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的時代 作者： 黑暗中凝聚（已完成）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七節 控線的人偶
(更新時間：2007-05-13  本章字數：2166)
　　「一條君，烏托邦和神之子的合作關係可以追溯到一個世紀以前，你應該相信我們的誠意……」羅林上將微笑著坐在會議室裡，面前的投影儀上的全息圖像上，是一位身披斗篷的老者，厚重的帽斗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而衣物上複雜的鑲金花邊上篆刻著繁複枯澀的文字和符號。

　　「羅林上將，我們沒有權力代表神之子或烏托邦的立場。」投影的老者語調緩慢而低沉，「我只是忠實的守護著赤備的傳承，並延續著我們和自由刑天百年的血與火的恩怨……」

　　「那是當然……對於上次聯合行動的失敗我們也感到非常遺憾，不過當時的情況不是已經調查清楚了嗎，就是那個叫做琉葉的女人騙取了櫻井閣下的信任，然後背叛了我們。」羅林顯得非常激動和憤怒，緊攥的拳頭揮舞著，「只有殺了這個女人，才能夠籍慰我們犧牲戰士們的英靈！」

　　「我們？……似乎只有我血色處子分部死傷慘重啊！隱秘的基地都被連根拔起，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而你們卻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羅林上將。」雖然只是全息圖像，那位老者身上卻散發著野獸一般的氣息，陰暗的帽斗下，射出兩道精光。

　　「沒有的事，我們為了給神之子的戰士們報仇，前幾天還損失了一支突擊分隊，這個情況一條君你也是知道的。」羅林的目光真誠無比，毫不退讓的注視著對方。

　　「哼，那麼讓我們談談下面的行動吧……」被稱為一條的老者冷笑一聲，放棄了對峙。

　　一個小時後，雷翔中將跟在羅林身後離開了會議室。

　　「上將，如果他們伏擊成功，我們的計劃就完了……」

　　「哼，幾次都沒有殺掉那個小孩，這個計劃已經失敗了一半了，是我們對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抱有了過高的期望。」

　　「那麼是否執行二號計劃？」

　　「不急，神之子的傢伙還不一定能成功呢，目前還只是失敗了一半而已，剩下的一半我們還可以好好的利用，這樣才對得起那麼多已經犧牲的同志們……」

　　「上將，您是說繼續將水攪混？」

　　「呵呵……而且即使死，她也得完成誘餌的使命啊！為了烏托邦……」

　　「為了烏托邦……」雷翔低下了頭。

　　…………

　　琉葉揚起一頭飛舞的黑髮，如同矯捷的豹子一樣輕輕的從倉庫橫樑上躍下，灰塵和傷口都不能完全遮蓋白玉般的皮膚，只有兩片內衣遮蓋著身體的要害，赤腳邁過染血的戰場，撩起破爛的不成樣子的外套披在肩膀上，然而透過外套上的破洞，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見大片的裸露。

　　款款走到唯一還活著的人身邊，冷笑著蹲了下來，本應該讓人血脈噴張的姣好身體，卻讓傷者感覺不到一點粉紅色的綺麗，一身若隱若現的曖昧裝束，卻透著死神黑袍一樣華麗的殘忍。「那個冒充琴音的傢伙在哪裡？說出來給你一個痛快……」

　　傷者的臉由於失血而蒼白，緊抿的嘴唇卻表明了決不妥協的立場。

　　砰！

　　健壯的大腿上出現了一個冒血的小洞。

　　傷者臉色鐵青，緊咬的嘴唇留下了一拍血印，目光如火，瞪視著陰冷的少女。

　　「哦？硬漢，很好……我最喜歡硬漢了……」琉葉滿意的揚起眉毛，頑皮的摸了摸對方堅毅的面龐，目光順著對方的眼睛向下滑落，掠過胸膛和小腹，最終停留在大腿之間的地方，慢慢伸出了手……

　　重傷的襲擊者感到自己的下體被什麼東西抵住了，然後看到衣衫不整的少女露出了曖昧的微笑，下體受到的壓力逐漸增加，實質的觸感也越來越清晰，終於在腦子中勾勒出緊緊抵住自己的物體，那是一隻冰冷堅硬的槍管……

　　琉葉俯下身，敞開的領口露出一條深溝，妃色的嘴唇在對方耳邊幽涼的低語：「硬漢，你知道失去那個東西以後會有什麼感覺嗎？……」

　　但是我知道！琉葉再次被憤怒和狂暴所支配，瞳孔中燃燒著絕望的烈焰。

　　「不……不要！求求你，我什麼都說！她就在……」

　　砰！

　　琉葉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出了大門，「太晚了，你已經罪孽深重，還是不要再出賣同伴了吧。」

　　身後，已經是一具無法辯駁的屍體。

　　琉葉來到倉庫外的空地上，晦澀無神的眼睛望向燦爛的星空。

　　「怎麼把他殺了？不想找我了嗎？」

　　活潑聲音夾帶著笑意，毫無徵兆的從腦後響起，近的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琉葉反射般迅速轉身，手槍也在一瞬間指向了出聲的方向，然而腕部卻被一雙柔軟的手抓住，反向一扭，脫力的手指再也無法握住槍柄，緊接著整個右手都被制住了。

　　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搏鬥技巧！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琉葉轉身出肘，卻覺得腿部一輕失去了重心，然後被對方順勢摔飛出去！

　　「啊啦，柔術我也會哦，可別拿我和那些男性廢物相提並論。」一腳將掉在地上的手槍踢開，襲擊的女孩從懷裡掏出一隻匕首，露出了活潑可愛的笑容。

　　「琴音！」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企圖找出一點偽裝下的破綻，但是只看到了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笑容、一樣的聲音、一樣的語調！琉葉的嗓子裡似乎帶上了一絲哭腔：「琴音，琴音！……真的是你嗎？……難道這都是夢嗎……」

　　「好久不見，小葉。」琴音開心的笑著，走到琉葉的身旁跪了下來，用自己的指尖劃過匕首的鋒刃，然後輕輕的撫過對方的嘴唇，給少女塗上了嫣紅的唇彩，「如何，還記得我鮮血的味道嗎？……」

　　看著琉葉近乎**的身體在晚風中瑟瑟發抖，看著琉葉流光凝華的淚水突破了眼睛的防線，琴音露出了憐憫和滿意的表情，「知道嗎？這些日子我真的好孤獨，好寂寞，好害怕哦……所以呢……請你到地獄來陪我吧！」

　　活潑靈動的眼睛中閃過一抹寒光，微微的笑容也變得冷漠，手中的匕首攜帶著銳利的殺氣猛然暴起，猶如一道致命的殞雷撲向琉葉的心臟……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八節 冰冷的禁錮
(更新時間：2007-05-14  本章字數：2514)
　　遠遠看去，兩名少女似乎擁抱在一起……

　　「請不要誤會……我的失態只是因為想起了故人……」琉葉眯著眼睛，朦朧的水色下蘊藏著堅定，「這淚水，是為了悼念她……而不是因為你……」

　　刺向胸前的匕首被緊緊地抓住，再也無法前進一分，手掌的縫隙中，一溜紅線順著小臂流淌下來……抓住對方的領口，後仰蹬摔，形勢再次逆轉。

　　半裸的琉葉翻身而起，手臂糾纏著對方的頸項，有力的肌肉壓制著對方的關節，「琴音她……絕不會這樣對我的！你究竟是誰？」

　　「呵呵，好好看著我，如果我不是琴音又會是誰呢？」笑容仍然開朗活潑，雖然被琉葉壓在地上卻沒有一絲的緊張，在少女身下用力扭動著尋找破綻，「那麼，好好體會一下我的身體吧，或許能夠想到什麼哦……」

　　猛的一掙，琴音的左手從袖子中抽了出來，立即展開了反擊。

　　不到一米的格鬥距離，凌厲的腳踢和沉重的直拳完全沒有施展的空間，看似無力的扭打和纏鬥，卻可以讓對手因一秒鐘的遲疑而付出斷臂的代價，肌肉可以鍛鍊、關節卻無法鍛鍊，這是以全身之力破壞敵人最脆弱的部位的戰鬥，水銀一般連綿不斷的攻擊，無孔不入的尋找著彼此的弱點。

　　冥藍的月光，靜靜的撲在大地上，糾纏的身體上滲出汗水，而兩雙冷靜目光仍然堅定的尋找著對方的破綻，在擒拿和反擒拿的對抗中尋找著勝機，在關節技和絞殺技的交錯裡消耗著體力。

　　然而，琉葉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隨著運動發出陣陣疼痛，慢慢消耗著所剩不多的體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卻被琴音在一瞬間抓住了破綻。

　　「你輸了哦……」

　　琉葉仰面躺在地上顫抖著，胸口劇烈的起伏，汗水浸濕了唯一的內衣，努力抓著對方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卻無法掙脫，隨著頸動脈的壓迫視野陣陣發黑。對方柔軟微溫的身體緊緊騎壓在自己的腰上，面對面的緊貼在一起，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氣息。

　　「你能掙脫片十字絞嗎？」琴音一邊笑著一邊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感受到身下身體的無力掙扎，「啊啦？你的力量慢慢變小了哦，窒息的感覺如何？……」

　　「不過呢，窒息的話會失去對括約肌的控制，那樣的死法實在是太難看了，你也不想被收屍的人發現自己失禁吧，呵呵呵……」琴音離開了琉葉的身體，任憑少女轉身爬在地上痛苦的咳嗽著，然後撿起地上的槍，抵住了少女的後心，「我真是一個仁慈的人啊，不像你那樣……當時笑著將我同伴的腦袋打成肉醬的樣子好可怕呢，你也是這樣殺死我的嗎？……」

