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兒媚 作者:可兒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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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naba0 2011-9-5 03:24: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0 18057
看多了女人受到的不平等待遇
醫仙女扮男裝行走江湖濟世救人
豈料為替恩賜完成誓言竟會惹到一個麻煩人物
多情少莊主重病纏身仍不踣「風流美名」
坐擁四大美轀溫柔伺候猶不知足
在她覹行治療時竟對她色性大硐
不慬惡笱拆穿她的身份,威脅要公開她的秘杯
害她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任他為所欲為
兩人『同性相親』的曖昧流言也因此火速傳開
他卻不以為笱直言要擄獲她的心
只是她太清楚他不可能為她鴃情鴃注
面對她對忠誠的要求他斥為荒謬
原來他只備滿足私慾才說喜歡她……





楔子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如今的武林幫派林立,大小派門不下數百,在殘酷的江湖中鬥爭便是生存的唯一法則,能勝出就可以成為佼佼者,其中以「一莊二堡三大家」為代表,這個排名只是統稱,並不代表優劣,他們的勢力皆在伯仲之間,江湖有多大,全不脫此六大派門的領域。

  一莊指的是風雲山莊,二堡為火陽堡及水流堡,三大家則是武功世家、玄宮和霽城。

  而天下又依地域劃分為中原武林、東武林及西武林,中原武林幅員最廣,人文薈萃繁華鼎盛,聚集的幫派也最眾,火陽、水流二堡、風雲山莊及玄宮都位於中原武林,武功世家稱雄東武林,霽城則是西武林的首腦。

  火陽堡:以內功心法見長,其先人所創之「無極心法」為江湖人人所欲得的寶貝,可惜因為前堡主霍震元英年早逝,火陽堡又受到水流堡乘機打壓而沒落,所幸繼位的少堡主霍玄雷英雄出少年,極力振興家業有成,使得火陽堡得以再度笑傲江湖,但是火陽、水流兩堡之間也結下了難解之仇。

  水流堡:以拳腳掌法立足江湖,傳家的「伏魔掌」所向無敵,老堡主古雍驛已經不管事,由獨子古皇岳打理堡內之事,古皇岳憑著傑出的才能,令水流堡的威名立於不墜之地,不過與火陽堡之間的仇怨讓水流堡樹立了個強敵。

  玄宮:江湖中最神秘的派門,精研八卦陣式,能建造出最安全牢固的機關,「卜算子」是鎮宮之寶,宮主為萬俟罡,玄宮門人甚少在江湖走動,玄宮也不愛管江湖之事,雖然作風保守,其實力也不容小覷。

  霽城:遠離中原武林,在西武林自成一家,專長使毒、醫理和輕功,著有聞名江湖的「毒千金要領」和「究極藥經」,使毒的高超本領教人不敢攖其鋒,城主獨孤梵年少卻英明不凡,很有野心的他正計畫著要將勢力擴大到中原武林。

  武功世家:善使刀劍,以一套「神龍劍法」傲視江湖,擁有最多門人,掌理者為宗岱山,有子宗岫揚傳其衣缽,宗岫揚不但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刀劍造詣已臻出神入化地步,讓武功世家的聲名遠播。

  風雲山莊:作風最奇特的派門,身在武林卻不以武功著稱,而是用生意手法獨步江湖,莊主奎仕東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與各大派門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所以旗下產業也遍及中原、東、西三大武林,是唯一能跨越地域界限的派別,可惜繼承人奎行雲有能有為卻身帶痼疾,所以風雲山莊一直致力於四處打聽名醫靈藥要醫治少莊主。

  紛擾的江湖瞬息萬變,六大派門控制著武林,天下事盡在他們的掌握中,但是關於他們自己的事呢?就要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第一章



  三月天,春日的腳步剛近,但是冬天的勢力仍未退去,夜晚,依舊是春寒料峭,在月上中天的夜半時,更是風冷,除了天上的星月外,大地籠罩著一片安寧寂靜。

  不過風雲山莊卻是人聲嘈雜,緊張的氣氛瀰漫整個山莊,因為少莊主奎行雲的痼疾又發作了,而且這次發病還來勢洶洶,更讓莊裡的所有人無心安眠。

  在奎行雲的住所云軒,房裡卻安靜得針落可聞,唯一的聲響是床上病患輕淺急促的喘息,床邊兩名大夫陸澤元和李華一正使出全部心力要壓制病情,僕人在旁遞針傳藥,莊主奎仕東坐在椅子上愁眉深鎖,焦急的奎夫人更是頻頻拭淚,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奎行雲的隨侍護衛岳勳,全部人都繃緊了心不敢多言,目光焦點也落在奎行雲身上,只見他的頭在枕上不住的翻動,俊美的臉龐無血色,額上冷汗直流,手壓在胸口上眉頭緊蹙,正在忍受強烈痛楚。

  奎夫人看大夫一直無法減去兒子的病痛著急開口,「陸老,你們已經下針這麼久了,為何還解不了雲兒的痛苦呢?」

  「夫人,少莊主此回發病較以往來得厲害,老夫已經加重藥量了,可能是藥力還未生效,再過一會兒少莊主的情形應該就能穩定下來了。」陸澤元聞聲回頭向奎夫人,他曾為宮裡的御醫,退休後就被聘請到風雲山莊醫治奎行雲。

  「我不要聽應該的話,我要肯定的回答,看雲兒那麼難過,你們可明白做娘的心中有多痛嗎?」奎夫人哽咽的道。

  另一位年輕大夫李華一幫著說明,「夫人,藥並非仙丹,是需要時間催化的,我們已經盡力在救治少莊主了,請夫人體諒。」他在江湖上有「賽華佗」的美譽,醫術超群,也是被風雲山莊重金禮聘來為奎行雲治病。

  奎仕東安撫著妻子,「夫人,雲兒向來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度過的。」

  「娘,孩兒沒……沒事。」臉色蒼白的奎行雲強逼出了輕鬆的微笑來安慰母親。

  奎夫人看兒子這樣更是心痛不捨,「雲兒,你別說話了,好好的保存元氣。」

  奎行雲深吸口氣,抬手抹去額上的汗珠,仍帶著輕鬆的笑容,「娘,孩兒真的好了許多,胸口不再疼得那麼厲害,您真可以放心的。」

  奎夫人來到愛子床旁,拿著手絹為他拭汗,「你別為了安慰娘就咬牙耐疼,娘還希望你是哀天喊地的叫痛,不想你都將痛苦壓在心裡,擺出無所謂的樣子來教娘寬心,那會教娘更心疼的!」

  「娘,您是要孩兒無病呻吟嗎?這孩兒可不會呢!而且孩兒也捨不得娘傷心,像娘這樣的美人應該要多笑,哭成花臉就不好看了。」奎行雲伸手為母親擦去淚痕。

  「油嘴滑舌,就愛說些不正經的話,你可知道娘被你嚇壞了!」奎夫人埋怨兒子。

  奎仕東也走前來關心的看著兒子,「雲兒,你身體真的轉好了?若還有不舒服就要明說。」

  「爹,孩兒無恙了,您放心吧。」奎行雲臉上浮起俊雅的笑容。

  李華一再為奎行雲把脈,看到奎行雲丟給自己的眼色,他會意的向奎仕東稟明,「莊主,少莊主的脈象平靜下來了,顯示藥起了效用,不會再有大礙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奎仕東這才真鬆了口氣,奎夫人也欣慰的有了笑容。

  奎行雲看著父親好聲提起,「爹、娘,夜已深,你們回房安歇吧!」

  紛擾了一夜,奎仕東夫婦也真累了,奎夫人點點頭說:「娘知道你孝順不想我和你爹太勞累,不過為了預防萬一,今晚就讓兩位大夫留在房裡看護你。」

  奎行雲沒反對,「孩兒知道,爹、娘,你們快去休息吧!」

  奎仕東看著陸、李兩位大夫,「那就要麻煩兩位了。」

  「不敢,這是我們的責任。」陸澤元和李華一同聲回應。

  「雲兒,好好休息啊!」奎夫人為兒子拉好被子,夫婦倆一同走出房間。

  見到奎莊主和夫人離開了,李華一才關切的問:「少莊主,你覺得怎麼樣?」

  「情形是好轉了些,不過仍疼得緊。」奎行雲劍眉又蹙緊,淡然回答,他不想讓爹娘操心,所以剛才沒說實話。

  「需要老夫再為少莊主扎針止疼嗎?」陸澤元請示,奎行雲身上的舊疾已深入五臟六腑,一發作非短時間能控制得了,他說不疼是安慰父母的話,可是還能做到痛苦不現於外,如此的忍耐氣度也著實令人懾服。

  奎行雲灑脫一笑,「扎針止疼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不能真解決,算了,我已經習慣這樣的感覺,就免了吧!」

  「少莊主,請你還是再多吃一顆護心丹,保護心脈。」李華一從房裡的藥櫃中拿出護心丹遞給奎行雲。

  「岳勳,讓四婢進來伺候我。」奎行雲吩咐道。

  岳勳聽令走出房間喚人,一直守候在房外的四名美婢聽到主人召喚,快速的進入房間。

  「公子!」四個穿著不同顏色衣裳,美得不分軒輊的妙齡女子直跑到奎行雲床旁。

  「公子,您怎麼樣了?教奴婢們好擔心!」身著粉色衣裳的女子嬌聲問。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喜夏,接過李大夫手裡的護心丹,戀秋,倒水來。」奎行雲交代。

  被叫到名的婢女忙依令做事,愛春和惜冬則輕柔的扶起他,餵他吃下丹藥。

  奎行雲倚靠著婢女,看著陸澤元和李華一,「有四婢照顧我便行,兩位大夫回房歇息吧!」

  「可是莊主交代要我們留下看護少莊主的。」李華一回答。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何況還有四婢陪我,你們可以回房了。」奎行雲輕搖了搖手。

  「兩位大夫放心,春夏秋冬四婢會好好服侍公子的!」惜冬扶著奎行雲,滿面笑容對兩人說。

  「是啊,公子也比較喜歡由我們四婢來伺候的。」喜夏得意開口,另三個婢女都輕聲笑了,奎行雲則是一臉閒適的坐擁四個美人兒。

  陸澤元和李華一也唯有從命了,拱手為禮後就退下離開。

  「岳勳,你也退下吧。」奎行雲打發走侍衛。

  「屬下告退了。」岳勳也離開房間。

  奎行雲平躺在床上,身體的疼痛讓他無法合眼,便命四婢服侍自己吃點心、喝茶,還要她們朗讀詩書和按摩,藉著這些外在的刺激忘卻體內的不適。

  愛春、喜夏、戀秋、惜冬四婢原來是秦淮河畔的名妓,花容月貌、體態嬌嬈、很會服侍男人,因對了奎行雲的眼,他便為她們贖身帶回風雲山莊伺候自己,她們懂得如何曲意承歡,便用盡方法討他歡心,有她們在身旁,生活也多了些樂趣。

  雖然他體弱多病,但從不怨天尤人,及時行樂是他的生活方式,也不會做勉強自己的事,若他的性命注定要短如春花,那他更要活得自在粲然,這樣才不枉他來這世上一遭。

  只是他能看得開,不代表他父母也能想得通,奎家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爹娘用盡心力為他遍尋名醫醫治痼疾,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大夫曾進出過風雲山莊,他吃下的靈藥補品也多不勝數,可惜他的舊疾始終無法治癒,不過幸運的是病歪歪的他也平安的活過二十五個年頭,能再活多久他不曉得,若有生存的機會,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可是他的病很頑強,打倒了數不清的名醫,致使越來越難找到大夫來醫治他,如今為他診治的陸老和李華一也是一時之選,陸老曾是宮中御醫,而李華一是後起之秀,因為治癒了數位名人傷病而名聲赫赫,但是他們待在風雲山莊近半年了,卻一樣無法治癒他的舊疾,被淘汰是遲早的事,就不知道下次又是哪位大夫被請入風雲山莊看病了。

  他不想多傷腦筋,反正他命韌得很,閻王爺想收他也沒那麼容易,今朝有酒今朝醉,開懷尋樂才是真的,無解的事就交給老天去煩惱吧!

  ※※※

  在風雲山莊的大廳裡,剛從東武林視察產業歸來的總管范嵩,除了向莊主稟明旗下產業營運狀況外,也帶回一件不可思議的奇聞。

  「真有這樣怪異的事?」奎仕東訝然的看著范嵩。

  范嵩恭敬回稟,「回莊主,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此事已經讓整個東武林沸騰了,消息也漸往外傳開,聽說中原武林和西武林已有不少人知曉這事,紛紛動身前往東武林。」

  「一個不會武功卻身帶驚人內力的女子,得到她便得到她身上至極的內力,可使人達到武學顛峰,也能百病不生、百毒不侵?世上竟然有這等的異事,可以想見那女子定成為人人欲奪取的目標了。」奎仕東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

  「是啊,更奇特的是絕不能用強硬手段佔奪那女子身上的內力,必須是她心甘情願同意讓渡才能將內力轉移給別人,因此雖然傳言那女子生得醜陋無比,但仍有眾多的有心人在熱烈追求她,以期能得到她的青睞,進而獲得她的內力來揚名立萬。」范嵩詳細說明。

  奎仕東思索著,「這女子的內力還能用來治病對不對?」

  「是有這樣的說法。」范嵩點點頭。

  奎仕東考慮了會兒便有了決定,下令交代,「范總管,你立刻調派一隊高手隨你前往東武林,務必要將那位身懷內力的奇女子請回山莊,她若願意前來最好,要不你可以用強制的手段將她帶回,但是要記住盡量以禮相待,千萬不可以傷害她。」

  「莊主,您是想利用那女子的內力為少莊主治病。」范嵩反應很快的猜測。

  「只要對雲兒有利的機會就絕不能放棄,范總管,這件重要任務就交給你了。」奎仕東慎重的道。

  范嵩忙清楚指出,「回莊主,只是東武林隸屬於武功世家的勢力範圍,據傳武功世家的少主宗岫揚對那名女子也很有興趣,那我們的舉動勢必會和武功世家對上的!」

  奎仕東聞言,低頭沉吟。武功世家的聲勢不容小覷,尤其東武林還是它的地盤,若正面遇上,情勢的確對風雲山莊較為不利,不過這也不代表風雲山莊一定會輸給武功世家,為了兒子,即使是再艱難的事也要試試。

  「范總管,若能避開武功世家就避開,真避不了也不用怕事,彼此是公平競爭,誰能得到那女子就各憑本事,你盡你的力去做,我相信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奎仕東勉勵下屬。

  范嵩抱拳恭敬回應,「屬下遵命,我會盡力達成任務的。」不敢遲疑,他行禮後就馬上退下進行此事。

  奎仕東看著范嵩離開,這事燃起他心中無限的希望。雲兒的痼疾有機會可以根治了,自己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管要用什麼方法,他都要治癒雲兒,讓他擁有健康的身體。

  奎仕東想起妻子這兩天為兒子的痼疾發作憂心的吃睡不寧,將這件事告訴她,一定能減去她的擔心,便興匆匆的找她說明。

  「夫人,我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奎仕東在花廳裡找到妻子,高興的說。

  奎夫人卻是一臉正色的看著丈夫,「老爺,我也有事要對你說。」

  奎仕東聞言有些好奇,「夫人,你有什麼事呢?」

  「我決定要為雲兒請別的大夫來醫治他的痼疾。」

  「江湖上的名醫我們幾乎都找過了,眼前最頂尖的人選就是陸老和李大夫了,還有誰的醫術能勝過他們呢?」他不認為還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有,就是醫仙宓如意。」

  奎仕東臉色立刻沉下,「怎會是他?我不喜歡他來為雲兒診治。」

  奎夫人對丈夫解釋,「老爺,宓如意的醫名享譽江湖,高超的醫術為武林人士所敬仰,被他治癒的人多不勝數,陸老和李大夫根本就無法根治雲兒的病,前兩天雲兒舊疾發作,他們竟然束手無策。老爺,與你有過節的是醫仙衛紅雲,他已經過世了,如今是他的傳人宓如意,他能承襲醫仙的稱號,足見宓如意的醫術不下於他的師父,雖然同是醫仙,其實是不同人,請宓如意來為雲兒診治也無妨啊!」

  奎仕東一臉的不以為然,反駁道:「夫人,你如此稱許宓如意,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即使他是醫仙的傳人,還繼承了醫仙的名號,他的醫術未必能達到他師父的程度,何況他還是個年輕人,我們請了那麼多德高望重的大夫都無法治癒雲兒了,宓如意就可以嗎?我才不相信,而且我現在找到了另一個方法來醫治雲兒,保證能治癒雲兒的。」他將東武林有位身帶雄厚內力的奇女子之事告知她。

  聽完丈夫的敘述,奎夫人臉上卻沒顯露出多少的歡喜,「天下間會有如此玄妙的事嗎?這不過是個傳言,是不是真有其事誰又明白?雲兒的病不能再拖了,與其等一個不切實際的機會,還不如找來好大夫為雲兒醫治才是最保險的做法,我心意已決,要找醫仙宓如意來治療雲兒!」她堅持自己的意思。

  「我不同意,有衛紅雲那樣的師父,也調教不出多好的徒弟,我不想將麻煩引入風雲山莊,衛紅雲的傳人不配踏進山莊一步!」奎仕東反對,他怎會願意讓仇敵之徒醫治自己的兒子呢!

  「老爺,你和衛紅雲的恩怨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他雖然曾經使手段傷害你,但也被你聰明的化解了,當我在你和他之中選擇嫁給你,衛紅雲縱使不甘心卻是很君子的退出,遵守他自己所立的誓言,此生此世都不會再來打擾我們,而他也真的做到了。如今衛紅雲已經離開人世,你何必還念念不忘舊仇,一切就算了吧,如果他的弟子能醫治雲兒,也可以當是代替衛紅雲向我們做出補償,就請老爺放開胸懷讓宓如意醫治雲兒!」奎夫人勸解丈夫,不想丈夫心中總記掛著仇,更不願因此而耽誤了兒子。

  聽到妻子為當年的情敵說話,奎仕東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那時他剛接掌風雲山莊,年輕氣盛,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衛紅雲也是初在江湖中打出醫仙名號,兩人同是武林新一代的佼佼者,卻同時喜歡上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稱的妻子。美人總有許多男人追求,不過最有希望得到妻子青睞的就屬他和衛紅雲,原本感情的事應該是君子之爭才對,哪想到衛紅雲為得佳人竟然暗中耍手段,除了不斷放出不實流言打擊風雲山莊外,更買通殺手欲殺害他,在衛紅雲私下策動的暗殺計畫中,他多次與死神擦身而過,是命大才能僥倖活下來。最後終於讓他找到證據揭發衛紅雲的惡行,逼他在妻子面前坦承自己的過錯,也立下重誓保證不得再在他和妻子面前出現,縱然衛紅雲做到了自己的承諾,但他一思及衛紅雲的不擇手段就氣憤難平,他們結下的仇這一生都難了,所以他絕不答應讓醫仙來救治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傳人也不行。

  「世上的大夫那麼多,夫人若想換掉陸老和李大夫,大可以找過別的大夫,何必一定要宓如意來為雲兒看病呢?我不想見到有醫仙稱號的任何人!」奎仕東還是不願意。

  「老爺,你自己說說看,除了宓如意外江湖中還有哪位名醫我們沒請過的?我也一直是顧及你的心情,若不是到了這般逼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想找宓如意來山莊看病啊,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再看到雲兒為病所苦的模樣,你怎麼可以只想到自己的仇恨,而不管兒子的痛苦呢?老爺,你太自私了!」奎夫人說到後來,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見到愛妻這般難過,奎仕東的態度馬上就軟化了,他最不捨的就是惹妻子傷心。

  「夫人你……你別哭了,若宓如意真有辦法能治癒雲兒,我當然是……呃……不會反對了,只是宓如意也一定明白我們和衛紅雲之間的恩仇,他會願意醫治雲兒嗎?而且宓如意的行蹤一向飄忽不定,要找到他是十分困難的。」

  丈夫的退讓使得奎夫人馬上止住了淚水,轉愁為喜,「以前衛紅雲曾給我一塊他隨身的令牌,允諾我可以用這令牌請他做任何事,雖然他過世了,但這令牌想必對宓如意也有相同的效用,一定能令他首肯為雲兒治病,至於宓如意的行蹤,老爺,以風雲山莊的實力,應該不會連找個人也找不到吧?」她故意使激將法。

  奎仕東被妻子這一問,就不能再裝下去了,只好歎口氣點頭,「好吧,我派人去尋找宓如意,不過他見到了令牌願不願意來風雲山莊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我明白,老爺,就請你快快進行這事,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宓如意,將他請來山莊。」奎夫人叮囑著丈夫。

  奎仕東實在不想這麼做,但是妻子的意思他也不能違背,只能希望宓如意最好拒絕來風雲山莊看診,讓他不用看到討厭的人。

  醫仙,他真的很厭惡聽到這個稱號!

第二章



  醫仙,他真的很厭惡聽到這個稱號!

  汾城是著名的酒城,在城裡大街上到處可看到隨風招搖的酒幟,整座城充斥著濃醇的酒香。

  在城中大街旁的小巷裡有個張家酒坊,不起眼的門面和簡單的裝潢很難吸引外地人的目光,但這座酒坊產的陳年汾酒卻是城裡最純最香的,懂酒之人自是不會錯過,所以常年裡總是高朋滿座,生意好得不得了。

  在酒坊二樓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斯文秀氣的少年,少年一手拿著酒杯喝酒,一面倚窗看著外面的景色,雖然酒坊不在大街上,可是由此仍能看到街上行人來往的熱鬧景象,視野極佳又少了當街的喧囂,最教少年喜歡,所以他總愛坐在這個位子上喝酒看景。

  一身書卷氣息有如文弱書生的他和酒坊的感覺很不搭配,不過他卻是張家酒坊的常客,更是貴客,每回他來酒坊,老闆都一定用盡力為他清出這個座位,而且用最好的酒招待他,若不是少年堅持付帳,老闆還絕不會收他分文錢,因為這個少年是老闆家人的救命恩人。

  仰臉喝下杯裡的酒,少年再為自己倒了一杯,聞著濃醇的酒香,他閒適的放鬆自己,享受優閒的時光。

  他剛從隔壁的小鎮過來,小鎮上最有錢的富紳人家家中老夫人生病了,四下懸賞名醫醫治,他正巧欲來汾城路過小鎮,便順便治癒了老夫人,又拿著懸賞的獎金在鎮上義診,在小鎮裡待上十來天昨兒個才到達張家酒坊,他是來此放鬆遊樂,也解解酒癮的。

  遊山玩水的日子久了,就會想找熟悉的地方待待,感受一下人情溫暖,張家酒坊就是他的第一選擇,他向來喜歡這裡的風土人情,又有好酒喝,就算住上好一段時間也不會膩。

  輕啜了一口酒,他想再倒酒時發現酒壺裡空了,不用他叫喚,老闆張老六就親自送酒過來。

  「宓大夫,酒來了,我算準你也該喝完酒了。」張老六將酒壺放在桌上,拿起原先在桌上的酒壺搖了搖,高興自己果然沒算錯。

  宓如意露出文雅的笑容,「張老闆,你越來越厲害了,竟能將我的習性摸得那麼熟!」

  「宓大夫,你不同於一般客人嘛,我自是不能輕忽,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壺酒了,喝完最好停一停,街角新開了家玉石店,裡面有不少的奇珍異寶,你可以去看看玩玩的。」張老六對宓如意說起。

  「也只有你這個做老闆的會勸客人少喝酒,放心,三壺酒還醉不倒我的。」宓如意笑道。

  「我明白宓大夫的酒量,只是酒喝多了也不好,應該適可而止。」張老六除了將宓如意當恩人外,也當是親人關心。

  就是這樣的善意關懷讓他喜歡這裡,他接受了老闆的好意。「老闆都親自勸說了,做客人的當然要接受,昨晚我見沖兒似乎感染了傷風,傍晚他從學堂回來,叫他來讓我看看。」

  「好,有宓大夫在這裡,就像多了尊菩薩護佑,什麼都不用愁了,若不是你逍遙自在慣了,張老六真想求大夫永遠在汾城留下呢!」張老六道出心聲,沖兒是他唯一的兒子,三年前因為頑皮爬樹摔下而身受重傷,當時城裡所有的大夫都說沖兒沒救了,讓他和妻子是傷心欲絕,幾乎快活不下去,得天之幸他們遇上了宓大夫,在他高明的醫術救治下,沖兒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事後宓大夫還不收診金,只笑稱要以張家最好的汾酒做為報酬,豪爽得令人欽佩,所以宓大夫就順理成章成了張家酒坊的座上貴客,也為汾城百姓解決許多的疑難雜症,倘若宓大夫能長住汾城,那就真是汾城之福了。

  「我想安定時,一定會選擇汾城的。」宓如意回道,他也喜愛這裡。

  張老六聽了很高興,「這樣就太好了,宓大夫,汾城的民眾都會很歡迎你的。」

  在他們的談笑聲裡,兩名大漢走了進來,對宓如意出聲詢問:「請問公子是人稱醫仙的宓如意大夫嗎?」

  張老六見有人來找宓如意,就退開不打擾。

  宓如意淡淡的打量他們,「我就是,有什麼事嗎?」

  其中一名大漢有禮回答,「我們是風雲山莊的管事,奉莊主夫人之命,特來將這塊令牌送給宓大夫。」他從懷中拿出一塊黑色鐵牌遞給宓如意。

  聽到兩名大漢的出處,宓如意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再見到玄鐵令他心中就有譜了,伸手接下令牌,朗聲道:「玄鐵令出,有求必應,風雲山莊想要什麼?」

  「敝莊莊主夫人想請宓大夫到風雲山莊為少莊主治病。」旁邊的大漢表示。

  「既然莊主夫人祭出了玄鐵令,宓如意就會兌現誓言。三日後,宓如意會去風雲山莊拜訪。」

  「我等會將宓大夫的回答帶回風雲山莊,打擾了,請!」得到了回應,兩個大漢再對宓如意拱手便離開了。

  宓如意看著手中沉甸甸的玄鐵令,冰冷漆黑的令身刻著雲形紋路,非常的特別,這是由師父衛紅雲親手所鑄,也是師父的信物,師父還立下了「玄鐵令出,有求必應」的規矩,只要拿到他所發出的玄鐵令,就能要求他做任何事。

  師父一生共發出了三塊玄鐵令,兩塊已經收回,這是遺留在外的最後一塊。這塊玄鐵令也是最令師父掛懷的,他很清楚師父和風雲山莊莊主奎仕東夫婦的恩怨,更明白師父自始至終都沒能忘記奎夫人,師父總希望奎夫人能拿這塊玄鐵令來找他,他絕對願意為奎夫人做任何事,可惜這塊令牌沒在師父過世前出現,教師父帶著遺憾離世,他原以為玄鐵令不可能現世了,沒料到奎夫人會派人持令牌要求他為兒子治病。

  風雲山莊少莊主奎行雲身患痼疾的事江湖中人人皆知,風雲山莊一直盡力在尋覓名醫找靈丹妙藥要治療奎行雲,但是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因為礙於風雲山莊和醫仙的恩仇,所以風雲山莊從未找師父為奎行雲醫治,如今莊主夫人竟然拿著玄鐵令要他治療奎行雲,可見奎行雲的情況定是極不樂觀,醫治這樣的病人肯定會是極大的挑戰!

  師父最希冀遇上的機會,如今落在他身上。宓如意嘴角揚起一絲的笑容。

  師父,放心,徒兒不會丟你的臉,醫仙傳人一定會治好風雲山莊少莊主的病,這也算是為你老人家揚眉吐氣,來告慰你的在天之靈!

