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奇談】 夜櫻抄魅魍之花姬 作者: 三月莫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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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ze6811 2011-10-9 09:52:2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 14370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19
第五話 Betrothed 夢境之篇3


  晚上,雲下班回來。一進門,只見黑暗中一個穿和服的女子靜坐在客廳裡,雲不由嚇了一跳。但她意識到是百里的時候,便很快鎮靜下來:「百里啊,幹什麼吶,嚇死我了。一聲不吭地坐在這裡。」說著打開了燈。

  「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百里說:「雲,你到底喜歡凱什麼呢?」

  雲有點意外地說:「百里竟然在想這件事啊?怎麼了,也想戀愛了?」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人類的這種感情,讓我感到很吃驚。」

  雲坐在百里的身邊:「喜歡他,是因為他對我很好。在我孤獨後很久之後,忽然有一個人對你噓寒問暖,用心來照顧你,感覺真的很溫暖。」

  「是嗎?」百里微皺著眉看雲,眼中似乎有一種惋惜的意味。她握著雲的手,輕輕說:「喜歡一個人,你可以喜歡他的智慧他的相貌他的性格,但千萬不要只喜歡他喜歡你的感覺。就像你,在寒冷的冬夜忽然有一盆火可以取暖,一旦火焰熄滅,你就會重新墜入冰窟。」

  「百里你今天怎麼了?」雲詫異地看著她。

  「因為,我給你的東西只是美好的夢境而已,從來沒有真實存在過,可是你卻搞混了。如果一個人不能從夢境中脫離出來,那麼,這個人就會被棲息在夢境的魅魍所吞噬。」說完,朝滿是月光的庭院走去。

  雲愣愣地望著某處,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睡到半夜,雲忽然醒來。剛才的夢裡,凱對自己說:「今晚在那棵櫻花樹下見面。」這句話,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腦海裡。

  「難道……這又是夢麼?百里說的那些話,我好像明白……但是,我已經離不開幻想了……」

  她這麼想著,忽然覺得屋子比以往亮許多。她下了床走到窗前一看究竟。

  庭院裡的那棵櫻花樹竟然在夜晚盛開,整棵樹從裡到外透著粉紅色的微光,配合著粉紅色的櫻花,煞是好看。

  雲的的視角微微下傾,呼吸頓時屏住。

  花樹下面,站著她日思夜盼的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也正抬著頭,微笑著看窗戶中的雲。

  「凱?」

  雲赤著腳奔下樓,衝進庭院。

  凱就這樣站在月光照耀的櫻花樹下,宛若日本古代的貴公子。他眼裡有一種朦朧的霧氣,嘴角含著的笑彷彿是一泓美酒,看了讓人心醉。他單單穿了一件白襯衫,衣角在微風中微微舒展,別有風味。

  「雲。」他輕輕喊出女子的名,像是召喚著天使一般溫柔。

  雲看得拔不動腳,但心中早已是翻滾不已。她哭著說道:「凱?真的是你嗎?我……這真的是現實嗎?」

  凱向雲伸出手:「我們終於見面了,就像約定一樣。」

  雲淚流不止,顫抖著把自己的手交到凱的掌心。那掌心溫暖依舊,一種堅實篤定的觸感從雲的指尖一直傳達到了她的心裡。

  雲被凱摟進懷抱。她把頭靠在凱溫熱的胸膛上,嚶嚶地抽泣,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凱真的出現了,不單單是夢裡,而且是在現實中。

  「我們,說好的吧。我回來後就結婚,然後永生不離,連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是吧?」凱吻著雲的頭髮,深深地呼吸著她的髮香。

  雲抬頭,看著凱的眼睛,輕柔但堅定地回答:「是的,永世不離,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凱再次把雲緊緊地摟住,雲在他的懷抱中輕輕地顫抖。

  此刻,盛開的櫻樹霎時間凋謝。飄落的櫻瓣帶著粉紅色的微光如驟雨一般急速下墜,花雨中的一對人依舊沒有分開。紛飛的花瓣擾亂了視線,人影在一片光怪陸離之中漸漸模糊了輪廓。

  不遠處的柵欄外有一個纖弱的身影,紅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卻哀愁地象凝固的血。她微微歎氣,轉身飄然離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緋站著,為雲打理著頭髮,她原本一頭如花瓣一般嬌美的卷髮,因為長期得不到照料,已經胡亂地散開。雲呆坐在床沿,眼神空洞沒有焦點,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手裡捏有一張年輕男性的黑白照。床邊的櫃子上有一根凋謝的花枝,有一張照片,照片中的男女笑得很是幸福。

  「雲,你知道自己怎麼了嗎?」緋問。

  雲沒有回答,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緋似乎也沒有等待雲的答案的意思,自顧自接著說:「我到你家的時候,看見你家的櫻花樹枯掉了,但是很奇怪的是,所有的花瓣全部積在你的身上,像是你睡在櫻花瓣做的被褥中,很奇怪吧?我把你送到醫院,但你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就一直這樣,像一個娃娃一樣。不會說話,不懂感情,任由別人擺佈……」緋說到這兒,鼻子一陣發酸,哭了起來,淚落在鏡片上。

  但她仍然微笑著說:「醫生也解釋不了你的情況,倒是一個小女孩說出原因,但是她的解釋我實在聽不懂。她說:『太依賴夢境的人,會被夢境吞噬。一旦脫離夢境,會被現實打擊地體無完膚。』她還說:『人不能回答那些無緣無故出現在某處的人的問題,一旦回答了,就會被抽走魂魄。因為問這些問題的人往往都是生前信守諾言的人,他們接受不了因為自己的死亡而導致的失信,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

  緋放下梳子,看著鏡子裡的云:「這樣好看多了,雲本來就很漂亮的。對了,說那些話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還是紅眼睛的呢。雲你認識嗎?」

  沒有回答,空氣安靜地讓人窒息。

  「雲你也真是的,不是說好不准一個人偷偷跑掉的嗎?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緋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感情,從背後抱住雲,把頭埋在雲剛剛梳理過的發間嚎啕大哭。雲卻依舊毫無反應,空洞的眼像沒有光澤的珠子,呆滯地望著某處。

  緋紅著眼走出病房,一個醫生在門外候著。

  「醫生,她的情況會有改觀嗎?」

  「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我們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有多久,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完全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不過說實話,她是整個醫院最好照顧的病人了。她……難道沒有親人嗎?」

  「她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其他的親戚恐怕沒有多少人會收留她。所以,還是我來負責吧。因為我答應過她,無論什麼事一定會幫她,永遠站在她這邊。」緋的語氣表現出一種不可動搖的信念:「我發誓,我到死都會好好照顧她的!」

  緋走出醫院的大門,看著頭頂藍得有些污濁的天空,沉重地吐出一口氣。背後的「精神病院」的銅招牌在陽光下很刺眼。

  河邊的紅眸少女輕輕吐出如同夢囈一般的話語:

  「生前信守諾言的人若在死前沒有遵守他們定下的約定,他們的靈魂便不能安息。

  人不能過於依賴夢境,更不能輕易同它對話。無緣無故出現在現實中的夢中人,大多是來自遙遠的黃泉鄉。

  若對他們過於親密,人的活魂便會被這些異客帶走,去往那個本不屬於人類的彼岸。

  而人剩下的軀體,則在月下花墳中,安然就寢……」

  (夢境之篇完)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2
第六話 Competition 殘鳶之篇1


  春天的草野猶如海的波浪翻滾著,和煦的風夾雜著初春清香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天空藍的透明,甚至動人心魄,薄薄的雲絮象畫家的隨筆輕輕塗抹在藍色的畫布上,那麼不經意地一下兩下。

  高高的草叢中有兩個稚嫩的身影。那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五六歲的樣子,穿著粉白的花邊襯衫和款式一樣的牛仔布背帶裙,頭上都是一頂圓圓的帽子。唯一不同的是,一個粉紅,一個粉藍,都是極其溫柔的顏色。