　　「你不是琴音！不許你冒充琴音！」琉葉搖晃著想要站起來，但缺氧的神經系統還沒有完全恢復運動的能力。

　　一腳將沒有反抗能力的琉葉踢倒在地上，狠狠的用槍頂在少女柔軟的胸前，另一隻手鉗住著少女的下巴，「誰說我不是琴音？那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著，我從死者的國度爬出來找你復仇了！」

　　「你不是琴音！不許你冒充琴音！」琉葉緊緊的抿著嘴唇，倔強的扭過頭，閉上了眼睛，認命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懺悔吧，去另一個世界向我懺悔吧!」

　　衝天的殺意籠罩著琉葉，卻沒有感受到槍擊的痛苦，突然聽到琴音充滿疑惑的聲音，「唉？為什麼……」

　　然後感覺到臉上落下了一點濕潤，下雨了嗎？琉葉想睜開眼想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後頸卻遭到了一擊手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天與地都是一片單調的顏色，背景這種東西，並不存在於內心的世界。

　　黑髮和金發的少女摟抱在一起，在貧乏和荒涼中汲取著對方的溫度。

　　為什麼？菲碧你在哭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以前分明不是這樣殘忍的……」菲碧流著淚水，滿眼都是哀傷和失望。

　　琉葉輕輕推開對方，似乎靈魂也隨之撕掉了一片，疼痛而且空虛，跌跌撞撞的後退著，「不對！菲碧你是無法保護大家的，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不能這樣！」

　　…………

　　不知過了多久，琉葉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頭頂是蒼白的天花板，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臉，昏迷前那裡還殘留著一滴水珠……是不是下雨了呢？琉葉看向窗外，卻發覺一位冰藍短髮的女子一直靜靜的坐在床邊，一雙翡翠般的眸子意味深長的注視著自己，琉葉一句話都不想說，轉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為什麼我沒有死？被救了嗎？但是那個假琴音去哪裡了？

　　首先是歐若拉打破了沉默，「我們在城郊的倉庫附近發現的你，還有十一具不明男子的屍體，現場有非常明顯的戰鬥痕跡。是你做的嗎？」

　　「是的……」

　　「他們攜帶武器，身份不明，這個案件已經定性為恐怖襲擊了，琉葉中校是否能夠提供一些情況呢？比如他們的動機……」

　　「不知道……」

　　「如果，你想起什麼可以隨時聯繫我，無論過去有什麼事情……肅政部都可以向你提供庇護，這是我的承諾。」歐若拉仔細的看著對方的昏暗的眸子，沒有過分的施壓，「好好養傷吧，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你現在……我告辭了。」

　　默默的看著歐若拉離開，琉葉心如亂麻，不是歐若拉救的我，難道是她故意放過我的嗎……

　　空氣中飄蕩著消毒水的味道，琉葉看著白色的房間露出冷笑，又是在醫院！我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柔弱了！猛的將枕頭摔在了牆上，將手上的輸液針頭拔掉，咬著牙掀開被單坐了起來。突然的動作牽動了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陣陣的疼痛讓少女的身體瑟瑟發抖。

　　「啊？」一個年輕的男護士恰好走進了病房，摀住自己的嘴驚呼起來，「你……你現在亂動……這樣會……」

　　然而這時候琉葉卻感覺到上半身一陣微涼，低頭發現自己的腰部以上除了包紮的繃帶沒有穿著任何衣服，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衝著無辜小護士怒吼著：「滾！給我滾！」同時抓起床頭的一隻藥瓶丟了過去。

　　可憐的男護士還沒有從突然的呵斥中反應過來，就被一枚飛速的玻璃瓶擊中小腹，連滾帶爬的哭著向外跑，「好過分！……」

　　過分？娘娘腔！空有一副男人的身體……琉葉鄙夷的嘲笑著對方。

　　可是，我連男人的身體都沒有了……琉葉環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緊緊的咬著牙，抓著胳膊的手指握到了傷口，紗布下又滲出了一片紅色。

　　「不要……好痛……」

　　嘴唇中發出柔弱的呻吟，琉葉的淚水又流了下來，然而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減輕，猛的一扯，將染血的紗布和繃帶硬生生的撕碎，迸裂的傷口，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流淌起來……

　　過了一會，琉葉身穿病號服走出了病房，幾個上去阻攔的醫生和護士，都被她染血的陰冷目光所震懾，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女徑直走出了醫院，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九節 約定的諾言
(更新時間：2007-05-15  本章字數：2388)
　　凌晨四點，任平驅車飛馳在空曠的道路上，心急如焚，一邊回想著半小時前的熟悉聲音：「任平嗎？我是琉葉……能不能來我的宿舍一趟？我有事……」那是如此平靜的語調，平靜的沒有一點感情，讓人感到恐懼，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來到琉葉的門口，任平還在猶豫這個時間按門鈴會不會過分突兀，裡面已經傳來琉葉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鎖。」

　　「葉，你心情不錯啊，在裝女鬼嗎？」

　　任平故做輕鬆的笑了起來，走進沒有開燈的房間，在窗外透進的朦朧月光下，看到琉葉目光陰冷，臉色蒼白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過了一會，察覺到對方身上穿的是病號服，而手臂上的衣服已被血染紅，更重要的是，面前的少女給自己的感覺和平時是如此的不同，任平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虛偽的笑容終於遮擋不住心中的焦慮，任平走到了少女身邊。「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身上的傷……」

　　「小聲點，唯還在睡覺。」琉葉冰冷的臉上沒有一點波動，對任平的關切絲毫不以為然，輕描淡寫的說：「神之子復仇的襲擊者而已，已經被我幹掉了。」

　　神之子的復仇者！怎麼可能？任平的心中翻起了一片驚濤駭浪，上次的行動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所有知道背叛內幕的敵人都已經徹底的抹殺了，難道僅僅因為琉葉是阻止了襲擊的英雄就不惜代價的復仇？前幾天醫院天台上的措辭，分明都是自己編造的啊……然而，激烈的內心活動並沒有在表情上表現出來，任平努力的擺出安心的樣子，「還好你沒有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關於唯的問題，我認真的考慮過了，把他交給正常的人家撫養才是正確的，你不是有同事想要收養一個孩子嗎？我想瞭解一下……」琉葉沒有回應對方的寒暄，面無表情的直奔正題，語氣堅定而沒有一點猶豫。

　　然而，計劃成功的任平卻沒有感到一點喜悅，眉頭緊鎖的看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不對！絕對不是單純的襲擊那麼簡單！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受到質問的琉葉厭煩的看了看任平，冷哼一聲，沒有回應對方的疑慮，「我變了嗎？遠遠沒有那次『治療』的變化大吧！再說，變成什麼樣都和你無關吧。我叫你來不是做心理諮詢的，關於唯的事，如果你不幫忙我就自己找能夠收養他的家庭！」

　　突然，客廳的燈被打開了，驟然變化的光線讓兩人眯起了眼睛，身穿睡衣的唯站在門口，眼睛中閃爍著朦朧的水氣，單薄的嘴唇顫抖中，卻沒有發出聲音。沉默，籠罩著房間中的三人，任平正打算換上笑臉去打破這份尷尬，卻驚訝的聽到琉葉先開口了。「任平，你先走吧，改天我再和你談具體的事宜。」

　　送走了任平，琉葉關上了房門，沒有去看幾乎哭出來的男孩，「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早做準備也好，放心吧，我會找一家能給你平靜生活的人來收養你的……」

　　男孩撲上來，抓住了琉葉的袖子，眼睛中全是依戀和懇求，如同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一樣可憐，然而這並不能動搖對方的決定，冷漠的聲音果斷而無情，「鬆開！」

　　琉葉扯了扯袖子，卻發現男孩抓的更緊了，牽引到的傷口引起了一陣疼痛，憤怒的挑起了眉毛，猛的甩手離開。寬鬆的病號服經不起兩人的角力，再一陣裂錦聲中撕破了，露出了少女傷痕纍纍的身體，琉葉愈加憤怒，沒有迴避男孩驚訝的看著自己裸露上身的目光，直接站在對方面前呵斥著，「怎麼樣！好看嗎？睜大眼睛看好，這絕對是你最後一次看到我的身體！」

　　男孩迅速的低下頭，臉上露出羞愧和悔恨，迅速跑到自己房間裡，過了一會，抓著一張紙和一隻筆跑了出來，直視著少女的眼睛，將紙舉在琉葉面前，上面寫著三個字：

　　對不起。

　　「……我並不是為這個才將你送走的……」第一次看到唯主動和自己溝通，琉葉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看到我身上的傷了吧，我是軍人，隨時可能喪命，跟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

　　男孩仍不放棄，趴在地上又寫了幾個字抱在胸前：

　　求求你！

　　琉葉感覺心中似乎出現了一點動搖，然後立刻將其壓制，咬著牙下達了最後的判決，「不行！這件事情沒的商量！我會盡快尋找合適的人來收養你！」

　　男孩眼睛中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抽泣著繼續寫了一行很大字，高高的舉了起來：

　　我們約定好的！！！

　　苦澀、悔恨、悸動、自責的感情湧上來，琉葉的身體搖晃了幾下，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慘然笑容：「是的……我們約定好的，但是我反悔了……」然後，琉葉扶著牆壁走回臥室，緊緊的鎖住了門，將仍然流著淚水的男孩關在了客廳裡。

　　琉葉躺在床上，疲憊和疼痛困擾著身體，但是沒有一點點的睡意，似乎總能夠聽到從門縫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在靈魂和身體的雙重煎熬下，一直到窗外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琉葉的眼睛也沒有合上。

