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人物
生活就是做(防和諧)愛,總是在你的最高潮、最投入、最得意的時候,突然軟下來,讓你不得不遺憾退出!沒有永遠的堅挺,就如同沒有不老的英雄!
年,冬天,sq市。
「呦,小武啊,又要開工了嗎?還是照舊?」
「嗯,李叔,前兩天在西面工地上又接了個活,今天開工呢」一邊應和著,被稱作小武的年輕人笑著接過了李叔遞過了的兩包「大地」牌香煙,同時遞出一張五元的人民幣。
大地牌香煙,算是全國目前最便宜的香煙,三塊錢就能買一包,也只有生活在最底層的窮光蛋們才會消費這個牌子,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不會買它。畢竟人活著,得要臉面不是,衣著光鮮的,兜裡一掏,卻出來一根最掉價的煙……估計,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吧。
而洪武是李叔這裡的常客,而且每次買都是最少兩包,一包三塊,兩包五塊,洪武在李叔這裡是唯一一個向右如此特權的人。
洪武就是小武,雖然落魄的只能靠在工地上干粗活勉強維持生計,但是卻不是個能夠接受別人施捨的主,而能夠讓他心安理得接受這份特權的原因,只是李叔的一句話:現在的人,真正愛煙的不多了,我是一個,你也是一個。
李叔的香煙專賣店裡,不乏高品位的煙,甚至就連市面上最貴的炎黃煙也有,但是,他卻只抽一種煙——大地。
當然在人們眼裡,李叔抽大地,是品位獨特,洪武抽大地則是理所應該,一個二十出頭,要文憑沒文憑,要能力沒能力,要長相沒長相的最底層的農民工,有煙抽就不錯了,還奢望他抽什麼樣的?
「謝謝李叔,那我去工地了」
「好嘞,慢走,有空過來跟我喝兩杯啊」
笑著告別李叔,洪武趕往了前天才找到的建築工地。背後留下一溜青煙,濃烈的沒有一絲香醇味道的煙草味緩緩飄散開來。
洪武的活兒不輕,是負責把鋼鐵零件從倉庫裡裝到車上,然後卸在工地上。洪武到工地上的時候,已經有十來個人開始在哪幹活了,不過一個個都壯的跟頭牛似地。
洪武,二十一歲,孤兒,五年前流落到sq市,租了一間月租只要八十塊錢的狗窩安身,沒有技術,臉蛋長的夜極其普通,身材非但算不上健壯還略顯單薄,靠著在建築工地上幹些零散的小活維持生計,除了抽煙之外,沒有別的什麼嗜好!
一米八零的身板在五年的體力活下,雖然沒有健壯多少,但是至少看起來也不是那種瘦弱到弱不禁風的猴子,不過洪武的到來,卻仍然讓其他「工友」不甚滿意。
「這小身板過來搬運東西,不是分我們的成績,拉我們的後退,搶我們的錢嘛」
「就是,工頭怎麼想的,讓這樣的傢伙來搬運東西,艹,老子辛辛苦苦賣命出力,一天才五十多塊錢,一個月省下來的錢找個小姐都緊張,再來個拖油瓶,老子不幹了」說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蹲在旁邊的空地上,抽出一根五塊錢一包的紅旗,一邊皺著眉頭盯著洪武,一邊吧嗒吧嗒的噴雲吐霧。
雖然是冬天,但是大力氣活卻讓這個魁梧的漢子上身只穿個破舊的灰色背心,頭頂上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加上不善的眼神,看起來頗為彪悍。
有了一個開頭的,其餘的十來人也都停下手頭活跟著坐了下來。
這邊兒活剛一停下,工頭不樂意了,叼著煙,順手撈起一根鐵棍兒,工頭走了過來。
「哎,哎,你們幾個怎麼回事?不要錢了?」
吐出一口青煙,為首的漢子抬眼看了看臉色不善的工頭,道:「要干也可以,把這個傢伙轟走,我們賣著力氣,卻讓他跟著我們分錢」說著,煙頭朝著洪武的方向點了點。
順著漢子煙頭指點的方向,工頭看了看洪武,頓時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嗤笑。
「我還以為多大點事,不就是嫌吃虧嗎?行,你們一幫幹你們的活兒,他分開干,這總行了吧」
看了看工頭,又看了看洪武,為首的漢子把手裡的煙把子狠狠的摁在地上,這才站起來不太情願的開始繼續干手頭上的活兒。
「事情解決了,下次再無緣無故的停工,耽誤時間,可別怪老子不仁義,哼!」說著,工頭罵罵咧咧的走向別處。
「媽的,就這點破事都煩老子過來,也不動動豬腦子,沒點力氣,爺會讓他來幹活,爺嫌錢多壓身子還是咋了?草!……
工頭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瞥了眼對自己甚是不滿的十來個人,洪武也沒吭聲低著頭開始幹活,雖然洪武也是個小混子,平常也跟幾個狐朋狗友經常打架鬥毆,偶爾幹些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小勾當,但是眼前明顯是處於弱勢,要是再囂張,鬧起來,絕對會吃虧!