  向來是生活隨性,對世事沒有慾望的宓如意首次有了確定要達成的目標。完成這事,絕對能讓師父傳給他的醫仙稱號更加發揚光大了。

※※※

  「齊管事,他真的願意前來?」奎夫人歡喜的看著兩個下屬。

  「回夫人,宓大夫見到玄鐵令後,立刻就應允三日後來山莊為少莊主醫病。」齊義回稟。

  「這樣就太好了!」奎夫人滿臉的欣然。

  一旁的奎仕東卻沒什麼笑容,「回答得這麼乾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老爺,你怎麼這樣說話,你難道不希望宓如意來莊裡為雲兒治病嗎?」奎夫人轉頭看著丈夫。

  奎仕東馬上陪起笑臉,「呃……沒有啊,能多找個名醫來醫治雲兒也是好事的。」

  「老爺,我們說好了各自找法子治療雲兒,你派范總管到東武林找身具異能的女子,我則請醫仙宓如意來為雲兒看病,我們的目的都一樣是希望治癒雲兒的痼疾,還給他健康的身體,只要能成功,不管用誰的方法都可以!老爺,我不干涉你的做法,但你也不能特意刁難宓大夫,令他難堪!」奎夫人很嚴肅的道。

  妻子的要求,奎仕東也唯有順從了,「好、好,夫人,你已經交代過很多次了,我也向你保證過一定不會干預宓如意的診治,你放心,我說到就會做到的。」

  丈夫這話令奎夫人滿意,她繼續詢問齊義關於宓如意的事,對他似是很感興趣。

  見妻子越看重宓如意,奎仕東的心就越不舒坦,他只能寄望范嵩快快將東武林的奇女子帶回山莊,搶先宓如意一步治好兒子。

  ※※※

 在奎夫人的期盼下,宓如意依言準時來到風雲山莊,奎仕東神情不是很高興,不過也忍不住好奇心,前來觀看醫仙傳人到底是何模樣。

  「宓如意見過莊主、夫人。」一身灰色長袍做書生打扮的宓如意微欠身向坐在首座上的奎仕東夫婦淡聲問候。

  奎夫人直打量著眼前清秀文雅的男子,「你就是衛紅雲的弟子啊,果然有你師父的氣度,一樣是斯文俊秀,而且年紀輕輕就能承襲醫仙的美譽,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夫人謬讚了,既然玄鐵令出,宓如意必會挑起師父之責,盡心診治少莊主的。」宓如意客氣回應。

  「玄鐵令出,有求必應,若做不到就真是很丟臉了!」奎仕東用冷漠語氣諷刺道。

  「老爺,你怎麼這樣說話?」奎夫人丟給丈夫一個警告的眼色。

  宓如意清楚感受到奎仕東對自己的不友善,明白原因的他不以為意。「我會克盡己能不讓師父醫仙之名蒙羞的。」

  他不卑不亢的態度很得奎夫人的好感,「宓大夫年紀輕輕卻沉穩從容,真是難得,我相信你有能力可以治癒雲兒的。」

  「謝謝夫人的信任,我既是為了醫病而來,可以現在就去診視少莊主的病情嗎?」宓如意想快點見到病人。

  「當然可以了,我馬上就帶你去看雲兒。老爺,你要一起來嗎?」奎夫人轉頭詢問丈夫。

  奎仕東也想看看宓如意有何能力,「好,就一同去看看雲兒,順便也該將陸老和李大夫介紹給宓大夫認識,他們醫治雲兒有段時間了,對雲兒的病情很瞭解,同是醫者,應該可以和宓大夫互相切磋研究的。」

  奎夫人同意,「這話也對,齊管事,你去請陸老和李大夫到雲軒。宓大夫,請你跟我來。」向宓如意比了個請的手勢,奎夫人便和丈夫並肩而行,領著他走出大廳往雲軒而去。

  ※※※

  雲軒裡,奎行雲姿態灑脫的倚在涼亭裡的躺椅上,戀秋坐在身前剝著葡萄餵他,身後的喜夏小手揉捏著他的肩頭按摩,愛春在園裡採花,而惜冬一看到七彩美麗的蝴蝶,玩心大發取來了捕蝶網捉起蝴蝶,她笨拙的模樣逗得奎行雲頻頻笑出聲。雖是初春,在細心的照料下,花園內百花盛開,如此的好景致又有美人笑語相陪和體貼入微的伺候,奎行雲很滿意的享受這一切。

  他知道娘請了醫仙傳人宓如意來為自己治病,宓如意今天就會來到風雲山莊了,對於宓如意的師父衛紅雲和爹娘之間的感情糾葛他很清楚,更明白娘一定是花了番口舌才說服爹答應讓醫仙進入風雲山莊看病。

  江湖傳言宓如意是個妙手回春、仁心仁術的神醫,聲勢不下於他師父衛紅雲,讓他也對這個少年醫者有了些興趣,就不知他是否真是醫術過人能治得好自己?還是會和那些抱著信心而來,卻失敗而回的名醫一樣下場了?他對宓如意的表現拭目以待。

  「公子,你猜那宓大夫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啊?」喜夏出聲問道。

  「既然是大夫,又很年輕,八成是像李大夫那樣相貌普通、言語乏味,是個很無趣的人囉。」抱著一束剛摘下的花,愛春碎步走入涼亭發表她的意見。

  戀秋嬌聲笑了,「若真像李大夫可就糟糕,那豈不悶死人了?」她將剝了皮的葡萄輕柔的餵入奎行雲的嘴裡。

  「我說只要宓大夫醫術高超能醫好公子的病,不管他有多悶、多讓人不喜歡,惜冬都會將他當成救命菩薩燒香感謝的。」惜冬放棄了捉蝴蝶,微喘著氣回到涼亭靠近他身邊。

  奎行雲揚起優美的薄唇,修長手指點點惜冬的俏鼻,「好甜的小嘴!」

  戀秋也忙開口,「公子,戀秋也願意付出一切,只願公子身子能轉好啊!」

  「公子,愛春也是!」

  「喜夏更是早晚都向上天祈求公子的病能痊癒,即使要喜夏減壽我也心甘情願!」

  愛春和喜夏不落人後的急表態。

  奎行雲哈哈一笑,俊美的臉龐因笑越顯得英挺不凡,「我知道你們的一片真心,反正今天就會見到宓如意了,何必多費心猜測呢?」

  話才說完,就有小丫頭進來通知,莊主和夫人來了。

  「還真快呢!」奎行雲挑了下眉,人從躺椅上坐正,戀秋忙拿出手絹為他拭拭嘴,另三人則整理著他的儀容。

  奎仕東夫婦來到了花園,奎行雲起身問候,四婢退到一旁。

  「爹、娘。」

  「雲兒,你今天的身體如何?」奎仕東關心的問。


  「爹、娘,孩兒很好,請放心。」奎行雲微笑回應。

  「雲兒,宓大夫已經來到山莊了,娘特地帶他來看你,讓你們認識。」奎夫人向兒子介紹身旁的宓如意,「這位就是醫仙宓如意。宓大夫,這是犬子行雲,要麻煩你醫治的病人,希望以宓大夫高明的醫術,能還我孩兒一個健康的身體。」

  宓如意行走江湖見過不少英俊的男子,但不諱言奎行雲是他所遇上外貌最俊美出色的男人了,只是他過於白皙不健康的膚色讓他的俊逸中帶著陰柔,少了陽剛之氣。不過這並沒減去他的瀟灑,而且見他美婢環繞,一身的脂粉味,一看就曉得他是個風流公子。

  「少莊主。」宓如意淡然的向他點個頭。

  奎行雲的視線也在文弱秀氣的宓如意身上轉動。好個秀雅斯文的男子,不像江湖人倒像個書生,寬鬆的長袍遮掩不住他瘦小的身軀,他的骨架未免太過於單薄了,乍看之下竟然像是女子,只是他一身清冷的氣質又不像是女子會擁有的,真是個矛盾的人,也令他想一探究竟。

  奎行雲漾起俊美的笑容回應,「宓大夫,很高興見到你,我這副病軀殼就要麻煩你多照顧了。」

  「少莊主介意我為你把個脈嗎?」宓如意不浪費時間隨即提出。

  呵,真是個急性子。奎行雲不以為意的點頭,「可以,宓大夫想怎麼診察都行。」

  在亭裡的木椅上坐下,四婢紛紛拿出自己的手絹鋪疊在桌上,奎行雲便將左手放在柔軟的手絹上,微笑看著宓如意,「宓大夫,請。」

  宓如意也在椅子坐下,將手按在奎行雲的脈搏上,盡使望、聞、問,切醫者識病之法,以瞭解病人之病因。

  奎仕東夫婦靜靜在旁不打擾宓如意的診斷,陸澤元和李華一也來到花園,見這情形不便出聲,大家都在等待宓如意診察後的結果。

  奎行雲一臉的自在,除了回答宓如意提出的一些關於病情上的問題外,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宓如意身上。

  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更能發現他和一般男人的不同,宓如意細緻無瑕的肌膚,連毛細孔都看不出來,一雙手小巧又修長。湊近他,還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很清淡但瞞不過他靈敏的鼻子,這樣的香氣絕非男人會有的,咦……難道他……他是……奎行雲劍眉微挑起,心中有譜了。

  宓如意專心診察奎行雲的病因,沒有注意到他眼裡升起的玩味眸光。

  奎行雲的痼疾如同自己所料想到的複雜難纏,而且錯誤的醫治方法還加重了他的病情。

  奎夫人看宓如意一臉的嚴肅,連笑容也沒有,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終於他放開了奎行雲的手,應該是有答案了,她急急出聲問:「宓大夫,雲兒的病怎麼樣了?」

  宓如意臉上一抹淡然,照實回答,「無藥可救。」

  奎夫人一聽當場站不住欲昏厥,奎仕東焦心的急扶住了妻子,「夫人!」

  「你還說得真老實!」奎行雲沒有驚慌,有些苦笑的道。

  「胡說,少莊主的病根本沒那麼嚴重,你在危言聳聽!」李華一跳出指責宓如意,宓如意神情不變,「我的話又還沒說完。」

  「那你最好快快解釋清楚,你將夫人嚇壞了!」奎仕東怒目瞪著宓如意,兩手扶著悲傷欲絕的妻子。

  宓如意眼睛看看在場眾人,接著說明,「假使少莊主再接受錯誤治療的話,那就無異是飲鴆止渴,當然是無藥可救了,少莊主目前身上患三大疾病,兩道邪氣在體內盤踞不散,甚至還中了劇毒,這數種的危害源相剋卻又相生的存在少莊主身體裡,若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分別的治療,藥吃入體內非但治不了病,還會轉換成毒侵害少莊主的五臟六腑,這就是為何少莊主的痼疾會不時發作,卻每回病發時的症狀都不同的原因了。」

  「有……有辦法……救治嗎?」奎夫人掙扎著開口,最掛懷的就是這點。

  「有,我能診斷得出便可以治癒。」宓如意回答。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剛才才被宓如意的那句無藥可救嚇了一大跳,現在又聽聞他輕鬆表示能治得好人,其中的落差這麼大,讓人一時之間真是難以承受。

  奎夫人提著一顆心憋著氣再問一次,「宓大夫,你……你真能治好雲兒?」

  「宓如意一生從不說假話,我保證絕對可以治癒少莊主。」宓如意肯定表示。

  奎夫人喜極而泣的捉著丈夫的手叫:「老爺,你聽到沒?宓大夫可以治好雲兒,他會治癒兒子的,雲兒有救了,有救了!」

  奎仕東可沒什麼歡喜,很懷疑的看著宓如意,「宓大夫,你可不能只挑好聽話來說,你說出便要做到,否則就是欺騙了。」

  「奎莊主,事實就會是最好的證明,莊主何不靜心以待結果揭曉呢?」宓如意一臉的自信坦然。

  「我相信宓大夫。」一直沒說話的奎行雲出聲了。

  「雲兒,你真認為他的話可信?」奎仕東皺眉看向兒子。

  「爹,宓大夫是第一位將孩兒病因看得如此透徹的人,為何不相信他呢?」他轉頭看向宓如意道:「只是為了對你自己的話負責,你為我診療治病的期間都必須留在風雲山莊不能離開,直至我痊癒為止,這點宓大夫能做到嗎?」

  大夫照顧病人是很正常的事,宓如意應允了。「可以,我能答應。」

  奎行雲含著一絲神秘的笑容,對父親說:「爹,宓大夫既然同意留下,如此您也可以放心了。」

  兒子都這麼說了,奎仕東也不再質疑。好!他就睜大眼,看這文弱的小子如何實踐自己所說的話。

  這時陸澤元走到奎仕東面前拱手稟明,「莊主,老夫對一直無能醫好少莊主感到愧疚,如今有了宓大夫來為少莊主治病,老夫可以放心了,唉,老夫才疏學淺真該再精進學習才是。」

  「陸老,你想離開了?」奎仕東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

  陸澤元點點頭,「宓大夫只是對少莊主粗略的診斷,卻點出了老夫為少莊主看病多時一直沒發現的病因,也指明了老夫用藥的錯誤,老夫雖然覺得難堪,不過很欣喜世上有醫術如此精湛的大夫,有宓大夫的醫治,老夫相信少莊主一定能恢復健康,這裡已經沒有老夫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老夫自是要離開,還望莊主、夫人原諒老夫的能力不足,無法治好少莊主,」他略彎身表示歉意。

  奎仕東忙扶起他,「我很謝謝陸老這些日子對小兒的照顧,陸老想離開我不好強留,我會讓管事派遣馬車送陸老回鄉。」

  「謝謝莊主,老夫這就告退了。」陸澤元拱手為禮後走開。

  「李大夫,那你呢?」奎仕東看向李華一。

  李華一不甘承認失敗,他不能就這樣離開風雲山莊,否則他賽華佗的名聲就毀了,便向奎仕東請求,「莊主,在下自知醫術不如宓大夫,但是在下做事不想半途而廢,所以能否繼續留在風雲山莊幫忙,讓在下可以向宓大夫學習?」

  「這點本莊主就不能決定了,你該詢問宓大夫的意見。」奎仕東不管這樣的事。

  李華一看著宓如意誠心表示,「宓大夫,還望你能讓在下留下做助手。」

  宓如意看了李華一一眼,不置可否,「你想留下就留下,我沒意見。」

  李華一將宓如意這樣的回答當成是同意,忙高興的道謝,「謝謝宓大夫,在下一定會虛心受教的。」

  「既然李大夫要留下,那宓大夫就和李大夫一樣住在東院的客房吧,兩位大夫也好彼此有個照應,方便一同研討醫術。」奎夫人做了安排。

  奎行雲卻提議道:「不,為了能就近醫治我,宓大夫應該住在雲軒裡的客房較方便。」

  「住在雲軒裡?雲兒,你從不曾提出這樣的意見呢!」奎夫人聞言有些吃驚。

  「因為宓大夫很投孩兒的緣,而且有宓大夫這般貼近的照料,孩兒的病一定會好得更快的。」奎行雲俊美的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回答母親。

  兒子這麼說,奎夫人自是不會反對,「好吧,那宓大夫就住在雲軒的客房了。」

  住在哪裡對宓如意而言不是很重要,所以他沒有反對,不過一轉頭就發現奎行雲正在盯著自己看,晶亮銳利的目光似要看穿他,嘴角還噙著一抹很怪異的淺笑,令他微皺起了秀眉。

  他怎麼覺得奎行雲對自己好像有什麼企圖,應該不會吧?他們不過是初相識,自己能為他做的只是治癒他的病,這也是他來風雲山莊的目的啊,可能是他多心了。宓如意甩去腦裡莫名其妙的想法,不以為意的對奎行雲淡淡一笑。

  奎行雲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有個如此「特別」的大夫為他醫治,未來的日子想來一定很有趣了!

第三章



  風雲山莊是天下最會做生意的幫派,財勢的雄厚當然也是相對的,山莊佔地廣大就不用多說了,閣樓園景之美令人歎為觀止,就以客房為例,不過是為客人準備的房間,就佈置得非常華美精緻。

  宓如意打量著房內的擺設,桌椅、床、衣櫃、梳妝台都是上好木材所製成,雕上了美麗細緻的圖紋,牆上掛著幾幅著名畫者所繪的山水風景畫作,桌上的骨董擺飾也是價值不菲,甚至還有一座精美的玉石屏風,教人讚歎。

  「喜歡這房間嗎?」奎行雲問起,他親自帶宓如意來客房。

  宓如意沒為眼前的華美所迷惑,淡然回應,「只要能容身休息就好,我不過是個客人,無所謂喜不喜歡。」

  「你待在風雲山莊期間就要住在這裡,我希望能讓你住得舒適。」

  「對這房間我無從挑剔。」宓如意點頭表示滿意。

  「這樣就好,一般的奴僕不能隨意進出雲軒,所以要找固定伺候你的僕人,不知宓大夫想要僕人還是婢女服侍呢?」奎行雲微笑問道。

  宓如意搖頭,「我不用僕人伺候,所有的事我可以自己打理,只要有人打水讓我梳洗便行了。」

  「宓大夫不用和我客氣,你現在是風雲山莊的貴客,有任何要求儘管提出,風雲山莊一定盡力做到。」

  宓如意搖搖頭,「少莊主,宓如意來風雲山莊是為了治病,非是來享福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真的不需要。」

  「怠慢貴客非風雲山莊的作風,若宓大夫不好啟齒,那就由我為宓大夫安排吧。是男子一定都喜愛被美女伺候,我就挑選兩名美婢來服侍宓大夫更衣梳洗、鋪床侍寢,假使她們做的能讓宓大夫滿意,就算是送給你也無妨。」奎行雲大方的說。

  宓如意嚇了一跳,臉上滿是不自然的神色,連忙拒絕,「不……不需要,少莊主,我向來是單身行走江湖,自己照顧自己,不習慣被人服侍,真的不需要!」

  奎行雲輕聲笑了,一抹戲謔飛快從他眼裡閃過,「宓大夫實在太害羞了,好吧,不需要婢女,那就換成僕人,同是男人,宓大夫就不會這麼不好意思了。」

  宓如意忍不住驚聲叫出,「不可以,是男人就更不行了,不行!」本是清揚的嗓音頓時變成了尖細。

  奎行雲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沒有錯,他直視著宓如意追問,「為什麼?」

  呃……宓如意一時語塞,在看到奎行雲臉上逗弄的笑容時,神情立刻沉下。

  奎行雲在玩什麼把戲?再怎麼樣也不該拿他來開玩笑。

  「少莊主,這是在下的習慣,沒有為什麼,若少莊主無法接受,我就住到其他的客房。」他語氣冰冷的說完,轉身便要走出客房。

  奎行雲可不想讓他離開,忙提動真氣身形一閃來到宓如意面前阻止他。

  「請留步,沒想到我的好意會讓宓大夫生氣,真是對不起!」話說完他捂著胸口咳了起來。

  「你不應該妄動真氣的!」

  宓如意見狀,忙飛快點住奎行雲胸口大穴,扶他坐下,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玉瓶子,瓶蓋一打開,一股清洌香氣立刻瀰漫在四周,宓如意從瓶裡倒出一顆紅色丹藥送到奎行雲嘴前。

  「這是天香玉露丹,可以補氣鎮心神,你快吞下。」

  奎行雲沒有遲疑張口就吃下丹藥,閉起眼睛調息內力。

  「你體虛氣弱強行練武是件很危險的事,沒有發生意外算你幸運。」宓如意皺眉表示。

  天香玉露丹很有效,一會兒奎行雲就將淤積於胸口的真氣撫平,他睜開眼睛閒適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已經積蓄了許多的福氣,自然沒有事了。」

  宓如意見他一臉的輕鬆自在,不禁也敬佩他的豁達,「你是我看過身染重病卻還如此樂觀的人,這不是簡單的事。」

  「那你對我的印象轉好了點嗎?」奎行雲微笑看著他。

  「什麼意思?」宓如意回視他的目光。

  「我看得出你對我沒有好感,你是不是將我看成養尊處優的紈褲子弟了?」奎行雲直言道破宓如意的心思。

  「難道你不是嗎?」宓如意也不否認。

  奎行雲揚聲大笑,「宓大夫,你說話真的很直接,但是我喜歡,你不認為像我這樣重病之人,本就應該及時享樂、隨心所欲的過生活嗎?」

  「各人的想法不同,我無權評論,我的責任只是治好你的病。」宓如意冷漠回道。

  奎行雲劍眉一聳,「好冷漠的話,醫者不是要有愛心嗎?你若不愛我,如何能用心為我醫治呢?」

  「醫術才是醫者最需要的,只要是我的病人,我都會盡最大的心力救治。」宓如意正色告訴奎行雲。

  「唉,可是你這樣只能醫好我身體的病,卻傷了我的心,我可不喜歡被人討厭,你是不是該試試來喜歡我呢?」奎行雲俊雅的臉上漾出了邪氣的笑容,眸光迫人的直盯著他。

  宓如意承受不住強烈的目光急忙轉開臉,語氣有絲懊惱,「少莊主,請你別開這樣無聊的玩笑,否則我就住到別的客房了!」

  「我是說老實話,怎麼也惹宓大夫生氣呢?男人間也有友愛的存在,可以互相欣賞喜歡啊,宓大夫可別想歪錯當成是男女之情了,還是……宓大夫,你有什麼隱情呢?」奎行雲含笑丟出話。

  宓如意氣怒的轉頭瞪著奎行雲,強裝出一臉的平靜,「少莊主,恕在下愚笨,不懂你話裡的意思,少莊主剛才動了真氣,最好趕快回房休息,我也該到藥房看看有什麼藥材,不能陪少莊主了。」他只想趕快送走這個滿口語帶雙關的危險男人。

  奎行雲看出了宓如意的意圖。無妨,以後他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他總有辦法找出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宓大夫既是有事要做,那我就不妨礙了,你不愛有人伺候,我當然也不會再勉強,請你安心在此待下吧。」

  「謝謝。」宓如意點頭道謝。

  「不用各氣。」

  奎行雲淺笑回應,瀟灑的走向門,但經過宓如意身前時頓住了腳步,輕聲的丟下一句,「我猜……你遲早會愛上我的。」

  在宓如意反應過來前,奎行雲已經大步離開客房了。

  宓如意的臉色又紅又白、驚怒交雜。他怎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他發現什麼了?他在探究自己的秘密嗎?這個自大的男人到底想做什麼呢?

  原以為來到這裡最困難的會是治病這一項,沒想到那個病人才是大麻煩,他有不太好的預感,自己在這裡的日子是難以平靜了。

  ※※※

宓如意來到風雲山莊的隔天,就開始醫治奎行雲的工作。

  首先他將病人身上的病源一一列在紙上,再寫出治療需要的藥草,查看藥房後,點出山莊裡所欠缺的藥草,要人盡快補齊,還要求準備一間煉丹房,房裡必須備齊所有煉丹器具,以供他煉製丹藥。

  以風雲山莊的財力,不消兩天就將宓如意所要的準備齊全,讓他可以開始為奎行雲治病,同時煉丹房也開火煉丹。

  在奎行雲的房裡,宓如意向奎仕東夫婦和奎行雲解釋自己的治病方法。

  「少莊主體內有數種病症,它們看似各自獨立,卻又息息相關,這些疾病有些浮現在表面,有些卻沉潛在臟腑之間,而且每種病所要用的藥都不同,倘若分別用藥,不同的藥會互相消蝕而減低藥性,要解決這樣的困難只能使用同類不會相牴觸的藥來治療同性質的疾病,也就是說要將少莊主體內的病毒分類,一次治癒一類,疾病一次次的消滅遞減,直到少莊主體內沒有病因,那便會痊癒了。」

  「要如何做呢?」奎夫人連忙問道。

  「將病引出,再用藥。也就是讓少莊主發病,牽動相關病症一起發作,然後一舉治癒相同的病症。」宓如意回答。

  「什麼?要讓雲兒發病?用這方法治病太危險了!」奎夫人一聽很擔憂。

  「病因沉在體內才是險事,唯有讓它們轉暗為明才好下藥治療。」宓如意說出他的觀點。

  「用發病來治病,這方法太荒謬了!萬一你不能控制病情,或是無法一次引病治好所有的病狀,那豈不是要讓雲兒承受多次的危難嗎?太冒險了,我不贊成!」奎仕東大聲反對。

  奎行雲看著宓如意,「你要我發病多少回,才治得好我身上所有的疾病呢?」

  「少莊主身上混合著陽火和陰寒兩股邪氣,這是首先要除去的,再用藥物治療臟腑之疾,用針灸助少莊主受損的心脈恢復,最後要將少莊主體內聚積的劇毒排除,這毒是各式的補丹妙藥混合變成,這才是最艱困的部分。經歷過種種的療程,當毒被解開時,少莊主也恢復成健康的人了。」宓如意詳述過程。

  「宓大夫,一定要經過這麼多步驟才可以嗎?有沒有更簡便的方法,我實在捨不得看雲兒一再的受苦。」奎夫人心疼的說。

  「這樣的治病方法根本不對,簡直是故意要折磨雲兒,不行,我不答應用如此手法治療雲兒!」奎仕東本來就對宓如意不滿意,現在得到機會自是大力反對。

  此時,奎行雲低沉悅耳的嗓音響起,「我接受。」

  「雲兒!」奎氏夫婦看著愛子同聲叫出。

  「爹、娘,孩兒既然願意將自己交給宓大夫全權治療,宓大夫想怎麼做孩兒都沒意見,也請爹娘別憂心,讓宓大夫試試吧!」奎行雲柔聲的對父母表示。

  「雲兒,但是有比這更好的方法能治好你的,在東武林就有個──」奎仕東正想將范嵩去辦的事告訴兒子,卻被奎夫人打斷。

  「老爺,還未成的事就別拿出來說了,雲兒願意接受,那就讓宓大夫去做吧,我們不要有意見了。」奎夫人還是傾向相信宓如意。

  「夫人,這樣真的好嗎?」奎仕東皺緊眉,很不願同意。

  「老爺,你信任雲兒的選擇,雲兒眼光一向看得準,不會錯的。」奎夫人勸著丈夫。

  奎仕東很無奈,最後一甩手不說話,當是同意了。

  「宓大夫,你儘管放手一搏,我的命就全交給你了。」奎行雲無懼的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宓如意。

  奎行雲對他的信任讓宓如意有絲動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一定能治癒奎行雲。

  ※※※

  依計畫首先就是要消除奎行雲體內的陽火,治療的手法非常的特別。

  在特製的大木桶裡倒入搜集來的雪水後,再加入多種藥草慢火熬煮,其間不斷的攪拌並加入新藥材,如此不間斷的熬了三天三夜後,木桶裡滿是烏黑的藥水,散發著濃濃的藥草氣味,這藥汁就是宓如意要用來治療奎行雲身上的陽火。

  「你要我浸在這桶黑水裡?」奎行雲看著桶裡的黑水,劍眉蹙了起來。

  「這桶藥水的藥性能將你體內的陽火逼出,是解陽火的唯一方法,你快褪下身上所有的衣服進入浸泡。」宓如意吩咐。

  奎行雲聽到這話,臉上立刻浮起了邪笑,「那好,你幫我脫衣服吧!」

宓如意臉色微紅,「這應該是你婢女做的事,我去準備虛火湯了。」他轉身快步走出房間,讓四婢進來為主子寬衣。

  奎行雲脫了衣服就進入木桶裡浸藥水,並交代四婢,「你們退下吧,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

  「宓大夫有說公子必須浸在桶裡一天一夜之久,公子身旁怎能沒有人照顧呢?」戀秋蹙著眉說。

  「有宓大夫照料我便行了,治病需要清靜,我不想閒雜人在房裡來來去去。」奎行雲命令道。

  「是,奴婢告退了。」四婢聽命的行禮離開。

  宓如意回到房裡,手裡端著一壺藥,他倒出一碗藥湯送到奎行雲面前,「這是虛火湯,會引發你體內的陽火上升,讓你發病,喝下吧。」

  奎行雲喝下了虛火湯,不久後就感到一股熱流充斥在他胸腹之間,讓他開始覺得不舒服。慢慢的熱流越聚越多,如同烙鐵般熨燙著他的五臟六腑,使他熱汗淋漓,之後熱流開始流竄在他的身體四肢,衝擊的力量似要將他撕裂,痛得他咬緊唇,拳頭也緊握住。

  宓如意拿起布巾為奎行雲拭著額上如雨點落下的汗珠,「陽火在體內竄動會帶來極大的痛苦,你要多忍耐。」

  奎行雲微喘著氣看向宓如意,扯動嘴角,「還好嘛,這種疼……不算什麼。」

  「但願你這話不是逞英雄說的,因為陽火聚集越多,力量就會越大,會加重你的痛苦,你要有心理準備。」宓如意老實的說。

  奎行雲臉色潮紅,自嘲的一笑,「這真是個好消息呢!」

  「少說話保持元氣,你會比較不那麼疼的。」宓如意叮囑他。

  「這是你對我的關心嗎?有沒有比你對別的病人多用點真心呢?」奎行雲愛和他抬槓。

  「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總之是為你好,少說話。」宓如意對奎行雲老喜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沒轍,連這種時候他還是這麼的不正經。