  這兩個孩子在開滿白色花朵的草叢中放起了風箏。一模一樣的蝴蝶風箏,唯一不同的仍是顏色,一個粉紅,一個粉藍。

  她們笑著,奔跑著,形影不離,猶如天上的兩隻風箏,風再大,也在結伴飛行……

  第六話Competition·殘鳶之篇

  五月的雨細細地在河水中描繪出淡色的漣漪,一圈圈地漾開,互相碰撞交織著,像人的命運。天空是一種很陰沉的灰藍色,像抑鬱的人露不出笑臉。

  落坐在河沿的台階上,把頭埋在臂彎裡,看雨水穿過自己被那件黑裙包裹的身體,落在乾涸的石板路上,激起一種灰塵受潮的奇怪的味道。

  已經是傍晚了。

  「小姐生前真的一直是一個人嗎?難道就沒有其他親戚?」變回人形的納西瑟斯看著坐在雨中的落。

  裕子站在屋簷下,輕輕吐出煙圈:「就算有,別人估計也不願意照顧她吧。小姐和我們呆在一起也不錯,起碼不是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百里從黑暗的屋內走出來:「小姐的記憶……彷彿沒有恢復多少……」

  「雖然小姐沒有說,但是我總覺得小姐其實也很懷疑這種做法到底是不是可靠。她並沒有對這種方法產生不信任,而是覺得自己有些自私……」納西瑟斯說道。

  裕子搶白:「但這是公平的。小姐和對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很多人濫用被賜予的幸運,那麼就是不幸的開始……」裕子深深吸了口煙,又緩緩吐出:「人類啊就是這樣,一旦嘗到了甜頭,就開始忘乎所以,甚至忘記了最初的約定,那麼所謂的甜頭就會變成毒藥了。」

  三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小綺你要走了嗎?這麼早?」長髮的少女拿著一把小提琴追出音樂教室。

  不遠處,短髮少女的背影很執著地向前:「走了。」

  「可是,今天還沒有練多久……」長髮的少女微微低下頭,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兩個禮拜的後的音樂會,大家都很期待呢。」

  那背影停止了,短髮少女略略回頭,聲音乾脆而果斷:「很快要高三了,沒有時間給我們了。音樂會這種事,以後再說吧。我要回去了,澤緒。」說完,繼續前進。

  小緒失落地垂下雙手,看著遠方的妹妹,神情失落地喃喃自語:「不是……說好的麼……」

  「我回來了。」小綺回到家,把書包放在桌上,打開冰箱拿出一罐果汁喝了起來。

  母親聞聲而出:「咦?姐姐沒和你回來嗎?不是還要練琴嗎?」

  「媽媽,我已經是高三的人了,不能在把時間浪費到這種無謂的事情上。」小綺放下手中的飲料,打開書包做起了作業:「我要學習了。不要打擾我。」

  母親看著表情堅決的女兒,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微微歎氣。

  學校的水池邊,小緒站著洗臉,一邊的地上放著她的小提琴和書包。她捧起水往自己臉上兜了兜,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一群女生聊天的聲音傳了過來:

  「知道魅魍姬嗎?聽說有人在她那裡實現願望後發瘋了呢,還有人失蹤了。」

  「咦?還有這種事?真的假的啊?」

  「聽說是這樣。」

  「真可怕!」

  「但是話說回來,我還真希望見到她呢?希望她能實現我的願望啊。」

  「又來了,你暗戀學長多久啦,累不累啊?」

  對話在一片笑聲中漸遠。小緒仍舊閉著眼站在原處。

  她微微睜開眼,在一片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黑髮的女孩站在眼前:

  「你也有願望吧。」聲音空靈,不帶一絲感情。

  「是的……但是,我希望自己解決。」

  「是麼?」

  小緒點頭:「是的。」

  她忽然身體微微一震,彷彿從夢中驚醒。她看了看四周,什麼人都沒有。

  她,澤緒,和她的雙胞胎妹妹澤綺從小到大一直是在一起的,從來沒有分開過。她們兩人一個人開心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就會不自主地高興。一個人哭泣的時候,另一個人便會過來溫柔地安慰。她們就是這樣手牽著手走過十八年,像蝴蝶的雙翅,一半承載著另一半的飛翔。但是,從高二的那個暑假開始,一切都變了。

  小綺開始不停地學習,連她最喜歡的小提琴也放棄了。面對著姐姐,她似乎連話都懶得說,寧可把頭埋在書中。妹妹為了高考努力的學習,姐姐自然無話可說,但是難道真的忙到連話都不能談的地步了嗎?

  記得有一次媽媽單獨找小緒談話:

  「小緒啊,你現在學習怎麼樣啊?」

  平時學習不用媽媽操心的小緒忽然聽見媽媽開始關心她的學習,不禁有點驚訝:「啊?還,還可以啊……怎麼了?」

  「吶,你也已經高三了。嗯……小綺現在學習很認真……」

  聽到這裡,小緒的身子忽然輕微地顫抖。

  媽媽接下去說:「現在,小緒的成績已經比你好了……」

  「媽媽……」

  「媽媽不是說你學習不好,只是想說,要不然小提琴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不要耽誤了學習。姐姐就應該是個好榜樣是吧?」

  小緒略微點頭,她完全明白媽媽想說什麼。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3
第六話 Competition 殘鳶之篇2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小緒決定和自己的妹妹好好聊一聊:

  「小綺,那個……學校的音樂比賽你真的不準備參加了嗎?」

  妹妹臉上擺出厭煩的表情,裹緊了被子:「說了多少遍了,不參加了。」

  「可是,我們已經一起報名了啊。難道到時候就我一個人去嗎?」

  「隨便你,你愛去不去。」簡短有力的回答。

  小緒低下頭:「那麼,我去把名額退掉吧……」

  小綺立刻打斷姐姐的話:「我說你早該放棄了,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想著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不三不四?!」小緒驚愕於妹妹的這個詞語。

  在她的印象裡,妹妹一向溫和乖巧,很聽自己的話,默默地順從著自己。不管什麼事情,都是兩個人一同齊心協力地完成。雖然這次妹妹想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參加活動的心情姐姐完全理解,但是當初是兩個人一致決定要參加的。現在妹妹不但反悔不算,而且還用這個詞語來攻擊姐姐。

  小緒勉強地笑著反駁:「但是……」

  忽然小綺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怎麼搞不清楚呢?我都說了你想去就去完全不關我的事情!在這麼一點小事上糾纏不清,你有沒有一點姐姐的樣子?」

  面對妹妹的說教,小緒忽然語塞。妹妹看著姐姐尷尬的臉,忽然笑著說:

  「我直接告訴你吧。當初要是我當姐姐該多好。我比你果斷,冷靜,有決策力。但是你呢?優柔寡斷,老是沒有辦法做下決定,而且總是憑著一時的興趣做事。哪裡像個姐姐?」

  「但是……但是你以前不是一直支持我的嗎?」

  妹妹的鼻中發出冷哼:「那是我沒有辦法。我是妹妹,就必須一直跟著你。其實我有時候也很勉強的,只是你這個情商低能的迷糊姐姐沒有看出來而已。我已經厭煩了一直跟在你後面,老是給你做擦屁股的事情。而且就算這樣,媽媽有時候還是會表揚你叫我跟著你學。拜託!明明是我在幫助你好不好!」

  「那麼……」

  「你別說什麼了,現在你也應該長大了。咱們之間應該有競爭了,這就是個互相競爭的社會,弱者就應該跟在強者後面!你別想著我老是會迎合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正式來較量一下,到底誰應該做姐姐更好!」說完,重重地倒在床上把被子拉過頭頂。

  小緒想說什麼,但是又不知該怎麼說。難道妹妹以前柔順的樣子一直是表面文章,其實心裡已經對自己非常不滿嗎?如果可以的話,她會變成姐姐來領導自己?