洪武不是傻瓜,自然不會不知輕重。來到成捆的鋼管面前,雙手抱起一捆,沒有怎麼作勢就已經把鋼管放在了右肩,這一下讓後面等著看笑話的一群人大感吃驚。鋼管雖然細,也不算長,但是一捆也起碼有七八根,重量也在百十來斤左右,即便是他們扛起來也沒有洪武這麼輕鬆隨意,然而,這還沒完!
右肩上扛著一捆鋼管,洪武身體微俯,左手一攬,挑起一捆鋼管夾在懷裡,這才轉過身,走向不遠處的手推車。
十幾個魁梧漢子頓時呆若木雞!
一捆一百多斤,兩捆加起來就是將近有二百五十斤了,即便是他們一次搬起兩捆也絕不容易,但是洪武卻是面不紅氣不喘一副尚有餘力的樣子。
「靠,走眼了……」
一聲暗罵,狠狠的摁滅煙頭,漢子走上前,猶豫了一下,一發狠,雙手同時抱起兩捆,口裡一聲低喝,放在肩膀上,瞥了眼旁邊的洪武,轉過身顫巍巍的走向了自己的手推車。
只不過憋的暗紅色的臉龐卻顯示出,此刻他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漢子的動作讓其餘人也回過神來,互相對視了一樣,一個個開始幹了起來,只不過雖然話上不說,但是一次兩捆的搬運量,憋的通紅的臉龐,卻顯示出來,他們正牟著一股子狠勁兒跟新來的小傢伙比拚。
都大老爺們兒,如果連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還被自己毫不留情鄙視過的小傢伙都比不下去,還有什麼面子?雖然他們的面子在旁人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就這樣,手推車一會兒一趟,一會兒一趟,工地旁邊沒過多久就堆起了一座小山。看著大冬天裡打著赤膊,喘得跟發情的公牛似地的一群人,工頭楞了一下,瞥了眼洪武,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的笑了起來。
「小犢子,留你還留對了」
到了下午,陰沉了一整天的的天氣,開始飄起了雨絲,雨絲中還夾雜著零零散散的雪花。
流出來一滴口水都能凍成冰凌掛在嘴唇上的天氣裡,工地上卻是一片熱火朝天。十多個穿著背心頭冒蒸汽的漢子一個個吃了春藥似地,放佛肩膀上扛的不是冰冷的鋼材,而是一個個嬌滴滴的等待他們臨幸的裸體美女一樣,忘了寒冷,忘了疲累,只是赤紅著兩眼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毫不相讓的比拚著。
氣氛,是會感染人的!