  奎行雲閉眼忍過一陣的劇痛後,再睜開眼睛低啞出聲,「要我不說話,就換你說話給我聽,否則很悶的。」

  「你那麼難過了,怎麼還可能感到悶呢?別開玩笑了,靜心養神。」宓如意吩咐道,繼續為他擦拭汗水。

  「我不是──」突來的疼痛中斷奎行雲的話,額上汗珠奔流,手掌捉住了木桶邊緣,不斷的急喘著氣。

  宓如意看他這麼痛苦也於心不忍,可這是治病的必經過程,總要熬下去的,唯恐他會撐不住出意外,他就想為奎行雲把脈查探,但手才放在他的手腕上,他就反手一握,將他的手緊握在自己掌心裡。

  宓如意嚇了一跳,急忙想掙出他的掌控,「少莊主,我是要為你診脈的,你別抓著我的手,請放開,放手……」

  可是奎行雲握得好緊,宓如意根本就抽不回手,他又不敢動用內力硬拉開,唯恐會傷了他,尤其他還飽受體內陽火燒灼之苦時,實在是沒法子,他也只好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奎行雲眼睛沒張開,也沒放開他的手,宓如意忙用另一隻手探他的鼻息,幸好氣息很穩定,他試著想再從奎行雲掌中抽回手,可是他仍抓得牢緊。

  「少莊主、少莊主……」宓如意輕聲喚他,奎行雲沒睜開眼也沒回應,以為他疼到暈過去了,宓如意想進一步探視時,奎行雲突然抓著他的手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你……你……在做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宓如意的臉漲紅了,又羞又怒的加重力氣想抽回自己的手。

  奎行雲睜開眸子,氣虛的開口,「別動,這樣能讓我減去身體的疼痛,宓大夫,你不會介意吧?」

  「你……世上哪有這種減痛法,你在胡說八道!快放開我,少莊主,請你快放手!」宓如意紅著臉怒叫。

  奎行雲卻辯稱,「我沒胡說,宓大夫,你的手又軟又小,就算是女人的手也比不上,握起來好舒服,這種滿足的感覺當然能減輕身體的不適了,我們同樣是男人,就算手被我握住了也不算吃虧,還望宓大夫別拒絕我的要求。」俊臉揚笑,他別有深意的看著宓如意。

  「這……太荒唐了,就算是兩……個男人,手……手相握也是不應該的,於禮不合,少莊主,請你趕快放手,否則我就要動用內力了!」宓如意因惱火說話結結巴巴的。

  「大家同是江湖人,何必拘泥於教條呢?而且世上也沒哪條禮教說男人和男人不能握手,你若要用武強搶,難保不會引動我的內力相抗衡,這不是會令我的情形更加惡化嗎?宓大夫,你不會想見這種事情發生吧?」怎麼說都對他有利,奎行雲有恃無恐。

  宓如意氣紅了臉,「你……你怎麼這樣不講理!男女──呃……男男授受不親,若讓外人見我們手握手成何體統,會貽笑大方的,你……放開我啦!」

  奎行雲被逗笑了,雖然身如火煎仍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我第一次聽到「男男授受不親」的說法,好玩,宓大夫,你真是我的開心果,你說,我怎麼捨得放開你呢?」

  「你……你……」宓如意被奎行雲氣得不知該如何回應,又真怕會傷害他而不敢妄動真氣,身為大夫卻受制於病人,他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等賴皮下流的事,他真是被難倒了。

  他還需要大夫治病呢!奎行雲也不想氣壞了宓如意,就提出交換條件,「宓大夫,不然你就說故事讓我解悶吧,我聽得高興就會忘了身體的疼痛,那自然就不用再握你的手了。」

  「我不會說故事!」宓如意小臉別開不看奎行雲這個無賴。

  奎行雲指出變通的辦法,「那就告訴我你自己的事好了。你在哪裡出生?家裡有什麼人?怎麼拜師學藝?童年有什麼趣事呢?長大行走江湖後又發生過哪些事?當成故事對我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事?」宓如意轉回臉瞪著他。

  「你不說那表示你不在意我們現在這樣的情況,那是更好了。」奎行雲加緊握住掌裡柔軟的小手,還移到心臟的位置,讓宓如意感覺到他的心跳。

  宓如意臉兒更紅了,沒察覺到自己的臉紅為他添了份男子不該有的嬌態,更合了奎行雲的猜測,也讓奎行雲越加想逗弄他。

  為了得回手的自由,宓如意在沒辦法之下,只好說出自己的身世。

  「我本出生富室,不幸在我二歲那年家鄉鬧瘟疫,家人都得病死了,我在僅剩一口氣時正巧被路過的師父所救,師父憐我孤苦無依就收養了我。從我懂事起,便跟著師父學武、學醫,也隨著師父雲遊天下,師父於我十五歲那年過世,之後我便承襲了醫仙之名,獨身在江湖中遊歷至今,這就是我的故事,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

  「宓大夫,你的故事還真簡短,我都還沒聽到有趣的部分就結束了,這樣如何能減輕我的疼痛呢?我不想放手。」奎行雲不滿意。

  宓如意臉色沉下,「堂堂風雲山莊的少主人竟會出爾反爾,奎行雲,你太過分了,那就別怪我真動手了!」

  「宓大夫,別生氣,好吧,我可以放手,只要你再告訴我一件事,你師父對你好嗎?」奎行雲瞅著宓如意問。

  「你先放手。」宓如意學聰明了,先要求。

  奎行雲這下子沒有理由不放手了,但在鬆手前還對宓如意滑膩的小手多捏了幾下才放開。

  宓如意紅著臉將手縮回胸前,忙用布巾擦乾被藥水弄濕的手,也蹙眉拭著被浸濕的衣袖。

  奎行雲好言的道歉,「弄髒了你的衣服,真抱歉,我可以賠你一件新衣服。」

  「不必了。」宓如意冷漠的回絕,擦乾衣服後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師父對我很好,非常的疼我。」

  「真的?」他臉露懷疑。

  宓如意斜睨奎行雲一眼,語氣帶著譏諷,「風雲山莊的人一定都以為我師父不是好人吧,其實他老人家爽朗豪邁,武功高,醫術也高,雖然放浪不羈卻不是為惡之徒,或許對感情的執著讓他行為偏激了些,但是他肯承認失敗,遵守對令尊令堂的誓言,一生遠避風雲山莊,他老人家甚至自始至終只守著一份感情。問世上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到這點,在我心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我師父的。」他傲然的讚許自己的師父。

  奎行雲不再笑鬧了,「對不起,上一輩的事非我們後生晚輩能置喙,我對衛前輩不該有偏見的,但是剛才的話請你別對家母說起,我不願家母的心情受到影響。」

  他的誠心致歉讓宓如意的不滿消失了,想不到他也是會承認錯誤的人。「我不會對奎夫人說什麼,誠如你所言,我們無法評斷上一輩的事,只是我清楚感覺到奎莊主對我有很大的敵意。」

  「那是爹將對衛前輩的觀感轉嫁到你身上的緣故,再加上我娘對你的醫術又讚不絕口,而你是醫仙的傳人,我爹難免會吃醋。你別看我爹人前風光的模樣,其實他很怕我娘的,只要我娘一掉淚,我爹馬上就原則全無,舉雙手投降了。」

  奎行雲邊說邊做出投降的無奈苦樣,讓宓如意忍不住噗哧一聲呵呵笑了起來。

  清麗無瑕的笑顏如一道閃電劈在奎行雲心上,他睜大眼怔怔的看著宓如意燦笑如花。

  笑點亮了他素白的容顏,逼出他一向藏在淡漠神態後的亮麗相貌,不,該是她,如此的脫俗月貌,這般的嬌美麗姿絕不是個男人,宓如意絕對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教他心動的女人!

  奎行雲從沒見過那般純潔動人的笑容,深深印在他心裡,使他沉醉,本就對她放不開,如今為了那朵絕俗笑靨,他和她更是糾纏定了。

  宓如意一時失了戒心放懷一笑,不過注意到奎行雲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看時,驀然回過神立刻收起笑容,急忙轉身藉著到桌邊倒虛火湯來化解慌亂。

  自己太不小心了,怎能在奎行雲面前放肆大笑呢,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什麼端倪?自己要小心應對才好!

  端著湯再走回大木桶,宓如意將湯遞給奎行雲,「少莊主,你體內的熱毒已減去三成,仍要再喝下虛火湯繼續引出其餘的陽火毒氣!」

  奎行雲接過虛火湯,心中可惜那美麗的笑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明白宓如意非是尋常的女子,他不可以輕舉妄動,男兒身是她的保護色,貿然揭穿她只可能逼走她,而且他也不能住在雲軒的客房了,所以自己千萬不能急進,得一步步讓她卸去警戒,願意向他靠近,要慢慢來才能成功!

  「宓大夫,你的笑容特別迷人,你實在應該多笑才是。」對著宓如意秀美的臉龐,奎行雲的意有所指的開口,仰頭喝下湯藥。

  宓如意拿回空碗,避過奎行雲的話,只是淡然提醒他,「少莊主,為了自個兒好,請不要再說話了,保重身體,這一波的發病會比上一次來得更嚴重。」

  苦笑浮現在奎行雲臉上,他已經有感覺了,只是這次捉不到宓如意的小手,看不到她的笑容,也聽不到她說故事,可以猜得到他絕對會很難熬的。

第四章



  「爹,讓香兒陪您一起到城裡賣菜吧!」

  「不行,女孩兒怎能到街上拋頭露面呢,你留在家裡繡花,不准出門!」

  「哎呀,你們看看那個女人竟然在酒樓裡買酒喝,八成是不正經的女人!」

  「你說話可要小聲點,她是天鷹幫幫主的千金,在江湖上有女羅剎之稱呢,性子凶得很,本來有個未婚夫的,但她不安於室整天愛外出遊玩,行為不夠端莊不像個閨女,所以未婚夫和她解除婚約了,她就更是整日在外廝混,丟盡了天鷹幫的臉!」

  「女人本來就該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鎮日往外跑當然不像話了,那叫野女人,誰想娶她呢?活該被拋棄!」

  「喂,你知不知道城西蘇家的才女到怡紅院做姑娘了?」

  「我當然聽說了,蘇家本是有錢人家,不幸前陣子失火整個蘇家被燒個精光,蘇老爺和蘇夫人都沒逃出,只有蘇小姐被救起,為了籌錢為爹娘打理後事,蘇小姐只好賣身了,可憐一個知書達禮的閨秀要淪落風塵。傳言蘇小姐才情之高連城裡的鄭舉人都被比下去,若她是男兒身,一定能考上狀元揚眉吐氣的,哪用得著青樓賣笑呢!」

  「是啊,還是做男人好,當女人限制太多,就算有才能也沒有用,白費的!」

  宓如意和師父浪跡江湖時,聽過太多這樣貶低女子的話了,那時她非常不諒解上蒼為何不生她是男人,而要她做個百無一用的女子,女子永遠都無法出人頭地,這是她非常清楚又痛恨的事實。

  尤其她常聽到師父的友人對師父叫可惜,說師父收了個女弟子,女子當大夫總是無法讓人信任,而且又怎能行走江湖四處為人看診呢?師父醫仙的美稱是無法傳承下去了。

  這些不管是有心或是無心的話語都教她難過自己是女兒身,她不甘心所有的努力只因自己是女子而化為烏有,所以她下意識排斥自己是女子的事實。她穿男裝,將自己打扮成書生模樣,和男人一樣喝酒吃肉,也曾到賭坊,妓院走動過,認定自己就是男人,除了衣服下的軀殼無法改變外,她從內到外的行為舉止也和男人無異,長久下來,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是男人,早忘了如何做女人了。

  只是這樣就真能讓她成為男人嗎?她明白自己裝得再像也不過是個假男人,改變不了命運的安排,她仍舊是女人,自己最討厭做的女人!

  心中驀然湧起的憤懣讓宓如意覺得好笑,她怎麼想起這些心事了,她已經許久沒意識到自己原來還是個女人,是奎行雲那複雜又怪異的目光震動了她平靜的心緒,才引來她腦裡不該有的情緒。

  宓如意低頭看著趴在床上還未清醒的奎行雲,他身上的陽火之毒已經化解了,只是他不是鐵打的人,苦撐一天一夜後,他仍被強烈的劇痛侵吞意識昏了過去,幸而療程已到了最後階段,他身上的陽火邪氣也被木桶裡的藥水吸收殆盡,首次的治療非常的成功。

  她命僕人將奎行雲扶出木桶,為他沖淨身體送他回房,脫去上衣趴在床上是為了讓她能在他背上的大穴下針,他流逝太多的元氣,她用金針為他補充精氣。

  宓如意在床邊坐下,靜靜的看著沉睡的奎行雲,這麼靠近觀視他,更能感受到他的俊美無儔,加上他又有過人的家世和不凡的才學,難怪可以遊戲風塵、坐擁美人了,只要他有心追求,世上有哪個女子能逃得開這樣傑出的男人呢!

  宓如意伸出小手,輕輕的為他撥開落在臉上的髮絲,也怯怯的撫上他出色的俊容,她盯著他出了神,直到敲門聲響了喚醒她。

  她在做什麼?宓如意急急收回手,人忙站起快速離開床。她……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呢?難道她對奎行雲……不,不會的,沒有的事,別胡思亂想,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宓大夫。」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宓如意嚇了一大跳,她受驚的捂著胸口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婢女,「喜夏、惜冬,原來是你們啊!」

  「宓大夫,我們嚇到你了嗎?我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回應,宓大夫在想什麼啊?」惜冬看著宓如意笑問。

  宓如意面紅耳熱,一臉的很不自然,「沒……沒什麼,你……你們怎麼來了?」

  「奴婢們是來看看公子醒了沒,也是要用晚膳的時刻了,不知宓大夫要在哪裡用膳?」喜夏問道。

  「少莊主還沒醒,大概還需一些時間才會清醒,我會在這裡守著他,晚膳先緩緩,我還不餓。」

  喜夏和惜冬走到床旁看看奎行雲後,再回身向宓如意行禮,「奴婢知道了,就不再打擾宓大夫,奴婢告退。」說完,兩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宓如意再走回床邊,拉著奎行雲的手把脈。他的脈象已經穩定,氣血循環正常,可以放心了。

  她鬆口氣臉上浮起笑容,想放好他的手時,卻發現奎行雲不知何時醒了,正睜大眼睛盯著她看。

  宓如意心一驚,忙將他的手擺回床上,疑問:「你……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奎行雲想起身,但是身體一動背上卻傳來疼痛,「我的背怎麼了?」

  「別動,我為你針灸補精氣,算算時間也好了,我把針移走。」宓如意坐在床旁按住奎行雲,小手飛快的起落,頃刻間數十支金針就全被拔起,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盒子,將金針放回。

  奎行雲起身盤坐在床上,活動筋骨。

  「如何?你有什麼感覺?」宓如意問道。

  「整個人清爽許多,胸口不再發悶,真氣運行也順暢多了。」奎行雲欣悅的表示。

  「恭喜少莊主順利除去身體裡的一股邪氣。」宓如意向他道喜。

  「我不想聽你用說的,笑一個給我瞧瞧。」奎行雲突然伸手抬起宓如意的下巴,漾著淺笑提出要求。

  宓如意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先是一愣,然後是羞怒交加的大力揮去他不安分的手,站起身斥責,「你……請你自重,這不是知禮的人該做出的事!」

  奎行雲卻笑得魅惑迷人,「難道我向宓大夫要個鼓勵的笑容都不對嗎?還是宓大夫一向是吝於給病患笑容呢?」

  「你別把話說得冠冕堂皇,你剛才的舉動和登徒子有什麼兩樣呢?」宓如意不客氣的斥罵。

  「咦,登徒子指的是戲弄女人而不是男人,宓大夫竟然將我看成了登徒子,那宓大夫承認自己是女子囉?」他捉住了宓如意的語病。

  她冷著一張小臉,「少莊主,你別和我玩這種言語遊戲,你愛戲弄人請去找別的對象,不要找我,我不是你的玩具!」

  「我從沒看輕你,我只是想明白你真實的一面,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呢?」奎行雲也不再繞圈子,直接就問。

  這話讓宓如意心驚,他果然起疑心了,就不知道他是確定知道,抑或只有懷疑?她強逼自己冷靜,不可以驚慌。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種問題,你只要明白我是來治療你的大夫就行了。」她不正面答覆。

  奎行雲露出閒逸的笑容,卻緊追著問題不放,「病人有權利瞭解為自己治病的是怎樣的大夫,性別是最基本的認識了,我總不能連大夫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明白吧!」

  宓如意冷笑,「是男是女有那麼重要嗎?風雲山莊會找我來為你看病看中的該是我的醫術,而不是我宓如意這個人,若少莊主認為我身份不明沒資格治療你,我願意立刻就離開風雲山莊!」說完她甩手走向門。

  奎行雲譏笑聲隨之響起,「想落荒而逃嗎?原來宓如意也只是個不敢面對自己的膽小鬼,沒膽量的你敢違背你師父訂下的玄鐵令誓言嗎?你不會真離開風雲山莊的!」他拐個彎提醒她。

  宓如意腳沒停,憤然的拉開門走出房間。

  奎行雲有些挫敗的揉揉額頭。說好不能急的,他還是克制不住衝動差點壞了大事,若不是捉住宓如意無法置師父所立下的誓言不顧這點,這下子真會將她嚇跑了。

  只是她越生氣,言語越無情冷漠,卻更激起他想要她,或許是一般的女子都對他太溫馴了,讓他失去了追逐的樂趣,宓如意卻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她非是養在深閨的無知女子,也不是驕縱得不明白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她聰明堅毅,擁有一身好武學,也習得過人的醫術,而且行走江湖見過人生百態,論智慧、論才能、她絕不下於自己,這樣一個文武兼備的女子,眼界之高是可以想見的,傾心的必定是能令她懾服的男子,相對的,也唯有不同凡響的偉男子才能擁有這樣不俗的女子!

  奎行雲揚起瀟灑的笑容,既然發現了稀世珍寶,他怎能將她拱手送人呢?為了挑戰、為了喜歡,或是為了征服都可以!

  他奎行雲,是要定她宓如意了!

  ※※※

  宓如意盤腿坐在床上,想用打坐來平靜心神,可是滿腹的怒火仍擾得她心浮氣躁,徒勞無功的睜開眼下床,她只好在房間來回踅步排遣心裡的憤懣。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揭人隱私就算了,既然看出她的身份,他還敢對她動手動腳的。他將她當成什麼樣的人了?和他身邊的四婢一樣嗎?只要他喜歡便要溫柔體貼的順從他嗎?真是該死的大男人迂腐想法!

  身為女人不是她所願,但是她絕不會讓自己成為男人的玩物,她寧可女扮男裝過一生,也不願為了男人一時的興趣而毀了自己的清白。

  她所嚮往的是師父那種執著不悔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的依戀,絕不是如奎行雲這般自命風流、遊戲人間之徒,她欠風雲山莊的只是要治癒奎行雲的病,不是連她自己都得賠上,待他病癒完成了玄鐵令的誓言後,她就和那個男人毫無瓜葛了。

  她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屬於她的事,大可不用理會,反正山莊裡還有個李大夫,奎行雲若再糾纏不休,她就教導李華一治療奎行雲,不用自己動手,那就看他還會不會對個真男人不規矩了!

  找到了解決方法,宓如意心情好了許多,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不過她不想用晚膳,有種東西能令她忘憂解愁,進風雲山莊後就沒碰它了,今晚就讓它來陪自己吧!

  宓如意主意打定,離開客房,找尋能讓她快樂的東西。

  ※※※

  月影輕移,不管這夜是好過、難過總會度過,月落日昇一夜盡,曙光劃破灰暗的天空,天亮了,又是一日好時光的開始。

  春夏秋冬四婢捧著水盆面帕進入奎行雲房裡,伺候他起床。

  奎行雲伸伸懶腰下床,先用水洗淨臉,再由婢女伺候更衣梳頭,打理好儀容,精神不錯的他決定去向爹娘請安,再和雙親一同用早膳。

  走進大廳,他神情愉悅的向父母道:「爹、娘,早安!」

  奎夫人見到兒子,滿臉歡喜,並關心的問:「雲兒,你來了,昨兒你剛解了身上的陽火之毒,娘本想等會兒去看你的,你倒先來看娘了,你現在覺得身體如何?可有舒爽些嗎?」

  「娘,孩兒人在您面前,情形如何您用眼睛就可以看出來了。」奎行雲笑答。

  奎夫人將兒子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直點頭,「氣色佳、神態也好,娘許久沒見你這麼有精神了,宓大夫真是醫術高明,馬上就讓你的病大有起色。老爺,你也過來看看兒子嘛!」她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丈夫。

  「我已經看到了,雲兒樣子不錯,我也很開心。」奎仕東簡單表示,只是他的語氣裡實在教人嗅不出有歡喜的成分在裡面。

  「你爹還是對醫仙沒有好感,這兩天像個孩子在鬧性子呢!」奎夫人小聲的對兒子說,洩丈夫的底。

  奎行雲低聲笑了,走到父親面前,「爹,一起用早膳吧,膳畢孩兒可以幫忙爹看帳本、處理公事。」

  「好啊,有你在旁協助,事情做起來就簡單多了。」奎仕東立刻眉開眼笑,這是最讓他歡喜的事,兒子的才能出眾,處理起事情來是輕鬆明快,若不是他身體不好,他早就將家業全交給兒子了。

  「那就到膳廳用膳吧!」奎行雲陪在雙親身旁,一家三日愉快的走向膳廳。

  一個早上奎行雲就和父母一起度過,順道也一起共進午膳,膳後,奎夫人擔心兒子的身體,不想他太勞累,所以就吩咐他回房休息了。

  這也正合奎行雲的意,大半天沒見宓如意了,他挺想念那個壞脾氣的女大夫,便告別爹娘,匆匆趕回雲軒。

  奎行雲來到客房敲敲門,沒人回應,他推門進入,卻不見宓如意。

  難道她真離開風雲山莊了?應該不會的,否則他應該會接到守衛的通知才對,奎行雲心裡有絲不安,走出客房喚來了四婢問話。

  「宓大夫呢?」奎行雲忙問。

  「宓大夫在風樓。」戀秋回答。

  「風樓?她在風樓做什麼?」風樓是山莊裡的賞景閣樓,共建有五層,站在最高層可以看遍整個風雲山莊。

  喜夏笑說:「喝酒囉,沒想到宓大夫看起來斯文,又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竟然會喝酒!」

  「酒量還好得嚇人呢,僕人說宓大夫至少喝了兩大壇百花釀了,而且──」愛春話還沒說完,惜冬就打斷她的話。

  「而且還沒喝醉哦,現在還在風樓上喝呢!」

  奎行雲越聽臉色越難看,立刻轉身走出雲軒大步趕往風樓。

  ※※※

  宓如意坐在木椅上,在和煦的春陽裡,迎著溫柔的微風,居高臨下看著底下美麗的庭園。來到風雲山莊後,她就一直忙著治療奎行雲的病,從沒放懷休息,也不知道山莊裡有這等好地方,還有這麼香醇的美酒,以嘴就壺再喝口百花釀,她細細品味喉間清雅的花香和流入胃裡的甘醇玉液。

  昨夜她想喝酒,就在山莊裡隨意攔了個僕人,問他山莊裡可有酒,那僕人正巧就在酒窖工作,敬她是山莊裡的貴客,立刻向她介紹山莊裡最好的百花釀,還帶她到酒窖親自品嚐,她沒想到世上還有酒能和老張酒坊裡的汾酒比美,便向他要了一壺,再問清山莊裡能賞景的地方,就到風樓喝酒賞夜景了。

  只是景美,酒更好喝,讓她一喝就欲罷不能,她也忘了要僕人去提了幾次酒來,但她真的喝得很過癮,既解了心頭的憂悶,也消除了腦裡的麻煩事,無憂無愁一身輕,整個人好舒暢,她不擔心自己會喝醉,自己的酒量她很明白,絕不會醉的!

  不過她的頭卻越來越昏了,而且自己從昨夜喝到現在,也喝得太多了,她很少這樣放肆的飲酒,喝完這一壺,她真該要回房休息了。

  宓如意半瞇起眸子,拿起酒壺要再喝一口酒,手上的酒壺卻被人伸手搶走,她忙睜開眼看去,很意外見到奎行雲站在自己面前。

  「為什麼要搶走我的酒壺,還給我!」她伸手向他討回酒壺。

  奎行雲鐵青著臉,不悅的道:「你看你喝成了什麼模樣,誰准你喝酒的?」

  宓如意歪頭看著他,覺得有些好笑,「我喝酒為什麼要人同意呢?」

  奎行雲將手中酒壺重重的放在桌上,怒斥道:「酗酒本來就不對,尤其你還是一個女孩子家,實在太不像話了!」

  「我是什麼身份?喝不喝酒都和你無關,你也沒資格管我!」宓如意漠然的反駁。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我就能管你,以後不准你再喝酒了!」奎行雲嚴厲的下命令。

  宓如意斜眼看著奎行雲,很不以為然的對他說:「少莊主,我不過是來風雲山莊為你治病的,等你病癒後我就離開,此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為何要管我這麼多呢?若只是為了無聊,那請你去管別人,別來找我,我不想和你有糾葛。」

  「太遲了,我們已經遇上,你讓我知道世上有宓如意這個人,我就無法不管你,你的事我管定了!」奎行雲挑明告訴她。

  宓如意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少莊主,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自己有那麼大的權利嗎?我看喝酒的我沒醉,沒喝酒的你卻醉得胡言亂語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無聊話,我走了。」一站起身她卻身形不穩的搖晃著,奎行雲忙扶住她。

  「你都站不穩了還說沒醉,百花釀後勁極強,你又喝了那麼多,就算酒量再好也支撐不住的。」奎行雲擰著眉頭告訴她。

  「我才不會醉呢,我曾和人打賭連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也沒醉,這小小几壺酒怎醉得倒我呢?放開我,我不要你扶!」宓如意大力的掙脫奎行雲的扶持,才跨出一小步,一陣天旋地轉讓她站立不住往旁邊倒。

  奎行雲再次伸手抱住了她,「小心!老天,你連路都走不穩了還強說沒醉!」

  「我真沒醉嘛,可能是一夜沒睡愛困了,我要回房休息,你放開我,我要回房了。」

  宓如意虛軟的推拒著奎行雲,卻止不住越來越昏沉的腦袋,反是無力的靠入奎行雲的胸膛。

  他擁緊她,「你這樣沒人扶著能回房嗎?我帶你回去。」

  「不用你扶,我可以自己走,你別想再佔我便宜,別靠近我,走……走開啦……」宓如意逞強的要自己走,不斷的推打著奎行雲。

  對個醉到無理取鬧的人,奎行雲實在沒了耐心,他索性身子一彎將她攔腰扛起,快步走下風樓。

  宓如意倒栽蔥般的掛在奎行雲肩膀上,覺得很不舒服,她小手捶著奎行雲的背掙扎的叫道:「放開……我,放我下來,這樣我好難受,快放……放我下來,放開我!」

  奎行雲不理會宓如意的抗議,身手俐落的走出風樓回雲軒。

  宓如意醉了,再加上頭向下血全衝入腦門裡,讓她更加暈眩,她掙動了一會兒就撐不住,聲音漸小,反抗的力道也變小了。

  奎行雲腳不停的回到雲軒,扛著人走入客房,反手鎖上門,再將宓如意帶到床上放下,見她已經是醉昏了過去。

  奎行雲抱她躺好,一靠近就聞到她滿身的酒氣。

  他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女人,喝了那麼多的百花釀到現在才醉倒,這丫頭的酒量也真不是假的,可是如此的行為實在不值得鼓勵,尤其她還是個女人。

  搖搖頭,奎行雲皺眉的輕歎了氣,伸手撫著宓如意有些凌亂的頭髮,也忍不住摸著她姣好的臉龐,輕輕描繪她細膩的五官。男裝扮相的她斯文儒雅,像個文弱俊書生,雖然看不出破綻,但總讓人覺得少了點男子氣概,不知她若變成女子會是何模樣呢?奎行雲起了好奇心,現在也是他最好的機會了。

  這是乘人之危嗎?奎行雲略一思索後就笑了。宓如意不是不承認自己是女人嗎?那就是男人,男人照顧男人就不是乘人之危了。

  大手一挑,宓如意的髮髻被挑開,如雲的秀髮散在枕上,奎行雲將她的柔絲理順在頰邊,宓如意的女兒家樣貌立刻顯現,不再是個顛倒性別的弱書生,變成美若仙子的麗人了,他驚艷,也歡喜,自己發掘到的果然是個寶貝。

  奎行雲的手從宓如意無瑕的臉蛋往下滑落,經過白皙的頸項來到她平坦的胸前。

  女子怎可能沒有胸,莫非是……

他輕解開宓如意的衣帶褪下她的外衣,她身上如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內衫,而他的手正停在內衫上。

  他可以這麼做嗎?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衣下的玄機,算了,登徒子就登徒子吧,他從不自詡是正人君子啊!