  她心裡默默地想著:「可是我們是姐妹啊。不是那種陌生人的關係,為什麼要斷裂到這種地步?姐妹之間存在著弱肉強食那豈不是太可悲了?」她本想把這些話同妹妹講,但是妹妹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想法嚥下肚去。

  小時候,她一向很自豪地給別人介紹自己的妹妹:「這是我的妹妹,澤綺。她非常聰明,有時候我怎麼也想不清楚的事情,她只要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她忽然覺得很可怕,妹妹的笑容下藏著對姐姐的蔑視,她越是幫助姐姐,心裡越是看不起姐姐。同時,受表揚的還是姐姐,這讓妹妹自然受不了。但是姐姐還拿妹妹的聰明向別人炫耀,這不就是在告訴別人姐姐的愚鈍嗎?有這麼一個聰明的妹妹,小緒忽然怎麼也驕傲不起來了。

  不知怎麼,有種想哭的衝動……

  最後,小緒放棄了學校的音樂比賽。每天回家,兩個人像在比較誰走的更快。先到家的人總會擺出一種得勝的樣子。小緒雖然也這樣笑著看妹妹比自己晚歸,但是心裡卻非常不是滋味。她多麼懷念以前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夕陽下面的樣子。

  有一天,小緒回到家裡,看見妹妹還沒回來,心中鬆了一口氣。

  她從冰箱裡拿出一塊布丁,一勺一勺慢慢地吃著,目光在屋內漫無目的地流轉。忽然,她的視線停在某一個角落,沒有辦法移開……

  牆的角落放著自己的小提琴,但是妹妹的卻不在那裡。一種不良的預感頓時漫上心頭。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同學的號碼:

  「喂?阿通?你有見到我們家的小綺嗎?」

  「嗯,有啊。今天不是學校的音樂比賽嗎?她過會就要上場了。」

  「不……不是吧……」小緒頓覺發冷。

  「我還奇怪你怎麼不來呢。小綺剛才和我說了,說你身體不舒服沒有辦法來參加比賽,所以她就一個人來做表演。你真的身體不好麼?我看你今天氣色不錯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剛才在後台聽了你妹妹拉過一段。你妹妹拉的真的很好,非常專業,甚至還有老師說這姑娘說不定可以獲獎呢。喂?喂?小緒你在聽嗎?喂……」

  小緒掛斷電話。一種莫名的仇恨湧上心頭。果然,這傢伙為了自己的獲勝可以不惜餘力。用謊言編造出自己不參加比賽的假象,其實一定在哪裡獨自暗地練習吧。她要排除一切阻擋她獲勝的障礙。她知道姐姐在音樂上有天賦,就使手段把姐姐這個競爭對手剔除,然後在眾人面前表現自己。

  「太可惡了!這傢伙完全不像我的妹妹!」小緒想著想著,淚水忍不住洶湧而出。一切兩個人歡樂的時光似乎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無法觸及。這些回憶,現在想起來就像一把尖刀捅在她的心上,越想越痛苦。

  「現在呢?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緒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見周圍漆黑一片,唯獨一輪滿月高懸在頭上。清冷的月光下,河水泛著耀眼的細微波光。周圍是粉牆黛瓦的民居,只是在月光下顯得異常鬼魅。

  一個穿著絲質黑裙的長髮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一雙紅色的眼睛彷彿黑夜中的寶石。她白玉般光滑的臉頰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一定是那個魅魍姬吧……」

  少女微微點頭:「沒錯。」

  小緒平時溫和的臉上隱約流露出一抹殘忍:「那麼幫我實現願望吧。」

  「裕子,有客人了。」少女輕輕說道,坐在紅木長椅上。裕子從厚重的黑色屏風後走出:「是的,小姐。」

  小緒走進屋子,非常直接乾脆地問:「你會怎麼幫助我?」

  少女說:「我可以把我的花賣給你幫助你實現願望,同時作為交換,你要把你的一小部分記憶給我。」

  小緒堅決地說:「我的願望是不讓我的妹妹在音樂比賽上面獲獎,參與獎都不要給她,」她忽然頓了頓,垂下眼瞼低聲說:「作為交換,請你把我和妹妹兩人小時候所有的歡樂的記憶全部拿走,我不需要它們。」

  少女回頭對裕子說:「把克裡斯蒂和伊麗莎白叫出來吧。」裕子轉身走進屏風後面。

  「你們能很快幫我實現願望嗎?」小緒皺起了眉頭。

  「但是我妹妹馬上就要上場了……」

  「沒有關係。你在我這裡的時間是不算在人類世界的時間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

  小緒看著眼前的少女。她兩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直是一副平靜的樣子,似乎什麼也不能使她的內心圈起一絲波瀾。

  「你到底是誰?」小緒小心翼翼地問。

  「我只是一個忘了自己過去的人。」

  「那不是挺好的麼。記不起過去,就沒有什麼煩惱也沒有什麼牽掛,不像我。」小緒的口氣裡似乎有一點羨慕。

  少女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如果你把很重要的東西忘在了過去,你自然想要回去拿。」

  「但是有時候這個重要的東西卻是阻止你前進的牽絆。我就是這樣,因為小時候妹妹和我關係很好,這哪怕是她的偽裝,我也不忍心扼殺掉。但是她現在對我這樣殘酷,我已經沒有辦法忍受了,將來這種噩夢也許還會更多。我一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就沒有辦法做決定。我仍舊把她當做妹妹,但是她已經把我當成了競爭對手……所以,我必須忘記以前的事情。」

  「不過,有時候那些重要的東西一旦遺失,你就再也找不回來了。這才是真正的噩夢吧。」少女的紅眸中有一縷弧光悠然宛轉。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4
第六話 Competition 殘鳶之篇3


  「小綺你就是下一個吧?好期待。我先下去了,待會加油啊!」阿通說著離開了後台。小綺獨自一人站在後台黑暗的角落,她的小提琴放在一邊。還有五分鐘就輪到她上場了,心裡難免有些緊張。但是,這一次卻與以往不同,這是為什麼?

  忽然她垂下的左手被輕輕地牽動。她低頭一看,是一個穿著紅色蕾絲洋裝,白色花邊襪和紅色皮靴的小女孩,金髮碧眼的樣子,好像法國洋娃娃。小女孩莞爾一笑:「姐姐你要加油哦。」說完就跑開了。

  「下面輪到你表演了。」小綺還沒有弄清怎麼一回事,就被一個人推上舞台。

  舞台上的燈光亮得刺眼,讓人暈眩,小綺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她想拉住什麼人的手,但是只有她一人。她忽然覺得舞台異常寬廣,而自己又渺小得可怕。舞台下的臉看不清楚,但是她能感覺到他們都在朝著自己看,黑壓壓的一片。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她抬起自己的手準備開始演奏,忽覺一種劇烈的刺痛從手心蔓延開來。不知何時,她的雙臂纏繞著長著刺的玫瑰花籐。她無法握緊小提琴,因為一用力,尖銳的刺就會嵌入皮肉。但是這些東西怎麼會長出來的?她拚命想把手上的花籐剝下來,可是越用力,花籐纏繞的就越緊,而且地上也長出了玫瑰籐,束縛了她的雙腳,刺破了她的皮肉。血液象紅絲線一般繞滿了手臂與雙腿,映紅了自己的衣裳,血液所到之處都開滿了紅色的玫瑰。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這些,你記得嗎?」稚嫩的女孩的聲音。

  小綺循聲望去。舞台正下方站著一個白裙的女孩,長著同剛才的女孩一模一樣的精緻的臉孔。她綠色的眼睛像一潭深淵,看著時間久了甚至會感覺眩暈。女孩輕聲問:

  「姐姐為你背負的痛苦你記得嗎?」

  小綺忽然想起來了。小時候練琴,姐姐總是挨得板子比較多,媽媽對她的要求也比妹妹更加嚴格。如果兩個人調皮搗蛋,有時候儘管是她這個妹妹出的點子,通常也是姐姐背的黑鍋,而她只能躲在替她擋板子替她求饒的姐姐後面。因為媽媽總認為姐姐對於妹妹來說是榜樣,妹妹有過錯,姐姐自然也有責任。而自己的姐姐,卻也同樣信奉著這一點。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妹妹卻忘記了這一點,她的眼裡所看到的都是姐姐的不足。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的自信與堅強都是建立在姐姐對自己的保護之上的。她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能耐,卻不想離開了姐姐,她連獨自站在舞台上的勇氣都沒有。

  瞬間,淚水洶湧地流淌下來,一種自責的痛楚漫上喉嚨。小綺就這樣抱著小提琴,獨自蹲在舞台上痛哭著。過去的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閃過,對一直保護自己的姐姐,她什麼都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眼淚滴落在手上的紅玫瑰上,那抹血紅漸漸地退去,只剩下如陶瓷那樣的純白色。不一會,全身的玫瑰都被眼淚洗刷了紅色,只留下純淨的白。