　　通訊終端響了起來，體貼的大執政官在得知部下受傷之後特地慰問，並且命令少女養傷完畢之前禁止工作。聽著塞勒妮爾霸道卻散發著溫柔氣息的聲音，琉葉突然覺得有無數的委屈想要傾訴，強忍著莫名的衝動，直到通訊結束，然後蜷縮著身體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中午，琉葉換上一套新的衣服，推開臥室的門，看到客廳的桌子上擺放著非常豐盛的午餐。唯恭敬的站在桌子旁邊，用期待和懇求的目光看著自己……

　　「我……不餓……」琉葉扭頭向外走去，男孩又哭了起來，舉著硬紙板擋在了少女身前，上面是用紅色的油性筆反覆描畫加粗的一行字：

　　我們約定好的！！！

　　琉葉臉色暗了一下，張開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輕輕的將男孩推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宿舍。唯坐在門庭低頭抽泣，卻換不回對方無情的決意，緊攥的紙板抓出了一片褶皺，很久很久，唯抬起頭，乾涸淚痕的臉上空洞且茫然，慢慢的，表情變的陰冷起來，然後鎖上門離開了琉葉的宿舍……

　　晚上，琉葉回到家，看到了神色平靜的男孩做好飯等待著自己，兩人都沒有再討論敏感的話題，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和往常一樣在安靜的氣氛中共進晚餐。

　　然而，琉葉並沒有注意到，花枝招展的陽台上，眾多植物之間多了株挺拔的小喬木，修長纖細的葉片如同竹葉一般，映襯著紅色和白色的盛開花朵，那是彷彿桃花一般美麗妖嬈……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節 無星的夜空
(更新時間：2007-05-16  本章字數：2338)
　　孤獨，如同深夜的戈壁，空曠的原野上全是令人抓狂的靜寂。

　　琉葉迷失了方向，如同幽靈一樣迷茫的徘徊……

　　前方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黑髮黑眸映襯著陰暗的天空，那是如此年輕而熟悉的面容，曾經在鏡子裡無數次的看到過。

　　劉燁？這不是我自己嗎……

　　「迷路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出去？」劉燁微笑的看著徬徨的少女，友善的伸出了手，「來吧，讓我離開這個荒蕪的地方……」

　　「離開這裡，你要帶我去哪裡？」

　　「當然是去實現我們的理想！難道你忘記了？我們共同的誓言，我們共同的期望，我們共同的夢……」劉燁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憧憬的描繪著美好的未來，「那是一個沒有悲傷沒有罪惡的世界，沒有那些貪婪的盤剝，沒有殘酷的壓迫，所有人都是完全平等的，那一定是骯髒的慾望無法滋生的絕對純淨！」

　　「不！那種幸福，只是騙人的謊言而已！」少女甩開了少年的手，嘴唇顫抖著，「漂浮在天空中的海市蜃樓，虛幻的美好是沒有任何根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慾望，只要有慾望那種世界就不可能的建立的！」

　　劉燁的眼睛裡放射出狂熱的光芒，嘴裡卻發出了冷笑，「人類這種無知生物的可塑性很強，慾望這種東西，抹殺掉就可以了！連的自私都無法控制的卑劣者，本來就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分享輝煌的未來！」

　　少女恐懼的看著劉燁，慢慢的向後退去，不可致信的搖著頭，「你不是劉燁……你是誰？」

　　劉燁猛然撲上去，將琉葉壓在了地上，少女拚命的掙紮著，烏黑的長發散亂的鋪了一地，然而身體卻似乎無比的虛弱，男子輕易的鎖住了她手，兩雙腿糾纏在一起，只能絕望的看著劉燁露出憤怒和鄙夷的笑容。

　　「我是烏托邦的自由戰士劉燁，不過，你又是誰呢……」少年將臉湊了上來，伸出舌頭從琉葉的脖子一直向上舔去，濕潤了細嫩妃色的嘴唇，掠過可愛較小的鼻尖，然後在少女緊閉的眼簾上打了一個轉。「感覺如何？美麗的大小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讓我們再次合而為一吧……」

　　琉葉還沒有從臉上那濕潤柔軟的觸感中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赤身裸體的被劉燁壓在了身下，散發著熟悉氣息的身體交疊在一起，漸漸的，對方的愉悅變為自己的愉悅，對方的慾望變為自己的慾望，對方的意志變為了自己的意志……

　　那種無比噁心的顫慄順著脊柱在琉葉的腦子裡爆發著，痛苦而悲傷的喊叫，將黑暗的天幕撕開了無數的碎片。

　　「不要！」

　　猛的睜眼坐起，

　　琉葉劇烈的喘息著，身上單薄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浸透，濕漉漉的貼在身體上，毯子已經被踢到了床下，在地板上攤成一團。

　　睫毛顫抖著，淚水仍然在兀自流淌，慢慢的順著兩腮滴落到胸前。

　　然而，少女的表情卻是嘲諷的冷笑，撫摸著被淚水打濕的胸口，語氣幽幽的冰涼：

　　「哼，女人……」

　　琉葉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朦朧夜色，陰沉的天空一片低沉，城市中卻閃亮著點點燈光，如同群星墜落在大地上一般，點綴著一片鋼筋混凝土的森林。

　　靜立無眠，直到黎明。

　　…………

　　兩天時間，在最傑出的醫療水平下，琉葉的傷口已經大半癒合，只有手臂上比較嚴重的一處槍傷仍然比較嚴重，琉葉皺著眉頭換下血污的繃帶，重新包紮好，然後皺著眉頭穿上了制服。

　　筆挺的襯衫和外套可以清晰的勾勒出堅毅的線條，讓少女顯得英姿勃發，然而緊箍著傷口的袖子卻刺激著疼痛的神經，琉葉咬著牙揮動了兩下受傷的手臂，然後發洩一般的笑了笑，彷彿自己戰勝了這具虛弱的身體一樣。

　　來到客廳，唯一如既往的做好了早餐，在餐桌旁等著琉葉，然而體貼並不會改變現實……

　　「唯，我和任平已經談過了，他的同事是很不錯的人，家庭環境也比我這裡好的多。」

　　「……」

　　「你很快就可以適應的，到了那邊要聽他們的話，乖乖的平靜的生活下去，忘了我吧。」

　　「……」

　　「就這樣吧，吃完飯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下午任平會來接你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男孩面無表情的看著琉葉，沒有在對方的目光中找到一點商議的餘地，咬著嘴唇愣了一會，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過去：

　　中午一起吃飯。

　　「我要去上班，今天中午不能回來了。」琉葉猶豫了一下。

　　男孩一臉執著，又寫了幾個字，舉到少女眼前：

　　最後的！

　　「好吧……我請假，然後親自送你走。」決心在動搖，琉葉甚至不敢去直視男孩的眼睛，丟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匆匆的離開了家門，沒有回頭，卻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期盼的注視著自己，軟弱！真是太軟弱了！

　　唯目送琉葉離開，然後痴痴的看著門口，對方沒有回頭，一切已經不可能挽回了……

　　唯慘然的笑了笑。

　　關上門，然後小心的上鎖，男孩到廚房中找出了一把小刀和一隻玻璃瓶，走到陽台上，用刀子劃開小喬木的枝幹，用玻璃瓶小心的收集著植物流出的白色液體。儘量的將自己的鼻子遠離植物的傷口，但是過了不久唯仍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時植物汁液已經在小瓶中積攢了不少，男孩滿意的點點頭，快速封住玻璃瓶，離開了陽台。

　　來到廚房，唯紮起圍裙忙碌起來，麵糰開始發酵，魚肉開始解凍，裱花用的奶油，調味用的醬汁，熟練的處理著即將用到的食材，幾個小時以後，這裡就將要誕生出一桌豐盛美味的午餐。

　　盛裝著白色液體的玻璃瓶，就擺放在桌子顯眼的位置，反射出冰冷堅硬的光芒，男孩低著頭，看不出什麼表情，冷清的喃喃自語，那是琉葉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悅耳。

　　「夾竹桃啊，和我一起為她烹飪最後的午餐吧……」

　　夾竹桃，葉似竹而花似桃，總是綻開著嫩白和粉紅的花朵，雪與血的雙色承載著一個淒麗的愛情故事：曾經有一位墜入愛河的少女，卻遭到了對方無情的背叛，少女在絕望和悲傷中自殺，屍體上長出了美豔的植株，然而，一個人的鮮血卻無法染紅所有的花朵，所以夾竹桃總是有著兩種花色……後來，背叛的情人偶爾路過少女的墳墓，為美麗的花朵所吸引，被那怨恨和不甘化成的毒素殺死。

　　殘酷的美麗，復仇，這就是夾竹桃的愛情。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一節 三重的世界
(更新時間：2007-05-17  本章字數：2498)
　　「你來幹什麼？我說過讓你在家裡養傷。」塞勒妮爾從文件堆裡抬起頭，上下打量著自己的衛隊長。

　　「承蒙閣下關懷，下官已經痊癒。」

　　聽到琉葉不卑不亢的語氣，塞勒妮爾略微驚訝的皺起眉頭，手中的工作完全停止了，「朧，放你半天假。」

　　停滯的空氣微微動了一下，站在一邊的灰髮少女看了看琉葉，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塞勒妮爾自從抬起頭視線就沒有離開琉葉的身體，彷彿要用視線將對方的身體穿透一般，表情也越來越嚴肅起來。