一開始對此十分不屑的小青年洪武也被激出來狠勁了,一趟一趟又一趟,直到天黑,工頭笑瞇瞇的拿著一把紅鈔說結賬的時候,眾人才停了下來。
令人意外的是,向來吃人不吐骨頭的工頭竟然大方的每人發了一張紅鈔,壹佰元整!一百塊錢不多,但是對於靠吃體力飯的農民工而言卻絕對不少,尤其是當他們的工錢遠遠達不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就更顯得不少了。
「工錢,每人八十塊錢,剩餘的二十就當是你們超額完工的獎金吧」
眾人的臉都樂開了花,工頭的臉也開了朵花,雖然這幫農民工工作量距離一百塊錢還有段距離,但是他們的效率卻是絕對的高,而現在,當著上百號人的面給予獎勵,那麼其他人會怎麼樣?毫無疑問,都會牟足了力氣幹活,一個兩個或許不明顯,但是要是數十上百個,甚至全體都這樣的話,那麼效果就相當明顯了。
「如果這個工程能夠提前完成,那麼自己的獎金……那可不就是幾千塊的問題了,嘿嘿……」看著心滿意足揣著錢散去的工人,工頭的那張蒜泥臉笑的更加燦爛了。
回到自己的小窩裡,搗鼓了兩碗麵條狼吞虎嚥的解決掉,打了個飽嗝,洪武這才斜倚在床上,掏出一根大地點上,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煙,是洪武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嗜好。
其實,如果洪武願意,十塊錢一包的煙或許有些勉強,但是七八塊錢一包的絕對能夠抽的起。單身一人除了一個月八十塊錢的房租,加上不到二百塊錢的食材費,倒是還能剩下來幾百塊錢,有時候甚至能夠剩下來七八百塊,而這些錢無疑都被洪武投資到抽煙上來。
但是洪武依舊只抽三塊錢一包的大地,甚至對於大地,洪武可以稱得上是情有獨鍾。
煙,最賴的是大地,只要三塊錢一包。稍微好點的有五塊的紅旗,六塊的大山,七塊的仙鶴,八塊的野狼,九塊的寶塔,乃至十塊的富翁。
而對於sq這樣的落後城市,平日裡能夠抽的上十塊的富翁煙的,都起碼是小康水平的人了,而最為大眾的就是五塊的紅旗,六塊的大山。當然,十塊錢以上的煙更是不少,二十的,三十的,五十的,八十的,一百多的,乃至最貴的炎黃,炎黃煙,單盒賣價超過千元,而且每盒只有十根。這,還是洪武在和李叔閒聊的時候聽來的,甚至洪武還有幸從李叔那裡嘗到過一根。
但是即便是嘗試過最豪華的煙之後,洪武對於大地卻仍然是沉醉不已。
因為,在洪武的品味中,只有大地的味道,才是真真正正的煙草的味道。
煙的價格不同,品牌不同,價位不同,味道也會有很大差別。總的概括起來說就是好煙相比於賴煙而言,最大的差別仍然是體現在味道上。好煙,那種醉人的香味醇正、綿長,如同美酒會有餘香留唇一樣,煙香也能讓人回味無窮。煙越好,這種香味越醇正,越綿長。
而三塊錢的大地,卻是沒有一點點的香味,唯一的味道,就是煙草味!
簡簡單單的煙草加工,隨隨便便的煙卷做工讓大地的味道,單一到只留下唯一的一種味道——濃烈嗆人的煙草味。
而洪武迷戀大地的根本原因也就是在這股單純的煙草味上。
「沒有香味的煙,才是真真正正的煙。香味?那只是他們用各種材料合成的香料的味道而已,摻雜了其他味道,還能叫煙嗎?」
這是當初李老頭問洪武為什麼唯獨吸大地的時候,洪武給出的答案。也正是這句話,讓洪武得到了五塊錢兩包的特權,並且與李老頭關係越來越好。
食指與中指夾著煙嘴兒,放到口中,深深的吸一口。寂靜的屋子裡,響起微弱的噼噼啪啪煙草燃燒的細碎聲音,一股濃烈的灼燙的煙氣,隨著喉頭流動到氣管,如同時是熱湯下肚一樣,從口腔,到氣管,再從氣管道五臟六腑,洪武覺得整個人都在一口煙的帶動下升到了天堂。
——呼!
過了半響,才從洪武唇間、鼻中,徐徐的騰升出淡淡的青煙。煙草那兇猛潑辣的味道,在這個時候,也達到了定點,如同是從臟腑燒到靈魂一樣,讓洪武欲仙欲死。
就是這種味道,狂野、不羈、熾灼、雄渾!這,才叫煙!這,才配稱得上是真正的煙!