  隔著淚眼,她似乎看到那對雙胞胎姐妹,一紅一白,微笑著站在自己的面前。舞台的燈光把她們的金色卷髮照耀得如金絲一般。兩個女孩,一個伸出左手,一個伸出右手。她們把手放在小綺的頭上,輕輕地對著某處說話,聲音動聽如夜鶯啼鳴:

  「小姐小姐,這樣就可以了吧。這樣那對風箏又可以重新結伴飛行了吧……」

  等小綺忽然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一個人坐在教室內,天色已晚。而手上也沒有玫瑰花籐刺破的傷痕。但是眼眶不知為什麼,依舊是濕潤的。

  「這是……怎麼回事……」

  「小緒,給媽媽去買一袋醬油回來吧。」廚房裡的媽媽這樣叫著。

  「好,知道了!」小緒把兒童時候與妹妹的合照擺進了抽屜。留戀地再望了一眼,才合上抽屜。

  她拎著錢包走在小區的路上。忽然,停下了腳步。

  遠處的路燈下走來了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那個人看見小緒,遲疑了一下,轉而飛奔而來,一下子撲在小緒的身上:

  「姐姐……對不起……對你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小綺抽抽答答得一遍遍說著「對不起」,臉上哭得一塌糊塗。她似乎還是那個小孩子,一邊哭一邊拉著姐姐的手告訴她今天犯了什麼錯要姐姐幫她向媽媽說情。

  姐姐一絲不動地站著,身體僵硬,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她忽然輕輕地舒出一口氣,嘴角輕輕上揚,是一種溫柔的角度,伸出手拍著妹妹的背,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輕快的語調說:「知道了,知道了喲。」

  妹妹鬆開姐姐,半信半疑:「真,真的嗎?」

  姐姐提了提手上的錢包笑瞇瞇地說:「我要去超市買醬油,要一起來嗎?」

  草浪依舊翻滾,*不退一分。兩個少女站在這無盡的原野中放著風箏。

  「姐姐,你聽過魅魍姬的傳說嗎?據說是真的。聽我同學說她會實現你的願望,還會派妖怪來吃人哦。那還真是可怕啊!有些人就是遇見了她,不但願望沒有實現,而且還發瘋了,還有人失蹤了呢!」妹妹嘮嘮叨叨地說著。

  姐姐卻是輕輕一笑:「其實,魅魍姬她啊……也不壞呢……」

  「啊?你說什麼?你見過她?」妹妹睜大了眼睛。

  「不不不。我是說,我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一起放風箏也不錯呢。是吧?」

  「嗯,是啊。」

  兩人對視一笑。

  有兩隻紙鳶,互相挨著,互相一起勇敢地在蒼涼的天空中飛著。就算天氣再怎麼惡劣,我也不會孤獨,因為有你在陪伴著我,我也不會感到害怕了……

  (殘鳶之篇完)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6
第七話 Division魅魍之篇1


  漆黑的小巷中有一個男子在獨自行走。周圍一片寂靜,如同世間所有聲音都被黑夜的巨獸吞入口中,天上的月亮也隱藏在烏雲之後。

  忽然男子停下腳步。他急促地呼吸,但是頻率混亂。他顫抖著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

  他加快了腳步,他的耳中充斥著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和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

  但是他還是覺得十分不安,不斷地回頭。小巷的另一頭隱沒在黝黑的遠處,似乎沒有盡頭。他依舊覺得背後有一個人在跟蹤著他。

  「有人跟著我……」他這麼想著,越走越快,步伐最後轉換成了小跑。但是背後的黑影還是急急的跟著,不離一步。

  「放開我啊!」男人不顧一切地狂奔著,連懷裡的物品掉在了地上也來不及撿。

  最後他衝進家門,房門在背後猛的關上。他靠著門逐漸癱倒在地,雙腿早已發軟,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濕。

  他突然坐起。一種細碎的摸索聲音鑽入耳朵,彷彿是有人用手指摩挲著他的門。隱約從門外傳來一種古怪的喉音,彷彿是低聲哽咽,卻又像是詭異的輕笑。男人驟時瞳孔緊縮,僵直了身子坐在地上,汗毛頓豎,屏住了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聲音消失了。而此時男人已經嚇得沒有一點力氣站起來了,面色慘白。

  第七話Division魅魍之篇

  有著黑色絲綢一般長髮的少女端坐於紅木長椅上,紅色的眼睛中彷彿凝固了各種悲傷的情感,但是那種深邃的光似乎能看穿任何人的心思。飽滿的雙唇猶如兩片飽滿的花瓣。她的身上是一件黑色寬袖長旗袍,上面繪著粉紅色的桃花,栩栩如生。她就這麼安靜地坐著,如同子夜的女兒。

  少女身邊站著的年輕女人亦是國色天香的美人。高高的倭墮髻梳在頭的一側,上插一朵嬌艷的牡丹。看著不但不俗氣,反而頗顯高貴。一束長長的尾發搖曳生姿。微微上翹的眼角有一種魅惑的感覺,卻不輕浮。

  兩人背後是一副黑色的金屬長屏風,上面用金粉描繪的百花圖。屋子兩邊是鶴型高燭台,屋內的光源就來自於此。

  意識恢復的時候,男人發現自己坐在這間屋子的中央,少女前方的地板上:「你……你……你是……」似乎男人還沒有從剛才驚魂的一幕中回過神來。他在心中暗自苦求有人能夠來幫助他,結果就來到了這裡。

  少女道:「如有煩心之事,不妨說來一聽。」

  男人倒抽一口氣:「難道你就是那個,」他一字一句地說:「魅,魍,姬?」

  少女點頭默認,但是她似乎很不樂意接受這個稱呼。

  男人又問:「但是……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

  少女依舊面色平靜:「這裡,應該是停止於某一時空的另一重次元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屋外有一條河,那河水的聲音混合著世間的人內心各種的呼喚。不是誰都可以到這裡來的。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但是操縱yu望的權力完全在於你的手裡。」

  「那麼,我求求你救救我吧!」男人跪坐著,懇切地說道:「我的名字叫滕雄,我這幾天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每晚每晚地。我都快受不了了!」

  站在少女身邊的女人問:「那麼那人是男是女?是不是你認識的什麼人呢?」

  男人低下頭:「這,這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人的性別,更不用說是不是認識他了。」

  「那長什麼樣子呢?形體相貌呢?」女人略略皺起眉頭。

  「那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啊……」男人的頭低得更深了。

  少女輕輕搖頭:「這我就沒有辦法幫助你了。我不可能像偵探一樣幫你找到那個人。你請回。」

  「可是,可是你這裡不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嗎?」男人有些急。

  少女站起身:「一切現實的,具體的願望。裕子,送客吧……」說完便走到屏風背後。

  男人站起身來,但是一把拉住少女,卻被裕子拖住了。裕子從袖口中拿出一根煙管,優雅地吸一口,緩緩吐出乳白色異香的氣體。男人聞到煙味,一陣頭暈目眩,暈了過去。等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依然靠在自家的門上,一切都沒有變。

  睡夢中,似乎有一種幽怨的聲音從房間的某處傳來,同時還不停地向自己靠近,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啊……你怎麼把我拋棄了呢……你就這樣讓我一個人躺在那麼冰冷的地方嗎?你以前……」

  滕雄頓時清醒,像嬰兒一樣蜷縮在被子中瑟瑟發抖:「不……不要過來!我,我警告你……不,不要,不要過來啊……」

  聲音更近了,也更加哀怨:「滕雄你把我忘了嗎?你說過的啊……會一直保護我的……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

  說著,女人似乎哭泣了起來:「你回答我啊……滕雄……你弄得我好疼……我那麼喜歡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給我回去!我,我不認識你……回去,回去啊!」滕雄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顫,沒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

  「滕雄,你回答我,回答我啊……為什麼離開了我啊,為什麼?按照聲音判斷,女人現在正站在自己的床頭。

  他感覺自己的被子似乎正在被慢慢掀起。他更加慌張,死命地捂著被子。似乎冰錐刺入骨髓那般寒冷,滕雄止不住地發抖:

  「住手啊……」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6
第七話 Division魅魍之篇2


  落獨自坐在月光籠罩的屋中玩著剪紙。屋後園中的聚會天天都在舉行,但是落沒有參加。她不知道要過多久她的記憶才能恢復,也不知道她記憶中的漏洞有多大。她什麼都不知道,也無法知道。她只能默默地做著「魅魍姬」的工作。

  有些人的確很好地利用著自己給他們的機會,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但是很多人不僅浪費了這次機會,還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心智與靈魂。

  偶爾她也會回到以前的學校。她原來的座位已經不見了,估計是被別的班級借去了桌椅。沒有她的班級並不存在多少變化,似乎她之前並不存在,或者這麼說,她曾經的存在同不存在沒有差別。那個叫嵐的男生每次看見她,總是微微一笑,也僅此而已。

  白天很多時候,她照料完花朵之後,總是會去很高很高的地方,一般人都不可能去的地方。有時候她站在煙囪上面看著下面的工人如螻蟻一般忙碌著;有時候坐在高壓電塔上面看著無邊無際的田野,一直望到天際和地平線的交界;有時候躺在樹的頂端,聽著樹中的鳥兒歡唱。最後,夕陽西下的時候,她便會回到自己的屋子,開始自己「魅魍姬」的工作。

  她放下剪刀,對著月光展開手中的紙片:是一個抱著布熊玩偶的女孩,微笑著,但是還是很悲傷。

  忽然,一種細小的電流聲傳入耳內,窸窸窣窣的,從屋外不斷地飄來。

  落閉起眼睛:「又有委託了嗎?」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穿上那件黑色的長袖旗袍,端坐在紅木椅上。黑色金屬屏風站在背後,鶴型燈立在兩邊。

  眼前,竟然還是那個叫「滕雄」的男人。他顫抖著,跪坐在地上。

  「小姐,有客人了?」裕子從屏風後走出,一眼看見眼前的男人:

  「哎呀,你怎麼又來了。」

  滕雄趴在地上,痛苦地說:「求求你們,救救我!我真的快被逼瘋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裕子掏出自己的煙管抽了起來。

  「是一個女人,天天來糾纏我,這幾天我連安心的覺都沒睡過。我都快被逼瘋了……」男人抓狂地揉著自己的頭:「她已經干擾到我的正常生活了。我還有工作,還有女朋友,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既然知道是女人了,那麼那個人是誰呢?」裕子問。

  「這個……這個……」滕雄忽然豎直了身子,臉色發青,渾身如篩糠一般不停地顫慄:「是誰……是誰?這個人究竟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啊!」他忽然抬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定著眼前的兩人:「她是誰……是誰?你們能告訴我嗎?」

  隨著他發出的一聲慘叫,滕雄昏倒在地上。

  裕子與落對視一眼。

  「小姐,要把他打發出去嗎?」裕子鄙夷地看著地上的人。

  落微抿著嘴唇,輕輕地「嗯」了一聲。

  裕子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吸了一口煙。正準備朝著男人吐出的時候,卻被落阻止了:「等一下,把他先留著。」

  「可是小姐,這男人八成是瘋子誒。」裕子疑惑地回頭看著落。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找到我的,可是這個人,一下就來了兩次,」落站起身來,走到男人面前:「恐怕他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裕子低頭看著地上的人:「但是小姐你準備怎麼做?難道幫他拜託那人的跟蹤和騷擾嗎?」

  「我只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我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落挑撥著燈芯。

  「那我應該怎麼辦?」裕子站起身,姿態妖嬈地抽著煙。

  房間裡煙霧裊繞,有一種異香浮動。跳躍的火光映在落血色的眸中,影影綽綽的樣子。周圍一片寂靜,聽不見一絲聲音。似乎連空氣也隨著時間靜止了。

  落回頭看著裕子:「就這麼辦吧,這次要麻煩卡科特斯了。」

  滕雄再度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也就是說他差不多睡了一整天。

  「雖然睡了那麼久,但是頭昏昏沉沉的,一點精神也沒有。不過,夜班仍是要上的。」

  這麼想著,他從床上爬起來,深深地歎了口氣望著窗外。窗外是對過人家的屋簷,上面有一顆綠油油的仙人掌。

  「拿東西……以前有嗎?」滕雄呆呆地盯著那個仙人掌,自言自語道。

  他胡亂地咬了幾口饅頭,抓起一件外套就出門了。伴隨著門的關上,屋頂上那顆仙人掌瞬間化為一個古銅色皮膚的黑髮青年,頭戴一頂暗紅色貝雷帽,身穿一件墨綠色的軍裝式的衣服,腳踏黑色圓頭皮靴。他從屋頂上一躍而起,敏捷地穿過玻璃窗進入了滕雄家。他身手矯捷,一看就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卡科特斯叉著腰表情嚴肅地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只有十個平米的屋子,非常之亂,幾乎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地上堆滿了報紙,揉皺的紙團和零散的煙頭。一台老式的電視機放在屋子盡頭,另一頭則是一張被褥破舊的床。一台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電冰箱立在屋子一角,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木桌上擺著一個吭了一半的饅頭,蒼蠅在上方盤旋,窺睨著,打著自己的主意。

  卡科特斯說:「落小姐這次的調查對像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沒有正規職業的嗎?」

  此時,落站在屏風面前,屏風如同監視器一樣展現著卡科特斯所看到的場景。裕子,納西瑟斯,伊麗莎白,克裡斯蒂和百里站在落周圍,同樣看著這一切。

  「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和我說。每次來都是一副精神錯亂的樣子。所以要拜託你。」落說。

  卡科特斯在屋內走來走去,尋找著蛛絲馬跡。

  裕子握著煙管:「哎呀哎呀,亂成這樣。怎麼會有女人會喜歡這樣的傢伙?」

  「但是這傢伙明明自己說過有女朋友的。」納西瑟斯靠在牆上,樣子很優雅。

  卡科特斯撿起一張紙片:「這是他寫給女朋友的信嗎?」

  落:「唸唸看。」

  「微,最近身體不好,沒有辦法來陪你,請原諒。」

  「就只有這些?」

  「對。」卡科特斯撿起地上其他的紙片翻看著:「這裡還有很多,都是他寫給女朋友的。都非常的簡短。有的表達自己情感的,有的是表現自己內心痛苦的。這些感覺像是日記,卻又像是信,總的來說都好像是在尋求安慰一樣。

  還有一些很奇怪。這個叫微的女人在辱罵另外一個叫友希的女人,說她是賤婦,不讓自己的男朋友過安穩日子。

  但是另外一封裡面,那個友希又在反駁微,說她奪走了自己原本深愛的男友。

  不過,最後這一封,是這個男人專門寫給友希的。但是,沒有寫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只有幾句話:

  我們曾同樣分享著愛,

  但如今同樣背負著罪。

  我在橋上月光中發洩對他的嫉妒,

  你在地下冥河邊洗刷對我的不忠。

  我現在不知所措,

  你仍在背壁思過。」

  裕子幽幽地說:「這是詩嗎?還是在傳達別的意思?」

  「那個叫友希的女人恐怕死了。」落的聲音淡淡的。

  背後兩個小姐妹抱住彼此,嚇得發抖:「可是……可是……那個女人不是在反省嗎?」

  落過頭看兩個女孩,在這種氣氛下,紅色的眼眸顯得格外恐怖:「說不定,這個女人的屍骨還靜靜地躺在某處呢。」

  整個屋子有一種詭異在流動。

  「總之今天就麻煩你先在那裡蹲守一晚,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情況。」落轉身坐在自己的紅木長椅上,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像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明白了。」卡科特斯乾脆地回答。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28
第七話 Division魅魍之篇3


  漆黑一片的下水道散發著一股令人噁心的臭味,像是各種東西腐爛的混合氣息。溝中流淌著生活廢水,偶爾還有一些老鼠的屍體浮出水面,而一些無法沖走的垃圾則積在岸邊。

  一個瘦弱少年的蹲在溝邊,一言不發。他琥珀色的眼睛大而無光,黑色的頭髮失去了原本的光澤,象牙白的皮膚也像舊報紙一樣發黃。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清秀的少年簡直不可思議。

