少年已經只剩下一半。

　　風勢強勁，這些置身風中的少年，根本就不敢睜眼，只能如同落葉一般，隨風飄蕩。飄飄悠悠，身不由己，每一刻都如同過了一年般漫長。

　　終於，風定人止，眾人緩緩睜開眼睛，這一下，就再也捨不得閉上，只見四周雲霧繚繞，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白雲，此刻就在眼前浮動，伸手可掬。

　　四面環視，奇峰怪石，流泉飛瀑，樹林掩映，竹影婆娑，空中仙鶴翔集，聲聲鶴唳，直上九霄。

　　呼吸之間，只覺得一股甘霖般的氣息穿透肺腑，無比舒暢，紛紛當作這就是傳說的仙境。

　　寬闊的石階延伸到遠處，石階盡頭，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依山而建，氣勢雄偉，白雲繚繞，恍如瓊樓玉宇，望之頓生仰止之心。

　　就在少年們贊嘆之際，白面道士懶洋洋的聲音飄過來：「這就是我們太清宗的仙府，下面大家就去拜見祖師。記住，都規規矩矩的，否則稍有不敬，立刻掃地出門。」

　　眾人齊聲應答，然後，在他的帶領下魚貫前行，五百多人的隊伍，鴉雀無聲。一方面是大家擔心受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只顧貪看奇麗的景物，顧不得說話。

　　石階足有幾百道，可容幾十人並行。不知是人工鋪砌，還是天然開鑿，但無論那一種，都要耗費極大的人力。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雖說腹中空空，但是少年們都咬緊牙關，誰也不敢掉隊。漫長的石階盡頭，一座巨大的門樓巍然聳立。

　　兩旁是幾人合抱的石柱，一面兩根，上面雕刻著祥雲瑞獸圖案，向上看去，高下只怕有十幾丈。僅僅是這四根石柱，就絕不是凡人能夠開鑿。

　　在石柱中間，「太清門」三個古樸的大字顯得越發蒼勁有力，每一個字，只怕也有兩三個人那麼高。

　　忽然，一陣呼嚕嚕的巨響傳入眾人耳際，如同悶雷一般，凝神細看，只見兩邊的石柱下各趴著一個龐然大物，渾身遍佈金色紋理，身長足有兩三丈，原來是兩隻特大號的金色老虎。

　　此刻，兩隻老虎都在打盹，其中一隻趴在地上，毛乎乎的大腦袋枕在兩隻肥厚的前爪上，睡得正酣。

　　另外一隻的姿勢則有些不雅，仰面朝天，四肢攤開，肚皮上露出一條雪白的長毛。偶爾，一尺多長，半尺多寬的舌頭還伸出來，在上唇舔兩下，似乎在回味夢中的美味。

　　眾少年一見，又紛紛裹足不前，這兩個攔路虎，估計脾氣肯定比那些巨猿要大，驚擾它們的好夢，下場一定很可悲。

　　白面道人的身形忽然飛起，掠到那只仰面朝天的金虎面前，抬腳在它肚皮上踹了幾下子。

　　那金虎嗷嗚一聲爬將起來，一抖身上的金毛，就要發威，可目光掃看到那個道人，忽然轉過頭，夾著尾巴，一溜煙地跑了，另外一隻則隨其後。

　　「一對懶蟲。走，隨我進去。」白面道人轉頭招呼眾人，卻看到有幾十個正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顯然是剛才金虎發威，將他們嚇得。

　　走過大門之後，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足可容納幾萬人。地上都是青石鋪地，石縫間長處一簇簇碧草，將地面分割成一塊塊整齊的方形。

　　廣場盡頭，是一座大殿，莊嚴古樸。在大殿前面的臺階上，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盤膝端坐在蒲團之上。只見他面容紅潤，白髮銀鬚，雙目微合，神情淡然，端坐在那裡，如同一座塑像一般。

　　眾人一看這個派頭，心中都已經確定：這位老神仙，肯定就是太清宗的祖師。

　　白面道人兩手向下虛按，少年們立刻都整整齊齊地跪在地上，低眉垂首，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都想給未來的祖師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這可是關乎能否當上修真弟子的大事，含糊不得。

