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部 與死神共舞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鬼契約
羊皮紙上的字元閃爍出大片光芒，仿佛要飛出紙面，在空中凝聚出一幅詭異畫面。
即使在遠處，沈奕也能感覺到那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
“魔鬼契約……”沈奕輕呼出聲。
看到這東西的出現，沈奕終於明白艾德蒙為什麼敢冒如此大不韙的使用領域了。
魔鬼契約是血腥都市所有契約類道具中，最具權威性的道具之一，它最大的特點就是承受一切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表面上看，艾德蒙用魔鬼契約交易的是秦無炎的命，實際上，艾德蒙的真正重心是那句“我的一切罪孽都由你承受”。
這才是這個契約最值錢也最關鍵的地方——勾結白衣女，發動領域，修改世界規則，這些行為統統對血腥都市的存在造成了傷害。
艾德蒙為此必須承受各種後果，包括規則力量的反噬，最高議會的怒火，事後的懲罰。
要解決這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個替死鬼。
魔鬼契約就是能夠達成這一交易的最佳道具，它能將包括都市法則產生的反噬之力都轉移到另一人身上。當然，前提是對方自願，並且不能是天譴者，唾棄者，因為後者自身就有罪，是不可能替罪的，就好象你無法讓監獄裡的人為監獄外的人替罪。
某種程度上，它就是最高級別的嫁禍卡，至少在程式上是如此。
最高議會對艾德蒙的怒火，不會因魔鬼契約消失，但在程式上，他們已無法處罰艾德蒙，而那些來自規則的反噬力量，也同樣將不再存在。
對於艾德蒙來說，只要程式上的懲罰能夠取消，最高議會的怒火，他自然有的是辦法擺平。
就好象高層犯法，只要法律層面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只是私人交情的問題，後者總比前者好解決。
想明白了這點，沈奕也不得不嘆服煉獄教派對都市規則的理解與利用程度。
為了最大程度利用規則，同時也為了逃避規則的懲罰，煉獄教派為了尋找這一方法，想必也付出了無數心血，以至於他們連理論上根本不可能逃過的懲罰都躲了過去。
當然，代價也不小。
得先找一個自願獻身的冒險者，然後是費盡心思搞到一張來之不易的魔鬼契約，最後還要消耗一顆神魂——契約完成提出的要求越高，消耗的神魂就越強。
羊皮紙上的光輝越發璀璨起來。
秦無炎看著那上面飄動的字元，突然笑了笑。
他對著遠處的沈奕揚聲喊道：
“沈奕，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會給我一次復仇的機會。”
轟鳴的戰火掩蓋不了秦無炎那嘹亮的嗓音。
沈奕面色鐵青，不發一言。
“如你所言，我來了！”
“來索你欠我風林隊的債！”
“不用驚訝。”
“我知道你的慷慨，不過是建立在你強大的基礎上，你知道我奈何不了你。”
“沒錯，我是不能把你怎麼樣。我沒謝榮軍那麼頑強，百戰而不退，知恥而後勇。我不是能在挫折中成長的天才，我只是個小人物。”
“不過今天，我就想讓你知道，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價值！”
說著，秦無炎一隻手已放了那閃耀著光輝的羊皮紙上。
他沒有按下去，只是惡狠狠地看著沈奕。
沈奕依然一聲不吭。
“說話啊！”秦無炎憤怒地大吼：“你啞巴了嗎？”
沈奕終於開口了。
“你想聽我說什麼？”他的聲調不高，卻無視空間距離，直傳至秦無炎身邊。
“其實你根本不想聽我說話，對嗎？”沈奕繼續道。
“你只是想向我展示你的存在。”
“你想讓我後悔，痛心，後悔曾經一時的仁慈，痛心曾經無情的決斷。”
“你希望我對你呼號，哀求，禱告，甚至祈憐。”
“哪怕是我動之以情，勸說你不要傻到為了復仇放棄自己的命，也能昭示你的成功。”
“你想狠狠的打我的臉，讓我為曾經的行為後悔……不管是哪種。”
“你想證明我的錯誤，想看到我低聲下氣求你……”
秦無炎怔怔地看著沈奕。
沈奕依然冷酷無情。
他說：“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當初的事，我做了，我就得承擔後果。”
“你做得很對，這是對你來說，能夠報復我的最好辦法。”
“把你的手按下去吧，寫上你的名字，寫上你的編號，用你的生命去換一個打敗我的機會。”
“遺憾的是，你自己看不到那一幕了。”
秦無炎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奕。
為了這一天，他等待了也不知多久。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沈奕看到自己和魔鬼契約時那驚訝的表情。
沈奕說得沒錯，他幻想過沈奕痛苦流涕哀求自己，也幻想過沈奕苦口婆心勸說自己，更幻想過沈奕怒發如狂斥駡自己，搬出條條道理駁自己一個啞口無言。
他自認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如沈奕，也正因此，他期待著沈奕用他強悍的語言和似是而非的道理駁斥自己。
他想看沈奕那“醜陋”的表演，然後在他自以為要成功的時刻，簽訂契約。
非如此，不能給沈奕一個痛快淋漓的打擊！
他將一切都想到了，卻惟獨沒想到沈奕的不屑一顧。
這不可能！
這不合道理！
難道他不知道恢復了全盛實力的艾德蒙有多可怕嗎？