　　嘎吧，手中的鎏金鋼筆在握力下斷成了兩截，塞勒妮爾拍案而起，流淌的墨水弄污了桌面，「你給我堅強一點！作為我的衛隊長，遇到一點小事就一蹶不振太難看了！」

　　琉葉詫異的抬起頭，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憤怒。「請閣下明示，下官不明白……」

　　然而，少女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霸道的打斷了，塞勒妮爾繞過桌子，大步走到了琉葉面前，然而這次，少女並沒有被她的氣勢所逼退，反而倔強地抬頭對視著。

　　「你不明白？你以為自己把別人的腦袋打成肉醬就是堅強了？你以為帶著傷上班就是堅強了？」塞勒妮爾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女，看到對方固執的表情更加憤怒了，「如果你真的堅強就不要去選擇逃避！」

　　「我沒有逃避……」琉葉咬著嘴唇，扭過頭看著窗外，胸口激烈的起伏著。

　　塞勒妮爾捧住了少女的兩腮，認真的對視著，湛藍的視線似乎正透過那雙黑色眸子尋找著什麼，看的琉葉一陣心虛。

　　「沒有逃避？那麼，真正的琉葉在哪裡？」

　　…………

　　劉燁驚慌的抬起頭，黑暗的天空上墜落著火紅的流星，大地也裂開了巨大的溝壑，深淵中噴吐著熊熊的烈火，這個世界正在末日中坍塌……

　　被壓在身下的**少女把握住這個機會，抬腿用膝蓋猛烈的撞擊在劉燁的兩腿之間，紅著臉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聲的自言自語，「我在這裡……」

　　男性的劉燁在地上痛苦的打著滾，卻仍然狂妄的笑著，彷彿聽到了多麼滑稽的事情一樣，大膽而譏諷的掃視著**的少女。

　　「哈……哈哈……你在這裡？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美麗的小姐啊，你從何而來，又將要從何而去呢？」劉燁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慢慢的逼近了琉葉，「你只是一個虛假的幻想而已！沒有自己的目標，沒有自己的感情，更加沒有存在的意義！我才是劉燁，我才是琉葉，這裡是我的世界，我才是真正的主宰！」

　　少女的表情越來越迷茫，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健壯男性瑟瑟發抖，軟弱和徬徨交替著浮現在臉上。

　　劉燁冷笑一聲，猛的一揮手，世界的崩壞停止了，天空不再落下燃燒的流星，大地也停止了崩裂。

　　「這才對，要知道天然呆才是你的萌點，安心的作我的偽裝就可以了……」然後伸手要將琉葉摟到懷裡。

　　…………

　　塞勒妮爾將琉葉輕輕摟在了懷裡，溫柔的氣息如同不可抗拒的層層巨浪，沖刷著對方的防禦，將嘴唇湊到少女的耳畔，「葉，振作一點，堅強一點，我一直在你身邊，作我的部下是不可以迷茫的。」

　　說著，緊緊的貼上了琉葉的身體，親暱的傳遞著勇氣。

　　…………

　　另一個世界。

　　一陣絢麗的流光，裸身的琉葉身上出現了共和國的制服，閃身躲過對方的手，舉起右臂，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手中的電磁步槍指上了劉燁的腦袋，漂亮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

　　「你不是琉葉，你連劉燁都不是！」一開始還是呢喃一般，然後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大。「不要企圖矇蔽我，我從來都沒有像你那樣殘忍和暴戾，我也絕對不會做那麼噁心的事情……你才是虛假的！」

　　這時候，金發的菲碧突然出現在兩人中間，臉上都是焦急和不忍。「請不要自相殘殺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哈哈哈，人都來齊啊，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情景。說到虛假，恐怕這個金毛的女人才是最假的吧。」　劉燁突然大笑了起來，絲毫不在意指著自己的槍管，然後，面容變得猙獰，惡狠狠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金發少女，「噁心的傢伙，不要裝成菲碧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你不配！」

　　菲碧黯然的低下了頭，眼圈紅紅的就要哭了出來，而男子的目光則轉移到持槍的琉葉身上，「但是，這個女人至少還繼承了劉燁的記憶，而你又有什麼？你和塞勒妮爾的羈絆也不過是源於我們對菲碧的愛戀而已！拋棄了自己的記憶，拋棄了自己的理想，你根本沒有存在的資格！」

　　…………

　　塞勒妮爾感到一種奇妙的情愫，懷中失神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戀愛，無助的模樣叫人忍不住想要呵護起來，輕輕的撫摸著琉葉細膩小臉，「你就是你啊……相信自己吧，葉。」

　　…………

　　另一個世界已經平靜下來，單調的顏色構成了缺乏細節的荒涼背景，三人默默的站立著，繼續著無聲的爭執。

　　琉葉突然笑了起來，手中的電磁步槍分解成了點點幽光，如同夜空中的螢火蟲一樣飛散開來，給這個世界增添出美麗的色彩。「如果我真的什麼都不是，那麼你為什麼想要得到我呢？因為只有我可以離開這裡，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對方的臉色一變，並沒有說話。

　　琉葉看著對面的兩人，語氣無比堅定，一字一句的說。「我才是琉葉，我就是我自己！」

　　「但是，你在恐懼吧？」這時候菲碧抬起了頭，溫柔憐憫的看著琉葉，「沒有我們，你能夠應付那個殘酷的世界嗎？你用什麼樣的身份和立場去看待周圍的人呢？」

　　劉燁也戲謔的笑了起來，「這次只是你運氣好而已，有那個愛管閒事的大執政官幫你，不過，你拋棄了我們以後，要怎樣去寄託那自欺欺人的愛戀呢？兩個女人……哈哈哈哈！」

　　黑色的火焰包裹了男子的身體，跳躍的焚燒著，火焰過後劉燁的身體已經不見了，而聲音還迴蕩在風中，「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到想看看沒有我的幫助，你怎麼活下去，後會有期……」

　　金發的菲碧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眷戀的看著琉葉，身體變得透明起來，漸漸的消失在空氣裡「請以後多去看看唯……他很可憐的。」

　　空曠單調的世界，再次只剩下琉葉一人，感受到無比的孤獨和空虛，琉葉抱著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如同重病瀕死的人一樣顫抖著。

　　…………

　　「我回來了。」琉葉輕輕的將頭靠在塞勒妮爾胸前，聆聽著對方有力的心跳，勉強的張開嘴，「……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時應該露出什麼表情……」

　　金發的大執政官微笑著，輕輕的撫摸著懷中少女的頭髮，「我想，哭出來就可以了……」

　　傷心的嚎啕，

　　穿透了厚實的大門，迴蕩在夏日的走廊裡。

　　悲慟的落寞，鼓噪的夏蟬也為之緘默。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二節 立場的抉擇
(更新時間：2007-05-18  本章字數：2542)
　　公園廣場，一群白鴿撲著翅膀歡暢的在天空中兜圈，沒有任何的束縛，但它們從不飛向更加廣闊的自由世界，奴隸的烙印，踐踏的尊嚴，全都無法驅散安逸生活帶來的誘惑。

　　任平悠閒的靠在椅子上，平靜的微笑著，將手中的爆米花投撒在地上，看著那些純潔的生靈踱著步子靠過來，優雅的啄食，有幾隻甚至大膽的飛上任平的肩膀，企圖通過諂媚獲得更多的優裕。

　　「知道襲擊者的情報了嗎？」任平看著爭食的鴿子，小聲的問。

　　忙著大快朵頤的小鳥當然沒時間去回答對方的提問，答聲的是和任平背靠背坐著的一個老人，老人弓著背，迷著的眼睛裡一片混濁，臉上的皺紋和頹廢的精神不禁讓人感覺他隨時會老死，老人一動不動，聲音卻清晰而充滿活力。

　　「對方是神之子麾下真田赤備組的先鋒隊，似乎已經全滅了，但是根據我們的情報，這個小隊裡還有一個女人不知去向，而且我們查不到這個女人的任何情報……」

　　任平逗著肩膀上的鴿子，不時輕笑，但是聲音卻非常嚴肅，「真田赤備有沒有後續行動？」

　　「四國來的情報，他們已經有三個加強行動組開始行動了，估計下個星期就會來到東泉郡，應該是針對她的……」

　　任平手中的爆米花突然捏的粉碎，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鳥兒驚慌的飛上了天空，任平迅速收斂了氣息，又撒出一把餌食。

　　「為什麼他們這麼執著！是不是上次的行動什麼地方洩漏出去了？」

　　「我們可以肯定上次的行動天衣無縫，絕對沒有一個活口能夠洩漏內幕，如果對方真的知道了什麼……肯定不是在我們這邊……」老人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一樣。

　　「我明白了……」任平咬著牙，愣了一會「另外，關於那個男孩的事情，今天下午一定要做的乾淨利落，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溫和的青年突然站起來，不顧被驚飛的鴿群，大步離開了廣場。

　　老人仍然坐在那裡，一點生機都沒有，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似乎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用混濁的眼睛看了看表，拄著枴杖蹣跚的消失在另一個方向。

　　…………

　　大執政官辦公室裡，

　　流光金壁的裝潢映襯著更加輝耀的女子，塞勒妮爾依在沙發裡，一頭金發溫柔的鋪蓋在懷中少女的身上，有力的雙臂環繞著琉葉的肩膀，架起一道呵護的屏障。

　　琉葉已經停止了哭泣，臉上羞紅一片，但是仍然靠在塞勒妮爾的胸前，不捨得離開那片讓人安心和溫暖的氣息。

　　「舒服一些了嗎？」塞勒妮爾將手邊茶几上的杯子遞給琉葉，面帶微笑，「補充一下失去的水分吧。」

　　琉葉享受著大執政官的體貼，慢慢酌飲著碧青的綠茶，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你，塞勒妮爾閣下。」