  「要跟我來嗎?」落穿著那身黑色旗袍站在少年的身邊。

  少年抬起頭,聲音細軟如少女一般:「為什麼你看得見我?」

  落注視著發臭的下水溝:「因為我已經死了。還有,你就是,」她也蹲下身,面朝少年,輕輕一笑:「友希吧。」

  此刻已是凌晨三點,天上沒有月亮。卡科特斯坐在滕雄窗台上。滕雄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夜半結束,他已經累得如同被抽去了骨頭,回家剛倒在床上不出三分鐘就睡著了。

  卡科特斯壓了壓自己的貝雷帽:「好像沒發生什麼事情啊。」

  過了沒多久,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卡科特斯連忙回頭,只見滕雄睜圓了佈滿血絲的雙眼,舌頭伸出老長,臉色潮紅,像一隻快要被吊死的鴨子。

  「啊!這是……」坐在屏風前面的裕子連忙遮住身後姐妹倆的眼睛,百里看著眼前的場景恐懼地用和服的寬袖摀住自己的嘴。納西瑟斯則身子微微後傾,倒抽了一口冷氣。

  床上的滕雄瘋狂地用自己的手叉著自己喉嚨,還用自己的指甲摳著頭頸上的皮膚。有些地方已滲透出暗紅色的血來了。

  卡科特斯見狀連忙向滕雄的頭部打出一記猛拳,滕雄立刻昏了過去,躺在床上不動了。

  大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卡科特斯低喃。

  納西瑟斯:「小姐到底到哪裡去了?發生這種事情應該要告訴她才對。」

  「是啊。小姐不在我們都不知道下面應該做什麼了。」百里微微低頭,看來她還是沒有從剛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少年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你……你究竟……」

  「我是魅魍姬,也就是惡鬼之公主的意思。不過這只是別人強加在我頭上的名號,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我經營著一家特殊的花店,提供別人實現願望的機會,換取他們一部分記憶。而這次的客人,」落站了起來:「是滕雄……這個人,是你的戀人吧?」

  少年忽然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像少女一樣嬌羞的神色:「是的……但是是他殺了我。」

  「你恨他嗎?」

  「不恨。」少年輕輕搖頭,臉上滿是悲傷:「是我不對,是我喜歡上了別人,背叛了他。」

  「你現在心裡充滿著對自己背叛的自責是嗎?這種念頭束縛著你,所以你才不能去往冥界吧。」

  少年站起身來:「是的。所以我還在這裡徘徊。他在一個有月亮的夜晚在橋上殺了我。而這裡,就是他把我埋起來的地方。」

  落皺眉,心中思量:「所以這就是那封信裡面提到的冥河邊麼。」

  「我一個人在這裡想著過去,想著我身上背負的罪。」少年從地上爬起來,認真地看著落:「你可以帶我走嗎?我也無處可去了。我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來贖我的罪。」

  兩個人從地下走出來的時候,月亮從烏雲中露出銀白色的臉頰。

  裕子見落終於回來了:「啊呀小姐你可回來了!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但她看見落身後跟著的少年,疑惑地問:「這個是哪位啊?」

  落看著大家迷茫的眼神,嘴角微翹,是一種少見的俏皮:「友希啊。」

  眾人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那個「友希」居然會是個少年。

  從那天開始,落的屋子裡多了一個夥伴。琥珀色明亮的眼睛,烏木的頭髮,象牙白的皮膚。落給他重新起了一個名字,叫謄月,並且把他有關過去和某個人的所有記憶都抽走了,但惟獨留下一個與「滕」字相同讀音的「謄」留作紀念。落讓他負責記錄每晚在這間屋子發生的奇妙故事,以此來贖罪。而這些故事有的悲傷,有的恐怖,有的溫暖。歡樂的交談之聲在後院響起,伴著點點燈光,響徹整個夜晚。只是人們都聽不到。

  「然後呢?」謄月握著毛筆,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他對每一個故事都特別有興趣。

  裕子深深吐了一口煙:「然後啊……」

  「然後,」落接下去說:「然後那個男人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醫生檢查結果是這個男人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他的身子裡面除了他還住了兩個女人。一個女人之前和他有過愛情,但是她喜歡上了別的人,所以男人在強烈的怨恨與妒忌之下殺了那個女人。因為之前很愛那個女人,那個男人也很自責。這種強烈的罪惡感化為那個女人並且住在身體裡,所以男人便覺得那個女人要殺了他,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是自己想殺了自己咯?」謄月邊寫邊問。

  「對。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麼另一個女人呢?」

  「另一個女人也是不存在的。男人殺了人並且把屍體埋在某處的下水溝。在這麼重的負擔下,他希望有人來安慰他,來化解他的壓力。因此另外一個女人的形象便這麼誕生了。同時,兩個女人在自己的體內爭吵不休,一方不容許另一方接觸自己的男友。」

  「啊……好複雜……」少年感歎。

  「其實都是那個男人自己的思想在鬥爭。最後他在無休止的喧囂中不堪重負。他的心中住著魅魍,一點點地將他的思想蠶食。」

  「小姐你還沒告訴我這個男人的名字叫什麼?」謄月抬起那雙明亮透徹的眼睛。

  頓時大家都靜了下來。不知是否應該回答這個問題。

  落輕聲微歎:「名字叫滕雄。」

  「滕雄……」少年低低地念著這個名字,他輕輕地舉起耷拉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某種微笑:「為什麼……聽見這個名字覺得好溫暖呢……」

  大家就這麼無言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只有夜裡樹上的鳥兒在溫柔地鳴唱。

  「啊啊……原來謄月哥哥喜歡男生……真是掃興啊,明明長得這麼帥的說……」克裡斯蒂嘟著小嘴抱怨。

  伊麗莎白笑瞇瞇地抬頭看著坐在樹上的納西瑟斯:「那麼阿瑟哥哥要小心咯。」

  納西瑟斯奸笑:「才不可能!我看卡科特斯才更好,多麼有陽剛之氣啊。」

  大家望向卡科特斯。他清了清喉嚨,一臉嚴肅:「我要以工作為重。」

  謄月尷尬地撓撓頭:「啊哈哈……沒關係,沒關係……我在這裡任務結束後到時候也要回冥府的嘛。大家不用擔心。」

  落從謄月的手裡接過那個記錄奇異故事的本子,一頁頁地翻著:「這本本子以後就交給你了。至於名字麼……叫夜櫻抄吧。」說到這裡,她的嘴角輕輕揚起一個角度,彷彿蝴蝶振翅。

  她轉瞬即逝的微笑柔和了臉上長久以來冰封的線條,如同夜晚曇花迎月盛開。

  (魅魍之篇完)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30
第八話 Echo回聲之篇1


  「那個……」少女緋紅了臉頰:「郁早夏同學……我……」

  她低下了頭,不敢看少年一眼。

  眼前的少年名叫郁早夏,是一個陽光爽朗的男生。他的笑容異常乾淨,宛如夏日裡吹來的一陣涼風,夾雜著一種草木的清香。他是這個高中校草級別的人物,他似乎有一種魔力,能夠讓同學們聚攏到身邊來,每個人,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會被他開朗的性格吸引。

  「有什麼事嗎?」早夏問。

  這時,慢慢地有其他同學聚集起來,站在一邊圍觀。他們的竊竊私語讓女生更加緊張。

  「我……沒……沒什麼事……」說完,女生捂著羞紅的臉飛奔離開了現場。

  「她在搞什麼呀?」大家眼見什麼也沒發生,就逐漸分散開來。

  早夏也只是輕輕一笑,並不在意。

  第八話Echo回聲之篇

  「5月22日晴

  今天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向他表白的,但是還是沒有那個勇氣啊。站在他的面前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過我也長得很不起眼。他身邊有那麼多漂亮可愛性格也好的女生,我根本沒有競爭力吧。

  算了,這種事情我還是放棄好了。」

  少女合上日記本,頭墊在胳膊上趴著。說是要放棄,但是怎麼放棄呢。完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第一次看到他爽朗地朝自己微笑的時候,她的視線已經離不開他了。她那時候就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笑得那麼好看呢,彷彿樹梢間的陽光一樣,輕盈無比,溫柔透亮。她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著他的名字「郁早夏」,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忘記這種喜歡的感覺呢?