  宓如意的內衫被解開了,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和包纏在胸上的縛帶,真如自己所想的,她用這種方法掩住自己的女性特徵,但這一定很不舒服,身體被束縛了怎可能好過呢,難怪她連睡著了都秀眉深鎖。

  奎行雲看得不忍心,轉開眼用摸索的方法為宓如意解下交纏的縛帶,再忙穿好她的內衫後,才轉回眼看她。

  因為天暖了,內衫料子非常的單薄,就算有衣蔽體,仍能隱約看到薄薄衣下的動人胴體,渾圓的胸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那猶如櫻桃般的兩朵小花蕊嬌嫩得讓人想咬一口,奎行雲急急拉起被子替宓如意蓋上,也蓋去自己不該生成的遐思。

  風流和下流是不同的,他不能非禮佳人。

  奎行雲幾次深呼吸後才壓制下身體裡的蠢動,看看自己手中還拿著她的縛帶,他邪氣一笑,這下子她可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更有機會可以親近美人兒了。

  在這時他真的很感謝他娘請了這位醫仙來救治自己,不但是治療他的身體,也醫到他的心了。

第五章



  口乾舌燥,喉嚨裡如有把火似的讓宓如意很難受,她忍不住輕聲呻吟,「水,我要水,水……」

  有人聽到她的要求,她感覺自己被扶起,然後一股帶著青草香味的藥水餵入她嘴裡,甜甜涼涼的藥水滋潤了她乾燥的喉嚨,也澆去了她的不適。

  身體舒適多了,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印入眼裡的景象讓她明白自己是在客房裡,只是下一刻她竟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奎行雲,她嚇得忙從床上坐起,瞪著他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就順便留下來照顧你了。」奎行雲微笑解釋。

  喝醉了?奎行雲的話帶回了宓如意的記憶,也想起自己在風樓喝酒的情形,也想到他扛自己回房的事,她很不高興的話帶諷刺,「被人像扛貨物一樣扛回來叫「送」?少莊主,你用詞也太客氣了!」

  「至少你是本少莊主第一次扛回房的人,可不是任何人都有這樣的殊榮哦!」奎行雲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我不希罕!」宓如意頭一甩,髮絲拂到臉上,她伸手撥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頭髮被放下來了。

  「這……是你……你拆掉我的髮髻?」她摸著長髮神情有些慌亂。

  奎行雲大方的點點頭。

  宓如意接著發現到胸前的變化,她急忙拉起被子蓋住自己,驚駭的瞪著奎行雲大叫,「我……我的衣……衣服……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不用奎行雲回答,握在他手中的縛帶就給了她最好的答案,宓如意羞紅了眼,更氣白了嬌容,「你……你……你無恥!你怎麼能這樣做?怎……怎麼可以?」她抱緊被子,臉埋在被上無措得只想哭。

  奎行雲不想惹她難過,靠近她想解釋,「如意,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沒有對你──」

  「卑鄙下流!」宓如意沒待他說完話,就舉起手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奎行雲轉回被打偏的臉看著宓如意,沒有生氣,還是一副嘻皮笑臉,「以你面對這種事的反應看來,你千真萬確是個女人了。」

  「你……你……可惡!」宓如意氣得再舉起手要打他,這次他就沒再讓她了,她甩來的小手被他抓住。

  「發個小小脾氣是可以容許的,但不能常常,否則就成潑婦了。」他將她的小手飛快拉到唇邊親了下。

  宓如意急急抽回手,又怒又惱,「奎行雲,你……你太過分了,你以為我會忍氣吞聲任你欺負嗎?」她憤恨的掄起拳頭就對奎行雲揮去。

  奎行雲忙出招化解,「如意,停下,有話慢慢說,別動手,停下來。」

  「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話,我要教訓你!」宓如意怒不可遏,出招更加迅速,還夾帶著凌厲的掌風。

  奎行雲縱然練過武功,但終究是病人,內力提聚不順,支撐一會兒便落下風,擋不住宓如意凌厲的攻勢,胸口挨了兩掌,他悶哼一聲,嘔出血來,倒在床上。

  看他吐血,宓如意急忙停下攻勢,手頓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她陷入兩難裡,最後還是無法捨去大夫的職責,她恨恨的放下手,忙拉著奎行雲的手為他診脈,然後快速的下床,從櫃上的木盒裡拿出一個黑圓瓶,倒出黑色藥丸遞給奎行雲。

  「吃下它!」

  但是奎行雲沒有接下,他只是雙手抱胸緊閉著眼。

  宓如意忙用手推推奎行雲,「少莊主、少莊主……」

  見奎行雲仍沒有回應,宓如意不敢大意,飛快的坐到床上扶起他要餵他吃下藥丸,哪想到他牙根緊咬著怎麼都不開嘴,藥丸當然喂不入口了。

  「糟了,該不會是一時猛然煞到氣息吧?怎麼辦呢?」宓如意心慌意亂,看著奎行雲沒血色的臉,很後悔剛才一時氣昏了頭,竟然出手傷了他,她真不是有心的,若他因此而有什麼不測,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宓如意現在的心情比剛才還要慌亂,再次努力想將奎行雲的嘴撬開餵藥丸,可是卻怎麼都不行。

  「一定要餵他吃下固心丸才行,可是要怎麼喂呢?這……」宓如意看著四周自言自語,眼睛在見到桌上的茶壺時想到了一個主意。

  宓如意放奎行雲躺好,她下床忙倒了杯水來,將固心丸放入杯子裡,不一會兒固心丸就融在水中。既然奎行雲不能吞藥丸,她只好找辦法讓他吃下藥水,但是如何喂呢?想來想去也只剩下以口哺喂的方式了。

  宓如意不敢再遲疑,毅然喝了口藥水,俯身吻住奎行雲,徐徐將藥水餵入他嘴裡,當她喂完藥正要離開他的唇時,驀然被人抱住了,還猛的轉了圈,變成躺在他身下,她還來不及出聲,黑影就向她罩下吻住,本該是昏過去的人,現在卻成了掠奪她吻的人。

  情形轉變之快令宓如意措手不及,她腦裡空白一片,根本無法抗拒,只能軟弱的閉起眼睛,任奎行雲奪走她的初吻,探索她的純真和甜美。

  輕吮紅唇,他的舌在她小嘴裡四處游移,嘗盡她的芳甜,「如意,我的如意……」低沉的呢喃從奎行雲唇邊逸出,得到了她的吻他猶然不饜足,唇滑走在細膩的粉頰和滑柔的玉頸上,大手也戀戀的探上柔軟的胸前,慾望一觸即發。

  奎行雲越來越狂野的舉動驚醒了宓如意,理智重回腦裡,讓她清清楚楚看到眼前發生了什麼事,她花容失色的忙撐起手肘推開奎行雲,憤恨的叫:「住手、住手!奎行雲你……你竟然……你是個衣冠禽獸,我……我要殺了你!」

  偷到香的奎行雲笑得滿面春風,不在意的俯身看著她,「你殺吧,你若下得了手,就不會以嘴餵我吃藥了,你捨不得殺我的。」

  「原來……一切都是你故意的,你裝昏來欺騙,讓我為你……為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淚水湧上眼眶,她氣惱羞愧得無法自持而失聲哭泣起來。

  奎行雲忙扶著宓如意坐在床上,將她擁入懷裡安撫,「別哭,好寶貝,不要哭,實在是你太甜、太美、太吸引我了,才讓我情不自禁想親近你,我對你絕不是戲弄,是一片的真心疼惜。如意,我是想疼你、憐你啊,不哭了,別哭了……」

  宓如意邊哭邊拭淚,並掙脫奎行雲的摟抱返到床角泣訴,「我……我不用你的疼惜憐愛,更不要你親近我,我說過不要和你有糾葛的,你為何還要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我討厭你、我恨你!」

  「你不討厭我,更不恨我,從我受傷時你著急的模樣得知,你對我還是非常的關心。如意,你為何要隱藏自己的真心?既然也對我有意,何不就敞開心接受我呢?」奎行雲看著她柔聲說著。

  宓如意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深吸口氣平定心神,用冷肅的語氣告訴奎行雲,「少莊主,你太一廂情願了,我對你的關心只因為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須要使你痊癒,除此之外我既沒有對你有意思,更不想和你產生什麼感情,今天的事我可以作罷,只要你發誓以後對我絕對不能有踰矩行為,更不可以用言語挑逗我!」

  「我做不到。」奎行雲兩手一攤回答得乾脆。

  「你!你到底還想怎樣?我都可以不追究你過分的行為了,為何你連答應不來找我麻煩都做不到呢?」宓如意惱怒的叫。

  「因為你挑動了我的心弦,讓我為你著迷,更令我想得到你。」奎行雲老實表明。

  他赤裸裸又直接的話教宓如意羞紅了臉,但也狂妄得教她受不了,「難道任何一個你看上眼的女人,都要千方百計得到手嗎?你未免太霸道了!」

  「不,若能兩情相悅就不叫霸道了,我會讓你也喜歡我,還有,你是目前為止第一個能令我另眼相待的女子,我從不曾如此費心去追求女人!」奎行雲顧盼之間俱是高傲神情。

  宓如意冷哼了一聲,不買他的帳,「我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玩世不恭的花心大少,少莊主,你別將目標訂在我身上,否則只會白費心思的。」

  「你不讓我追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在白費心思呢?」奎行雲誘她答應。

  宓如意不是傻瓜,怎麼可能惹麻煩上身呢?當然是拒絕了。

  「我不要,我對你沒興趣,你別來追我。」

  「但我對你卻是興趣濃厚,追定你不可了。」奎行雲撒賴的貼近她。

  見他又要靠過來,她忙舉手擋住他,威脅道:「你……別再過來,你再糾纏不清,我馬上離開風雲山莊!」

  奎行雲才不會被嚇到呢,他是有靠山的。「玄鐵令出,有求必應,沒醫好我,你絕不會違背誓言,別再抗拒了,只要你別一味的否定我,你就會發現我的過人優點,如意,接受我吧!」他伸手想要抱住她。

  宓如意已經貼到牆上無處可退,見奎行雲還是帶著刺目的笑容不斷的靠近,一副無賴模樣讓她氣煞了,她只好再握緊拳頭對他撂下狠話。「你……你再過來,我就要動手教……教訓你了!」

  奎行雲嘻嘻笑著,「好啊,打昏了我,你再以口餵我吃藥!」這小女子口硬心軟,捨得嗎?

  「你……你……無恥、卑鄙、小人!」

  宓如意氣得罵人,並伸手想捶他,但拳頭不爭氣的軟了下來,只能虛晃一招低身想避過他逃開,但這樣的小把戲怎能騙過奎行雲,他大手一攬,她又回到他的懷抱了。

  「如意,我的如意寶貝……」奎行雲呢噥,低頭欲再嘗甜美滋味。

  宓如意邊閃邊大力掙扎,「不要!別……別這樣,奎行雲,你太過分了!不要,你……你再亂來,我就……我就……」

  「你就動手教訓我!寶貝,你怎麼行走江湖那麼久,卻連罵人的話都不會說呢?只會這一句!」奎行雲取笑道。身處江湖這個大染缸,依然保有一身的純真可愛,教他更加的憐愛她。

  「你……你……」

  本就氣他的不正經,現在要罵人卻還先被取笑,讓宓如意氣惱羞怒,越加手足無措,除了不斷的左閃右躲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兩人糾纏不清時,房門被叩叩敲響,傳來四婢的聲音。

  「公子,宓大夫,奴婢可以進去嗎?」

  宓如意渾身一僵,立刻想到自己披著長髮衣衫不整的模樣,急忙拒絕。

  「不可以!」

  「可以!」另一個回答的聲音當然是出自奎行雲了。

  「別鬧了,我這種樣子怎麼見人呢?」宓如意驚急的輕聲斥喝他。

  「你這模樣才好,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孩,我們又同在一張床上,若讓人見了,我就必須要對你負責,這樣連追你都不用,太好了!」奎行雲賊笑的打著如意算盤。

  「你……你在胡說什麼,誰要你負責,你……你別亂來!」宓如意睜大眼瞪著奎行雲輕叫。

  「我唐突了佳人,理當要負起責任,否則你就答應我的追求,當是讓我彌補了!」奎行雲乘機要求。

  「你休想,我才不要被你追求呢!」她連想都不想就回絕。

  奎行雲馬上就放聲叫,「你們進──」

  宓如意飛快用手摀住他的嘴,不讓他出聲。「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做的!」

  奎行雲親了親捂在嘴上的小手,宓如意俏臉飛紅忙急著抽回手。

  「你答應,我就不讓四婢進來。」他再說一次。

  「你這是威脅!」宓如意壓低聲憤怒的指控。

  皮皮的奎行雲一挑劍眉,當是默認了。

  「你!」她掄起拳頭,直想狠狠湊這個痞子一頓。

  「公子、宓大夫,你們回答可以又不可以的,要奴婢怎麼辦?奴婢到底能不能進去呢?」愛春不解的問道。

  奎行雲嘴一開,宓如意速度更快的低聲驚喊,「不可以,她們不能進來,你別讓她們進房,拜託你……」

  「你依我的話,我就如你的願。」奎行雲抬起宓如意的下巴,神情得意。如此好時機不利用更待何時呢?

  宓如意滿眼怒火,凌厲得像要將他大卸八塊,但這嚇不了奎行雲,她抿緊唇陷入為難中,雖不願屈服,但眼前的情勢令她沒有選擇,可恨,奎行雲實在是太可恨了!

  「公子、宓大夫,你們怎麼沒回答,再不出聲奴婢們就要開門進入了!」戀秋的聲音催促。

  「如何?四婢要進來了,你要趕快作決定,遲了就來不及了。」奎行雲好整以暇的看著宓如意。

  她咬咬唇,臉上滿是不甘心,「那你要做到不能在外人面前洩漏我女子的身份,要追求我也只能利用兩人獨處時,可以嗎?」

  「還有但書啊,唉,好吧,我答應。」奎行雲裝成不太滿意的模樣,低下頭還偷親了下她的粉頰,「你的回答呢?」

  宓如意動動小嘴,擠出話,「我……答應。」

  奎行雲在宓如意的怒目相視下朗笑出聲,「宓大夫正在更衣,你們先別進來,有什麼事嗎?」

  他的說法讓宓如意錯愕了下,馬上羞紅了臉。

  「公子,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放在花廳裡,奴婢是特地來請公子去用膳的,不知宓大夫酒醒後會不會不舒服?需不需要奴婢照顧呢?」這次換成了喜夏的聲音。

  「不用了,宓大夫已經無恙了,會和我一起用膳,你們先回花廳,我等會兒便到。」奎行雲吩咐。

  「奴婢遵命。」四婢聽命退下。

  聽到腳步聲離開,宓如意才對奎行雲發難,「你怎能說我是在更……更衣?兩個男人關在房裡換衣服成何體統!」

  「那我就立刻喚來四婢解釋,說你是女人非男子,請她們不要誤會我們有什麼曖昧關係。」奎行雲裝出一臉正色忙下床要出門。

  宓如意急急拉住他,又羞又惱的嚷道:「你明知道我不想被人發現我的女兒身,你還這麼說!你……你分明是故意要玩弄我的!」

  奎行雲哈哈一笑,將氣壞了的宓如意摟入懷裡安慰,「好、好,不逗你了,我可捨不得你掉淚呢,看了我會心疼的。」

  宓如意真被他氣到沒力了,虛軟得推不開奎行雲的大手,只得任由他輕薄。

  奎行雲抱著宓如意一會兒後才放開她,「你也快梳頭穿衣吧,我們要用膳了,千萬別說你不要,我可不接受拒絕哦。」

  宓如意懶得再與他爭辯,遇上一個無賴說再多也沒用。「我要整理儀容,你先離開。」

  奎行雲難得沒和她唱反調,「雖然我不是很願意離開,不過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想我留下,為了不惹你再生氣,我走,我等你一起用膳。」好聲說完話,他風度翩翩的走出房間。

  宓如意垮著臉坐在床邊,心亂如麻。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控制,一切都亂了章法,自己和奎行雲這一交錯糾纏,想要理清恐怕除了難,還是難了。

  ※※※

  雲軒裡,四婢坐在花園中聊天。

  「你們會不會覺得公子近來很愛和宓大夫在一起,兩人可說是形影不離呢!」戀秋說出她的觀察。

  愛春點點頭,「幸好宓大夫是男人,否則公子黏宓大夫黏得那麼緊,別人還以為公子愛上宓大夫了。」

  「可是宓大夫長得那麼斯文俊秀,看起來也有幾分的女人味,嗯,你們說公子會不會……會不會真對男人有興趣啊?」喜夏小聲的提出懷疑。

  惜冬立刻責備她,「你別胡說了,公子的風流多情誰不知道啊,否則也不會替我們四人贖身來伺候他了,公子正常得很,你不要亂說話!」

  「喜夏,你竟然說這種大不敬的話,公子聽到一定會很生氣的,宓大夫是醫者嘛。公子為求病體快愈,當然會常常和宓大夫一起研究自己的病情囉,他們走得近又有什麼好懷疑的呢?」戀秋也表示意見。

  「我只是在猜想嘛,又沒說是真的,只是最近公子都對我們很冷淡,也不太搭理我們,唉……少了公子在身邊的日子真是難過呢!」喜夏深深歎了口氣。

  這話就沒人會反駁了,公子真是越來越冷落她們了,令四婢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憂心了。

  ※※※

  藥房裡兩個身影在濃濃的藥材味中忙碌著,將新進的藥草分類歸位,這是宓如意指定準備的藥草,用途當然就是醫治奎行雲的病了。

  「咦,這冬草性屬寒涼,不適合用在治病上,宓大夫,你怎麼訂了這味藥草?」李華一疑惑的問著。

  「冬草雖性寒涼,可是也有極強的鎮定心神功效,只要再加上藥性屬清熱的夏木解它的寒氣便能入藥了。」

  李華一聞言有絲驚訝,「宓大夫,你的用藥手法真是特別,完全不同於一般的醫術之理,真是開了我另一番的見解,令我獲益良多。」

  「李大夫客氣了,醫家之理本就沒有一定,只要能治癒病疾就行,別被規定限制了,就像我師父說的,不設偏見、善用藥性,那就無不能用的藥材了。」宓如意說出自己的用藥道理。

  李華一略一思索後就領略,忙深深一鞠躬為禮,「不設偏見,才能看盡藥性,這話說得真好,完全點出了我行醫時的缺點,令在下看清自己的缺失,宓大夫能摒除同行相忌的心結指導在下,在下衷心感謝。」

  宓如意扶起他,淡然回應,「這不過是尋常的道理,李大夫不用這般大禮相謝。」她心思轉回手上,繼續整理著藥草。

  幾味很特別而且較少用到的藥草也分別收在竹籃裡,想將它們放在高處的架上,李華一見狀,搬來木梯幫忙。

  「宓大夫,你人這麼清瘦怎拿得動這些竹籃呢,讓我幫你吧!」李華一自告奮勇的拿起層疊的竹籃小心攀著木梯而上。

  宓如意不在意他搶著做事,幫他扶著木梯,「李大夫,小心點。」

  「放心,我雖然不會武功,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的。」李華一爬到梯頂,舉起雙手就要將竹籃放在架上,卻見架上已擺了幾個木盒佔去位子,於是他就將竹籃騰到一隻手上,用另一隻手清理架頂。

  在他清理最後一個木盒時,一拿起了發現木盒沉甸甸的遠較他所想的重多了,手有些拿不穩,習慣性的以另一隻手來幫忙,他忘了手上還端著竹籃,竹籃一滑手就要滑落了,他急丟下木盒捉住竹籃,正慶幸竹籃沒弄掉時,卻因重心不穩搖搖欲墜。

  「危險!」宓如意的提醒還是來得遲了,李華一身體一歪連人帶籃摔了下來。

  一聲驚喊,隨著砰的聲響,李華一四腳朝天摔到地上,竹籃裡的藥草也全灑在他身上。

  「李大夫,你還好吧?」宓如意急忙問道。

  「啊……好痛,呃……還……還好啦,不……不要緊的。」李華一五官因疼而擠在一起,卻又強要裝出不在乎的模樣。

  看李華一滿頭滿臉都沾上了藥草,又疼得齜牙咧嘴的,狼狽的模樣實在好笑,但笑人之苦又不是好行為,宓如意強憋住笑擠出話,「你……你真的沒事嗎?」

  李華一苦笑自嘲,「是沒事啦,只是摔疼了臀部,我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一定很可笑,宓大夫,你也不用忍了,想笑就笑吧!」

  宓如意也是克制不住了,笑聲從她嘴裡逸出,看著坐在地上哀歎的李華一,她的笑一時停不下來。

  李華一抬頭望著笑逐顏開的宓如意,愕然爬上了他的臉。好美的笑容,亮眼得讓人幾乎無法直視,教他著了迷,轉不開眼只能傻愣愣的直盯著她。

  清脆的笑聲在藥房裡飄動,直到宓如意注意到李華一直看著自己,她忙回過神來急收起笑,很不太自然的輕聲道歉,「對不起,李大夫,我不該取笑你的,我扶你起來吧。」她伸出手要拉他一把。

  李華一忙點頭,伸手就要握住宓如意白皙的手時,卻飛快的插入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手。

  「李大夫,還是讓我扶你吧!」來人用力拉他起身。

  李華一見到是奎行雲,趕忙道謝,「謝謝少莊主。」他拂去沾在身上的藥草。

  「李大夫看來跌得不輕,應該回房休息!」奎行雲的臉色很不好看,用字雖然客氣,但語氣倒像在趕人。

  李華一看著滿地凌亂的藥材,「可是藥草還沒整理好呢!」

  「藥草我會幫宓大夫整理的,李大夫,你還是快回房吧!」奎行雲語氣中有著不容反駁的強制意味。

  李華一懾服於奎行雲的威勢,不敢不從,只得點頭,「那我先行一步了。」向宓如意行了個禮,他離開了藥房。

  看到李華一被遣走,宓如意不悅的抗議,「你怎麼對──」話還沒說完,奎行雲大力的將她拉入懷裡,她到口的話猛然打住。

  「你怎能讓別的男人握你的手?」他抱著她,不悅的質問道。

  她皺著眉說:「李大夫不是握我的手,他摔倒了,我不過是想扶他起來而已。」

  「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讓他碰到你身體的任何一部分,男女不相親,你是屬於我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對你有踰越的行為!」奎行雲霸氣撂下話。

  「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我也不屬於你,你放開我!」宓如意討厭他的專制,生氣的想脫出他的摟抱。

  「不放,除非你讓我親一下,來補償我受傷的心。」奎行雲沒鬆手,緊緊的抱著她。

  宓如意抬頭瞪著他,「誰讓你的心受傷了,不要為了想佔便宜就亂說話!」

  「你丟下午睡的我,跑來藥房裡和李華一打打鬧鬧,這還不足以傷我的心嗎?」他自認有充分的理由。

  宓如意聞言又好氣又好笑,「我不是和李大夫在玩鬧,我們是在整理剛送到山莊的藥草,你在午睡,我趁這時做自己的事也沒有錯啊!」

  「錯了,你明知道自己對我有多重要,清楚我一睜開眼就要看到你,你還棄我於不顧,你不是在虧待我嗎?」奎行雲越說越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一張嘴就愛胡說,我不想理你了!」辯不過他的顛倒是非,宓如意推開他想繼續做手邊的事。

  「如意。」奎行雲的語氣變柔了,大手一使力又將宓如意帶回懷中,俯首就吻住了她。

  他怎麼又這樣做了!「不……唔……」宓如意想抗拒,可是一如之前多次的情形一樣,她推拒他的力氣總是漸漸消失無蹤,最後屈服在他熾烈的熱吻之下,無力抵抗。

  奎行雲細碎的吻落在她粉頰耳畔,不容辯駁的道:「小東西,你是我的,這一生都不會變!」

  這話讓宓如意十分不服氣,正色再告訴他一次,「我不是你的,我說得很清楚了,我只屬於我自己,還有你不是同意不再對我無禮嗎?怎麼說話不算話?」

  「我忍不住嘛,你該很明白我有多需要你啊!」奎行雲擺出了一個只要是女人都無法抗拒的溫柔笑臉。

  「你……無賴!」宓如意別開眼輕斥,對這個滿嘴甜言蜜語的男人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奎行雲不在意被罵,反而很高興,「你若不是心裡也有我,就算我再無賴又怎麼可能得到你呢?」

  宓如意冷冷的瞪著他,「你真的很自大,或許真應該讓你好好吃些苦,看能不能改變你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

  「你指的是明天嗎?」明天她要治療他體內的陰寒之毒,想來不會輕鬆到哪裡去。

  宓如意默然了,陰寒之氣較陽火邪氣更難排除,過程也越加的痛苦,她明白奎行雲即使受再多的痛苦也不會抱怨,但看他受苦總讓她心裡不舒服。

  「嘿,怎麼不說話,還一臉的捨不得?這麼快就為我感到難過了啊?」奎行雲流里流氣的撫著她的粉頰。

  宓如意沒有閃避,抬眼看著奎行雲帶笑的俊美臉龐,「那的確會是痛苦的治療,很不好受的,你……你要多忍耐了。」

  「嗯。」奎行雲揚眉輕應,乘機又親親她的粉頰、鼻頭。

  宓如意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憂心的再強調一次,「你身上的陰寒之氣沉積於臟腑之間,要排除需用重藥刺激發作,當寒氣翻絞於體內時,所引起的痛苦會加倍於之前陽火帶來的疼痛,讓你有痛不欲生的感覺,所以你要有足夠的忍耐力才能抵抗得了椎心之痛的。」

  「我受苦,你會心疼嗎?」奎行雲還是嘻皮笑臉。

  「正經點,我不是在開玩笑的!」宓如意皺起秀眉輕斥他。

  奎行雲微笑,輕柔的用手撫平她鬱結的眉頭,「看來你是非常的心疼我,別愁,為了你我一定會撐過去,我可不愛看你哭喪的小臉呢!」

  「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減輕你的痛苦。」這是她唯一能給的幫忙。

  「乖。」奎行雲漾著笑,順勢低下頭罩住了宓如意的小嘴,再度品嚐這屬於他的甜美芳澤。

  他對她的企圖心都藏在如浪潮襲來的溫柔中,單純的宓如意怎有可能逃開這個情場浪子呢?芳心沉淪是必然的結果了。

第六章



  奎行雲房裡嗅得出緊張的氣息,雖然是為了治病,但要激發奎行雲體內的寒毒,仍會帶來致命的危險,所以奎家兩老不放心,堅持來房裡觀看治療過程,連在一旁幫忙的李華一也心有忐忑、面露惶然,宓如意則是臉色嚴肅、神情平靜,唯有病人奎行雲還是一貫輕鬆閒適的模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指的就是這種過人的氣勢吧!