　　「嗯？你說什麼？」不滿的挑起眉毛，伸出手使勁捏琉葉的小臉。

　　「塞、塞勒妮爾姐姐……」

　　露出勝利的表情，有力的雙手離開了被蹂躪的一塌糊塗的粉嫩面頰，「你似乎已經戰勝自己了吧，所以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唉？好……好的。」琉葉發現塞勒妮爾惡作劇一般的笑容收斂起來，目光變得嚴肅，逐漸的，驕傲和優雅的高貴也回到了那金光閃閃的身影上。「葉，知道你為什麼痛苦嗎？」

　　「因為……我太軟弱了……」

　　「不，你痛苦是因為你在徬徨，你徬徨是因為你在思考。」塞勒妮爾溫柔的看著琉葉，「因為你的理智讓你懷疑自己正確，自我否定，這就是人類痛苦的根源，也是人類的原罪。」

　　「原罪？」琉葉疑惑的看著塞勒妮爾。

　　「偷吃智慧之樹果實的罪（注一）啊，世代流淌在人類血液中的懲罰，所以說，傻瓜是最幸福的。不過我認為，如果說慾望是人類發展的根源，那麼思考就是人類進步的手段。所以這些東西都不應該迴避，而是去合理的引導。」

　　塞勒妮爾突然扶住了琉葉的肩膀，「所以，我很欣慰你能夠不斷的反思，但是你不應該繼續承受這些痛苦了，你必須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並且堅定的走下去！在我和恐怖組織之間……」

　　「呃！您……在說什麼？」琉葉驚駭的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掩飾著，「我不……不明白大執政官閣下的意思。」

　　塞勒妮爾輕輕的搖搖頭，豎起食指封住了少女的嘴唇，「這是作為姐姐的忠告哦，無論你如何選擇，即便是讓我失望的道路……我也會支持你的。仔細的思考，然後儘早作出決定吧！」

　　「我……」

　　「即便是將來無法避免的分離，也要記住這最後的味道和溫暖……」塞勒妮爾再次緊緊的抱住琉葉，兩張美麗的面孔貼在了一起，良久才分開，嘴唇靠在琉葉耳邊，「站在我的身邊，或者離開。不要繼續下去了……這只能給你帶來痛苦和傷害。」

　　琉葉微微顫抖了一下，沒有出聲，但是這細小的動作卻被塞勒妮爾覺察了，「碰到傷口了嗎？衣服脫下來我看看。」

　　「不……不是因為傷口……」

　　然而抵抗無效，強勢的塞勒妮爾撲上來將少女的制服與襯衣脫下，看著她瘦弱的手臂上亂纏的染血繃帶，露出不悅的表情，「無論將來如何，現在你還是我的部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身體在內！所以，你要為了我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

　　說著，塞勒妮爾居然從辦公室的櫃子裡找出了一隻急救箱，迅速給傷口上藥換繃帶，熟練的如同專業的護士一般。

　　琉葉任由對方擺佈，呆呆的看著對方專著的表情，「塞勒妮爾姐姐……」

　　「很奇怪嗎？醫護可是我大學的選修課呢，而且朧經常會受傷，每次都是我給她治療的。」大執政官頭也不抬，「今天中午你就回家，一個星期之內不許回來上班，不許出劇烈活動，一天必須換兩次藥。」

　　琉葉置若罔聞，低頭咬著嘴唇，過了一會，慢慢的張開嘴，「塞勒妮爾姐姐……您對我的羈絆……您是把我當作什麼人來看待？……」

　　塞勒妮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了起來，「哦呵呵呵呵，你當然是最我信賴的部下……」

　　少女心中一酸，說不出的難受。

　　大執政官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還是我最珍貴的玩具……」

　　琉葉感到一陣失落。

　　「更是我最可愛的妹妹……」看著少女的臉色由陰轉晴，塞勒妮爾突然意味深長的反問了一句，「總之，你對我來說是非常很重要的人。但你又把我當作什麼人來看待呢？依戀的姐姐？任務的目標？理想的跳板？還是……菲碧的代替品？……」

　　「不對！」琉葉臉色蒼白的大喊，彷彿要在喊聲中獲得肯定自己的勇氣，「不是這樣的……」

　　注一：聖經中，人類的祖先亞當和夏娃在惡魔的誘惑下私自吃了禁果，而禁果正是智慧之樹的果實。從此人類知道了羞恥，獲得了智慧，但是被上帝趕出了伊甸園，從此生活在疾病和痛苦中，為了生存而艱難的掙扎，這就是天主教所強調的原罪——人人負罪而生。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三節 離別的午宴
(更新時間：2007-05-19  本章字數：2903)
　　從大執政官辦公室出來，琉葉臉色蒼白，甚至不記得離開時都說了一些什麼。

　　身份已經暴露了嗎，塞勒妮爾閣下究竟什麼意思？當我是小丑一樣的笑料嗎？一直在冷眼看著我拙劣的表演吧……但是，如果真是這樣，即使不立即抓起來處決也應該進行審訊了吧，或許她並沒有掌握確實的證據？只是在試探而已？

　　不，她分明是那麼的真誠和友善……她是真的信任我、喜歡我，她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保護我啊。

　　可是，我有那種資格嗎？明明是敵人……我是為了算計塞勒妮爾閣下而參軍的，我一直都在欺騙她，還將她當作菲碧來親近……我明明是間諜，是恐怖分子啊！

　　不……我不是恐怖分子，我是為了偉大理想而戰鬥的自由戰士！

　　可是，那種自欺欺人的理想真的有必要存在嗎？天哪，我究竟該怎麼做……

　　心中還在天人交戰，琉葉已經不知不覺的回到了軍官宿舍樓下，突然想到下午唯就要離開了，又是感到一陣落寞，雖然很殘忍，但這都是為了他好，和自己在一起實在是太危險了，這麼可愛的孩子，不應該和自己一起面臨死亡的威脅……

　　任平介紹的收養人條件很好，涵養深厚而不傲慢，家境優裕而不奢侈。這個小白臉雖然陰險又狡詐，但是眼光還是滿不錯的……

　　想到任平的笑臉，琉葉遲疑了一下，或許現在迷茫的窘境應該和他商議一下吧，只有他真正瞭解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組織裡也只有他對自己還算友善……

　　琉葉一進門，就看到男孩穿著一件淡綠花邊的襯衫，對方白皙的小臉上，露出恬然的微笑，如同超脫凡塵的森林妖精。手中抱著一隻精美的盒子，纏繞的緞帶系成了一隻漂亮的蝴蝶，慢慢走到琉葉面前，遞上了手中的禮物。

　　「給我的？……現在可以打開嗎？……」雖然知道是用自己的錢買的禮物，琉葉仍然覺得非常感動，得到男孩肯定的答覆後心情複雜的拆開包裝，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這是？……」

　　那是一件美麗的連衣裙，雪白和淺綠的面料，純潔而不乏生機；果敢大方的設計，嫵媚而不顯放蕩。這正是上次和唯一起上街時導購先生推薦的那件「情侶套裝」，看著斂腰逸擺、低胸露背的造型，琉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變成女性這麼長時間，從來都是穿著共和國製服，幾乎沒有接觸過如此女性化的裙裝。

　　然而，看著男孩真誠而期待的眼神，琉葉許久無言，過了今天下午，兩人的生命軌跡就將永遠的交錯，再也不會產生任何交集了吧，希望我穿上這件衣服嗎？如果這是你最後的願望，我會滿足你的……

　　「謝謝你的禮物，我非常喜歡。」琉葉衝著男孩露出了笑容，「不介意我現在就換上他吧？我希望能夠穿著這件衣服送你迎接新的生活……」

　　說完，琉葉抱著新衣服走進臥室。

　　男孩默默的等待著，十幾分鐘後，臥室的門再次打開了。

　　盛裝的少女款款走出，讓整個客廳都披上了溫柔的生機，琉葉並沒有穿鞋，**的巧足漫步在地板上，群擺飄飄，綠色的花邊如同風中起舞的小草，映襯著纖細的婷婷腰肢，低胸的前襟，露出一片聖潔的白皙，起伏的姣好隱現在衣領之下，少女的左臂上繫著一方天青絲帕，遮住了傷口和繃帶，同時讓視線的重心微妙偏斜，給整個人添加了一份額外的靈動，清秀的臉上略施粉黛，卻遮不出羞赧的微紅，此時的琉葉如同湖中的仙女，純粹的不帶一緲人間煙火。

　　唯完全看呆了，張嘴呆立著說不出一句話。

　　琉葉靜靜的等，生澀如同半熟的果實，抬頭卻看到男孩的眼睛中閃過一片傷心的濕潤，雖然很快被勉強的笑意所替代，仍然讓少女的心中一痛。我和菲碧的分離……不也是如此的痛苦嗎？但是，我現在又將這種痛苦施加與他人……

　　這時候，男孩堅強壓制了自己不捨的感情，走到少女身邊，輕輕的牽起她柔夷的手，引到了餐桌旁邊，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豐盛的午餐——西式的甜點、中式的炒菜、日本的料理擺放在桌子上，雖然家常菜式並不嚴格的講究，然而搭配的美食仍飄散著讓人食慾大開的香味，男孩的表情舒展開來，摒棄了心中的悲傷，露出幸福的微笑，那是放開了一切的覺悟……

　　溢滿的溫馨，琉葉竭力希望給唯一個美好和幸福的離別，雖然穿著難為情的衣服，前胸和後背不時的微涼總給她裸露的感覺，但始終溫柔的笑著，午餐就這樣安靜的緩慢進行著，直到最後的一道美食，唯小心翼翼的端出兩隻漂亮的糕點……