  「伊蔻,出來吃飯吧。」門外爸爸這麼叫著,她的思路被打斷。

  伊蔻站在浴室裡洗手。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禁輕歎:「哎……真的長得很一般啊。」

  黑色的齊腰長髮加上一刀平的齊劉海怎麼也比不上那些女生華麗的卷髮。眼睛的睫毛好像不夠長,眼睛似乎也不夠大。鼻樑不挺,嘴唇不性感。倒是皮膚非常白,但是看上去血色不夠好,像是在生病似的。關鍵還帶著一副眼鏡,這真是最大的敗筆了。

  左看右看,伊蔻還是不能對鏡子裡的自己感到滿意。

  但是自己就是想這麼安靜地注視他。去他常去的圖書館,跟著同學去看她不喜歡的籃球,選擇能夠遇見他的一條路線回家,甚至用和他一樣的圓珠筆寫作業。她只能一遍遍地做著跟隨他的事情,就像他的回聲一樣,儘管他對此一無所知。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呢?恐怕只有討厭她吧。所以,自己平凡一點也好呢。

  睡覺前,她躺在浴缸裡面安心地泡了個澡。明天是禮拜六,所以也不必擔心,就算在浴缸裡睡著也沒有關係。

  伊蔻閉著眼默默地想著早夏這個人,想著想著卻發現更加不明白起來。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呢?到底是什麼讓自己心甘情願地變成他的回聲呢?乾淨的笑和爽朗的性格?似乎這兩點很多人也喜歡,但是除此以外,自己對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情了。難道是單純的敬佩麼?哎,算了……

  「在熱水裡泡著果然舒服啊,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夠忘掉一樣呢……」浴室裡水汽裊裊,散發著沐浴露的香味,是安神的薰衣草香。意識彷彿漸漸模糊起來,全身感覺難以言表的放鬆與舒服。就像睡在雲層裡一樣,沒有任何束縛,周圍是一種綿軟輕柔的觸感。空氣裡安靜得很,沒有一點雜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四周漆黑一片,但是唯獨一輪滿月高懸。月光清冷,彷彿是一位面無表情的美人。伊蔻的背後是一條安靜流淌的河水,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她穿著校服站在一條石板路上,面前則是古老的江南民居,牆壁斑駁,低矮處已染上青苔。

  「你好,我的客人。」在她東張西望的時候,一個不溫不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是一個身著黑絲長旗袍的長髮少女,裙擺微微拖曳在地上。她的眼睛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血紅色,彷彿紅寶石一般閃耀著光芒。她有一張靜謐的臉,不喜不悲,似乎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表情。

  「是在做夢嗎?」伊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如果是夢,是絕對不可以同夢對話的。但如果不是夢,那為什麼眼前的以前都如此真切?

  少女又開口了:「這個不是夢,你不用擔心和我說話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但這裡也不是現實世界。這兒只是另一個空間,時間在這裡是靜止的。門前的河不停地在流淌,頭上的月亮慢慢偏移直至落下,但很快另一輪又升起了。」

  「那麼……這裡究竟是哪裡?」伊蔻聲音很小,似乎包含著萬分的恐懼。

  「是人內心的某一個空間。這個空間是自我創造的,同時也會自我消失。也就是說,選擇到這裡來的人是你自己,你也可以選擇離開。」

  「你又是誰呢?」伊蔻追問。

  「我是這個空間的主人。換句話說,這個空間是通過你我雙方的共同邀請才會出現的,並不是任意的,而是都有誠意的。簡而言之,雙方心中產生共鳴。不過,」少女頓了頓,與伊蔻對視:「人們把我稱之為『魅魍姬』,但我更願意稱呼自己為『yu望之魔女』,能夠到這裡來的人,都是心中有某種願望的吧。你也不例外。」

  伊蔻垂下眼眸,默默不語。過了良久,才輕輕低喃:「是啊……」

  「那麼就隨我進來吧。」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31
第八話 Echo回聲之篇2


  「你的願望是什麼呢?」少女坐在伊蔻對面的紅木長椅上。裕子從屏風後走出,站在少女身邊。

  伊蔻低下頭,雙手搓著自己的校服裙:「其實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非常喜歡早夏同學,如果他能做我的男友的話我自然是非常開心。但是我覺得我自己不具備很好的實力,就算擁有了,很快他也會離開我的。因為我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人。長得一般,成績中游,然後性格又不夠讓人醒目。所以……」

  裕子抽出煙管慢慢地抽著,聽了伊蔻的話後輕輕一歎:「啊,看來你的想法很複雜啊。」

  少女點點頭:「我覺得我知道應該怎樣幫助你了。不過你的願望能不能實現還是要看你自己的。」

  「小姐決定要請誰出來了嗎?」裕子問。

  「這次要麻煩納西瑟斯。」少女答道。

  「好。」裕子轉身走進屏風後,背後的長裙在地上拖曳著,很美。

  「你會怎麼幫助我?」伊蔻抬起頭問。

  少女回答:「你自然會明白的。」

  「你好!」沒過多久,裕子領著一個俊美的少年走了出來。他的到來彷彿天神降臨,讓伊蔻看直了眼。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男子,甚至比女孩子還要好看。

  褐色的發,碧綠而又清澈的眼眸。面容清秀,似乎不帶一點人世煙火,如同山間一汪甘美的清泉。他雖然穿著普通的白色棉質上衣,墨綠色的長褲,但是這卻無法掩蓋他的氣質。他如同生活在森林中的自然之子,連他的笑容都似乎帶著草木氣息,而他的聲音就像風拂過樹梢那樣溫柔。

  「這……」

  「這是一株水仙,名字叫納西瑟斯。」

  「可是……這……這完全不可能啊,他明明是個人啊。」

  「白天他一直是水仙的樣子,但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就會變回人的模樣。」

  「可是……」伊蔻依舊很猶豫。

  少女似乎明白伊蔻在遲疑著什麼:「沒事,他的樣子只有你能看見,他的聲音只有你能聽見,所以請不要擔心。」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呢?」伊蔻微微皺起眉心不斷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似乎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女從裕子手裡接過一捆卷軸,在伊蔻面前攤開:

  「第一,請在買花後的24小時裡讓他接觸清水,照顧的方法和普通的植物一樣。

  第二,他可以幫助你完成你內心的願望。萬物有靈,以你靈魂之水澆灌出的花朵,或為芳華,抑或為魅魍。假使你放任你內心的邪念,後果自負。

  第三,你要記住,花也是生命,是要用心和愛來照顧的。

  所以,你也應該明白了,我只是給你機會,你的願望是否能實現,這就要看你了。

  而我所需要的,只是你的一點記憶而已。那麼你決定做這筆交易嗎?」

  「誒?記憶?那麼我會失憶嗎?」

  「不會,重要的記憶都會給你保存著。我只要一點就可以了。」

  伊蔻想了一會,輕輕說:「嗯,是要做一點改變了。」

  少女向裕子點頭示意。裕子走到光也面前,舉起她的煙管。她把放煙草的小匣子輕輕地抵在伊蔻的額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道銀白色的泛著七色微光的煙霧從她前額幽幽飄出,瞬時滑進那個煙草管。裕子拿起卷軸,在文字底下微微吐出煙氣,卷軸上逐漸幻化出一行墨字「伊蔻」。

  少女:「這就算與我簽訂契約。希望你的願望能夠實現。」她說著捲起卷軸,放在伊蔻的手上。

  等伊蔻再度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沒有變。浴池的水還是溫暖得有些微微發燙,空氣中的好聞得令人安靜的薰衣草香也依舊沒有散去。

  待她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發現只過去了半個小時。她呆呆地看著夜光時鐘:

  「難道剛才,真的是夢嗎?」

  伊蔻身上裹著寬大的浴巾,浴巾的另一頭鬆鬆垮垮地繫在肩上。她用毛巾吸乾濕發上的水珠,房間地板上留下一個個淺淺的水腳印。

  她兀地回頭,好像看見一個人影坐在自己房間的陽台上。半信半疑中,她打開房間的燈,拿起自己的眼鏡戴上……

  「呀!」伊蔻尖聲狂叫,火速扯起自己的被子死死地摀住自己的身子。

  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夢中那個褐髮碧眼的美少年。

  「伊蔻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媽媽打開門,眼神奇怪地朝屋裡張望。

  伊蔻剛想告訴媽媽她房裡有個色狼,但是她發現媽媽似乎沒看見有這麼一個不速之客明目張膽地坐在她女兒房裡,她把原來的話給嚥了回去:

  「那啥……沒事,忽然發現想看的電視已經錯過時間了……」伊蔻紅著臉,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等媽媽下樓後,伊蔻立馬關上門。她惡狠狠地轉頭問納西瑟斯:

  「喂!你看到什麼?」

  「啊……什麼也沒看到,」這個少年竟然拿著伊蔻的鏡子在那邊臭美。他懶懶地答道:「只不過是一塊搓衣板嘛……」

  話音剛落,一個枕頭向他飛來。他揉著自己的頭,一臉無辜:

  「你怎麼這麼對人家。把我這麼一張好看的臉砸壞了怎麼辦?