  「你準備好了嗎?」宓如意詢問奎行雲。

  他帶著笑容回道:「來吧,我就任由宓大夫處置了。」

  「雲兒!」奎夫人擔心的看著兒子。

  「娘、爹,別愁,相信宓大夫吧!」奎行雲柔聲安慰雙親。

  兩老也只好按下滿腹的憂心忡忡,看著宓如意的安排了。

  宓如意先讓奎行雲吞下丹藥,再吩咐他盤腿坐在床上,她也上床盤腿坐在他身後,提氣運至雙掌,將內力貫入奎行雲體內,催助藥性快速發作。

  不久後,就見奎行雲臉色由紅潤轉成蒼白,身軀開始微微顫抖,顯示他體內的陰寒之氣發作了。

  「將水盆拿過來。」宓如意出聲道。

  牆角擺放了數個裝著清水的木盆,岳勳忙拿起其中一盆送到床邊。

  「少莊主,你伸出中、食兩指放入水裡,將身上的寒氣導入水中。」

  奎行雲依言做了,將指尖浸在水裡,讓寒氣順勢而下,結果木盆裡的水竟然開始凍結成冰。

  奎仕東和奎夫人驚奇得面面相覷,在場的其他人也面露不可思議之色。

  待整盆水都結成冰後,宓如意交代快速換過別盆水來,一樣要奎行雲將寒氣集於指上貫注於水盆裡,然後水盆內的水快速結成冰,等整盆水都凍結了再換一盆新的來。

  就用這樣的方法不斷的逼出奎行雲體內的寒氣,奎行雲的臉色已經由白轉成青灰,不曾鬆開過的眉頭代表他所承受的痛苦,不過他始終咬緊牙根,連哼都沒哼出聲。

  宓如意和他氣息相連,很清楚他所受的苦楚,她感到心在撕扯著,所能做的也就是加速助他排除體內寒氣,早些結束苦難。

  幸而寒氣之毒發作猛爆,湧起快速,退得也迅疾,在宓如意內力的催逼之下,寒氣沿著導引盡速的排入水盆裡,在連換了五盆水後,清水結冰的速度逐漸緩慢,顯示奎行雲體內的寒毒已幾近消除。

  「李大夫,喂少莊主吃下藥丸。」宓如意吩咐。

  李華一點頭,將宓如意之前交代的數種靈丹藥丸一一餵入奎行雲嘴裡,奎行雲吃下藥一會兒後,宓如意才收回內力下床,也讓岳勳將水盆端走。

  宓如意小心的扶奎行雲躺下,為他診脈探情況。

  結果讓宓如意臉上浮起笑容,顯得很高興,「陰寒邪氣已經盡數排出了。」

  「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奎夫人很開心,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終於能放下。

  奎仕東露出欣慰的笑容,雖然不願承認,不過宓如意的醫術真是沒法子挑剔。

  宓如意將奎行雲的手放入被裡,看著奎仕東夫婦,「莊主、夫人,少莊主剛解了陰寒之氣,極需要休息,莊主和夫人不如也去安歇,明天再來看少莊主吧!」

  「不過為何雲兒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呢?」奎夫人觀視著床上的愛子。

  「夫人,少莊主現在元氣大傷,還需要時間調養才會復原,如今少莊主身上的陽火之邪和陰寒之氣都排除了,沒有邪氣的干擾,我便能用藥治療少莊主身體的痼疾,那少莊主的身子便會一日日健康起來的。」

  奎夫人滿心的歡喜,「一切還是要麻煩宓大夫了,宓大夫不愧是醫仙,用藥如神,一步步的解開了雲兒身上的舊疾,有你在此,我和老爺便能高枕無憂了!宓大夫,你用了那麼多內力醫治雲兒想必也一樣很累了,照顧雲兒的事就交給岳勳和婢女做,你也回房休息吧。」

  宓如意正想向奎夫人點頭應允時,突然伸來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微皺眉想甩去,但大手卻將她握得好緊,不需細想她就明白那隻手是誰的了,幸好她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奎行雲的舉動,否則不教人起疑才怪。

  唉,他這樣拖住她,有何用意很清楚了,這男人就是要她不得閒便是了。

  宓如意只得找說詞回答奎夫人,「呃……目前少莊主氣力虛竭,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由我來照顧比較妥當。」

  「既然如此,又要再辛苦宓大夫了。」奎夫人沒見到兒子和大夫私下的舉動。

  「夫人不用客氣。」

  奎氏夫婦和其餘人陸續離開房間,待房裡只剩他們兩人後,宓如意忙從他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她諷刺的道:「想不到少莊主體力驚人,經過那麼辛苦的療程,竟然還有力氣變花樣!」

  奎行雲稍稍睜開眼,馬上又無力的閉上,沒發出聲音。

  「你這樣到底是睡還是醒啊?再不表示清楚我就要離開了。」

  以為他又在裝模作樣戲弄自己,她不悅的轉身欲走,被裡的手又伸出拉住了她的衣角,奎行雲再睜開眸子,但嘴蠕動了下還是沒聲音。

  宓如意看懂了他的意思,「你是太累了,出不了聲對不對?」

  奎行雲閉了閉眼當回應。

  「那就快閉上眼,你現在最需要休息了。」宓如意放柔了語氣。

  不過奎行雲卻一直盯著她看,沒有回應。

  他們相處有段時間了,她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你是要我別離開,在這裡陪著你是不是?」

  奎行雲眼睛又閉了閉。

  看他這般殷切,又一身的虛弱,她如何狠心拒絕他的要求呢?「好,我留下,你別再強撐著了,快閉上眼吧!」

  奎行雲再次握住了宓如意的小手後,才肯安心的閉上眼睛。

  看著他握住她的大手,又看他疲憊倦怠的面容,她的心莫名抽痛了下,升起一股疼惜之情,她寧可他有精神做個無賴惹自己生氣,也不想看他如此脆弱的模樣,教她難受,好想代替他生病。

  老天!她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此的關心就太過分了,遠遠超過了大夫對病人的關懷,這不是好現象,醫者是不能對病人太用感情,有了感情的牽絆,就無法客觀的診斷病情了,而且她和奎行雲也不該產生情感,她要管好自己的心,絕不能被他浪蕩的追求手法迷惑了!

  離他遠一點,她真要離奎行雲遠一點才好!

  只是話說來簡單,宓如意真的能做得到嗎?

  ※※※

  「公子,藥煎好了,請喝藥。」愛春端著藥碗來到奎行雲病榻前,嬌聲的道。

  「宓大夫呢?」奎行雲沉著臉問。

  「宓大夫在煉丹房,這藥就是宓大夫讓奴婢煎好請公子喝下的。」戀秋回答。

  「我要見宓大夫!」奎行雲不理會她的話,逕自說道。

  「公子,宓大夫正在忙,等他忙完了再來看公子好不好?你先將藥喝下嘛!」惜冬像在哄小孩似的柔聲勸著。

  奎行雲卻是翻身面壁,「叫宓大夫來,否則我不會吃藥的!」

  四婢聞言,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公子這陣子身體不好,心情更不好,只有宓大夫能勸得了公子,也唯有宓大夫的話公子才能聽得入耳。

  愛春只好同意,「好,公子,奴婢即刻去找宓大夫來。」讓戀秋和惜冬顧著奎行雲,她和喜夏出門找人。

  「愛春,你不會覺得公子對宓大夫太過於依賴了嗎?兩個人的關係實在很奇怪。」喜夏邊走邊說起。

  「不只你這麼覺得,岳勳和李大夫也感覺到公子和宓大夫之間的怪異,但是誰敢多嘴問呢!」愛春也發覺不太對勁。

  「宓公子雖然眉清目秀像個女人,但他還是個男人啊,愛春,你說公子會不會得了斷袖之癖呢?」喜夏不由自主的往這方面想去。

  愛春忙斥喝她,「上次才說過你,你怎麼又胡說了,公子不會有這樣的癖好的,你再亂說話被公子或莊主、夫人聽到,你不被趕出山莊才怪!」

  「好、好,我不亂說,我不說,不說了!」喜夏嚇得忙噤口。

  兩人來到煉丹房找到宓如意,向她說明奎行雲的意思。

  宓如意臉上有絲無奈,將看爐火的事交給李華一,隨著婢女回到雲軒的主人房。

  「我來照顧少莊主喝藥,你們先出去吧!」宓如意吩咐。

  四婢依言退了出去。

  宓如意端起桌上的藥碗來到床邊時,奎行雲已經轉回身面對她。

  「喝藥。」宓如意將藥送到他面前。

  「喂我。」奎行雲坐起身,回得乾脆。

  宓如意無法,只好拿起湯匙一口一口的餵他喝下藥。

  「老天,你開這是什麼藥?一次比一次苦!」喝完藥,奎行雲蹙緊眉頭抱怨。

  「良藥苦口啊。」宓如意淡聲回答,將空藥碗放回桌上。

  「過來。」他對她張開臂膀。

  宓如意拿眼瞪著他,想不從他,可是明白他公子若不高興一鬧,一定會掀起更多的麻煩,令她頭痛的事已經夠多了,她可不想再加一樣,只得順從的走回床,被他拉入懷裡摟著。

  「你在不高興?」奎行雲看出了她的情緒。

  「你昨天才答應我會好好吃藥,怎麼今天就鬧性子不吃了呢?」宓如意指責道。

  「因為我想見你啊,今天都過了一大半了,你到現在才來看我,若我乖乖吃藥,我看我今天大概就見不到你了。」奎行雲有些幽怨的瞅著她。

  「我在忙啊,我們太接近已經引起流言了,你看不出四婢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們嗎?」她不相信他沒注意到這事。

  「那你就公佈真實的身份嘛,這樣就不會有那些蜚短流長了。」他真希望她能公開女兒身。

  「你別再提這種不可能的事,要改的該是你的態度,你不應該黏我黏得這麼緊的。」她沒好氣的指責他。

  「沒辦法,當初你要求只能在私下追求你,那我唯有多製造「私下」的時間了,這樣才能追到你啊!」奎行雲一副理直氣壯。

  「你如此不講理只會害了自己,我醫好你就會離開風雲山莊,什麼謠言都不會再傳到我耳裡,而你是少莊主,這兒可是你的家,你希望你的婢僕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嗎?」宓如意提醒他。

  他完全不在意,「我管別人怎麼說,人是為自己而活的,還有,你以為你能輕易的離開風雲山莊嗎?」說最後那句話時,他臉上難得有了嚴肅的神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宓如意警覺的看著他。

  奎行雲淡然道:「我的病那麼難好,不醫好我的病,我怎會放你走呢!」

  「你會覺得自己病情加重,是因為少了陰陽兩股邪氣,它們雖然會危害到你的性命,但是也在支撐著你的精氣神,使你就算重病,沒發作時卻精神不錯如同平常人一般,如今兩股邪氣被消除,你身體裡隱藏的病痛全都浮現,你才會氣虛體弱像個重病的人,這是正常的現象,不過也是暫時的,再經過一些時間的療養,你的身體就會越來越好,失去的精神也會補回來的。」

  「我明白,只是鎮日躺在病床上,讓我覺得自己真像是個廢人,我痛恨這樣的身體。」奎行雲皺著眉歎氣。

  「這樣正好可以讓你多看看書,學習聖賢之道,別淨想著風流快活,成為玩物喪志的紈褲子弟。」宓如意不客氣的教訓他。

  奎行雲揚聲大笑,點點她雪白鼻頭,「小東西,開始想管我了嗎?這似乎是妻子才可以做的事呢!」

  她臉兒大紅,嬌嗔道:「誰要做你的妻子?管你的只能是妻子嗎?爹、娘、師父都可以,我不介意你拜我為師。」

  奎行雲笑著摟緊她,「不好,你做我師父的話我們不成了師生戀?與禮不合的,而我大概也要不起你這麼凶悍的妻子,所以你做我的情人吧,只負責與我談情說愛好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宓如意心震動了下,有抹苦澀在心底暈開,她抑制著神情不變掙出了奎行雲的懷抱,「我不想再和你說瘋話,你無聊就找四婢來陪你,我回煉丹房顧丹爐了。」丟下話,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離開。

  目送她的背影,奎行雲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她對自己有心無心,小小一試就試出來了,這個單純的小東西,以她的性格,她怎可能答應做情人呢?他當然瞭解這點了,可惜小東西卻不瞭解他,白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他會告訴她答案的,不過不在這個時候,等她看清楚自己的心再說吧!

  ※※※

  時間的流逝飛快如梭,宓如意在春日時節被請入風雲山莊醫治奎行雲,先是成功的治癒了他身上兩道陰陽邪氣,接著開藥醫治他週身的痼疾,有些病能立刻藥到病除,不出三日便治好,但遇上多年沉痾即需要較長的時間調養,奎行雲一出生身上就帶著病了,醫治起來當然更是花時間。

  時序從春天經過了暑熱的夏日,步入秋涼的季節,奎行雲的病情終於有了明顯的起色,這讓風雲山莊充滿了歡喜的氣氛。

  眼見愛子穩定的恢復健康,奎仕東和夫人都笑開了嘴,主人開心,底下的侍衛奴僕自然也跟著高興,少莊主能病癒可是風雲山莊上下最期盼的事了。

  身為當事人的奎行雲自然是最高興的人,熬過病奄奄躺在床塌上的痛苦日子,在身子硬朗起來後,性情也較以往更灑脫明朗,除了幫忙父親處理風雲山莊的事外,也重拾起寶劍練功。

  練功場上傳出了揮劍的聲響,玉樹臨風的瀟灑姿態配合著靈巧俐落的劍招,他每刺出一招都有著優雅的步法,身形翩翩似在舞劍,美妙惑人,不懂的人只覺得他的招式舞來好華美,懂得的人便能看到在優美之下的凌厲劍氣,既是柔和圓融也是剛強霸氣,這套劍法巧妙融合了剛柔,威力不凡。

  奎行雲以行雲流水之姿,一氣呵成的舞完了一套劍法。

  「你病體未癒,不應該做這麼傷身傷神的事。」清亮的嗓音響起,宓如意不知何時來到場邊。

  奎行雲出了一身汗,但是神情歡喜,「我許久沒練劍了,今天來動動筋骨真舒服,奇怪的是自己的內力非但沒退反而精進了。」

  宓如意解釋,「你天天吃的天香玉露丹裡就有增進內力的功效,內力進步是很正常的事。」

  奎行雲看她一眼,驀然收起笑容,人影就如風般捲向她。

  宓如意也不驚慌,他想找人練劍,她就陪他玩。她足尖一點,縱身向前迎戰奎行雲,舉手投足間儘是輕靈風采,兩人對招沒有火氣,倒像一對男女一同舞劍戲耍。

  不想奎行雲太累了,她陪他玩過十數招後就躍開停手,「你不能太勞累,否則會危害到身體的。」

  奎行雲收起劍,走近她身邊,「你的武功是衛前輩教的嗎?」

  宓如意點點頭。

  「能將自己的武功轉成適合女子的招數,又不改其威勢,衛前輩真是厲害。」奎行雲口氣中滿是敬佩。

  「你看得出來?」宓如意有些驚異,武功若沒到一定的水準,是絕對分別不出男子和女子招式的不同。

  「這又不是難事,換我考考你了,你看得出我的劍法出於何派嗎?」奎行雲眼帶笑意問道。

  「是逍遙派的龍舞九天劍式吧!唯有逍遙派的劍法才會華麗優雅卻又隱帶殺機,只是逍遙派隱遁江湖已久,有傳言說它已失傳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逍遙派的傳人。」宓如意回答,沒被奎行雲考倒。

  奎行雲挑起眉看著她,「果真是見識深博,佩服、佩服,不過我非逍遙派之人。」

  宓如意不解的問道:「你既然學了逍遙派的武學,怎麼不是逍遙派的人呢?」

  奎行雲笑笑說明,「我並沒有拜逍遙真人為師,我們是在偶然的機緣下相遇的,真人看我資質不差,但身子單薄又染重病,他無法收我為徒,只能憑著相識的緣分將逍遙劍法的口訣教給我,並教我練內功心法,並沒有實際指點我練武,我是依著自己的摸索習武的。」

  「你的武功是自學的?」宓如意驚愕的瞪大眼。

  「你這是佩服的目光嗎?我多了這個才能會不會讓你更加的喜歡我呢?」奎行雲露出邪氣的笑容,乘機低頭偷親了下宓如意滑嫩的粉頰。

  宓如意太震驚了,無暇推拒奎行雲的不正經。他那出神入化的劍招竟是自己練出來的,一身純正的內力一樣是自學的!她看過他處理山莊事務時的能力,一個人怎可以才學出眾到如此地步?再加上生得俊美瀟灑、器宇軒昂,上蒼未免太偏心了,怎能將所有的優點都放在他身上呢?

  「哎呀,你真敬佩我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嗎?」奎行雲輕笑,順手撤去了她的束髮,讓烏亮長髮散落在肩上。

  這舉動驚醒了宓如意,「你怎麼又拆掉了我的髮帶?這是公開的場所,會讓人看到的!」她急著想將頭髮束上。

  奎行雲阻止她,「我練功時一向不准奴僕靠近,所以不會有人來的,我愛看你披散長髮的嬌態,其實我更想知道你女子裝扮會是什麼模樣?你何時換成女兒身讓我瞧瞧呢?」他大手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宓如意不高興的拍去他輕佻的動作,「你不可能看到的,我就是這個樣子,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話別說得太滿了,我相信你會為我改變的。」他張手摟住她,臉偎入她滑柔的髮絲裡汲取香氣。

  「自大狂!我說不會就不會,你……光天化日下你不要這樣啦,萬一真被別人看到就糟了,不要……不要,別這樣啊……」她扭扭捏捏閃避開奎行雲的挑逗,但身子都陷在他懷裡了,她的拒絕也只是半推半就,最後仍和以前的情形一樣,還是被奎行雲佔足了便宜。

  這一向就是他們相處的情形了,宓如意雖然滿臉的無奈屈就,卻也越來越習慣他的黏人親近,逐漸的接受了他,只是她都倔強的加以否認。

  「如意寶貝。」奎行雲吻著她的鼻頭柔聲輕喊。

  「不准這麼叫我,好噁心!」宓如意嬌斥道。

  「可是我就愛如此喚你,寶貝,我的如意寶貝!」奎行雲的吻緩慢移下來到她的唇畔。

  宓如意想防著他吻自己,又惱得要更正他噁心的稱呼,「我說過不要……唔……」

  再一次她仍是輸在奎行雲的死纏爛打下,四片唇相貼,誰都無法再說什麼,只剩下揮灑不盡的濃情充斥在這對男女之間。

  不遠處的一個身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定在當場無法動彈,李華一錯愕的睜大眼睛,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發生的事情。

  原來宓如意是個女子,而奎行雲竟然還和宓如意……天啊!真令人不敢置信!雖然他一直覺得宓如意太過文弱了,可是他從沒懷疑過她的性別,更沒想到他會弄錯了,宓如意竟然是個女人,在長髮的襯托之下,她美得有若出水荷花,嬌媚更勝芙蓉,他行走江湖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卻沒有一個女人比得上她的清麗,莫怪風流多情的奎行雲也為她所傾倒了!

  現在明白宓如意的女兒身後,奎行雲和她之間曖昧的行為就可以解釋得通了。眾人都在擔心奎行雲得了斷袖之癖,哪知他卻是個明眼人,看穿了宓如意的偽裝不說,還暗裡偷香,想將佳人納為自己所有!

  李華一見到練功場上男對女的調戲逗弄,很為宓如意感到忿忿不平。奎行雲怎能這樣欺負人呢?就算風雲山莊富可敵國,也不能這般強壓弱女子!一股英雄氣概由心油然而生。

  既然讓他見到了宓如意美麗無雙的真實面貌,他就不容她再受欺負,保護佳人之心,被挑起,他更想得到宓如意的芳心。

  不過他絕不會像奎行雲如此的輕薄佳人,他會用一片赤誠之心來贏得宓如意的感情。

  本來李華一來此找宓如意是要詢問一些行醫上的問題,沒想到讓他發現這個大秘密,沒驚動不遠處親密相擁的兩人,他悄悄的離開,回去好好計畫如何捕捉美人心了。

第七章



  宓如意在藥房裡抓藥,這些藥是要送到煉丹房煉製出新的藥丹,讓奎行雲服用。

  只是她隱隱直感到一股揮之不去的目光緊跟著她轉動,她停下手中的工作驀然抬頭,就捉到李華一在傻傻的盯著自己。

  「李大夫,有事嗎?」宓如意問道。

  李華一忙搖搖頭又急點頭,「沒事,呃……有事。」

  宓如意有些好笑,「李大夫,你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他定了定心神出聲道:「我是有一些事想請教,宓大夫,你醫治少莊主也大半年了,還需要多久時間才能完全治好他的病呢?」

  「原來李大夫想知道這事,治病時間的長短應該看病因和病人體質來定,少莊主打出娘胎就身帶多種疾病,要治癒非是短時間可為,現在他的病不過才好了五、六分,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全治癒的。」

  「那你要再留在山莊一些時間才能離開了?」李華一不喜歡這個消息。

  「如果李大夫有事要辦無法再留下,那你就離開吧,不要緊的。」宓如意不以為意的說。

  李華一連忙搖頭,「不,我要和宓大夫一起離開,我想和你在一起!」

  宓如意聽到這話覺得怪異也意外,「李大夫,我們不是同路人,就算是一起離開風雲山莊,也是各有各的方向啊!」

  「宓大夫,你一直邊行醫邊雲遊四方,我也是江湖四處遊走行醫,我們都同樣愛遊山玩水,那何不同行?也能互相為伴啊!」他曾試過想接近宓如意,可是卻頻頻受制於奎行雲,他總是突然出現帶走她,害他無功而退,所以他想離開山莊之後,他們若能一起遊歷江湖,那日久生情,最後她一定會屬於他的了。

  宓如意立刻就婉言拒絕了,「李大夫,宓如意向來是獨來獨往,早習慣一個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華一不放棄,熱烈表示著,「宓大夫,一個人出遊未免太孤單了,有個同伴不是比較好嗎?我們為伴一起行醫救人,一起遍賞天下風景,喜有人可以分享,悲也有人能分攤,彼此互相扶持,豈不快哉?」

  李華一過於熱情的語氣更讓宓如意退縮了,她和他根本就不熟稔,而且兩人志趣又不同,當朋友都算是勉強了,怎還想要一起同行?她完全沒興趣。

  「李大夫,大家要去的方向不同,若有緣便會再相逢,不用勉強在一起,所以還是不要了。」宓如意極力婉拒。

  李華一對宓如意的回絕心有不快,他賽華佗的封號雖然不若醫仙響亮,但在江湖中也佔有一席之地,就算匹配她也不會高攀。他知道風雲山莊和宓如意的師父衛紅雲有過節,所以奎仕東絕對不可能接受她做兒媳婦,奎行雲對她不過是玩玩罷了,她應該明白這道理,怎麼還拒他於千里之外呢?莫非她看不清事實,以為自己能成為風雲山莊的少莊主夫人,那他更要點醒她了。

  「宓大夫,我──」

  李華一才開口,岳勳突然奔入,他一見到宓如意就慌忙出聲,「宓大夫,不好了,公子突然捂胸說心口不適,而且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站也站不穩!」

  「少莊主現在人在哪裡?」宓如意驚問。

  「在書房!」

  岳勳話語才落,宓如意身形一閃快速的離開,岳勳急追上,一轉眼兩人就不見了,李華一愣了下,才慢半拍的也往書房跑去。

  宓如意施展出輕功,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書房,直接進入。

  「雲兒,忍耐點,大夫馬上就來了,忍耐點……」奎仕東在旁滿臉憂心撫著兒子的背脊,奎行雲則坐在椅子上壓著胸口直喘著氣。

  見到她進入,奎仕東忙大叫:「宓大夫,你快為雲兒看看他是怎麼了,快!」

  宓如意沒有遲疑,上前拉起奎行雲的手診脈,也一旁觀察他的氣色,看他唇泛紫白,額上有黑氣盤踞,是中毒的跡象。

  找出了原因,她忙從懷裡倒出固心丸餵他吞下,快手施針封住他週身大穴,穩住他體內的毒氣。

  經過她的治療,奎行雲不再那麼痛苦的喘氣,臉上黑氣迅速散去,臉色雖然還很蒼白,但是情形轉好許多。

  奎仕東急急詢問宓如意,「宓大夫,雲兒身體不是復原大半了,怎麼還會莫名發病呢?」

  「不是發病,而是他體內累積的毒發作了。」宓如意正色回道。

  奎仕東聽到這話臉色更難看了,「毒發作?你不是說過雲兒體內的毒不會那麼快發作嗎?」

  「我沒料到毒會聚集得那般迅速,還提早發作。」宓如意臉色凝重。

  「毒發是多危險的事,你卻沒有防備,你這大夫是怎麼做的!」奎仕東在焦急之下很不客氣罵道。

  奎行雲語氣微弱低沉的為宓如意說話,「爹,孩兒的疾病複雜,醫治起來困難重重,難免有意料不到的地方,這也不是宓大夫所希望發生的事,您別怪罪她了。」

  奎仕東暫壓下火氣,「宓大夫,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呢?」

  「少莊主還在繼續接受治療,所以體內之毒無法一次全部化解,我會先為少莊主清除一部分體內之毒,讓毒不會危害到少莊主的性命。」宓如意淡淡的說明。

  奎仕東忍不住抱怨,「當初我就很不贊成你用這種治療方法,用藥治病竟然還會有中毒的副作用,如今毒積在體又不能全部清除,我實在看不出這叫救人還是在害人了!」

  「爹,孩兒既然將性命全權交給宓大夫,就完全相信她的醫治方法,請爹也相信宓大夫,讓她能無後顧之憂的治療孩兒。」奎行雲好聲要求父親。

  「雲兒,若不相信他,我根本就不會答應讓他來醫治你,我可以不追究今天的事,但是我希望以後別再有出乎宓大夫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奎仕東看著宓如意語氣嚴厲。

  李華一趕到了書房,見到奎行雲身上紮著針,失言叫出,「金針鎖住胸口七大穴位,怎麼?少莊主的病很嚴重嗎?」

  這話無疑是雪上加霜,更加挑起奎仕東的不滿,「少莊主是中毒了,李大夫,你能看出他中毒深不深嗎?」

  李華一難得有表現機會,忙為奎行雲把脈診氣一番,再向奎仕東稟報,「莊主,少莊主中毒不輕呢,所幸宓大夫用金針鎖住了毒氣,少莊主暫時不會有危險,但是要盡快將毒化解才行。」

  「毒能全解開嗎?」奎仕東再問道。

  李華一搖頭,「宓大夫開給少莊主日日服用的藥裡本就隱含有毒性,只要少莊主還在用藥,毒就無法全清除,不過這事宓大夫很明白,想必宓大夫有法可解,請莊主寬心。」

  奎仕東看了宓如意一眼,交代著李華一,「最好是這樣,李大夫,就麻煩你和宓大夫配合,盡快化解少莊主體內之毒。」

  「在下明白,解少莊主身上毒的藥材山莊裡大部分備有,只有幾樣較奇特的有缺,必須快點找來。」李華一說明。

  「那就開出藥單,我讓齊管事馬上去辦。」奎仕東讓僕人喚齊義來。

  「宓大夫,請你寫藥單。」李華一對宓如意說。

  宓如意淡漠回答,「既然李大夫也懂,就由你寫吧!」

  「我很樂意效勞。」李華一很高興能在宓如意面前賣弄自己的學識,遂取來紙筆研墨,飛快在紙上列下解毒的藥材,寫好後,他拿給宓如意過目,「宓大夫,你看看可有缺漏?」

  宓如意拿過藥單快速看過一次,「沒有,都寫齊了。」

  李華一便將藥單交給齊義,齊義拿著藥單立刻就退下採辦了。

  宓如意再探視奎行雲的脈象,確定他的情況穩定了,才將金針收回。

  奎行雲接著站起身,「爹,孩兒身體微恙,想回房了。」

  「你是應該好好的休息,岳勳,送少莊主回房。」奎仕東交代。

  「是。」

  奎行雲看著宓如意,「宓大夫,你也和我一起走,我還有事要問你。」

  宓如意明白他這是找說詞讓自己離開,她點點頭,和奎行雲同行走出書房。

  「莊主,在下也離開了。」李華一向奎仕東行個禮,忙退出書房追著奎行雲等人。

  奎行雲一回到房間,除了宓如意外,就命所有人退下不准打擾。

  隨後而來的李華一被岳勳阻擋在門外,「少莊主交代不准打擾,李大夫請回吧。」

  可惡,他又晚了一步!李華一隻得氣悶的離開雲軒。不過今天見到莊主對宓如意的態度後,他更像是吃了顆定心丸,莊主明顯的表現出他對宓如意的絕無好感,所以他一定不會同意兒子和宓如意在一起的,若到這種地步宓如意還看不出來就太傻了,他明白她是聰明人,會有自知之明的。

  那他就等待吧,宓如意遲早會離開風雲山莊,到時他們之間便沒有奎行雲這個大阻礙了。

  這一想,令李華一離去的腳步輕快了起來。

  ※※※

  宓如意扶奎行雲上床休息。

  「你歇息吧,我離開了。」說完,她舉步要走,奎行雲大手一拉,就將她拉上床擁入懷中。

  「我爹會苛責你,除了擔心我的病外,也是將對你師父的不滿發洩在你身上,你不用理會,更不要不高興。」奎行雲攬著她柔聲的說。

  「這是我的疏忽,受責備也是應該的,我沒有不高興。」宓如意垂著眼回應。

  奎行雲大手抬起她的臉,「那你一臉的落寞就是為我擔憂囉,你雖然有疏失,但並沒危及到我的性命,如今你注意到了,就更不會有問題,那你還愁什麼呢?」

  宓如意直視他,問出一直放在心中的話,「為什麼你這麼相信我?」

  「因為你值得我相信啊,就如同我問你,為何你肯做我的情人一樣,不也因為你信任我嗎?」奎行雲高明的一語雙關。

  最簡單的回答卻帶著最有力的理由,讓宓如意窩心,不過他後面加上的話又教她很不高興的駁斥,「誰是你的情人?別亂說話!」

  「咦,我們都摟摟抱抱、親親熱熱過了,還不算是情人嗎?那是不是要再更進一步……你才是我的情人呢?」敏感的字眼奎行雲是咬著宓如意的小耳朵悄悄說的。

  宓如意小臉驀然漲紅了,又羞又怒的嚷道:「你……你再胡說,我……我就不理你了!」

  「哎呀,有進步了,多學了「不理我」這一句,不再結巴的只會說「我……我就動手教訓你了」!」奎行雲故意捏著嗓子學女子尖細的聲音叫。

  他怪異得像公雞被掐住脖子的叫聲,讓宓如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奎行雲摟著佳人,滿意的聽她清脆的笑聲,「你可終於笑了,此笑真是千金難買,是無價之寶了。」

  宓如意帶著嬌態的斜睨他,「你那麼喜歡看我笑嗎?」

  「見你笑總好過看你剛才那副失意自責的模樣,讓我好心疼,就算是毒發也沒那麼的難過。」奎行雲捧著芙蓉臉蛋柔情輕訴。

  宓如意心多跳了數拍,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受不住他的柔情注視,她無措的轉開眼低斥,「油嘴滑舌,你……不是好人!」

  「我不想做好人,只願做你喜歡的男人,如意……」奎行雲溫柔的嗓音似張密網將她纏繞其中,迷惑她拋去一身警戒投入他的懷抱,與他唇齒相依,氣息相合。

  吻,綿綿密密似無盡的絲線,將他們纏繞在一起,在這個時刻,沒有外在的打擾,天地間只剩下他們。

  好久好久,當宓如意以為這吻不會結束時,奎行雲才放開她,拿下她的髮帶,黑亮髮絲如瀑布傾洩,他抱著她躺在床上。

  「你就是我最好的良藥,陪我,別走!」

  她很想答應,但是她的心卻無法從他毒發的痛苦模樣中解脫,自己竟然會疏忽了他身體裡的最大危機,一個大夫絕不能犯這樣的錯,難道真是她沉迷在他的感情裡,心有了牽絆,才無法客觀看待他的病情嗎?