　　琉葉的是櫻桃蛋糕，周圍還細心的裝飾著綠色的葉片，而唯的則是草莓蛋糕，奶油上點綴著果醬的花紋。

　　然後，唯靜靜的看著琉葉，眼睛中似乎有著萬種的言語，又似乎什麼感情都沒有，張開嘴，開合了幾下，卻終究沒有出聲……

　　琉葉將一小塊切下的蛋糕放進嘴裡，入口即化，嘴裡融開了濃郁的麥香和沁人的甜蜜，少女純真的笑了，「很好吃哦，唯。」

　　隨著兩隻美味糕點的消滅，豐盛的午餐結束了。

　　唯並沒有離開餐桌，只是看著琉葉，一直看著……

　　過了一會，

　　一個地板上傳出了一聲沉重的撞擊，那是一具身體倒下的聲音。

　　「……唯？唯！你怎麼了？」

　　琉葉焦急的跑上去，束手無策的將面色蒼白的男孩擁在懷中，而男孩的手臂癱軟在地板上，無力的手中掉落出仔細摺疊的紙條，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跡：

　　對不起，不想和你分離……

　　…………

　　書籍，知識的載體，在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中，它們為文化的傳承立下了功不可沒的偉績。

　　然而，當電子信息時代來臨之後，以紙張作為傳播途徑的書籍卻逐漸的受到了打壓，在未來的兩個世紀中，實體書籍逐漸推出了歷史的舞台，只有圖書館和收藏家以及懷舊派人士仍然對這些摸得著的知識情有獨鍾。

　　任平現在就在一家書店裡徘徊，這家小店的生意慘淡，大白天的只有他一個顧客而已，貨架上的商品包裝精美，硬殼的封面上鑲金鍍銀的書名，金屬線裝訂，頁眉葉角都印著優美的花紋，這些書都是為了作為禮品和收藏而存在的。

　　隨便抽出一本書，任平來到櫃檯上結帳，遞上自己選購的商品，對店長的卻不是價格的問詢，「通知埋伏的小隊，情況有變，計劃撤銷！」

　　店長是一個帶著厚邊眼睛的木吶男子，面無表情的接過書，在計價器上劃過，「其實……屬下認為不必那麼麻煩，這裡有一種新型毒藥，使用後不會被藥物檢查所發現……既然她和目標住在一起，應該有很多機會下手吧。」

　　任平皺起眉頭，聲音冰冷而堅硬，「你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不用操心這些事情。」

　　「可是……」

　　店長仍不甘心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意見，卻被對方堅決的打斷了。

　　「不要忘記，我才是這裡的負責人！」任平的臉上露出了怒火，將身份卡從記價器上刷了一下，抓起書準備離開。

　　店長沉聲補了一句：「是，屬下唐突了，另外，總部那邊似乎有些新的指示，請您盡快和他們聯繫吧……」

　　任平沒有回頭，大步的走出了書店，心情莫名的壓抑，下意識的隨手翻開剛買的書籍，企圖分散一下煩躁的精力，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信手抓來的是一本十六世紀古典悲劇，正好掃到其中的段落：

　　啊，吵吵鬧鬧的相愛，親親熱熱的怨恨！啊，無中生有的一切！啊　，沉重的輕浮，嚴肅的狂妄，整齊的混亂，鉛鑄的羽毛，光明的煙霧，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遠覺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覺到的愛情正是這麼一種東西……（注一）

　　啪！猛的合上書，任平甩了甩腦袋，企圖將這些無稽的文字驅趕出自己的思想，然而，鬱悶的靈魂更加沉重起來，似乎沉重到讓步履都有些蹣跚。

　　注一：出自《羅密歐與朱麗葉》第一幕第一場，莎士比亞著。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四節 離亂的楚歌
(更新時間：2007-05-20  本章字數：3232)
　　琉葉面色慘然的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十個手指絞在一起，被壓迫的直接泛出失血的蒼白，長發低垂在眼前，擋住了少女的表情，然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卻訴說著焦急的心情。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決定將他送走，唯一定不會這樣做的！我最終還是傷害了他……

　　這時候，門被打開，一個年長的醫生走了出來，琉葉如同彈簧一樣跳了起來，抓住醫生的肩膀，說話都不流利了，「唯……唯……他……」

　　醫生作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病人因為夾竹桃苷中毒（注一），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停止了心跳，雖然在搶救下恢復了心率，但是大腦已經嚴重缺氧了。我們要進一步觀察才能知道這次缺氧對腦組織造成了多大的損害。」

　　「那麼……唯他……」琉葉的心仍然高高的懸在空中，腦部缺氧！很可能造成癱瘓啊。

　　「可能只是短暫的昏迷，也可能永遠無法醒過來……」醫生嘆了一口氣，目光露出一絲責備，「與其這時候焦急和擔憂，當時你去做什麼了？居然能讓孩子食物中毒……」

　　說完，年長的醫生搖搖頭離開，丟下頹然坐倒的琉葉自己在懊悔中失魂落魄。

　　過了一會，一串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徑直來到了琉葉身邊，冰冷的聲音夾帶著失望從頭頂響起，「是你幹的嗎？」

　　茫然的抬起頭，看到的是冰藍短髮的女子，歐若拉一臉嚴肅，眉頭緊鎖的盯著自己，似乎散發著殺氣和敵意。琉葉並沒有深思對方的話語，淒然而艱難的張開嘴，聲音沙啞，「是的……都是我的錯，這一切……」

　　然後，少女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將頭埋進了雙腿之間，一頭烏髮再次遮蓋了憔悴的面容。

　　當剛剛聽到男孩中毒的消息時，肅政督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琉葉打算殺人滅口，然而看到少女悲傷的表情，卻打消了自己的判斷。話語可能會是謊言，表情也可以控制，但那種靈魂的悸動是不會騙人的。

　　歐若拉的表情逐漸的柔和起來，輕輕坐在了琉葉身邊，「看樣子是我誤會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吧……」

　　琉葉驚訝的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知道什麼？……」

　　歐若拉仔細的看著少女，對方的眼睛裡只有單純和迷惑，悲傷的朦朧也無法遮蔽清澈的黑瞳孔，如同未經雕琢的美麗寶石一般，輕嘆一口氣，「你現在的工作並不適合你，無論是表面的工作還是背後的工作。」

　　琉葉的瞳孔猛然收縮，表情也僵硬了一瞬，卻仍然強做鎮定，「背後的工作？歐若拉閣下在說什麼啊……」

　　然而，這些拙劣幼稚的細節完全被歐若拉看在了眼睛裡，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藍色的短髮搖晃出冷色的光彩，「算了，這並不重要，我們還是說正題吧……」

　　歐若拉恢復了微涼，如同清泉一樣沁潤著琉葉煩躁的心情，「如果你厭倦了這種生活，無論過去如何，無論什麼方向的敵人和傷害……肅政部都可以向你提供庇護，堅定自己的理想，看清自己的道路，相信我，這裡才能真正通向你所期望的世界。只要，和我一起將人民的敵人打倒……」

　　難道，連歐若拉都懷疑到我了？琉葉心中一緊，咬著嘴唇，掙紮著想繼續裝傻賣呆……

　　但是，歐若拉卻友善的伸出來手，冰冷的氣質也不能阻擋發自內心的誠意，「握住我的手，讓我將你帶出這片泥潭。」

　　突然，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另外一陣腳步聲，同時到來的還有悅耳的傲慢和抱怨，「歐若拉閣下在勾引我的小葉嗎？」

　　小小的醫院走廊，因光與冰的茬臨而蓬篳生輝，而身處其中的另一位清秀少女，沒有任何的氣勢和光彩，如同身處雷暴的風眼中一般寧靜。

　　…………

　　一個狹小的房間，四壁沒有一扇窗戶，厚實的門緊緊的封閉，只靠一個巴掌大的通風**換著新鮮空氣，任平皺了皺眉頭，仔細檢查了一下房間，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熟練的將地毯掀開，按照一定的順序敲擊磚格，隨即，地板下面傳來輕微的咯嚓身，一個隱藏的暗龕出現了，任平從裡面取出一套全息投影儀和加密的通訊終端，熟練的調試著。

　　過了一會，陰暗的房間中突然亮起一片光，無數的光點組成了一個抖動的模糊人影，然後逐漸的平靜清晰起來，全息圖像慢慢的張開了嘴，房間中迴蕩起羅林上將的和藹聲音。

　　「任平少將，辛苦了。」

　　「一切為了烏托邦！」任平嚴肅的敬禮，然後急切的說，「上將，我懷疑我們內部有奸細，神之子開始對琉葉上校展開報復襲擊，很可能是他們知道了什麼。」

　　「哦，這件事情我會徹查的。」上將的全息圖像表現出略微驚訝的表情，然後不動聲色的問，「最近東泉郡和你的行動怎麼樣了？」

　　任平低頭猶豫了一下，「上將，我試探過那個男孩了，他基本上什麼都不知道，而且琉葉上校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相信……不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妨礙了，所以我想放棄抹殺行動。」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而且，他已經不重要了。」羅林輕鬆的笑了起來，「少將，你還是抽一下身子吧，參謀部決定執行二號計劃了。」

　　不祥的感覺，任平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並沒有聽說過還有二號計劃……」

　　「這是一個後備方案，作為一號計劃失敗後的補救，我很快會將詳細資料給你傳過去的，在放棄琉葉上校以後，你主要負責收攏東泉郡的內線，避免損失過多的同志……」

　　「等一下！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失敗！而且……放棄琉葉上校是什麼意思？」任平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數年的間諜生涯，他當然知道組織所說的「放棄」是怎麼一回事，然而，想到那個單純迷惑又固執衝動的少女，就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揪住了自己的心臟。