一根煙在洪武的陶醉中,似乎是眨眼間就已經燃完,而實際上一支煙,他足足抽了將近十分鐘。
從大地那種狂野的感覺中回過神來,洪武這才感覺到渾身都在發寒,而腦袋也感到脹痛。
淋了半天的小雨雪,幹活時候還不覺得,但是一停下來,一頓飯的功夫,就讓洪武感到不對勁兒了。
「大爺的,要感冒了……」
咒罵了一聲,洪武簡單的收拾起碗筷,麻利的脫下衣服鑽進了被窩。
「好好的睡一覺吧,希望一覺醒來能夠好起來,要是耽誤了明天的工作,過幾天就沒啥吃了……
勞累了一整天,沒一會兒,本就暈暈沉沉的洪武,腦袋漸漸模糊了起來……
但是,洪武的願望注定要落空了。
半夜三點多的時候,洪武醒了,是被疼醒的。
腦袋猶如被人用斧子劈開了一樣,疼的讓洪武一醒過來就忍不住差點要撞牆,渾身更是冷的直打哆嗦。
「靠,那一群瘋子,早知道白天,就不該那麼拚命了……」雖然表面上看洪武一直都是游刃有餘的樣子,其實也是達到了自己的極限,只不過為了面子才死撐著。
迷糊著咒罵一聲,洪武實在撐不下去,這才摸黑穿上衣服,燒了一壺開水,洗了把熱水臉,感覺略微好一點。點上一根煙,洪武推開門來到了陽台。
經過了大半夜,地上已經被蒙上了一層白裝,撲面的寒氣讓洪武的腦袋輕鬆了不少。猩紅的煙頭猛的一亮,隨之一股濃烈醇厚的味道徹入心肺。
從喉頭醞釀到肺腑,再到丹田,在渾身上下都在煙草的味道中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洪武才慢慢的呼出一口煙氣。
煙的青色,完全被掩蓋在白色的水蒸氣之中,整個世界靜的只剩下煙草在慢慢燃燒的聲音。
一陣陣騰升的煙霧,一陣陣濃烈的煙草氣息,在一根根的大地中,洪武的整個意識似乎都蟄伏起來了一樣。空洞的望著這個徹底寧靜下來的世界,一口接著一口的吸著手裡的大地,洪武似乎化身為天地裡的一尊雕塑。
就這樣,一根又一根,在地上落滿一地煙頭的時候,王唯手中的大地再次燃到了煙把兒。
拇指上抬,中指蜷起。
五年中重複了無數次彈飛煙頭的動作,不用洪武分心去控制,下意識裡,已經行雲流水般做的無可挑剔。
煙頭在中指與拇指的擠壓下,微微上翹,猩紅的火頭似乎也知道即將離開一樣,微嫌黯淡。
繃緊,發力,彈出!
就在煙頭離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突然凝固在這一刻,洪武眼前的虛空毫無預兆的憑空出現一個黑點。雖然是在黑夜,但是那個憑空出現的黑點卻仍舊是那麼奪目,絕對的黑暗,毫無一絲光線!
錯覺?
洪武微微一愣,但是就在他回神的那一刻,手裡的煙頭卻已經在下意識的動作裡飛了出去。
方向赫然是虛空中出現的那個黑點。
猩紅的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拋物線直奔突然出現的黑點而去,在洪武還在愣神的空擋,精準無比的落進了那個距離自己有兩三米的黑點。
噗通!
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音傳來,洪武的視線中,一個嬰兒手掌大小的小牌子跌落在地上。而如果洪武沒有看錯的話,這個小牌子,正是在煙頭掉進那個黑點的瞬間,出現在黑點的位置跌落下來。
彈出去的是煙頭,落下的卻是一個青銅色的小牌子!
沒有了煙草燃燒時候的淡淡的細碎噼啪聲,整個世界似乎是凝固住了一樣,靜的詭異!
定了定神,直到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的時候,洪武激靈靈的打了個顫!
就在洪武回過神來打算轉身就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視線如同是被固定在在牌子上一樣,再也挪不開,整個身體也如同是不受控制一樣慢慢的走向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小牌子。
一步,兩步,三步,…彎腰,伸手。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一點點去接觸這個危險的東西,洪武心中的恐懼無以復加!
一寸又一寸的接近,終於,皙長的中指碰到了詭異的小牌子。
下一個瞬間,整個世界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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