  醫者是不能對病人有過分的情感糾葛,這道理師父告誡過她許多次了,今日她卻犯了如此的大忌,不能再沉迷下去了,為了治好奎行雲的病,她要慧劍斬情絲才行!

  宓如意輕輕的推開他下床,「你需要安睡一覺,我也必須去配藥解你身上的毒,我走了!」整理好衣服和頭髮後,她快步離開。

  這小東西怎麼走得如此急,還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在想什麼呢?奎行雲人躺在床上休息,腦袋卻很忙碌,用心的思索了起來。

  ※※※

  齊義依著藥單採買藥材,但有味藥他問遍了山莊四周的藥行都找不到,他焦急的帶著所購買的藥材匆匆回轉風雲山莊。

  奎仕東知道解毒的藥材少了一樣,忙喚來兩位大夫商量。

  「齊管家,你真找不到黑降丹這味藥?」李華一問道。

  齊義點頭回答,「附近幾個城鎮我都找過了,藥行老闆都說黑降丹唯有丹心一小塊才能入藥,但整株植物週身不但長滿利刺還有著劇毒,稍一碰觸便能要人命,所以幾乎無人敢去摘采,藥店裡實在找不到這味藥。」

  「那怎麼辦?難道不能用別的藥材代替嗎?」奎仕東沉著臉問。

  李華一解釋,「回莊主,黑降丹的丹心是解毒妙藥,還是最主要的藥引,沒別的藥可以代替,而且也非這味藥下可。」

  「那怎麼辦?怎麼辦呢?」奎仕東一聽心就慌了。

  「買不到就自己去摘。」一直沒說話的宓如意出聲了。

  「摘?這麼危險的事找誰去做?」李華一疑問。

  「我去。」宓如意平靜表示。

  「不行!那太危險了,你怎能去冒這麼大的險呢?」李華一大聲反對。

  宓如意不在意的說:「做大夫,採藥是最基礎的課程,我曾摘過黑降丹,這難不倒我,由我去最合適了,黑降丹性喜陰濕的環境,生長在深幽暗谷裡,請問莊主,風雲山莊附近可有深谷?」

  奎仕東還沒想到,齊義先插嘴說了,「有,在山莊北方有個叫黑淵的地方,那是個深谷,既幽暗又潮濕,聽說裡面生長了不少屬陰寒的草藥,所以常有採藥人前去採藥,或許那兒有黑降丹呢!」

  奎仕東點點頭,「不錯,黑淵確是以產草藥出名,不過黑淵也因為濕氣重,山壁上長了許多青苔,滑不溜丟的,難以攀爬,黑降丹若長在谷底還好,假使生在半腰壁上,那摘采起來就費事了。」

  「黑降丹就是愛長在高處的山壁上,不過這難不倒我,請莊主派人帶我去黑淵採藥。」宓如意要求。

  為救兒子奎仕東當然答應了,「這沒問題,齊管事對黑淵很熟悉,就讓他為你帶路,你還需要別的幫手嗎?」

  「不用了,輕騎簡從才能快去快回,黑淵離山莊有多遠?」

  齊義告訴她,「宓大夫,黑淵離山莊單趟約莫要三個時辰的路程。」

  「那我們午膳後立刻出發,先到黑淵附近找地方過夜,明兒一早就入黑淵採藥,我希望在明天日落之前將藥帶回到山莊。」宓如意說出自己的計畫。

  奎仕東吩咐道:「齊管事,你快下去準備,挑選兩匹好馬當坐騎。」

  「是。」齊義領命後退下。

  李華一思索再三後有了決定,「宓大夫,我也和你一起去,沿途有個照應。」

  宓如意拒絕,「不行,山莊裡不能沒有大夫留守,李大夫,你要留下照顧少莊主。」

  這個理由讓李華一無法出言反駁,他覺得扼腕,這麼好的機會又錯過了。

  決定好採藥的計畫後,宓如意忙離開大廳回房準備下午出門的事。

  隨著她離開的李華一忙追上問,「宓大夫,要將這事告訴少莊主嗎?」

  宓如意腳步停了停,沒有回頭,「若少莊主沒問起就別說了。」回答後她快步走回雲軒。

  這答案令李華一很滿意,這些天他看出宓如意和奎行雲沒那麼親密了,如今連她要出門採藥的大事也不對他提起,表示宓如意在疏遠奎行雲,對他而言這真是好消息。

  李華一愉快的轉回自己房間。

  ※※※

  「宓大夫離開風雲山莊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用晚膳時,奎行雲才從父親口裡知道這件事。

  「治你身上的毒需要黑降丹這味藥,但是藥行都買不到,所以宓大夫就自告奮勇去黑淵採藥了,我讓齊管事為他帶路,他們午後就出發了。」奎仕東告訴兒子。

  「採藥的事可以由別人去做,她承諾過未治癒我的病而不能離開風雲山莊,怎麼可以食言?」奎行雲俊臉沉下。

  「黑降丹除了丹心無毒之外,整株都有致命的劇毒,摘采的困難度很高,只有宓大夫有過采這味藥的經驗,也唯有他識得黑降丹,自然要由他去了,他離開風雲山莊的理由很正當,明天就會趕回來了。」

  奎行雲聽到此話,臉上除了不悅外,眼裡也閃過了憂心,「既然黑降丹這麼難采,就更不該讓她去冒險,這件事為何不先徵求我的意思?還瞞著我呢?」

  奎仕東對兒子的怒氣感到不解,「雲兒,這是宓大夫自己的決定,不對你說或許是怕你擔心,你不需要為這種小事發脾氣的。」

  「雲兒,宓大夫這也是為你著想,你別生氣了。」奎夫人見兒子動了火,忙安撫說。

  奎行雲穩住自己的情緒,「爹、娘,宓大夫是孩兒的主治大夫,她最要緊的工作就是醫治孩兒,萬一她採藥時不小心有什麼閃失,誰又能為孩兒的病負責呢?她應該留在孩兒身邊,不是去冒險採藥。」

  「現在人都出門了,要追回也來不及,爹相信宓大夫會平安回來的,雲兒,你放心吧!」奎仕東好聲勸道。

  奎夫人也和丈夫意思相同,都勸兒子不用掛心。

  奎行雲不想多說,只能裝出沒事樣面對爹娘,但他心中是又急又怒。

  這個小東西竟敢瞞著他出門,真是太大膽了!為了她這兩天莫名其妙在躲著自己,他就已經是滿肚子的火氣了,正想今天找她來好好說清楚,沒想到他還沒行動,她竟背著他私下離開山莊,雖然是為了採藥,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讓他知道呢?若不是在用膳間爹無意的提起,他還不知要被隱瞞到何時呢!

  他本就覺得她因為自己的毒發作而神情有異,如今她連如此重要的事都不告訴他,這小東西真的有古怪,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竟將他視為洪水猛獸似的遠避,教他氣悶,可惜他知道得太慢了,否則他一定出莊追人,非追到她說明白不可!

  如今說這些也來不及了,他只能靜待她回莊,再和她算這筆帳!

  宓如意,你別想逃開我,我這輩子已經準備和你沒完沒了了!

  因此奎行雲表面上很平靜,但私下他卻是數著時辰等宓如意回山莊,只是在等待下,時光好像故意走得特別慢,不過是一夜一天的時間,他卻覺得如同過了千百年之久。

  奎行雲的耐性快被磨光了。他從不知道等人是件如此難熬的事,才短短的時間,卻教他嘗到了相思的折磨,沒想到這個小東西會如此令他牽腸掛肚,加上了他受的這些罪,宓如意欠他奎行雲的情債就更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宓如意所說會回山莊的時間,奎行雲頒下命令,宓如意一回風雲山莊就必須立刻來見他,他在雲軒裡等著審佳人。

  可是直到月上梢頭,卻仍未見到宓如意的蹤影,奎行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少見的陰霾神情嚇得身邊伺候的四婢和岳勳都不敢多話,真希望宓如意趕快回山莊,奎行雲一見到她心情就會轉好了。

  奎行雲雖面帶慍色,但其實心中滿是憂慮著急,直擔心宓如意會出事,尤其他知道黑降丹毒性強,又生長在濕滑的山壁上,若一不小心……

  他忙煞住自己的念頭,不敢再想下去。不會的,他要相信她的能力,她能獨身一人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絕不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而出意外,她不會有事的。奎行雲不斷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敢往壞的方向想,堅信她會平安歸來。

  終於在冷風颯颯的夜半時刻,宓如意和齊義安然無恙回到風雲山莊。

  現在是夜深人靜的大半夜了,宓如意故意將回來時間拖晚就是不想驚動任何人,豈料她才入門一下馬,岳勳就來到她身邊,急著要帶她去見奎行雲。

  「少莊主還未入睡?」宓如意訝異的問。

  「宓大夫,少莊主從早等你到現在,不見到你少莊主是不可能安眠的,請你快點去看看少莊主吧!」

  宓如意看岳勳緊張的模樣,也猜得出奎行雲現在絕對沒有好心情,在心中輕歎口氣,只能強打起精神去面對他了。

  步入雲軒,她來到奎行雲房裡,見到了神情冷凝漠然的他。

  「少莊主,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她向他微點點頭打招呼。

  奎行雲遣退了身邊的人,直到房裡只剩下他倆,才目光冷寒直視著宓如意道:「你難道沒有話該對我說明嗎?」

  「若少莊主指的是我離開山莊到黑淵的事,我想你應該很明白原因了。」宓如意淡然回應。

  「那為何要瞞著我?」奎行雲的聲音更冷了。

  宓如意辯白,「我只是沒告訴你罷了,不是特意要瞞你。」

  「該死的,別和我打哈哈,這兩者的意思還不是一樣,你忘了你答應沒治癒我之前不能離開風雲山莊嗎?」奎行雲的冷漠不見了,語氣中滿是怒意。

  「我並沒有離開風雲山莊,只是為了採藥而暫時出門,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若你找我只是為了解釋這件事,我話說得很清楚了,現在我想回房休息。」宓如意疲憊的說。

  奎行雲卻不放人,「你還欠我許多的解釋!說,為什麼要躲著我?你心裡藏了什麼事?你今天得給我說明白,否則我們兩人都別想休息了!」

  宓如意心一緊。他看出來了!但她卻不想多做說明,避開他炯然如炬的目光,含混以對,「你多心了,我沒有躲著你,也沒有心事,我奔波了一天很累想休息,而你身上有病,更不能熬夜,有什麼話留到明天再說吧。」她轉開要離開。

  奎行雲飛快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不准逃避,說清楚!」

  「你要我說什麼?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治癒你的病,我心裡想的也只有這件事,我不想打壞「醫仙沒有醫不好的病人」這條鐵律,你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嗎?」宓如意語氣冷硬的回答他,她不能沉溺於感情中而影響到自己的醫術,陷他於危險裡。

  「你真要如此冷漠的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嗎?難道你對我沒有一絲絲的好感?你別自欺欺人了!」奎行雲要扯開她故作的淡漠。

  宓如意不讓自己心軟,只好狠著心傷害他,「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脅迫我接受你的感情,為了不影響你治病的心情,我只好默默承受,卻讓你誤以為我也對你有眷戀,其實這都是錯的,我愛自由的心不曾一日改變,沒有人可以留住我的腳步,我也不會為任何男人改變,包含你,我能說的還是同樣的老話,請你別將心思放在我身上,到頭來一定是白費心思的。」

  奎行雲瞪著宓如意,臉色很平靜,但卻像是暴風雨來的前兆,「我在強求你的感情,而你為了顧全大局想醫治好我,不得不對我虛與委蛇,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是一廂情願,而你不過是我威勢下的受害者,對嗎?」

  「我不想將話說得如此決裂,你對我的照顧,我一直感恩於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除去男女之情,我還是很願意和少莊主做朋友的。」若他明白自己的苦衷,便能體諒她不得不這麼做,假使他們之間是真感情,便能不被虛偽的言語所迷惑了。

  只是宓如意沒有考慮到男人的自尊不容被如此的扭曲,尤其是對一個天之驕子來說,他是無法接受拒絕的。

  她的話讓奎行雲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冰冷又帶著嘲弄,「宓大夫,要你這樣花心思的應付我,還真是辛苦,我不接受你的同情,也不用你的施捨,我真以為你也對我有意,沒想到卻只是一場誤會!從你昨天離開山莊後,我就很耐心的等待,焦急的盼望著你回來,還擔心你會在採藥過程中遇上危險,原以為你是為了我而歷經辛苦,如今你說開了,我才明白你為的不過是對玄鐵令的承諾,你說得很清楚了,我這次不會再裝傻聽不懂,宓大夫,以後你可以無所顧慮,我不會再對你糾纏不清了。」他丟下保證。

  宓如意一聽他這些似要斬斷情絲的話,心中驚慌了起來。他怎麼能那麼快就下決定要放棄她呢?以前自己斥喝他再難聽的話,他都是嘻嘻哈哈很不正經的略過,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為何這回他竟然當真了,他怎麼不再次跳過她的拒絕而繼續纏著她呢?

  「你……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表明大夫對病人是不能有過多的感情,否則會被情所蒙蔽,而不能客觀的診治病人,我不願自己發生這樣的情形,而你身中重症也不容我下藥診斷有一絲的誤差,所以我們──」

  宓如意的解釋還沒說完,奎行雲臉色驀然轉白了,手捂在胸前,身形踉蹌的往後退,她急上前扶住他。

  「小心!」她扶他在床邊坐下,忙為他診治。

  他的毒又發作了,宓如意從懷中掏出固心丸餵他吃下,再扶他躺下用金針封住他的大穴阻止毒蔓延。

  「你體內的毒又發作了,幸而我已經採回黑降丹,明日就可以為你解毒了。」

  奎行雲冷淡的看著她,「你能多快治癒我,就多快使我康愎,那你便能完成承諾盡早離開風雲山莊了。」

  「你現在是希望我早些離開嗎?」宓如意有些受傷的悶著聲問。

  「這不是你的心願嗎?你既然想自由自在,風雲山莊也不好變成你的牢籠,只要治癒我,你就能展翅高飛,風雲山莊也願送上豐厚酬勞當謝禮。」奎行雲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奎行雲這話聽入宓如意耳裡很不好受。她的解釋他怎麼還是沒聽進去呢?難道真要她清楚的挑明說嗎?算了,看來只會越說越亂罷了,瞧剛剛不是引來他的毒發作嗎?果真印證情字害人不淺,讓她更不能說明白,這是為自己,也是為了他好。

  她喟然輕歎,「我會盡心醫治好你,但不需要酬勞回報。」

  「我明白你要的只是為師父清償玄鐵令的諾言,但是風雲山莊也不做佔人便宜的事,該付出的我們絕不虧欠。」奎行雲冷冷的說。

  那對於付出的感情呢,他又要如何處理?她很想問,但是不想再引起風波,奎行雲已經為毒所苦了,她怎忍心再刺激他呢?

  宓如意收回金針後柔聲交代,「少莊主,請閉上眼休息,安心定神才能穩住體內之毒。」

  「我會照顧自己,你可以回房了。」奎行雲淡漠的下逐客令。

  聽到他竟然要趕她離開,宓如意愕然又難過,強克制下心中的傷感,搬出大夫的身份,「少莊主的情況尚未穩定,我還是留下看著比較安心。」

  「這又是為了大夫的職責吧!」奎行雲冷然一笑,然後不再說話的閉起了眼睛。

  他既是明白,又何必再為難她呢!宓如意心中苦澀,秋水眸子盯著床上的奎行雲,心中歎著氣。唉,他不會瞭解身負病人生死的壓力,這是要和閻王爺競爭的工作,大意不得,也沒有重來的機會,對他越是重視,她就越無法放開自己的感情,只能待他身體痊癒了,她才能將一切詳情說出吧!

  只能希望這段感情能禁得起考驗了。

第八章



  奎行雲睜開眼睛醒了,見到灑在窗上的明亮光線,知道已經天亮了。

  他動動手腳想起床,卻發現一雙白皙小手抓著自己的手,手的主人趴在床邊睡著了,只是由她蹙緊的秀眉看來,她睡得並不安詳。

  奎行雲最先湧入腦裡的念頭就是將她納入懷中,讓她睡得安穩,再撫平她糾結的眉頭,但是一想到昨晚的情形,令他倏地臉色沉下,他很明白她的意思,她認為感情會成為她行醫的絆腳石,對她而言,她愛醫術更甚於一切,她不想接受感情,更不願付出真心,醫學就是她的全部了,他不過是她的一個病患而已,沒有什麼特別。

  沒想到他自命風流,向來只有女子渴求他的青睞,沒有女人會拒絕他的感情,如今卻讓他遇上了一個,或許她對他是存有些許的情感,可是那種微弱的感情無法滿足他,他要的是她全部的心思,心中也只能有他一個人,所思所念都要是他,他不會接受退而求其次的愛情,現在她清楚表明了她的想法,他當然就是知趣的不再強求了。

  既然如此,她何必還多事的握住他的手陪他一夜呢?難道這也是大夫對病人該有的行為嗎?感情的規則由他來訂,他不會讓自己被她反覆無常的行為所迷惑,不過他倒想親眼看看,宓如意真對他是毫不在乎嗎?或者他應該做些事刺激她一下,如此就更能看出她的真情了。

  奎行雲心中有了另一番的打算,神態自若的微笑著,首先當然就是抽回自己的手,說好不糾纏她,兩人就不用這麼親密,他撥開了她的手。

  這舉動讓宓如意轉醒了,睜開眸子緩緩的抬起頭,當見到坐在面前的奎行雲時,她露出了純然無防備的笑容,「你醒了呀,早安。」

  奎行雲卻是神情冷淡,「你怎麼在我房裡過夜了?」

  他不友善的模樣讓她記起昨夜的事,笑意從她臉上退去,訥訥的解釋,「我……本來是想等你情形穩定後就離開,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所以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那現在你醒了,就離開吧。」奎行雲冷漠的趕人。

  這和以前有如同天壤之別的態度教宓如意有些承受不住,不過才過了一夜而已,她不懂奎行雲怎能由對她百般的疼惜憐愛立刻就變成如此的生疏冷漠,難道他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完全不在心上留下痕跡嗎?

  宓如意懷著深深的失落感對奎行雲點個頭,「我明白,我走了。」

  她踩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門,正巧四婢也進入房裡要服侍奎行雲梳洗,見到宓如意她們都很吃驚。

  「宓大夫,你怎麼在這裡?難道你陪了公子一整夜?」戀秋話藏不住直接就問了。

  「我昨夜毒發作,宓大夫不放心就照顧了我一夜。」奎行雲淡淡的出聲說道。

  四婢一聽飛快的奔到奎行雲身邊。

  「公子,那你現在情形如何了?還會不舒服嗎?」愛春急問。

  奎行雲哈哈一笑,大手就將愛春摟入懷中,在她頰邊親了下,「你自己說呢?丫頭。」

  愛春嚇了跳,「公子!」公子已經許久不曾和她這麼親密了。

  「公子!」另三個婢女見狀也忙偎近他,想得到他的疼愛。

  奎行雲朗聲笑著:「哈……你們就愛撒嬌,讓我想不疼你們都難!」他很公平的在她們每個人臉上用力親了下。

  見他們主婢戲謔玩鬧的模樣,宓如意臉色變得蒼白,她急急加快腳步逃出門,不願再目睹讓她心痛的畫面。

  宓如意沒有回到房裡,而是逃到了藥房,想藉著藥房裡濃重熟悉的藥草氣味鎮定她的心神。

  自己怎會這麼痛苦呢?她不該心痛的,即使對奎行雲有感情,也應該是平平淡淡不至於到椎心斷腸地步,是他對她用情較深啊,為何他卻能立刻從傷痛中恢復,還能和婢女調笑,而傷心痛苦的竟然是自己?不該是這樣的!

  可笑的是她還擔心會太傷奎行雲的心,原來傷心的是她自己,他已經習慣身陷紅粉堆中了,談笑用情,灑脫自在,怎麼可能會有深刻的感情呢?他所表現出的柔情親密,不過是他捕捉中意女子所用的方法,或許已經有許多的女子被他這樣追求過了,身為情場浪子的他怎會為一段不成熟的感情傷心呢?是她自己太傻、太天真了,以為他用真心在對待她,其實她也只是他獵艷名單裡的一個獵物而已。

  宓如意仰高頭,不讓浮在眼眶裡的淚水落下。她不會為奎行雲掉淚,他們的感情還不到這麼深,這樣也好,看穿他的多情風流,也就能讓自己死心,不用憂慮沉迷於感情而無法專心為他治病,少了紅塵俗事的牽絆,她也可以恢復自己以往那種淡然看世情的心。當她成為一名醫者,決定女扮男裝濟世時,也同時宣判她孤獨一生的命運,沒人會接受她這種不知該論定為女人或男人的人,感情對她而言是奢侈的事,和奎行雲相遇她以為自己擁有了,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這樣也好,至少她治癒奎行雲後可以瀟灑的離開了。

  宓如意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悲苦傷感。她一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師父過世,而她都能咬牙撐過去了,何況這小小的感情事,她明白自己會度過的。

  抹去眼角不小心溢出的淚珠,她調息理氣,一會兒後她的神情恢復平靜,離開藥房回到客房。

  不論宓如意是真平靜抑或假平靜,也不管奎行雲是真多情或假多情,如今這對男女彼此間有了心結,情字這條路就更難走了。

  ※※※

  宓如意在煉丹房裡將調配好的藥材放入丹爐中,蓋上蓋子繼續再用慢火熬煉三日,就能製成天香玉露丹了。

  天香玉露丹是她師父特製的靈丹,既能助血行氣增益功力,也有強身健體的功效,是武林中人人所希望得到的聖藥,當然對奎行雲的身體也非常有助益,所以她想在離開之前煉製一些留給他。

  她心中既然有了離開的打算,就表示奎行雲的病幾近痊癒了,她改變了之前的醫治方法,而是採取邊治病邊解毒,果然成效立現,奎行雲也不再有毒發的情形產生,雖然這個方法需要較長的治療時間,可是也安全穩定多了。

  之後她福至心靈,大膽用了許多較冷僻的藥材來醫治奎行雲,結果也讓她滿意,不但加速療程,副作用也少了許多,用藥治療起來更是順心應手。

  這些都是在她和奎行雲了斷情緣之後才有的成果,更是印證了師父的囑咐是對的,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限於情,她才能客觀的看待奎行雲的病,連上天都向她證明了這個道理,她還敢違背嗎?