　　羅林上將沉默的看著任平，長嘆一口氣，面容沉重無比，意味深長的說：「我們的情報網顯示，塞勒妮爾和肅政部的人都已經注意並懷疑琉葉上校了，再繼續下去連你也會被牽連的。琉葉上校是我們最優秀的戰士，是所有追逐理想者的楷模，我相信……她一定已經有了充分的覺悟了。」

　　「不，請等一等，她們雖然開始懷疑，但是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任平冷靜的抗議著，「我會繼續努力的，原來的計劃絕對能夠成功，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全息圖像中的面容變得嚴肅起來，「少將，你還記得我們的任務的目標是什麼嗎？」

　　「激化共和國內部矛盾，削弱共和國國力，給烏托邦復興創造機會！」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改變話題，任平仍然回答的斬釘截鐵。

　　「正是如此，雖然共和國的軍事實力遠遠超過烏托邦，但是，在偏遠地區理想的火種從來沒有熄滅過，在他們腐朽的內部我們的地下工作者也滲透到了各個角落。你也清楚，共和國的革新派、保守派和我們烏托邦已經隱約形成了平衡的鼎立局勢。我們的行動為了破壞這種平衡而策劃的……所以，如果琉葉上校能夠直接挑起他們內戰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失敗的話，破壞平衡的目的一樣能夠達成，我們只要佯裝計劃破滅，然後蟄伏起來，自以為重創了外敵的她們就必然會兩虎相爭。所以，餌食和犧牲是必要的，我已經安排了足以讓共和國那些嗜血的野獸滿足的大餐，這樣不會損傷烏托邦的根基，然後我們只要靜靜的等待，時機很快就會來臨。」

　　「那麼，琉葉是否……」任平試探的問道。

　　「她是必要的誘餌之一。」羅林的語氣有些不滿，卻斬釘截鐵的堅定，然後話鋒突然一轉，用前輩一般的語氣勉勵著：「請不要讓私人感情矇蔽你的理智，少將！你是烏托邦年輕一代裡最傑出的，我們都很看好你，將來傳承理想的重任都在你們年輕人的肩上了……」

　　任平顫抖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說：「我和那個變性人沒有什麼個人感情，只不過為了這個計劃已經損失了這麼多同志，所以希望再嘗試一下，僅此而已……」

　　羅林上將看著青年，企圖從對方的眉宇之間找出些什麼，過了一會才沉吟道：「如果她可以盡快證明自己仍有完成任務的能力，我們可以考慮繼續一號計劃，但是，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說完，全息圖像還原成飛散的光點，房間裡也回覆了靜寂。

　　任平靠在牆上，汗流浹背，眉毛擰成了一團，過了好一會，緩緩的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心情，重新掛上了淡然的微笑，然而神色卻略微疲憊。

　　走出房間，身後傳來一陣強光和噼啪的聲音，巨大的電磁衝擊波已經將房間中的電子器械都銷毀成一堆不可燃垃圾……

　　注一：夾竹桃全株有毒，所以「注意自我判斷　請勿模仿主角」，另外，夾竹桃的毒性是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才會發作，這裡因為劇情需要而略有偏差，讀者可以將文中的夾竹桃看成現代植株的變種……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五節 爭執的怒火
(更新時間：2007-05-21  本章字數：2922)
　　「歐若拉閣下竟如此閒情逸致，前來陪伴我的小葉嗎？」塞勒妮爾微笑著，刻意加重了我的小葉四個字。

　　「下官聽聞琉葉中校家屬中毒，以為和前次恐怖襲擊有關，特來調查情況。」肅政督軍微微欠身，寒冷的氣質在灼目的陽光中也不消散，「大執政官閣下日理萬機，卻拋下工作前來探病，如此重視友情之舉著實令人敬佩。」

　　「閣下過譽了，知人善用才是領導者所必須的才能，事必躬親的人不但無法將所有事情全部做好，還可能過勞猝死呢。」塞勒妮爾看著冰涼的歐若拉，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諷刺，驕傲的笑起來，「我可是有很多優秀的部下替我分憂的，所以我也很關愛她們，而且，我和小葉的關係遠遠不是友情那麼簡單呢。」

　　塞勒妮爾和歐若拉禮貌的對話，卻散發出相互針鋒相對的氣勢，琉葉感到陣陣無奈，如同穿著淡薄睡衣躺在極地的堅冰上，而頭頂就是一輪赤道的烈日般飽受煎熬。終於，歐若拉以公務繁忙為由告退，而這時塞勒妮爾則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我還以為中毒的是你呢，這樣一點心機都沒有能夠活到現在實在是奇蹟啊。」塞勒妮爾靠在琉葉的身邊坐下來，微笑著摸了摸少女的頭髮，「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看著塞勒妮爾溫柔的笑容，琉葉神色黯然的將事情的起因說了出來，然後低著頭，再次陷入愧疚的泥沼。而且塞勒妮爾微微挑起了眉毛，不動聲色的安撫著少女。

　　「你的本意為他好，只是這個小鬼太不識好歹了。」塞勒妮爾不以為然的撇嘴，「小男孩這種生物兼具男性的狂妄和孩子的無知，大多都喜歡自以為是的鑽牛角尖，所以，你根本沒有自責的必要。不過呢……他還算識相，如果在那種情況下……」

　　「哪種情況？……」琉葉疑惑的抬起頭。

　　「那種情況下，絕望的男孩決定拉著自己的愛人一起走上黃泉的道路，這種事情不是在小說和電影裡經常出現嗎？從這點看來，這個小鬼還是多少有點可愛之處吧。」

　　「不是的！」琉葉的臉紅了起來，感到有一些傷心，「我和唯並不是那種關係……」

　　「但是那個男孩可不是這樣想的吧，與其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多多考慮一下以後應該怎樣和他相處。」塞勒妮爾無所謂的笑了起來，「好了，我才不想為了沒事自殺玩的小鬼耽誤時間，既然你沒有事，那麼我就回去了。」

　　「請閣下以公務為重……」琉葉這樣說著，卻感到一點不捨。

　　「你的傷還沒有痊癒，要注意休息。」塞勒妮爾用期待的目光鼓勵著少女，「希望有一天你能夠站到我的身後，讓我來保護你吧……」

　　塞勒妮爾走後，琉葉一直在病房外等待醫生的診斷結果。

　　然而，今天注定是個不速之客的日子，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任平，琉葉感到一陣心煩，畢竟，正是因為任平提出要將唯給別人收養才會引發今天的服毒事件，雖然罪魁禍首是自己，但是任平再怎麼說也算是幫兇吧……

　　抱著幼稚的遷怒心態，琉葉一開始就沒有給對方好臉色，「你來幹什麼？唯已經成這樣了，收養的事情以後再說！」

　　然而任平這次並沒有和往常一樣笑嘻嘻的插科打諢，難得露出正經的表情，「不是為了唯的事，那已經無所謂了，我有事和你說，跟我來。」

　　「我要在這裡守著唯，希望他醒來後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我，你的事情改天再說吧。」琉葉扭過頭，並不在意對方的心情。

　　任平皺著眉頭，直接抓起琉葉的手，語氣強硬，「必須現在，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反射性的想要甩開對方冒昧的拉扯，卻被他嚴肅的目光所震懾，手腕上傳來的力量並不強大，琉葉甚至可以輕易的折斷這支唐突的手臂，然而，那種不容反抗的堅定氣勢卻遠遠超過了少女。

　　「知……知道了！我自己會走。」琉葉被牽著手帶出了醫院。

　　青年帶著少女來到一家小餐廳，不顧琉葉憤怒的目光選擇了最僻靜的情侶間，這家看上去乾淨整潔的小店從老闆到服務生全部都是烏托邦的人，它也是烏托邦在東泉郡的幾個聯絡和接頭地點之一，通常任平和這些據點的聯繫都是很謹慎的，因為越多的接觸就越容易出現意外，但是青年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上次你遇到的只是神之子的先頭部隊，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幕，所以一個星期之後你可能會遭到更加危險的襲擊。而且有證據表明歐若拉和塞勒妮爾很可能開始懷疑你了，你要更加留意她們兩個……」

　　「不，我不這麼認為。」琉葉低著頭慢慢的說，「我感覺她們並不只是懷疑，而是已經識破我的身份了……」

　　「什……什麼！」任平驚訝的張大了嘴，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到地上，「不可能，她們不可能有證據的，而且，如果真的被識破了她們早就對你下手了！」

　　「問題就在這裡。」琉葉抬起頭，正視著任平的眼睛，「我認為……她們並不是侵略者和壓迫者，雖然理念不同，她們也是希望建立幸福美好的世界的，為什麼，我們一定要犧牲那麼多人去推翻她們？」

　　任平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動搖了？難道你想要背叛組織，背叛自己的理想嗎？別傻了，你以為她們能夠建立起平等自由的國家嗎？我在共和國工作了五年，在組織的背後幫助和各種手段下才爬到後勤參謀的位置，而且軍銜也只是少校而已。而你僅僅參軍幾個月，已經是執政官衛隊長了，軍銜也超過了我，你認為這也算公平的社會嗎？」

　　「你……如果你只是嫉妒我而已，我才不希罕什麼衛隊長！」

　　突然升起的憤怒染紅了任平的面容，猛的拍著桌子站起來，「我嫉妒？難道我在你的眼睛中竟然是如此不堪？你以為我所做的這些事情，雙手沾染著無數的鮮血，肩膀背負著沉重的罪孽，就是為了陞官發財和爭權奪利嗎！」