　　跪了足有一刻鐘，有些人的膝蓋已經開始酸疼，可是，卻不見祖師有什麼表示。一些膽大的則微微抬頭，悄悄觀察祖師的動向。

　　卻只見祖師依然正襟端坐，似乎神遊物外，絲毫沒有反應。就連那個白面道人，也規規矩矩坐在臺階下面，兩個大眼皮一耷拉，根本不理睬眾人。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沒人招呼，也不能起來，否則，就是對祖師的大不敬，立刻就會被掃地出門。無奈之下，眾人只好一直跪下去。

　　陸羽偷眼打量著這位祖師，心中暗自思量：「只怕，這也是一種考驗，還是那句話，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此刻，正是午後，一天中最熱的時間，跪了半個時辰，所有的少年全都汗流浹背，不過，所有人都不敢少動，大家都在努力堅持。

　　可是，凡事都有個限度，他們一天多沒吃東西，又在太陽光下暴曬，體力早就透支。尤其是一些平時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都已經到達承受的極限。

　　終於，陸續地有綠芒閃現。雖然距離成功僅僅一步之遙，但是還是有人選擇放棄。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五百少年又去一半，只剩下二百多。陸羽當然沒有放棄，他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加之性子堅韌，上來之前肚子裡面又有點底，所以在眾人之中，算是最精神的一個。

　　不過，一貫行事低調的他也裝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昏迷。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到大殿前面的柱子上時，靜坐的祖師終於動了。只見他從蒲團上站起身，兩手向上伸出，掌心朝天，彷彿下一刻，就要一飛沖天。在金色陽光沐浴下，顯得那麼莊重，那麼神聖。

　　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祖師從柱子後面取出一物，卻是一把竹子紮成的掃把，然後，雙臂揮動，開始清掃大殿前的石階。

　　眾人如墜雲霧：祖師難道是在練功不成，看起來怎麼像是掃地。

　　這時候，白面道人也從地上站起來：「剩下的這些人，順利通過第二關。」然後，又轉向拿著掃把「練功」的銀鬚老者道：「一雄師侄，你的任務也順利完成，接著幹活吧。」

　　銀鬚老者單手立在胸前，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禮：「趙師叔，晚輩告退。」說完，將掃把扛在肩頭，向遠處走去，現在看起來，他瘦瘦的背影，多少有些蕭瑟。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個銀鬚老者，居然假冒祖師，害得他們白白跪了一天半。看樣子，他的身份極低，只不過是一個掃地打雜之輩。

　　雖然都感覺冤枉，但是，也都暗自慶幸，總算是堅持下來，不知道下一關又會玩出什麼花樣。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白面老道，雖然覺得這傢伙和銀鬚老者合夥作弊騙人，但是，現在要聽人家擺佈，所以也沒有人敢流露出不滿之色。

　　白面老道滿意地點點頭：「下面是第三關，也是最後一關。這關比較簡單，主要是檢查一下大家的根骨——這個現在你們也不懂，我也不必解釋——總之，有人的體質適合修煉，有人則要差一些。最糟糕的是，有人根本就不能修煉。」

　　說完，他向扛著掃把走遠的銀髮老者道：「比如說吳一雄吧，修煉了幾十年，卻還是只能掃地，就因為他的根骨不佳。」

　　少年們同時一愣：原來，不是說加入太清宗就能成為神仙啊？

　　陸羽的心頭也是一顫：「其它方面的考驗，無論多麼艱難，我都能挺過去；可是，這一項卻沒有把握，希望我的根骨沒問題——根骨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他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一種緊張感，因為這件事，已經脫離他的控制之外，叫陸羽有一種憑天由命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第十章 終如願