  如今奎行雲和她之間只剩下疏冷客套,雖然天天見面,但是談論的只是治病一事,不再和以前一樣談天說地,而且每每在看過他的病後,她就忙找理由走開,不想見到他和四婢打情罵俏的情形。為什麼奎行雲總故意愛在她面前和四婢嬉鬧?是為向她證明他的風流多情嗎?還是顯示他非常受女子青睞呢?不管他這樣的舉動是出自有心或無意,都讓她深受傷害,她必須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自己不露痕跡的熬過。

  她不曉得自己為何無法對這段過去的感情釋然,還是會揪著心疼,在沒有方法可開解下,她也只能眼不見為淨,盡力閃避。

  如今奎行雲已經好了八、九分,壯得和尋常人差不多,只差他體內還有餘毒待清,等清完了這些毒,他就是個健康的人了。

  治好奎行雲的病,她便能離開風雲山莊,離開這個傷心地。

  宓如意注意著爐火,煉丹房裡既溫暖又安靜,她很喜歡待在這裡,一陣腳步聲傳入,出現的是李華一,他慇勤的端了盤栗子過來。

  「宓大夫,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在煉丹房裡了,廚房裡剛炒了栗子,很香的,一起來吃吧!」他將盤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招呼著。

  「不了,我不愛吃栗子。」宓如意回絕了。

  「宓大夫,你吃吃看嘛,若嫌剝殼麻煩,我幫你。」李華一剝開一顆栗子殼,拿出裡面香白的栗子送到她面前。

  宓如意忙搖手,「不用了,我真的不想吃,李大夫,你來得正好,我要到藥房再抓些藥來,麻煩你為我顧爐火。」

  交代後便要離開,李華一急攔住她。

  「宓大夫,你為何總是拒絕我,莫非在下這麼討人厭,讓宓大夫嫌棄嗎?」對於宓如意總是冷著臉對他,李華一沒了耐性,直言就說。

  她淡淡一笑,「李大夫,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們在山莊裡相處了好一段時間,也能算是朋友了,我怎會這麼想呢!」

  「那宓大夫一定也願意以後的日子有在下相伴吧?」李華一打蛇隨棍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宓如意疑惑的看著他。

  「宓大夫是在下見過醫術最好的醫者,在下想好好向宓大夫學習,因此我決定離開風雲山莊後便追隨著宓大夫,和你一起行走江湖。」李華一表情認真。

  聞言,宓如意嚇了一大跳,趕忙聲明,「李大夫,我說過我習慣獨來獨往,不喜歡身邊有人隨著,江湖上多的是比我高明的名醫,李大夫要拜師請找別人,我無法答應!」

  「宓大夫,在下認定你就不會改變,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會跟著你的。」李華一採取和奎行雲一樣的耍賴手法,只是給人的感覺卻差太多了。

  她皺起眉頭,臉有不豫之色,「李大夫,你這做法無異是強求,太為難人了,我不會理會,也恕難接受!」

  「宓大夫,你才說不會討厭我,怎麼現在又不肯接受我與你同行呢?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相隨,永不分離。」李華一看著宓如意清麗的容顏,忍不住訴說滿腔的柔情。

  宓如意急忙後退好幾步,拉開和他的距離,面容冷肅,「李大夫,請自重,不要胡說八道!」

  李華一也索性挑明說了,「宓大夫,我早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所以我不是胡說,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成為一對神仙眷侶,一起行走江湖。」

  宓如意滿臉驚駭的瞪著他,「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有次我不小心聽到少莊主和你的對話,又見他拆去你的髮帶,看到你長髮披肩的女兒嬌態,我那時才明白原來醫仙宓如意竟然是個女子,也是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少莊主也對你有意,鎮日都和你在一起,讓我無法接近你,但是我很有耐心的在等待,我知道少莊主風流多情,對你絕對不會是認真的,果然近來你和少莊主漸行漸遠,感情也轉淡了,如此一來,你應該就能接受我了吧!宓大夫,我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財富,但是我能保證一定比少莊主更愛你,對你更溫柔更好,你跟著我絕對不會後悔的。」李華一用極溫柔的語氣告訴她。

  宓如意臉色冰寒,生氣的怒喝道:「暗中偷窺別人是最無恥的行為,枉費你飽讀詩書卻不懂得禮數,我不會喜歡你,也絕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請你立刻離開煉丹房!」

  李華一被她責備得有些難堪,但還是忍著,盡力表明自己的心跡,「宓大夫,我對你真是一片癡心,我喜歡你,更愛上了你,此生此世我只想有你這個伴侶,你先別馬上就拒絕我,你應該給我機會,看我的表現之後再下決定,你會瞭解我有多愛你,我絕對是最適合你的男人,也是你最佳的丈夫人選。」

  「住口!不准你再說了,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離開這裡,馬上走!」宓如意冷著臉下逐客令。

  李華一不想弄擰了兩人的關係,只好暫時先順從她的意思,「好,我可以走,你別生氣,只要你明白我是真心在喜歡你,對你的心也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請你好好考慮,我離開了。」

  說完,他轉身來到門口打開門,卻赫然見到奎仕東就站在門外。

  「莊……莊主!」

  奎仕東繃著臉走入煉丹房,對李華一下令,「你退下!」

  李華一不敢不從,低著頭急急走開。

  奎仕東來到房中間,隔著煉丹爐注視宓如意,「我早就看出你文弱得不像男人,原來你真是個女子。」

  宓如意大方的回視奎仕東不善的目光,「我從沒否認自己不是女子。」

  「但你也沒說明自己是女人!」奎仕東冷肅的說。

  「宓如意就是宓如意,是男是女有差別嗎?」她一臉的坦然。

  「我曾聽過僕人間相傳的曖昧流言,說少莊主和你交往過密,我相信雲兒的為人,所以一直沒理會這樣的謠言,但是雲兒前兩天卻找我談了一件事,所以我今天才會來煉丹房要與你談談,沒想到竟然讓我發現你的秘密,現在我明白為何雲兒會提出要聘你成為山莊裡的大夫,讓你長留在風雲山莊了。」奎仕東銳利眸光盯著她。

  驚訝浮上了宓如意的眸子,意外耳朵所聽到的消息,「要我留在風雲山莊當大夫?」

  「你不知道這件事嗎?」奎仕東不太相信。

  她很老實的搖頭,「我的確不曉得。」

  奎仕東沉默了半晌,接著開口,「我不管你是否知情,這都不重要了,在我知道你是女子之前,我或許會答應讓你留在山莊,但是現在我曉得你的真實身份,就不可能同意,我不會允許雲兒和醫仙傳人在一起,這段感情必須結束!」他的語氣強硬堅決,無法接受這樣的事。

  宓如意在震驚過後,心頭湧上絲絲喜悅。原來他還是惦掛著她,不是真那麼的無情,這樣就夠了。

  她神情平靜的回應奎仕東,「莊主,我和少莊主之間已經沒有糾葛了,我不會留下的,在治癒少莊主後,我會馬上離開風雲山莊。」

  「你這話當真?不會想私下再讓雲兒出面為你說情吧?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決定!」奎仕東先聲明。

  宓如意也淡然的開出保證,「莊主,我離開的心意已決,也不會為誰所變動,在少莊主病癒後,我一定會離開風雲山莊的,請莊主放心!」她很明白在上一輩的恩怨下,風雲山莊是容不下自己的。

  奎仕東看她不是在說謊,心安定了些,放緩了語氣,「宓大夫,你是個很好的女子,我應該對你沒有偏見才是,可偏偏你是衛紅雲的徒弟,這個身份讓我無法接受你,你冰雪聰明,應該能諒解我的心情才是。」

  宓如意沒有怪罪他,「我明白,莊主,即使我是個男子,也不會留在山莊,我來風雲山莊為少莊主治病不過是要完成玄鐵令的承諾,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裡也非宓如意的棲身之所。」

  這話說得正合奎仕東的意,讓他所剩的疑慮都消除了,「宓大夫,你肯配合,老夫真的很高興,我看雲兒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也快痊癒了吧?」

  「三天之內,我會解去少莊主身上所剩的餘毒,少莊主就會完全恢復健康了。」

  奎仕東面露欣喜,「這樣就太好了,我日夜期盼的就是雲兒能擁有健康的身體,如今這願望總算是實現了,宓大夫,風雲山莊受你如此大的恩德,我願意奉上最大的誠意,不管你有什麼要求,金銀財寶、豪宅奴僕,只要能辦得到的,風雲山莊都會盡力達成。」

  「玄鐵令出,有求必應,我不過是完成師父的諾言,不需要任何的報酬。」宓如意謝絕了奎仕東的酬禮。

  「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雲兒就如同李華一所說的生性風流多情,總是無法對感情定性,說實在的也不適合宓大夫,但是雲兒現在對你還是興趣濃厚,恐怕不會同意你的離開,為免多生事端,還請宓大夫別將離去的日期告訴雲兒,屆時我也會引雲兒出門,那就不會和你打上照面,讓你能安心的離開,這事還望宓大夫幫忙!」他提出請求。

  奎仕東設想得這般周到,宓如意點點頭表示同意。

  他笑著道謝,「謝謝你,宓大夫,以後若有什麼需要風雲山莊幫忙的地方,可以儘管說,風雲山莊絕不會推辭的。」

  宓如意欠身回禮,「莊主,別客氣,一還一報,此後便兩不相欠了。」

  「那我不再打擾宓大夫做事了。」奎仕東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愉快的舉步離開。

  宓如意將注意力再放回丹爐,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她已經沒有心事了,對奎仕東的應允不過是再次肯定了她一定會離去,但能知道奎行雲還在意著自己,她沒有遺憾了。

  分離將至,剩下的三天是他們相處的最後時間了……

第九章



  冬日裡大雪過後,天氣寒冷,但房裡有爐火燃著卻顯得很溫暖。

  奎行雲脫去上衣讓宓如意為他針灸,他的身子壯碩了許多,日日的打坐練功讓他本是蒼白的臉色轉成紅潤,清瘦的身材也變得強健,如今結實的他已經看不出絲毫的病態。

  他的脈象平穩有力,顯示身體已經完全復原了,宓如意歡喜在心中,臉上仍是淡漠,她俐落的將金針收回。

  一旁的四婢忙服侍奎行雲穿上衣服。

  「我的身體如何了?」奎行雲問起。

  宓如意淡淡的回答,「仍有些餘毒未盡。」

  「還需要多少時間治療?」

「最快五到七日,慢些或許要半個月也不一定,看毒清除的速度。」宓如意沒看他,逕自收拾診療的工具。

  「怎麼還需要這麼久,我看公子的身體已經好了啊!」喜夏插嘴。

  惜冬更是不客氣的脫口說出,「宓大夫,你不會為了想留在山莊裡,就一直說公子的病沒有好吧?」

  「多嘴,你們都退下!」奎行雲斥責道。

  惜冬忙掩嘴不敢再吭聲,四人從命離開。

  待門關上後,他盯著她說:「婢女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宓如意淡淡的搖搖頭,將帶來的藥箱拿到他面前,「這裡面放了許多護身靈藥,每種藥丹的功用我都寫在紙上擺在箱裡,你好好保存,以備不時之需。」

  「為什麼要將藥箱交給我,你要離開了嗎?」奎行雲疑惑的看著她。

  宓如意垂下眼,「這些藥丹是特別為你準備的,本就應該收在你身邊,這和我要不要離開無關。」

  奎行雲雖有疑問,還是將藥箱收下,「我爹可有找你談過話了?」

  聞言,她心一動卻裝傻,「沒有,莊主找我有事嗎?」

  「是有一些事,爹會和你說的。」他沒有說明。

  宓如意也沒追問,只是輕聲的說:「那我離開了。」

  她起身欲走開時,奎行雲突然拉住她的手。

  「現在四婢不在,你何必要那麼快逃開我呢?」

  已有些時間他不曾再對自己有親密的舉動了,這令宓如意嚇了一跳,有些臉紅的忙抽回手,「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你懂的,你不愛看我和四婢嬉笑,總是找借口盡速的逃避,是因為看了會讓你心痛嗎?」他嘴角揚起帥氣的笑容看著她。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微愣了下才故作冷靜出聲,「少莊主,你的行為我無權過問,我也不需要逃避什麼,你想太多了。」

  奎行雲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是嗎?那你為何一日消瘦過一日,神情鬱悶不樂,臉上連笑容都沒有了呢?」

  她被迫直往後退,臉上有了慌亂的神情,「我……我沒有,你看錯了,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她急著想離去,卻被奎行雲逼到了牆邊,退路也被他封住了。

  「你騙不了我的眼睛,你的眸子裡都是我的身影,既然如此,怎麼不誠實對我表明你的心思呢?我喜歡知錯能改的人,更願意接納回頭的情人。」奎行雲大手抬起她的小下巴,直視入她眼裡,輕聲說著。

  她心跳加速,雙手推拒他的親近,「少莊主,請你自重,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感情也早就結束了,我是不會回頭的!」

  「嘴硬!」輕哼一聲,奎行雲驀然強行吻住了她。

  四片唇一相觸,甜蜜的滋味立刻就震撼了兩個人,這段時間的刻意疏遠反而增進了他們對彼此的渴望,這個吻美妙得讓他們放不開,所有的愛憎都盡情的釋放在這狂野激情又纏綿至極的吻上。

  宓如意不能制止自己臣服在奎行雲強悍的吻裡,也無法控制自己去索取他的憐愛,但她的心卻一直提醒自己這是不對的,只是那聲音太小了,喚不醒她的理智。

  終於,深深的吻轉成了細碎淺嘗,他依戀再三後,才不捨的放開她。

  「小東西,你的吻就是最真的回答,別再說謊了。」奎行雲的嗓音還飽含著濃濃的慾望。

  宓如意清醒過來後使盡全力的推開他,「你……你怎能這麼做,你不應該如此對我的!」

  「為什麼?難道你還要說你愛醫學更勝於愛我,不想被我牽絆住了那樣的違心之論嗎?你若真能狠心斷情,就不會鬱鬱寡歡、神情憔悴了。」奎行雲看穿了她所有的心事。

  睜大眼瞪著他,她語氣轉為激動,「你自認為可以救我於不被情所苦,但你要如何救我?娶我?納我為妾?還是一直讓我當你的專任大夫,然後獻出自己的一切任你掠奪?你要如何安置我呢?」

  奎行雲倒沒考慮那麼深的問題,他只想戳破她的假裝,證明她也喜歡他,所以被她這一問,他倒有些應對不出來,「我若要了你,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我不要空口白話,我要實際的表示。」

  「如何表示?」奎行雲問道。

  「師父是我這一生最親密的人,他的癡心真情我全看在眼裡,所以從小我就有個心願,將來要嫁的丈夫也必須和師父一樣的專心專愛,他的心中只能有我這個妻子,一生不能納妾、不可有侍婢丫鬟,也不可以上青樓狎妓,我霸道的要他只屬於我一個人,就如同我也是只屬於他一個人,你認為自己可以做到嗎?」她明白要讓奎行雲對自己死心的方法就是令他知難而退。

  「我想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做到你的要求,你的條件太苛刻了。」奎行雲臉上是無法贊同的神色。

  宓如意反駁,「不,只要有心,要做到我的條件並不難,至少我師父就做到了,他甚至沒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就為她守心守情一生一世,或許你爹氣怒我師父的就是他老人家終其一生對你娘不變的真愛,這樣的愛很沉重,一定壓得你爹很不舒服!我明白你做不到,我也從不認為你能辦到,你生性風流多情、不拘小節,認為英雄愛美人是天經地義之事,愛流連於溫柔鄉里,以你的身世人品,你絕對有遊戲風塵的資格,但是就與我所要求的伴侶條件不合了。」

  「你師父是個例外,如此的情癡千萬年或許才有一人,你不能一直拿他當標準,否則你只會落到一生孤獨的命運。」奎行雲嚴肅的告訴她。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我向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一生裡也只堅持這一樣,絕不可能改變,何況以我師父和你爹娘的恩怨,風雲山莊容得下我嗎?你只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想要我,可曾真心為我想過?這就是你喜歡我的方法嗎?你也太自私了!我們不會有交集的,終究是要分開,你可以好好的想想我的話,我走了。」宓如意哀愁的看了他一眼,留下輕輕的喟歎聲,閃過他走向門離開。

  這些話會打去他對她的興趣,讓他放棄她,這也是他們最後的相處了,明天莊主會找他出門,那時也是她離開風雲山莊的時候。

  此後她和奎行雲這一生應該不會再見了!

  ※※※

  隔天,陰沉多日的老天終於開懷了,讓太陽露出臉,給了人間一個好天氣。

  趁著天氣晴朗,奎仕東找兒子出門,縣城裡要多開一家商行,父子倆結伴去視察,用完了早膳,他們就由護衛陪著離開了風雲山莊。

  接著就輪到宓如意離開了,帶著行李,她來向奎夫人辭行。

  「宓大夫,你要走了?」奎夫人很驚愕。

  「夫人,少莊主的病已經痊癒,我完成了承諾,是該離開了。」宓如意神色平靜的說明。

  「可是恰巧老爺和雲兒出門了,宓大夫在這時說要走,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奎夫人為難的看著她。

  「夫人,我已經向莊主稟明過今天要離去的事,至於少莊主,我也將備用的丹藥交給了他,所有的事我都打點好了,所以我的離開不會有什麼問題,請夫人放心。」

  「這……宓大夫,難道你不能等老爺和雲兒回來後再離開嗎?你是風雲山莊的恩人,他們該當面向你致謝的。」奎夫人還是希望宓如意留下別那麼快走。

  「夫人,不用客氣,我不過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算不上是風雲山莊的恩人,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終有別離的時候,現在時間到了,我就該離開,請夫人保重了。」宓如意拱手為禮後就轉身要走。

  奎夫人忙喚住她,「宓大夫,等等,你治好了雲兒的病,風雲山莊理當奉上厚禮,不知道你需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缺,謝謝夫人的美意。」宓如意一樣回絕了。

  「可是讓宓大夫兩手空空的離開,也教我過意不去,我想送宓大夫一樣小禮物,請你務必收下,你在此等等,我這就去取來。」奎夫人說完後忙離開大廳。

  不知道奎夫人要送她什麼,但她都這麼說,她也只好耐心等等了。

  一會兒後,奎夫人手拿著一個細長的錦盒走回大廳,將它遞給宓如意,「宓大夫,小小薄禮不成敬意,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宓如意收下錦盒,放入包袱裡,「謝謝夫人,我離開了。」

  道別後,她大步的走出大廳,她的坐騎已經被牽到廣場上,縱身上馬,她即刻策馬離去。

  當馬兒踏出風雲山莊時,她的淚還是忍不住落下,但她沒勒住馬韁,也沒聽到身後傳來李華一呼喚的聲音,她頭也不回的直往前飛奔。

  臉上冰涼涼的,淚水已被冷風吹乾了,她告訴自己不會再流淚,既是命運安排,流再多淚也是無用的。

  就在她離開風雲山莊的範圍,突然一隊穿著黑衣的大漢騎馬向她直衝而來,團團將她圍住。

  「你們不是水流堡的人嗎?」宓如意由衣上圖紋認出了那些大漢。


  看來像是領隊的中年男人出聲,「小人們正是。太好了,我們可找到宓大夫了,堡裡有人中了嚴重的毒,性命垂危,我們受堡主之命,特來請宓大夫前去醫治。」

  「是誰中毒了?」宓如意忙問,水流堡和她的交情深厚。

  「是表小姐!」

  「依依!好,我馬上和你們回水流堡!」宓如意答應,一喝馬先走,水流堡的護衛也隨後跟上,一行人往北而去。

  ※※※

  「宓大夫呢?」毒患剛愈,臉色還是蒼白的紀依依問起陪在身旁的古皇岳。

  「酒窖裡。」

  「在酒窖裡又不喝酒,只是對著大大小小的酒罈乾瞪眼,這個女大夫的個性真是奇怪。」霍玄雷開口,娘家有事,愛妻回娘家,他也跟著來了。

  「為情所苦的人什麼怪事都做得出來的。」古皇岳歎了口氣。

  「不行,我不能看她再這樣下去,我去勸勸她。」古弄月說做就做,急著便要衝出門。

  霍玄雷一把拉住妻子,「月兒,感情的事如何勸?要她自己想開才行。」

  「她這麼的鑽牛角尖,想得開才怪,我用勸的比較快。」古弄月掙開丈夫的手,一溜煙走了。

  「這樣好嗎?」霍玄雷看著其餘兩人。

  「月兒和如意熟,讓月兒去試試也好。」古皇岳點點頭。

  「希望月兒能勸得了她,否則宓大夫如此下去遲早會悶出病來的。」紀依依擔心的說。

  房裡的兩個男人只能無奈的對看一眼,這等事他們是幫不上忙的。

  ※※※

  陰冷的酒窖裡,一個纖弱的身子正對著一個足有半個人高的酒缸發呆,酒缸上的木蓋子被打開,飄散出濃郁的酒味,光聞到這種醇厚的酒味,酒量淺的人都會感到醉意了,不過宓如意站在酒缸前大半天了,不但沒有一絲醉意,腦袋還越來越清楚,她明白自己就算喝下這一大缸的酒都不會醉的,何況只是站在這裡聞酒香,又如何醉得了呢?

  不醉無法解愁,但她又不想喝酒,兩難之下,也只能站在這裡發愣了。

  輕巧的腳步聲走下了樓梯,嬌甜的嗓音響起,「你光瞪著酒,酒也不會告訴你怎麼辦。要嘛你就喝了它,否則就蓋上它!」

  宓如意轉回頭看著來人,「月兒,你怎麼來了?」

  「我能不來看看你嗎?你整天待在這裡,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水流堡虐待客人,將客人囚禁在酒窖裡了。」古弄月回視著宓如意道。

  宓如意嘴角漾起一絲苦笑,「月兒,別理我,在這裡聞著酒味我心裡會好過些的。」

  「你若想好過些,乾脆就大醉一場嘛,來,我可以陪你,」古弄月走向前拿起酒杓要裝酒,卻被宓如意阻止。

  「月兒,你酒量不好,這缸女兒紅極純,你會受不了的,你不能喝。」

  「我酒量不好,但我大哥和夫君酒量就不錯了,那就讓他們來陪你喝,反正酒窖裡有那麼多酒,一定足夠你們三個人喝的。」古弄月提議。

  宓如意無奈的道:「月兒,你明白我若可以大醉一場早就喝了,可是我不能喝酒的。」

  「如意,你怕他不高興所以不喝酒,但是你也說你和他不會再見面了,那你喝酒又關他什麼事,他根本不會知道啊!」古弄月眨眨大眼說。

  「雖然他不會知道,但我不想這麼做,我這一生都不會再碰酒了。」宓如意下定了決心。

  「你既然不想碰酒,又為何要待在酒窖裡呢?難道他也會喜歡你這麼做嗎?」古弄月詢問道。

  宓如意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想再提到他了!」她逃避著。

  古弄月直言點破,「如意,你嘴裡說不想,可是心裡、腦裡能不想他嗎?若能不想,你就不會一直待在這充滿酒氣、又陰又冷的鬼地方了。嗯……為了讓你離開這裡,或許我該叫下人將酒都搬到客房裡才是。」

  宓如意扯扯嘴角,「月兒,別開玩笑了。」

  「我不是開玩笑,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模樣教人看了多心疼?你明白自己瘦了多少嗎?再這樣下去怎麼可以呢?萬一你真的為他病倒了,我就讓夫君和大哥到風雲山莊興師問罪,怎麼也要好好的教訓那個奎行雲一頓!」古弄月口氣很凶。

  「我的事和奎行雲沒關係,你別讓人去找他麻煩了!」宓如意曉得古弄月個性衝動,身後又有兩大勢力做靠山,擔心她真的如此做了。

  「如意,他將你害得失魂落魄、吃睡不安,你怎麼還替他說話?像奎行雲這樣的風流男人本來就該吃些苦頭的,你救了我一命,現在又救了依依一命,就是火陽堡和水流堡的大恩人了,我當然要為你出頭囉,只消夫君或大哥其中一人,便能讓奎行雲吃不完兜著走,就算要取他的性命也不是難事啊!」古弄月得意的撂下話。

  宓如意冷肅一張臉忙斥責,「月兒,不要說這種話,他和你無冤無仇,你怎麼就要他的命呢?」

  「誰教他要欺負你,不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受了委屈我當然要為你討回公道!要我不為難奎行雲也可以,除非你振作起來,否則我真會派人去尋他的晦氣的!」古弄月語氣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宓如意拿古弄月沒辦法,決定投降,「我真怕了你,我離開酒窖,不待在這裡可以吧。」她將木蓋蓋回酒缸。

  「這樣是最好了,走吧。」古弄月挽著宓如意的手一起離開酒窖。

  來到外面,古弄月忙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這空氣聞起來才舒服,酒窖裡滿是酒氣醺得人頭昏,真佩服你能在裡面待那麼久。」

  宓如意淡笑不語,不愛喝酒的人當然聞不慣酒的氣味了,當她發現古弄月帶著自己直往前走,便好奇的開口,「月兒,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我的房間。」她已經想到一個幫忙如意的好主意了。

  「去你的房間做什麼?」

  「先別問那麼多,反正你隨我來就對了,我要改變你,讓你變成完全不一樣的宓如意!」古弄月邊說邊拉著宓如意往她房裡走。

  兩人來到房中,宓如意又叫來自己的丫鬟湘兒、湄兒幫忙。

  不久之後,房裡傳出了宓如意驚訝慌亂的叫聲。

  「月兒,你想做什麼?不……不要……別這樣,我不喜歡……不要啦……不要……」

 拒絕和勸慰的聲音交錯,只是一個人怎麼比得過三個人呢?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了,只聞得驚訝的讚美聲。

  「好漂亮啊!」

  「好美呢!」

  「太好看了!」

  古弄月轉著圈子打量自己的傑作,點頭稱讚,「美,真是太美了,明眸皓齒、秀媚天成、體態窈窕、脫俗清雅,今生得見如此的美人,真是無憾了。」

  宓如意小臉漲紅了,嬌怯無措的說:「月兒,你別戲弄我了,我打扮成這樣像什麼嘛,我要脫掉!」她忙想脫去一身讓她很彆扭的女子衣裳。

  「哎呀,難得將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怎麼可以脫掉呢?如意,我不是在說假話,你穿女裝真的很好看嘛,不信你自己看看!」古弄月不由分說將宓如意拉到鏡子前。

  鏡子裡立刻顯現出一個美麗的倩影,蛾眉淡掃、小嘴艷紅,一張如花似玉的嬌容,平常被束起的長髮被打散梳成了髮髻,插上珠花,身上不再是灰色書生長衣,而換上雪白繡花衣裙,秀雅的衣衫包裹著穠纖合度的身材,縱使她對自己的模樣早已是熟悉萬分,可她從沒想到自己的女子裝扮竟然是如此出色,讓她愣住了。

  鏡裡再多出一張美麗的小臉蛋。「你看吧,真的很漂亮對不對?花容月貌也不足以形容你的美,誰又料得到醫仙宓如意就如同她的封號一樣,貌美如仙,是個行醫的仙女呢!」

  宓如意小手點點鏡中的古弄月輕笑,「有了你這個號稱武林第一美人的絕麗美女在身邊,誰敢說自己是美人,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當然是誇你了,若你生得如此都不算是美人,那我也只是還能入眼罷了,而湘兒、湄兒不都成醜八怪了?」古弄月嬌笑著說。

  「小姐美,宓大夫也是大美人,我和湘兒被兩個美人一比,自然是醜女囉!」湄兒自我解嘲。

  宓如意對古弄月抱怨,「月兒,你為何要強迫我換上女裝?穿成這樣我連走路都不會了,我……我還是換回原來的衣裳好了。」說著,她就想走到屏風後脫下衣裙。

  古弄月拖住她,「如意,你好不容易改了裝成為美嬌娘,都還沒讓其他人開眼界,怎麼可以退縮了?走,我們去見夫君、大哥和依依。」她拉著宓如意出門。

  宓如意嚇了一大跳,急忙拒絕,「不……不要,我才不要用這模樣去見人,太……太丟臉了,不要,我不要!」

  「如意,你原本就是個女子,理該穿成這樣,也唯有如此才能顯露出你的美貌啊,別害羞了,而且我還有大事要宣佈呢,這和你的終生幸福有密切關係哦,你一定會想知道的,走啦,如意,不要怕嘛,走啦,走啦……」

  在古弄月半哄半騙之下,再合著兩個丫鬟的力氣,硬是將宓如意帶到了紀依依的房間。

  ※※※

  房裡的三個人看到古弄月帶著一個美人進入時,起先只覺得奇怪,再看清那美女是誰時,他們都震驚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你是宓大夫!」紀依依擠出了聲音。

  霍玄雷回過神後讚美道:「原來宓大夫是如此清麗脫俗的美人,真讓人驚艷!」

  古皇岳也直點頭稱許,「閉月羞花之姿,裊娜纖美之態,氣質無雙,果真是麗質天生的佳人!」

  一旁的古弄月輕聲笑了,「如意,你看大家眼裡的驚訝和讚美,也聽到夫君和大哥的誇獎,你還對自己沒信心嗎?你真是個美麗無雙的美人呢!」

  宓如意粉頰一片羞紅,看著古弄月嗔怒,「月兒,你強拉我來就是要我站在這裡像個木娃娃給人家觀賞嗎?那我可不愛!」

  「當然不只是如此了,我說過還有重要事要宣佈嘛,如意,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呢!」古弄月嬌聲笑說。

  宓如意的臉更紅了,「月兒,你胡說八道什麼,再胡鬧我就不理你了!」

  古弄月不逗她了,開口說明,「你別惱了,我這就說了。如意,你會不開心,還不都是為了風雲山莊的少莊主奎行雲,我相信奎行雲也喜歡你,你不告而別,他一定會焦心的到處尋找你,我們就給他一段找人的期限,在這段期限裡你就學習做個女人,適應自己本來的模樣,等到他尋來見著你這美麗的樣子後,一定更為你傾心的。」