　　一直自以為喜怒不形於色的任平，卻怎麼都抑制不住心中的羞憤，琉葉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一樣將他身上刺出了滴血的傷口，柔和的臉上再也露不出笑容，「我明白了……因為，現在你也是姬了吧，你已經成為了特權階級，當然不會為那些社會底層的人放棄自己得到的一切。權貴的寵愛，市民的尊敬，優渥的薪資，寬敞的住宅你都有了，理想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即使放棄也沒有什麼吧！」

　　琉葉臉色瞬間煞白，緊握的拳頭上暴起了青筋，瞪著漂亮的眼睛，「你這個小白臉居然敢質疑我的信念！當我在戰鬥中重傷瀕死的時候你躲在哪裡？當我在元老院裡擔驚受怕的時候你躲在哪裡？當我昏睡百年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朋友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女人的時候你在哪裡？你這種……你這種躲在背後算計別人的陰險傢伙……」

　　說著說著，少女的眼圈卻紅了起來，身體也搖晃著。

　　但是激動中的任平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變化，用力抓住了少女的手臂搖晃起來，「但是你現在迷茫了！組織已經對我們的行動非常不滿，你知道組織是怎麼對待背叛者的！如果這樣下去，他們很可能會……」

　　「好痛，放開……」被抓到傷口的少女哭了起來，無力的雙腿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幾乎癱倒在地上，「我明白了……組織打算放棄我了嗎？反正塞勒妮爾閣下也已經看透我的身份……我也沒有存在下去的價值了吧……」

　　手臂的傷口再次迸裂，血滲透了紗布和制服外套，將任平的手染紅了一片，流著淚低語「到頭來，我反而成為了危及烏托邦的存在……就像孤兒院的孩子們那樣，必須要清除我這個隱患對吧？這次，是你來執行嗎？……」

　　任平呆呆的看著受傷的血液，突然從失神中恢復過來，趕快松開了抓到傷口的手，失去支撐的少女搖搖欲墜的向地面撲到，青年順勢將琉葉扶住，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咬著牙堅定的說　。

　　「不，我絕對不會讓組織放棄你的！一切都還沒有到那種程度，相信我，相信我！」

第四章 徬徨！十面的危險 第十六節 真實的夢魘
(更新時間：2007-05-22  本章字數：2489)
　　琉葉淚眼婆娑，「這一切都是錯誤！從一開始就是錯誤！我愛的人已經化為了泥土，愛我的人卻是任務的仇敵，我信賴的理想將我拋棄，信賴我的孩子卻無力保護！實驗失敗的時候我就應該死掉的……那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任平感到窒息一般的酸澀，這些悲慟不正是自己施加給她的嗎？然而現在，少女卻伏在自己這個罪魁禍首的懷抱中哭泣，在犧牲無辜者的時候都沒有感到過的劇烈愧疚，讓胸腔被罪惡感所充斥。

　　「不是這樣的！那孩子已經無所謂了，等他醒過來以後就這樣照顧他吧！理想也沒有將你拋棄，我會和你一起去尋找並將它建立的！而且……仍然活著的人，也有值得你愛的存在啊……」

　　當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琉葉的靈魂悸動了一下。值得我愛的存在……腦海中出現的是那耀眼金髮和寬容的微笑，但是，這並不是屬於劉燁記憶中的容顏，並不是菲碧溫柔的面孔……塞勒妮爾姐姐！為什麼會這樣？

　　琉葉猛的從任平懷中掙脫出來，搖晃著扶著牆壁站穩，臉上飛起一片緋紅，沉默了一會，「任平，我們的計劃是讓共和國分裂，而不是殺死共和國的領導者對吧？而且……我現在仍然有機會向組織證明我的價值吧？」

　　任平一滯，還沒有適應對方突然的變化，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就是說，我可以在不傷害她們的前提下完成任務，而且按照我們的約定，這時候就可以恢復我的身體了，對吧？」琉葉一字一句的說。

　　任平驚訝的看著少女，那雙黑色的眸子裡閃爍著七彩琉璃一般的光彩，而這脆弱的堅強後面，洶湧著足以毀滅自我的絕望。任平的驚訝變成了氣極敗壞的怒火，「為了塞勒妮爾嗎？恢復成男性你就會死的！難道她值得你放棄自己的生命和理想嗎？」

　　琉葉並沒有猶豫或動搖，「那無所謂，即使只有幾天的壽命也好……只要有活下去的理由，就已經足夠了……而且共和國對於SHM結晶化好像也很有研究，說不定可以找到辦法的……」

　　任平沉默了一會，從懷裡掏出一枚小小的終端芯片，冷冷的遞給琉葉，「那麼，就去完成你的任務吧，將這個插入塞勒妮爾的信息終端，然後鍵入啟動命令後再帶回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入侵中央資料庫了，在被她們發現之前，組織可以獲得很多有用的軍事情報和絕密資料。」

　　「最終還是要利用塞勒妮爾對我的信任……背叛她嗎？……」琉葉痛苦的猶豫著，沒有伸手去接終端芯片，理想和良知在劇烈的交鋒。

　　任平慢慢的將芯片放在桌子上，扭過頭，不去看矛盾中少女，「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安全回到烏托邦，和我站在一起吧，希望你……不要逼我做出不得不做的事情……」

　　只有這樣才能以男人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即使被她厭惡，即使面對死亡……琉葉咬著嘴唇，死死看著桌上小小的芯片，那銀色的金屬外殼放射著流溢的反光，琉葉默默的將芯片抓在手中，將雙手緊緊捂在胸前，臉上一片掙扎和猶豫的表情。

　　任平將一切都看到了眼睛裡，一聲不響的離開了餐廳，來到大街上，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怨恨和羞惱所籠罩，低下頭，英俊面孔上露出了咬牙切齒的陰冷。

　　…………

　　隸屬烏托邦的某秘密基地，自由刑天總部，檯燈照亮了桌子的一角，房間其他的地方都在一片昏暗之中，羅林上將帶著花鏡，斑白的頭髮和臉上的溝壑訴說著歲月的痕跡，枯槁的右手握著一柄刻刀，專心致志的雕琢著桌子上的小塊石材。

　　這時候的上將面無表情，神色略微有些陰冷，眼睛裡也是一片麻木的幽暗。

　　雷翔中將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抓著一隻文件袋，看到上司在做的事情以後，並沒有出聲打攪，而是恭敬的站在一旁侍立著，靜靜等待雕刻工作的結束。

　　過了好久，羅林上將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刻刀，將厚邊花鏡從眼睛上摘下來，揉了揉鼻樑，發出一聲感慨的長嘆：「唉，老了……」

　　「上將，這是您要的資料，我已經仔細篩選過了，裡面不會有危及我們的信息。」雷翔將文件袋放到桌子上，瞟了一眼剛才老人雕琢的兩塊石頭。「您又在雕史德普頓基石了，您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的。」

　　「年輕時就有的習慣了，恐怕也雕不了幾年了……」羅林笑了起來，「我記得雕第一塊基石的時候用了整整一天，弄壞了七塊小石頭，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那時真是年輕氣盛啊。」

　　「……」

　　「現在只用一刻鐘就可以雕出一塊，這就是熟能生巧吧，而且雕的時候已經沒什麼感覺了。」老人自嘲的閉上眼，彷彿陷入了回憶中一樣。

　　過了一會，羅林上將深吸一口氣，那起了桌上的資料翻閱著，那是劉燁的個人資料，以及「治療」報告，還有間諜計劃的一部分策劃書……上將滿意的點點頭，「肅政部和元老院的能力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這樣的僵持不是辦法，幫她們一把好了。」

　　雷翔硬朗的臉上露出了獰笑，點頭道：「我會盡快讓這些資料『意外』的洩漏到共和國的手裡，任平少將那邊再配合一下，一定可以讓她盡到犧牲的價值！」

　　「任平啊……唉，畢竟還是太年輕了。」羅林遺憾的搖搖頭，又看了看雷翔猙獰的笑容，感慨萬分：「但是如果沒有這種年輕的衝動，我們很容易就會迷失在尋求理想的道路上，被殺戮和鮮血所矇蔽，成為嗜血的凶獸……雷翔中將，記住我的話吧。」

　　雷翔低下頭，「是，屬下明白。」

　　「那麼你下去吧，這次的事一定要做的乾淨利落，不能讓她繼續逍遙下去了，為了烏托邦。」羅林上將疲憊的揮揮手，抓起桌上的兩塊基石向外走去。

　　「為了烏托邦！」

　　老年的上將走在基地裡，到處都有士兵和軍官向他行禮，羅林也和藹的點頭微笑，鼓勵著部下的士氣。穿過了幾條走廊，來到一個封閉漆黑的房間，羅林小心的將門從裡面鎖上，然後白色的冷芒照亮了這個籃球場大的空間，這裡沒有任何的擺設，只有整齊碼放著的成千的花崗岩石塊，每一個上面都雕刻著一個名字，這些全部都是史德普頓基石……羅林的慢慢走到一摞還沒有排滿的基石上面，將手中的兩塊小心的擺好，然後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本來希望用這種方法來警戒自己，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對這種事沒有感覺了呢？你們都會怨恨我吧……因我犧牲的和被我犧牲掉的同志們……」

　　如果有人仔細查看，會發現這上千塊基石上雕的字跡都是一樣的，而最新被放上去的兩塊基石上分別篆刻著兩個名字——劉燁和琉葉。

　　羅林關燈離開，整個房間再次被幽暗所籠罩，從地面隆起的一摞摞基石，如同無月夜空下墓碑的輪廓，緬懷著未競的壯志和早逝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