　　十幾個穿著各色道袍的人從大殿裡面走出，先向白面老道施禮：「見過趙總管。」

　　顯然，這個趙總管在太清宗的地位不低。

　　隨後，他們每人取出一個大瓶子，擺在地上。趙總管依舊懶洋洋地說道：「所有參加測試的人，每人從裡面倒一粒吃下，然後就等著檢驗。」

　　陸羽注意到，剛才那些道人的身上，並沒有帶著瓶子，不知是從哪裡取出來的。因為，瓶子足有一尺高，裝在身上，肯定鼓鼓囊囊。

　　眾人應聲走到瓶子前面，有人從裡面倒出一粒白瑩瑩的圓珠，然後扔進嘴裡，陸羽的眼睛不由一亮：丹藥！

　　宋胖子重傷之後服下的那一粒丹藥，給陸羽留下太深的印象，所以，一看到瓶子裡的東西，馬上就反應過來。

　　於是陸羽也擠到前面，看到瓶子四周圍著一圈人，那些道士根本都不理會，於是，將手掌摀住瓶口，另一隻手將瓶子傾斜過來。

　　幾粒丹藥進入掌心，涼冰冰的感覺，十分舒服。

　　陸羽攥著拳頭，從瓶口挪開，然後，捏出一粒丹藥，塞進嘴裡。剩下的幾粒，則已經進兜。

　　本來以為，二百多人要進行檢查，應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實際上極為迅速，那些道士伸手按在服過丹藥人的頭頂，幾秒鐘之後，就會有不同顏色的光芒在他們掌中呈現，有的是紅色，有的藍色，也有黃色綠色的。

　　當然，也有數種顏色一起騰起的，這一類佔據大多數，都被和那些單色的分開。漸漸的，大殿前面，被分成兩個陣營。

　　看到剩下的人已經不多，陸羽也心懷忐忑地來到一名道士面前，被他伸手按在頭上。

　　「五行之體！」

　　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眾多目光，人們都看到，陸羽的頭頂竟然騰起五種顏色的光芒，煞是好看醒目。

　　隨後，陸羽也就被叫到人多的那一群之中，他的心中也弄不明白，什麼是五行之體，究竟是好是壞，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陸羽的心沉入谷底。

　　只剩下二三十人還沒有檢查，正是那個什麼小侯爺的一夥人，輪到二愣時，只見一股白氣從他的頭頂冒出，高達數丈。

　　「純陽之體！哈哈，看來這一次的運氣不錯。」趙總管的大笑聲傳來，聽起來似乎十分高興。然後，他就親自拉著二愣，將他送到了人數較少的那一堆。

　　看到這一幕，陸羽立刻渾身冰涼：看趙總管的模樣，二愣肯定是過關。那樣的話，這邊的一群人豈不是要被——淘汰！

　　轟的一聲，陸羽的腦子裡一陣轟鳴：難道，成仙夢就這麼破滅？

　　他的心中充滿不甘：什麼狗屁根骨，跟成仙又有什麼狗屁關係，還不是以貌取人那一套。

　　心中雖然忿忿不平，但是陸羽並沒有因此而絕望，事情還沒有定論，只要有一線機會，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那個小侯爺是最後一個接受檢查的，他的頭上，冒出的是一股黑氣。這又叫趙總管樂得合不攏嘴：「乖乖，罕見的純陰之體都能出現，這一次看來是真賺了。」

　　隨後，他啪啪連擊兩掌，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陸羽知道，判定接過的一刻終於到了。

　　只見趙總管向二愣和小侯爺所在的陣營一指：「這一百零八人經過三關考驗，心智堅韌，根骨上佳，被錄為太清宗新一代弟子。」

　　一片歡呼聲隨即爆發，響徹雲霄，只有那位小侯爺面帶微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陸羽如同當頭被潑下一盆冷水，霎時間心情跌入谷底。

　　帶著幾分不甘，陸羽壯膽邁步擠出人群，向趙總管說道：「我們這些弟子同樣一心向道，如果只是因為根骨不佳就被棄用，未免有失公允，懇請總管給我們一個機會。」

　　趙總管瞟了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麼做不公平了？我來問你，三關測試，哪一關最重要？」

　　事到如今，陸羽也不能再退縮：「前兩關用來考驗人的意志和決心，應該比較重要。」

　　「錯！你來看。」趙總管一揮手，只見大殿中又走出幾十人，在一名道人的引領下，來到趙總管前面。陸羽定睛一看，不覺愣在當場。

　　這些人，赫然就是那些半途而廢的年輕人中的一部分，就連同來的周少爺也在那個，難道，他們也被錄取？

　　「如今這些人也都是我太清宗弟子，其實前兩關只不過是形式，這根骨的檢驗，才是最為重要。不過三關全過者，能有機會被門中修為高深的前輩收為弟子。」趙總管的話語中透出一絲得意，那些順利闖過三關的人聽了，剛剛湧起的不平之意立刻煙消雲散。