  「假使期限到了,而奎行雲還是沒找到宓大夫又該怎麼辦?」紀依依提出疑問。

  「那簡單,我們就來個「擂台招親」,替醫仙宓如意選夫婿,以如意的美貌加上一身高明的醫術,追求者一定多如過江之鯽,既然奎行雲找人的能力這麼差,那他就必須再費一番精神才能得到美人了。」古弄月將計畫娓娓道出。

  宓如意卻大大反對,「不要!我不要這麼做,他不會來找我的,等他也是白等,還擺擂台招親,那不是更丟人嗎?我不要,這計畫不行!」

  古皇岳卻抱持相反的看法,「不一定,我倒認為月兒的計畫很好,如意,你和風雲山莊有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先給奎行雲一段時間,除了尋找你外,也讓他解決那些問題,就算奎行雲受制於父母而無法來找你,但是只要他對你有感情,就不會容忍你嫁給別的男人,聽聞擂台招親的事他一定會出現,只要他上了擂台,以他自負的性子來看,絕不會輕易認輸,不管要花多少的精力,他都會排除所有的困難來贏得你。」

  霍玄雷和紀依依也覺得古皇岳說得有理,都贊同古弄月的計畫。

  宓如意卻很憂慮,「萬一他沒來找我,也沒在擂台上出現呢?我難道真要隨便選個男人嫁了嗎?」

  「假使奎行雲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殼裡逃避所有的事,這樣的男人也不值得你托付終生,盡早忘了比較好,你可以在選親擂台裡找尋中意的男子為夫,若都不喜歡,那就讓夫君或大哥出馬,打退所有的參賽者,你就不用嫁人了。如意,反正決定權是在你手上,你可以放心的。」古弄月安撫道。

  「這樣好嗎?事情鬧得那麼大,我以後怎敢在江湖中走動呢?」宓如意仍是擔心不已。

  「選郎嫁人本就是冒險的事,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總勝過你天天愁眉苦臉的過日子吧!」古弄月實話實說。

  紀依依下床,緩步走到宓如意身旁拉著她的手柔聲說:「宓大夫,月兒說得對,感情這事本就虛渺難解又磨人,現在有辦法可以探知奎公子的心思,你就試試啊,我相信以你的善良,老天絕不會虧待你,你會得到美滿良緣的。」

  看到眾人對自己的好,宓如意心中很感動,緊握著紀依依和古弄月的手,「讓你們大家為了我的事如此費心,我真感到過意不去,謝謝你們。」

  「如意,別說謝了,光是你救了月兒和依依這兩樣大恩就足夠水流、火陽兩堡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了。」古皇岳說道。

  霍玄雷點點頭,「沒錯,你造就了我們兩對佳偶,我們也希望能促成你和奎行雲這對有情人。」

  宓如意露出感激的笑容,只是笑容後還是藏著化不開的愁悵。他真會來找她嗎?她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終是有了應對的辦法,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等著一個希望,也希望自己不是等到破碎的心。

第十章



  宓如意剛換上女裝時真的無法接受,走路時不是怕跌倒,就是怕自己動作太大將發上的珠飾甩下來,或是撕破了衣裳,後來漸漸適應了,情形也跟著改善,她的舉手投足間有了女子的優雅嬌柔,成功將自己變成嬌美動人的女大夫。

  宓如意忙著適應身上的重大改變,加上又有古弄月和紀依依陪伴,可以忙碌的事不少,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不會整日心事重重難展眉。

  不過隨著越接近古皇岳和紀依依大婚之日──就是給奎行雲的最後期限,宓如意越是心情沉重,尤其看到霍玄雷和古弄月、古皇岳和紀依依兩對愛侶恩愛相依的模樣,更教她愁上眉梢,滿腹傷感了。

  「如意、如意……」

  叫喚聲喚醒了宓如意,她忙回神,「呃……什麼事?」

  「如意,你怎麼都不動筷呢,難道飯菜不合你胃口嗎?」眾人正坐在膳廳裡用晚膳,古夫人見宓如意低著頭出神,忙喚醒她。

  宓如意搖頭,「不會啊,飯菜都很好吃,我很喜歡。」

  「喜歡就多吃些,你近來好不容易才胖了回來,別又掉肉了。」

  古夫人夾了魚肉和青菜到宓如意碗裡,古皇岳也盛了碗湯放到她面前。

  「是啊,月兒回火陽堡時還千萬叮囑要我們好好照顧你,她明天就回娘家了,若發現你瘦了,一定會怪我的。」紀依依也夾了塊肉給宓如意。

  「謝謝。」宓如意輕笑道謝,慢慢的用膳。

  席間古家人都在談著婚事的種種,水流堡要將古皇岳和紀依依的婚禮辦得隆重風光,所以要處理的大小事情也就多了。

  宓如意聽著他們的談論,也見古皇岳和紀依依不時就交換一個愛戀的眼神,兩人間的深厚感情表露無遺,看得她心生羨慕,卻也不免傷情。奎行雲遲遲沒有消息,已讓她的希望瀕臨破滅,今天都已經十三了,離最後的期限只剩下兩天,他有可能找來水流堡嗎?渺茫的希望讓她的心更加淒冷了。

  膳畢,古家人到大廳檢視婚禮的用品,宓如意沒隨著同去,獨自回到房間。

  雖然房裡有火爐取暖,只是能暖和她的身子卻暖不了她的心,坐在梳妝台前,她拿起奎夫人送她的錦盒發呆,盒裡是支碧玉釵,初見到這禮物時她真的很意外,不知道奎夫人為何要送她玉釵,難道是讓她送給心儀的女子用嗎?奎夫人不曉得其實她就是女子了,這玉釵她一直收在盒裡沒拿出來用,現在她身上的衣飾用品全是月兒和依依為她準備的,她住在水流堡裡,又花堡裡的錢,讓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宓如意在梳妝台前坐了好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脫了外衣上床休息。

  可是躺在床上,她依然無法合眼。兩天後若奎行雲沒來,難道她真要擂台選親嗎?她不想,真的不想,但是若沒經過這一關,如何能逼出奎行雲的真情呢?只是他若對自己根本就沒有依戀,也不出現,她又要如何善後呢?

  心本就煩悶了,一堆問題湧入讓她更加不能成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後,她歎了口氣起身下床,打開窗子看著外面圓亮的明月,這兩天白日雖冷但天氣很好,所以夜空清澈無雲,星月爭輝。

  宓如意被美麗的夜色吸引,開了門走到戶外,只著一襲單衣投身在冷寒的夜色裡,濃重的寒氣迫得她寒毛全都豎起,但她卻不想回房添衣,站定在月光下,仰頭望著皎潔明月。

  她心中忽然升起很可笑的想法,若她病倒了,是不是就不用面對殘酷的事實了,不會滿腦子都是他,也不需要擔心未來如何,只是她會捨得忘記他嗎?

  揮不去心中的愁苦,宓如意連聲輕歎著氣,突然,一個低沉暴怒的男子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該死的!你穿得這麼單薄,是想生病嗎?」語畢,一件帶著暖意的披風就罩上了宓如意纖瘦的身子。

  這……這個聲音?宓如意身子一震,心倏然的縮緊。她……她聽錯了嗎?急急轉回身看,修長的男子身影就出現在她眼前,一樣的俊逸過人,一樣是風采翩翩,不同的是他似乎憔悴多了,下巴上長滿了胡碴,看起來失意又落寞。

  「你……你……」宓如意想說話,聲音卻卡在喉嚨裡,只能睜大眼直直的瞪著他。

  奎行雲有滿肚子的火氣要發洩。「怎麼不說話?你難道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嗎?還跑到別人家裡躲藏!你和古皇岳很熟嗎?熟到可以長期住下?你既然都可以住在這裡了,為何不肯留在風雲山莊呢?」邊質問她邊走近她,「可惡的女人,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

  咬牙丟下話,下一刻她就被他用力的摟入懷裡,緊緊的抱住。

  他身上的男人氣息衝擊著宓如意,她一開口,淚水忍不住潰堤而出,「你……來了,你……來了!」他來了,在她心中希望之火即將熄滅之前,他終於找到她了,他終於找來了!

  「你竟敢不告而別,竟敢不留下隻字片語就離開,竟敢在江湖裡失蹤,竟敢讓我找不到你!小東西,你竟敢做下如此大膽的事,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要如何處罰你呢?」奎行雲低聲的斥責懷中的寶貝,聽來氣憤的話語裡卻包含了深刻的疼惜及愛憐。

  宓如意將臉埋入奎行雲懷中,不管受他多少責備她都甘心忍受,只要他來找自己,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外面的風風雨雨她都不想管了,唯有祈願能永遠留在他懷中。

  不過說再多的話,擁得再緊都無法滿足奎行雲,他捧起她的小臉,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小嘴,這些日子所受到的煎熬,唯有藉由切切實實的接觸才能解除他的相思苦楚。

  這個吻充滿激動狂野,也包含了折磨痛苦,吻上了他就不願意再放手,他不會再放開她了。

  只是嘗到她唇齒間的甜蜜後,他想要的更多,滑柔的粉頰,白細的皓頸,還有小巧的耳垂,他的吻一路往下蔓延,來到嫩白的胸前。

  宓如意沒有反抗,乖乖的接受奎行雲侵略性的吻,也滿心願意的回應他。

  他要她!這強烈的慾望燒得他渾身發疼,沒有遲疑,他彎身抱起她,大步走入她的房間用腳輕踼上門後,來到床畔,兩個人躺倒在床上。

  柔軟的床、溫暖的被子,舒適的環境正為他們的慾望加溫,沉浸在甜蜜裡的兩人,順其自然的褪下了彼此的衣裳。

  少了多餘的衣裳阻隔,他們可以互相貼近,而奎行雲的吻更是長驅直入,一步步侵佔那未經人事的純潔淨土。

  當宓如意貼身的肚兜離身後,他的舉動更是狂熱激烈,激情的火苗已被點燃,迸出燦爛的火花。

  宓如意不是無知的女子,身為醫者她自然懂得男女之情,意識到奎行雲的行為已經超出理智,有如不得不發的弦上之箭,她又是羞怯又是畏懼,但她不會再像以前遇上事就退縮了。她明白自己愛他,此生也只想有他這個男人,不論結果,她只想擁有他,即使是露水情緣,她也不後悔。

  宓如意的曲意承歡、溫柔順從讓激情更加停不下來,熾熱的情慾席捲了這對男女,當奎行雲吻遍了身下女子柔美的身子後,慾望也達到高峰,唇再覆回艷紅的小嘴時,他為兩人的慾火找著了出路。

  身軀一低,他們合而為一,交融纏綿,難分難離,攜手共赴美麗的歡愉天堂!

  ※※※

  激情已退,但柔情繾綣仍是吻不盡、訴不完。

  「如意,我的寶貝,你是屬於我的了。」細碎點點的吻落在姣美的粉頰上,奎行雲的呢喃裡有著歡喜得意。

  宓如意伸手撫著他瘦削的臉龐,很是不捨,「你瘦多了,縱然病體痊癒,你也該多小心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你是我的大夫,這種事當然要由你負責了。」奎行雲親著她的小手說。

  宓如意輕笑,柔聲道:「我未必都能陪著你,你該學會照顧自己。」

  奎行雲聞言,皺眉盯著她看,「你還想去哪裡?你既然被我找到了就哪兒也不能去,只能陪在我身邊,永遠和我在一起。」

  「不管我們能否在一起,我的人這一生都屬於你了。」宓如意深情的傾訴,不願他為難。

  奎行雲卻是一臉正色的說明,「誰說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我要你和我回風雲山莊,做我的少莊主夫人,與我一世相守,你的一輩子我都要定了!」

  「這怎麼可能?我很清楚莊主不可能會接受我的。」宓如意很明白這點。

  他撫著她黑亮的秀髮,有絲不悅的點點她的俏鼻,「小東西,我若沒解決這件事,我怎麼敢要你呢?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那般薄情下流吧?」

  宓如意訝異的睜大了眼,「雲,你的意思是……莊主肯接納我了?」

  奎行雲換上了得意的笑臉,「這是當然的,有我出馬,哪件事不成的?再說你忘了還有個最能讓我爹臣服的人嗎?我們母子合作,自然是治好了爹的醋病,讓他不會再仇恨你師父了,若對你師父都不記仇,又怎會再排斥你呢?而我為了找你是睡不好、吃不好,幾乎天天在外奔波,風雲山莊上下也人仰馬翻,連娘都跟著不安心,爹哪敢再說什麼,只盼望能趕快找你回去,才能恢復山莊裡的安寧和樂啊!」

  宓如意動容的望著奎行雲,「雲!」他竟為了自己如此勞心勞力,太難為他了!

  奎行雲的笑臉沒撐多久,驀然間又沉了下來,語氣也跟著變凶,「只是我還想要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你竟然連打聲招呼都沒有就離開,未免太過分了!你躲在水流堡裡,水流堡還特意封鎖你在堡裡的消息,我花了許多的心血才確定你真的在這裡,我連夜趕路而來,實在等不及明天才見到你,只得趁半夜先潛進來看你,幸虧我沒驚動到堡裡護衛就找到你了,否則我若被當成賊捉起來,到時真丟盡風雲山莊的臉了!你說,這林林總總的一大筆帳,我要向誰算去?」

  宓如意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情,主動伸手攬住了他的頸項,輕聲認錯,「對不起,我原以為風雲山莊絕對容不下我,為了彼此都不會為這段感情痛苦,所以我開出了嚴苛的條件,你做不到就會放棄我,那我離開山莊你也不會在意了,我從沒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轉折發展,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就算奎行雲有再多的火氣,聽到她軟軟嬌柔的嗓音便什麼怒火也沒了,只剩下再次揚起的慾火。他手臂一縮緊,柔美的身子完全的貼合在他身上,「我受的苦是要你賠,但不是用說的,我要你的人賠我!」

  低頭再次吮住了小巧的紅唇,在這樣的時候,千言萬語也比不上身心的接觸,所有的愛憐嬌嗔都化為具體的行為,以身相屬、以心相許。

  寒冷的漫漫長夜有愛相伴,就成為溫馨歡樂的快活時光了。

  ※※※

  宓如意在溫暖的懷抱中醒來,耳畔沉穩的心跳聲讓她揚起了笑容,她從不曉得在心愛的人懷中清醒是那麼幸福的事,若可以,她真想永永遠遠都賴在這副胸膛裡。

  輕輕抬起頭望著還在沉睡的奎行雲,她欣賞著他的睡容,雖然下巴的胡碴讓他看起來不修邊幅,但仍俊逸得教她心動,這就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了。

  宓如意親親奎行雲的臉頰,輕著手腳欲起床,但她才坐起,一雙強健的手臂就由後伸來圈住了她的柳腰。

  「想去哪裡?」一個低沉含著睡意的嗓音響起。

  宓如意倒回他懷中,微笑面對他,「早安,我只是想下床穿衣服而已。」

  「可是我不想讓你穿上衣服!」他咕噥著,大手不規矩的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游移。

  宓如意酡紅著臉,羞怯的忙阻止他,「不可以的,你是半夜偷溜進來,必須趁沒人發現之前離開,所以你要趕快起床才行。」

  「我不要,我只要你!」奎行雲臉埋在宓如意頸旁撒賴。

  她好笑又心急,忙哄著他,「雲,別這樣,只要你來堡裡接了我離開,我就不會再和你分開了,那以後你想怎樣都可以,但是現在是真的不行!」

  奎行雲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晶亮,「真的?我想怎樣都行?那你是要將自己全交給我囉?」

  「我整個人、整顆心本來就是你的呀!」宓如意嬌柔回應。

  「乖,你真是我的好娘子。」奎行雲滿意的啄啄她的小嘴。

  娘子的稱呼聽得宓如意是滿心歡喜,但仍急催著奎行雲起床,伺候他穿上衣衫。

  奎行雲注意到掛在衣架上的女子衣裳,驚喜的睜大眼,「你換回女裝了?」

  宓如意嬌笑的點點頭。

  「那你快點打扮起來,讓我瞧瞧!」奎行雲心急的想見她著女裝的嬌態。

  奎行雲的要求,宓如意怎會不從?熟稔的穿上衣裙,再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髮絲,俐落的盤起髻插上珠花,她將一連串的動作做得靈巧優雅極了,也在心中暗暗感謝古弄月和紀依依的教導,讓她真正成為一個女人,不是連梳妝打扮都不會的笨女人。

  奎行雲在一旁看傻了、也看癡了,不過見她要拿金釵插在雲鬢裡,連忙出聲阻止,「別用那支金釵,娘不是送一個禮物給你嗎?你拿出來。」

  宓如意依言拿出奎夫人所送的錦盒遞給奎行雲,不解的說:「這件事你也知道啊,夫人不知為何會送給我一支碧玉釵。」

  他接過錦盒打開,拿出碧玉釵為她插上,然後才告訴她,「碧玉釵是風雲山莊的傳家之寶,向來都是由婆婆送給媳婦的。」

  她忙轉頭睜大眼看著他驚叫:「婆婆送給媳婦?難道……難道夫人知道我是個女子?」

  奎行雲笑著點點頭,「娘有雙睿智的眼睛,她第一眼就看穿你的身份了,也將我們之間的事全看入眼裡,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在你要離開時將碧玉釵送給你,代表她認定了你這個媳婦。娘很喜歡你,所以別擔心嫁給我會受委屈,你有我娘,就是你未來的婆婆可以撐腰的。」

  宓如意又是驚又是喜,摸摸發上的碧玉釵,眼裡泛著開心的淚光,「夫人竟然將這麼貴重的碧玉釵送我,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表達不出心中的高興,只能投入奎行雲懷裡,緊緊抱著他,胸口漲滿了被疼愛的喜悅。

  「娘一直希望能有個好媳婦作伴,你的出現實現了她的心願,我知道你和娘會相處得很愉快的。」奎行雲柔聲說,既是他和娘一起做的選擇,這媳婦就一定是最好的。

  宓如意仰起小臉望著他,「我會將莊主和夫人當成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那般孝順的。」

  奎行雲點點頭,愉悅的摟緊她。他相信她會的!

  歡喜的偎著他,不過她馬上又想到他的處境,「雲,不能再拖了,你要趕快走才好。」

  他實在很不願意,「我都還沒看夠你穿裙裝的美麗模樣呢,我捨不得走。」

  「你要看我的機會多得很,不差這一時,你快點離開,否則被人發現就麻煩了,離開後你才能大大方方的上門來接我走啊,走啦!」

  宓如意拉著奎行雲來到門口,她先走出去看沒有人了,才讓他步出房間,正想向他指出要從哪裡離開較保險時,卻聽得他一聲低喝,「小心!」

  奎行雲大手忙將宓如意拉到身後,反應迅速的閃過一拳一腿,只是他身形還未站定,那兩道人影又攻向自己,他只好施展招式應對,一時間小花園裡只見身影閃動,三個人纏鬥了起來。

  宓如意看清了是古皇岳和霍玄雷出手攻擊奎行雲,急得出聲大叫:「不要打了,他是風雲山莊的少莊主奎行雲啊,他是來找我的,沒有惡意,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比劃過十幾招後,三個身影倏然分開來。

  「行雲,你有沒有怎麼樣?」宓如意跑到心上人身旁焦心觀視。

  「別擔心,他們只是試試我的武功,不是真要傷害我的。」

  奎行雲微笑安慰宓如意,對眼前兩個器宇非凡、身形偉岸的男子的身份心中有底,抱拳朗聲招呼,「兩位該是古少堡主和霍堡主吧,在下奎行雲,冒昧私自闖入,還望恕罪!」

  霍玄雷和古皇岳先回禮,霍玄雷再轉頭對躲在柱子後的兩名女子出聲,「你們出來吧,考驗結果如何,就要由你們自己來說了。」

  兩個姿色出眾的女子優雅的走入花園,那是古弄月和紀依依。

  「武功不差,眼光也看得準,合格!」古弄月評斷。

  「人品相貌出色,能力也不錯,可以!」紀依依論定。

  「恭喜少莊主通過了考試,那就表示少莊主有資格可以娶如意了。」古皇岳對奎行雲道喜。

  「月兒、依依,你們真嚇了我一大跳,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們嘛?」宓如意埋怨道。

  「因為他們怕你嫁錯郎了,肯如此為你著想,顯示他們是用真心待你的好朋友。」奎行雲看得分明,也對霍玄雷等人點頭道謝。「在下也要謝謝各位對如意的照顧,感激不盡。」

  「少莊主不必客氣,如意也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只希望少莊主能好好對待如意,給她幸福和快樂。」古弄月笑著對奎行雲說,也才不枉費她接到消息就半夜趕回娘家來做這場好戲。

  「這是當然的,在下那麼辛苦才找到如意,一定會用最真的心對待她。」奎行雲誠心回答,深情的看了宓如意一眼。

  宓如意回他一個溫柔的笑靨,輕語,「我也會用一顆真心當回報的。」

  「這樣就是有情人成眷屬了,那我們過不久應該就有喜酒可以喝了吧?」紀依依歡欣的問。

  宓如意臉紅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奎行雲攬著宓如意,愉悅的應允,「就快了,日子一選定,風雲山莊馬上就會發喜帖給兩位堡主,到時還望你們大駕光臨。在下知道水流堡正在辦喜事,在此也要向古少堡主和依依姑娘道喜,祝福兩位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少莊主好說了,既然已經來到水流堡,也請留下來喝杯喜酒。」古皇岳笑著邀請奎行雲。

  他爽快同意,「古少堡主邀約,在下自是從命,順便可以觀摩觀摩,馬上就能派上用場了。」

  「雲!」宓如意羞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扯扯奎行雲的手。

  其餘人全笑了起來。

  笑聲裡友誼滋生,奎行雲立刻就交了兩個好朋友。

  不過三個男人沒時間把酒言歡,為了明天的婚禮,大家都忙了起來,只有客人得以偷閒,在房裡訴衷情。

  奎行雲和宓如意相依偎在軟塌上,宓如意抬起小臉,睜大一雙水亮眸子直望著奎行雲。

  「為什麼這樣看我?」奎行雲微笑的吻吻她潔白額頭。

  「我們竟然還能在一起,對我來說這好像是個夢呢!」宓如意覺得有些不踏實。

  「小傻瓜,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沒有任何事能分開我們,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幸運仙子,不但治癒了我的病,也讓我得到一個好妻子,若沒有你,我可能就要娶個醜女人做妻子了。」奎行雲說道。

  「怎麼回事?」宓如意好奇的問。

  奎行雲便將東武林盛傳有個身帶異能女子的事說給宓如意聽。

  「爹讓范總管到東武林去請那個女子來山莊,想用她身上的異能為我治病,聽說還要讓她先喜歡我,她才會心甘情願用身上的內力救治我,而且傳言那女子生得很醜陋,幸而范總管沒能將那個女子帶回來,否則又是麻煩一件,只是世上真有身帶異能這等怪異的人嗎?」

  「世事無奇不有,無風不起浪,或許真的有,希望那女子別因身有異能而受到脅迫不幸了。」宓如意本著悲憫的心祈願。

  「你太善良了,竟為一個不認識的人祈福,上天若聽到,一定會讓那女子沒事的。」奎行雲憐惜她的純善。

  她滿足的笑著,「因為自己得到了幸福,我也願天下人都能得到幸福嘛。」

  「好,我就如你所願,賜給你幸福。」奎行雲輕捏她的粉頰回應。

  「哇,好大的口氣,你又能給我什麼幸福呢?」宓如意斜睨著他。

  「榮華富貴?」奎行雲提出。

  「不夠!」宓如意搖頭。

  「平安快樂?」

  「可以,但還是不夠!」沒說到她想要的。

  「貪心的小東西,那給你我一生一世的愛夠不夠呢?」奎行雲柔情輕語。

  就是這個了!宓如意對心愛男人漾出了柔媚的笑顏,「夠了,我得你一世真情,我還你一生珍愛,我愛你,雲!」

  奎行雲目光變得深沉,「我的愛,你永遠都知道如何挑動我的心。」

  話語落,唇也落,兩個身影疊成了一個。

  真情償珍愛,情愛難分,那就糾纏一輩子吧!

尾聲



  宓如意站在雲軒裡的花園裡賞景,經過寒冬後,春天又到了。

  一年前的這個時節她來到風雲山莊,一年後她再站在這裡,她改變了,而雲軒也有了新的風貌。

  醫仙宓如意不再是一身書生裝扮行走江湖,她化身為美嬌娘,甘心為心愛男人捨棄多彩多姿的江湖,停駐在奎行雲身邊,而他給她的回報,也讓她欣喜自己付出的值得。

  既然決定跟了奎行雲,她就願意接受他的一切,不再強求他的專心專情,哪知他卻將她開出的條件記在心中,真的一一做到了。

  如今的雲軒裡不再有婢女嬉笑的聲音,所有的年輕婢女都被撤換了,他也為四婢找了好歸宿嫁出風雲山莊,能在雲軒裡進出的全換成了年紀超過四十歲以上的僕婦,合乎她不准有侍婢丫鬟環繞他身邊的條件。

  再來不論辦公或遊玩,他若出門必定會帶著她一起,這是不想和她有片刻的分離,也是印證他不會再上青樓,做到了不可流連花街柳巷的要求。

  他如此真心真意的對待她,又怎會再看上別的女人呢,納妾是她最不用擔心的事了。

  一個風流的多情公子,現在變成了專情的好男人,教她怎不歡喜自己找對依靠了呢!

  所以他們的感情像是油裡調蜜,越加恩愛分不開了。

  只是她心中還有一絲絲的遺憾,行雲愛她,奎夫人也疼她入心,但是奎莊主卻對她有禮生疏,雖然不反對她和行雲的婚事,她很清楚他不喜歡自己,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事,就算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幸福,總是有無法十全十美之憾。

  思及此,宓如意心裡輕聲喟歎,同時聽到身後傳來故作的咳嗽聲。

  宓如意忙回頭,見到是奎仕東,十分驚訝,立刻恭敬的施禮,「莊主。」

  奎仕東有些不太高興,「你都喚夫人為娘了,怎麼還叫我莊主?」

  聞言,宓如意既驚又喜,有些結巴的換過稱呼,「莊……爹。」

這一叫讓奎仕東神情軟化下來,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錦袋遞給宓如意,「這東西送你。」

  宓如意伸手接下,好奇的打開錦袋,裡頭放著一塊繫著紅絲線的玉珮,她抬頭看著奎仕東,「這……爹,您送這玉珮給如意?」

  「雲兒身體一向不好,在他九歲生日那年,我得到了一塊珍貴的古玉,便找來師傅刻成祥龍玉珮送他,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長大,不過夫人和雲兒都不曉得,我還用同塊古玉多刻了塊配對的鳳瑞玉珮,準備送給未來的媳婦,現在我就將這塊鳳瑞玉珮送給你。」

  這無異是接受了她這個媳婦,宓如意受寵若驚的道謝,「爹,謝謝,謝謝您!」

  「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只說一句,我很高興你成為奎家人,這句話或許說得晚,但應該不會太遲才是,玉珮收好,我走了。」奎仕東帶著不自然的神色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就急忙轉身離開。

  「爹,真的很謝謝您!」宓如意喜極欲泣再次道謝。

  「過兩天要當新娘了,好好休息養神吧。」奎仕東腳步頓住丟下話後,大步的走開。

  爹肯接受自己了!宓如意高興的緊緊握住手中的玉珮,歡欣激動。

  「這樣一來,你心中就不會再有遺憾了吧?」悅耳低沉的嗓音在她身邊響起,奎行雲在一旁將所有事都看入眼裡。

  「雲!」宓如意喜不自勝的投入他的懷中,她心中的掛念全都消除了。

  奎行雲抱著心愛的女子,不得不佩服父親的高明。「爹還真厲害,留了這一手,輕易就得到你這個媳婦全心的敬愛了。」

  宓如意愉悅的把玩著手中的鳳瑞玉珮,「這玉珮質純刻工又細,教人好喜歡。」

  奎行雲為她戴上玉珮,並拿出自己身上的祥龍玉珮,「如今不只人兒成一對,連龍鳳玉珮都配成對了。」

  「正合了龍鳳祥瑞之意。」宓如意笑著接下話。

  「不只這樣,這是龍鳳合情,讓我們一生都相親相愛。」奎行雲深情訴說。

  宓如意嬌羞的偎著心愛的男人。

  是啊,相親相愛,他們的愛情有了最美麗的結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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