難道他不知道在這領域下，一個全盛的艾德蒙甚至比二十個煉獄教派的冒險者加起來都更恐怖嗎？
他憑什麼還敢如此囂張？
山坡上，戰鬥還在如火沸騰著。
冒險者們彼此廝殺，鮮血早已將大地染紅。
天空中的戰機由於艾德蒙的緣故，稀稀落落早已不剩多少，帝國軍的攻擊由於戰機的凋零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白期，在新的部隊到達之前，這裡依然是冒險者主導的戰場。
惟有沈奕還站在山頭，冷冷看著秦無炎。
他知道秦無炎想看他的“醜態”。
那或許是他臨死前最後的執念。
也是他用生命換來的，最想看到的一幕。
所以只要他還鎮定著，冷酷著，裝逼著，秦無炎就按不下那只手。
因為他不甘心！
艾德蒙有些焦急。
可他沒法催促。
他也很清楚這個時候支撐秦無炎的，正是他對沈奕的恨。催促只會適得其反，對於一個立志以死復仇的人來說，別說煉獄教主，就算是最高議會都沒什麼讓他可害怕的。
秦無炎搖搖頭，他猛地大喊起來：“我不相信！”
他把手猛地往後一收，向前走了幾步，指著沈奕大叫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死到臨頭，還這麼囂張？”
沈奕同樣向著山下走去。
說來也怪，這山坡上數十名冒險者打成一團，竟然就沒有一個找上沈奕的。
狂野如奧古斯塔，找上的是洪浪；桀驁如阿斯廷，找上的是華天睿；陰險如克利夫，竟是與阿修羅戰了起來——他情願和那阿修羅打，也不情願和沈奕交手。
沈奕就這麼向著山下一步步走去，偶而有幾個不開眼的蜘蛛機器人或者野戰步兵上來攻擊他，直接被他身後的趙靈兒解決。
他背負著手，向秦無炎走去，同時漫聲回答：“沒有為什麼，你秦無炎在我眼裡，不過一跳樑小丑。你說的沒錯，我當初之所以放過你，不是因為我仁慈，不是因為我良心發現，僅僅是因為我看不起你。於我而言，放你一馬，就像是抬抬腳，放過一隻螻蟻一樣，不值一提。既然只是螻蟻，又怎麼可能讓我驚慌失措？”
“可現在這只螻蟻正在讓你走下滅亡！”秦無炎大吼著又前走了幾步。
沈奕繼續前行著，在炮火中穿梭，步履翩然，不見一絲窘態，隨口回道：“那又怎麼樣？難不成我現在向你求饒，你就會放過我……你不會，所以我也沒那個必要。當然，不能否認，也許我會被艾德蒙打敗，也許我會趴在他的腳下哀求求饒，可這些你都看不見了……那個時候，你只是個死人，你什麼都不會知道，更什麼都不會看到。”
沈奕繼續前行，慢條斯理地說著。
艾德蒙皺了皺眉頭。
他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對秦無炎說：“不要和他廢話了，立刻訂立契約吧。”
“閉嘴！”秦無炎憤怒回吼：“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契約我會和你訂的，但在這之前，我要先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混蛋！”
艾德蒙被他訓得老臉上紅光一閃，但是他知道這時候是自己有求于秦無炎，只能隱忍下這口氣。
隱然間他覺得有些不對。
沈奕的表現似乎有些奇怪，但到底哪裡不對，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他重新看向遠處沈奕，只見他正步履悠閒地向這邊走來，目光中閃露出一點亮光。
那是……殺氣！
不好！
艾德蒙心中突然醒悟，他失聲大叫：“無炎，快回來，他要殺你！”
秦無炎愕然轉頭，看向沈奕。
那一刻，沈奕突然身形一閃，化出三個分身。
這三個分身直接出現在距離沈奕千米之遙的地方，正位於沈奕于秦無炎的中間一帶，直接縮短了雙方一半的距離，且剛一出現就對著秦無炎狂沖而去，手中槍已一起對著秦無炎開火。
秦無炎怪叫著後退，手已向著後方那張魔鬼契約抓去。
說是要簽上自己的名字與編號，其實只需要將紋章按在契約上，點下確認後即可完成。
子彈的速度很快，秦無炎的速度也不慢。
眼看秦無炎就要抓住那契約，遠處沈奕突然吼了一聲。
“嗥！”
這吼聲如龍吟虎嘯，震得秦無炎精神一顫。
正是迪亞波羅的意志結合聖龍咆哮所發，即使是秦無炎這樣心萌死志的人，乍遇之下也不免一個失神。
抓向契約的手不由一滯。
同時沈奕身形一閃，本體已代替了一具分身，對著秦無炎又打出一槍。
子彈在空中呼嘯出雷霆怒焰，正是射月加重炮。
艾德蒙怒吼著撲上，他拼著自己中槍也絕不讓沈奕攻擊到秦無炎。
然而就在那子彈要打中艾德蒙的時候，突然做了一個急速回轉，繞過艾德蒙的身體，直飛他背後。
此時秦無炎終於從震懾中醒來，反手抓向契約。
“確認！”秦無炎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
一道亮光在他身上驟然升起，直撲艾德蒙，仿佛在兩人身上搭起了一座橋樑，秦無炎的身體迅速枯萎下去，艾德蒙的身體則開始一點點的恢復，白髮轉黑，佝僂的身體重變高大，仿佛時光倒流，變得重新年青起來。
與此同時，以雙A級穿甲彈為基礎的射月也狠狠打在了秦無炎身上。
打在了那個屬性減半，沒有自身防禦與相關防護技能的秦無炎身上。
轟！
巨大的爆炸在秦無炎身上升騰而起，秦無炎整個人被炸得粉碎，大片的血肉沖天飛起，散佈四周，血水澆灌了艾德蒙一身。
這一槍殺死了秦無炎，同時也將正在進行中的生命轉換徹底終結，使得艾德蒙最終只得到了秦無炎三分之一的生命，最重要的是，它未能將所有反噬力量轉移。
大半的反噬力量依然留在了艾德蒙身上。
“不，混蛋！”一頭灰發，全身浴血的艾德蒙仰天發出不甘而絕望的呐喊。
功敗垂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