　　「難道根骨就如此重要嗎？」陸羽並不想如此輕易就放棄自己的仙人之夢。

　　「看來，你們還都不死心啊。」趙總管掃了那些落選者一眼，雙目忽然精光暴漲，凡是被他刀劍一般的目光掃過者，無不垂首。先前那個懶洋洋的模樣，早就消失不見。

　　只有陸羽坦然面對他的威勢：「以勢壓人，我等不服。」

　　「吳一雄，你過來。」趙總管忽然向遠處那個掃地的銀髮老者招手，老者扛著掃把走過來：「趙師叔有何吩咐？」

　　「你修煉五十載，是否勤奮？」

　　「弟子兢兢業業，只爭朝夕，不敢有一絲懈怠。」

　　「那又因何一無所成？」趙總管繼續追問。

　　吳一雄的臉上忽然湧起一股悲涼，嘴唇微微顫抖，最後終於說道：「只因弟子根骨不佳，乃是五行駁雜之體，不宜修煉。」

　　趙總管重新逼視陸羽的雙眼，冷冷說道：「剛才檢驗之時，你也是五行之體，這位吳一雄，就是你的榜樣。」

　　陸羽再無話講，不過，他的內心還是有一股不屈之氣在蒸騰：不，我不一樣，我修煉的是玄冥錄，根本不用考慮什麼狗屁根骨資質！

可是這話卻無法出口，這個秘密，陸羽早就發誓，絕對不能叫第二個人知曉。

　　趙總管的目光如炬：「好了，現在凡是落選的人可以走了，我們會負責將大家送到山下。不過，你不能走！」說罷，他的左手指向陸羽。

　　陸羽心頭一顫：難道還有機會？卻聽趙總管又忽然喝道：「即使你想走也走不了，先將偷取的丹藥交出來！」

　　陸羽的手下意識的捂在口袋上面，和老奸巨猾的趙總管相比，他還是有點太嫩，這個舉動，無疑暴露行蹤。

　　「私藏靈丹，按照門規，立即處死，大懶，小懶，你們的早餐有著落了。」隨著趙總管的一聲呼喚，兩道金光如飛而至，正是那兩隻碩大的金虎。

　　它們顯得格外興奮，眼冒金光，猩紅的舌頭一個勁舔著鼻子，死死盯住陸羽，只要趙總管一聲令下，就會毫不客氣地撲上去。

　　陸羽身後的那些落選者亂作一團，都遠遠避開，免得被金虎誤傷。而陸羽則高舉雙臂，憤怒地向趙總管道：「如何憑空誣賴好人，我哪裡藏了什麼丹藥，不信，你們可以搜身！」

　　「小子，還真硬氣，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一雄，上去搜搜。」趙總管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認定陸羽做賊。

　　吳一雄慢騰騰地走到陸羽身邊，將手伸進他剛才摀住的那個口袋，摸索了半天，最後將口袋整個翻過來，裡面空空如也。

　　很快，陸羽身上的口袋都被翻遍，吳一雄又開始翻看陸羽身後的兩個包袱，其中一個，口袋嘴並沒有紮緊，一個黃呼呼的小腦瓜從裡面探出來，還伸出粉紅的小舌頭，在吳一雄的手上舔了兩下。

　　趙總管看著小黃，忽然若有所思。這時候，吳一雄又開始檢查另外一個包袱，裡面圓鼓鼓，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

　　此時此刻，陸羽也不好阻攔，只是，他心中暗暗祈禱：希望在場的無人能認出太歲才好。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又飛來一人，落到趙總管身前，施禮之後道：「趙師叔，我家祖師有令，要將此人收入門牆。」

　　陸羽見到來人所指的正是他，不覺喜出望外，剛才還命懸一線，現在竟然意外被收入門牆，這種變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反差實在有點叫人承受不了。

　　趙總管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很快臉上就露出笑容：「清河師侄，既然此人能得到混元師叔的青睞，將來必有一番造化，等到入門儀式之後，就可以和道宗弟子一起去參拜混元師叔。」

　　陸羽聽了，立刻奔到那位名叫清河的救星身後。此刻，他才留意清河的面貌：年紀也就三十出頭，相貌平常，小眼睛、翹嘴角，生來一張笑面，很有親和力。

　　十幾名道士一起將那些落選者帶走，大懶和小懶兩隻金虎也無精打采地溜走，一頓美餐就這麼飛了，有人虎口奪食，它們也十分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