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 離去無聲
一個月後。
平涼郡，這裡已是河西西南方的最後一個郡城，再往西南，便是巴蜀地界了。
酒泉縣，平石客棧，二樓。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雖然不大，卻顯得古色古香。一張茶色木桌，上面擺放著一個藍色花紋的陶瓷筆架，筆架上面放著兩支毛筆，筆架的旁邊，還用硯台壓著幾張白色的宣紙。
此刻，木桌的右邊擺放著一個陶瓷茶杯，茶杯中冉冉升起的白煙蕩漾著茶葉的芳香。但葉羽此時卻沒有在意這杯好茶，他椅作在木桌旁的搖椅上，手中正拿著一份信件，慢慢品讀著。
這是他今早從附近大城鎮中的靈寶商號收到的信件。
靈寶商號的大本營在華陰，華陰十幾個郡到處都有靈寶分號存在。。。但除了華陰，其餘天下十二地，各大城市也有商號的分號存在，便比如河西平涼郡的郡城。這家靈寶商號是五嶽派聯合在一起開的，這一代的商號主人，便是葉羽那位錢有量錢師叔，江湖上的人多稱作錢胖子。
靈寶商號遍佈各地，自然是五嶽派收集消息的工具，也是五嶽弟子傳遞信息的工具。
這幾日事情暫歇，葉羽便找到附近的商號，收到了這封來自華山的信。
「葉羽師弟親啟。」信封背面如是寫到。
「臘月已近，不見君歸，恐有事故託付，難以歸回。」葉羽熟悉的靈秀筆跡，透著一種淡淡的思念，「北雁南飛，草木枯榮，華山諸人安好，一切如舊，君當勿念......」
說起來，葉羽同蘇青璇一起入門，蘇青璇卻要比他大一歲，華山雖然沒有硬性規矩，但按照常理，葉羽也該成蘇青璇「蘇師姐」才是。。。不過事實上，葉羽只這樣喊過一次，那一次之後，他便再也沒喊過「蘇師姐」了。
只是若是真說起來，蘇青璇這句「葉羽師弟」，倒才是她真正該喊的稱呼。
「動筆之時，華山已封，諸君各歸。 」蘇青璇寫信的時候，應該是冬月末尾，華山已經放假了。葉羽看了看客棧窗戶外面越積越深的積雪，心中已經回到了自己在華山時的情景。
「半年之中，諸事繁瑣，往清河之際，記一二件，與君共知。四月前，大師兄與眾人歸，因武林諸豪傑離華赴河西，棉河與各地漸安，而後半月，華山封山，謝絕來往賓客，與外隔絕。又半月，五嶽同閉，掌門趙師伯書信一封，往華寧家父與各大元帥......」
蘇青璇信上娓娓道來，將這半年來華陰發生的事情都寫了一遍。。。不止各地的大事情，就連山上發生的小事，哪幾位師兄發生了吵鬧，哪幾位相約論劍，或者是玉女峰哪位師姐同其餘四峰的哪位師兄共結連理，她都說了一遍，事無鉅細，不嫌繁碎。
葉羽細細看來，彷彿看見了那個婉約的倩影，聽見了那黃鶯一般清脆的聲音。
「清河鎮，葉伯母、晴兒甚念，君若年前得歸，務回信一封，以安眾人思念；然臘月已近，忖君不得歸，青璇留清河幾日......年關近時，飛雪將落，君獨身在外，當顧惜己身，勿念，勿念......冬月廿九，青璇字。」
讀完最後一個字，葉羽放下信紙，深呼一口氣，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感動。
蘇青璇這封信，是十一月二十九的時候所作，通篇寫得平淡之極，根本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語，也沒有什麼深切思念的話。。。但其中透露出的思念，卻讓葉羽心頭一顫，險些落淚。
自己冬月未歸，她已經料到自己回不來，卻並沒有什麼抱怨，字裡行間透出一股寬容的理解，便是這份理解，讓葉羽深切地體會到她那隱藏在理解之後的擔憂和掛念。
她寫「葉伯母、晴兒甚念」，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
只是，她猜到自己可能有事，便不能讓自己多餘擔憂愧疚，只能說「一切如舊，君當勿念」。
「華山，清河鎮，現在是什麼情景呢？」
葉羽放下信紙，輕輕嘆息一聲，走向窗子旁邊。他輕輕打開窗戶，一股寒冷的風立時吹進來，帶著雪花吹進他的大衣之中，讓葉羽身子微微一縮。
「噼噼啪啪」
窗外闖來了幾聲突然炸響的鞭炮，噼裡啪啦響徹不停，將房屋上累積的積雪也震落下來，和著樓下大街上小孩子們歡呼雀躍的歡笑聲，顯出一股春日的喧鬧。
今天，是新一年的第二天，正月初二。
自從離開飛鹿郡之後，葉羽同凌天笑一路西行，跟著這位太師叔，葉羽也沒有提出回去華陰的想法，就連蕭雁兒也沒有提出回家過年。四人一路往西，凌天笑獨身一人，也不在乎年關將近的事情，柳青青倒是跟葉羽說過讓他回華陰團聚，可惜被葉羽拒絕了。
葉羽心中想法不多，若是凌天笑跟自己回華陰的話，他自然會回去；但要讓他離凌天笑自己一人回華陰去跟父母親人團聚，卻熱熱鬧鬧地歡慶春節，他也是不會答應的。。。
此事無關乎凌天笑的身法，就算拋開他大宗師的身份，凌天笑也是一位對葉羽極好的長輩。
「日後還有很多年可以和爹娘、青璇一起過，但和太師叔的日子，似乎也就這幾天時間了。」葉羽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關上窗戶，將思緒拉到近日發生的事情上來。
他忽地化指為劍，臨空使了一招看上去很怪異的劍招。
說是怪異，是因為這一招很簡陋，只有一挑、一刺、一抹而已，簡直彷彿還沒有完成的殘招，但就是如此簡陋的劍招，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意境，簡單、直接、彷彿直指某一樣最深刻的道理
「乾，天也，乾為天、為圜、為君，坤也者，地也，山嶽河瀆,皆坤之靈......」葉羽心中默念。。。這是凌天笑所傳「破虛十三式」的總綱，講述了天地八極，自然運作的根本道理。
這世間之法，不外乎「乾、坤、艮、兌、離、坎、巽、震」八種自然現象，也即「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八種基本自然屬性。當然也有人說「金木水火土」五行或者「陰陽」二道，但其實這些都是差不多的道理，便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只要掌握其中一樣，便可相互轉化。
一般說來，天地八極是最容易領悟和掌握的道理。
至於明證，便是太虛八門。
破虛十三式是劍法，是公羊祖師「齊物劍意」的第三代傳人所創，可以算是「齊物劍意」的築基法門。但破虛十三式在江湖中卻有一個門道，叫做「無物不破之劍」
「破虛十三式」直接領悟了天地八種基本自然屬性運轉的道理，管你真氣屬性如何精妙，神通威力如何驚人，只要你身在這「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八道之中，便不免被劍招克制。。。當真是破虛一出，一劍破虛
破虛十三式有十三式劍法，其中八式都是針對太虛八道。除了最後一式「齊物式」之外，其餘「破氣式」、「破浪式」、「破箭式」、「破幻式」卻都不是當年第一代創劍的前輩所創，而是後人加進去，用以對付各種難以對付的情況和法門，因為精妙處不遜其他，也共同收錄其中，共稱「破虛十三式」。
凌天笑當日將這路劍法傳給了葉羽，卻沒有全部傳授。
準確說來，凌天笑只把這路神劍的總綱傳授給了葉羽。按照凌天笑當時的說法：「破虛十三式雖然是前輩總結的高妙劍法，也蘊含這公羊祖師的齊物劍意。。。但這路劍法始終是前輩所創，青青花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或許可以擺脫所有桎梏，從中領悟齊物劍意，但你卻是不必。」
「你已然入道，憑著自己走入神道的人，不需要別人在前指引，你需要的只是一個方向。我今日把破虛總綱告訴你，你靠著自己的經歷和領悟，必然能在五年之內重新將太虛八道以及旁支四道全部領悟一遍，只有如此，你才能不被桎梏樊籠，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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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羽劍指如飛，劍招划來划去，逐漸完善。
這一個月來，蕭雁兒學會了凌天笑傳的一套「天羅繞指劍」，這套劍法並不用真劍，而是用乾天宮秘傳的「天羅」神通施展，不過劍招之妙，也不遜上乘的一流劍法。。。
等蕭雁兒學會了這劍法，葉羽便經常和她試招，除了想給蕭雁兒喂招之外，便是為了熟悉乾天宮的「乾天真氣」。他雖然學會了「破虛十三式」的總綱，一月來也得到了凌天笑的精心教導。但劍法之道，即使明了了原理，卻也是不可能憑空創造出劍招來的。
一月來，葉羽時常和蕭雁兒的「天羅繞指劍」試招，也積累了許多應對「乾天真氣」的經驗，對於「乾之道」的領悟越深，他創造出的「破乾式」也越完善。
不過現在說來，他的「破乾式」也還只是雛形，不過兩招而已。
除了「破乾式」，他回想當日陳彬、林不歸的各種神通，還有奔雷山莊的奔雷勁和奔雷劍術，也草擬出半招「破震式」，只是想當然地，這招「破震式」比那招「破乾式」還要簡陋，只有半招殘劍。
說起來，雖說「破虛十三式」都是完善的劍法，但葉羽除了總綱卻一招都沒有學到，他必須根據自己的領悟重新創造出十三招破盡太虛八道和旁支四道的劍法，其中難度，可以參考楊過用十六年創「黯然銷魂掌」。
「創造自己的劍法，聽起來很有挑戰性，但也激動人心啊」葉羽心中暗暗想著。
的確，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資格創造屬於自己的武功呢？
葉羽心中微微一笑，正在腦中繼續思考「破乾式」接下來劍招的可行性。
「葉大哥」忽然，一聲驚呼聲傳入耳簾，似乎是蕭雁兒的聲音。
葉羽打開房門，蕭雁兒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頁紙張：「葉大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快來看啊」葉羽眉頭微皺，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怎麼了？」
「葉大哥，你看這個」蕭雁兒舉著白紙。
葉羽看去，發現那白紙上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天下無不散宴席，有緣同過春節，幸甚老夫去矣，天下之大，武道唯你一人，有緣不見」字跡灑脫，滿含笑意。
蕭雁兒驚慌道：「我今天早晨起來，凌太師叔和青青姐都不見了，小二說他們昨晚便退了房，我到太師叔房裡，就只發現了這個東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