  伊蔻差點吐出一口血:「哪有這麼自戀的男人啊……你明明就是看見了嘛!」

  不料納西瑟斯兩手一攤:「你不能怪我啊,我怎麼知道你剛才去洗澡了。再說身材不好的確是事實嘛。我可是答應小姐來幫你實現願望的,不是來受你折磨的。」

  剛想把手裡第二個枕頭砸上去的伊蔻聽見後半句話,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你是說,剛才……那不是夢?」

  「本來就不是。」納西瑟斯說著跳下窗台,走到伊蔻面前。伊蔻見如此一個擁有神一般光輝的美少年走近自己,竟然忘記自己還沒穿上衣服的事實,就這樣愣愣地定著納西瑟斯。

  納西瑟斯湊在她的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伊蔻,忽然語調溫柔地說:「其實啊,你的皮膚很白,頭髮也很柔順。如果,」說著他摘下伊蔻的眼鏡:「摘下眼鏡看,也是美少女。」

  伊蔻忽然羞紅了臉,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近距離地被人觀察過與真誠地稱讚過,而且還是美少年。她的臉迅速緋紅一片,害羞地摀住自己的臉:「啊……哪,哪有……」

  納西瑟斯站直了:「嗯,的確有,」說著走回了窗台,撿起那面鏡子:「但是還是沒有我好看哪。」

  瞬時第二個枕頭朝他飛來,同時是一陣驚天的怒吼:「你這個變態自戀狂!」
haze6811 發表於 2011-10-9 10:32
第八話 Echo回聲之篇3


  「好,伊蔻你來回答這個問題吧。」講台上的老師掃視了全班,發現沒有多少人舉手回答問題。

  「啊?又是我?」伊蔻心裡那麼嘀咕著。扭捏地坐在座位上不想站起來。

  但是她忽然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一把托起,一種奇怪筆直的力從膝關節一直竄到腰部。她沒有辦法擺脫這股力量,只能站了起來。她一開始說話還是小小聲,不知怎麼忽然放大了音量,連低下的頭也被什麼東西托起,雙目被逼迫著注視前方。

  納西瑟斯到來的日子裡,伊蔻簡直快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煩透了。

  上課的時候,伊蔻會無緣無故舉起手回答問題。之前她從來都是在心裡默默地說的,就算是很難的問題,就算她知道答案,她也不敢舉起手來表現自己。她感覺彷彿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往天上扯,她怎麼拽也拽不回來。

  同學邀請她參加聯誼會,明明自己想回絕,但是一張口第一個冒出來的詞語就是「好啊」。而且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沒有辦法把自己不想去的意圖說出來。到最後還是被拖去參加活動。

  英語演講的報名單上不知怎麼也出現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改了多少回還是仍舊留在紙上,像被施了魔法。可是明明自己沒有準備參加這個比賽啊。她這個內向的連一開口就會臉紅的女孩,怎麼敢站在眾人面前做英語演講?

  「啊呀,你看起來很高興嘛……」納西瑟斯依舊坐在伊蔻房裡窗台老位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左看右看,臭美的習慣看來是改不了了。

  「高興你個大頭!」又是一個枕頭飛來。伊蔻氣呼呼地說:「你幹嘛老讓我做這些我討厭的事情不可啊!我不喜歡站在很多人面前發表長篇大論你知道嗎?你到這裡到底是在幫助我什麼啊!你怎麼不回去啊你!整天只知道坐在那裡照著鏡子你還是不是男人!討厭!」

  納西瑟斯什麼也不說,只是安靜地看著發牢騷的少女,她的臉以為憤怒而漲得通紅。

  「你……真的那麼討厭這些事?」納西瑟斯問。

  伊蔻跌坐在地上,輕聲地哭起來:「是啊……非常不習慣……你為什麼要逼我做這些啊……我只是喜歡早夏同學而已,你老是讓我在他面前出醜……」

  納西瑟斯走上前來,蹲坐在少女面前,溫柔地摸著她的頭髮:「你看在家裡就那麼大膽,在外面就什麼都不敢說了。你知道水仙是一種什麼花嗎?」

  伊蔻搖搖頭,滿臉眼淚。

  「是一種自戀的花,希臘神話裡就有這個故事的哦。你啊,太膽小了。連喜歡自己都沒有勇氣怎麼能讓別人再喜歡你呢?一遍遍地做著別人的回聲這可不行。再說你為什麼覺得你自己是在出醜呢?說不定別人不是這麼想的啊。自戀沒什麼錯嘛。」說完,又拿起那面鏡子照了起來。

  又有一種想用枕頭砸死這個自戀男的衝動,但是伊蔻這次不知怎麼卻沒有這麼做。她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個美得不像世俗之人的少年,一時頭腦空空。他剛才對自己說的那段話,好像懂,又好像不明白。

  被納西瑟斯「百般折磨」的日子久了,伊蔻似乎也習慣起來。她開始很自然地做著一切曾經被「逼迫」的事情。

  她漸漸發現,那些令她十分厭惡的事情,其實自己可以做得很好。面對眾人的歡笑與掌聲,燈光下臉部線條繃緊的她,逐漸展開花蕾一般的笑顏,似乎她慢慢感覺到舒服與自在起來。心裡那只伏在巢邊的雛鳥,第一次勇敢地張開翅膀,從高高的枝頭一躍而起,拍打著稚嫩的翅膀乘著陽光笨拙地飛翔。

  曾經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甚至還會有人拜託她來幫忙。廣播站,文學社,校報社與其他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見她的身影。慢慢地她不再僅僅是一個回音,重複著別人的行為,而是蛻變為一個甜美溫潤的聲源,把自己獨特的聲音散播到其他地方,讓更多的人聽見。那個怯懦的女孩,至今變成了學校小有名氣的人物。

  「啊?那個就是傳說中的伊蔻?」

  「就是她。以前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這樣厲害的人物。要知道剛進高中的時候,你只要和她講一句話,她就會臉紅。」

  「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不知道。不僅性格開朗了很多,甚至人都變漂亮了。」

  「好帥啊!要是哪天我也有這樣的改變就好了。」

  兩個學生站在走廊上竊竊私語。

  教室內,伊蔻不再是那個看起來呆呆的又很膽小的眼鏡女生。她擁有絲綢一般柔順的黑長髮,齊劉海讓她看起來格外乖巧。她的眼睛亮而深邃,彷彿佈滿繁星的夜空,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摘下眼鏡的她看上去充滿活力,如同林間美麗活潑的小鹿,無意間闖入別人的視線之中。

  「那麼這次文化節就要拜託你啦,伊蔻前輩!」

  「沒事沒事,你放心好了。」伊蔻笑笑,讓人覺得彷彿撲面吹過一陣帶有花香的清風。

  她抱著剛剛交給她的一疊文件走向辦公樓。學校播音室要招錄新成員,作為站長的她要在這次的會議上決定錄取的人員。

  「等一下。」

  伊蔻被人叫住。她回頭一看,微微一怔,但立刻綻放出一朵笑蕾:「什麼事,郁早夏?」

  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她之前暗戀的郁早夏。而現在她的生活被其他各種各樣的事情所填埋,似乎那種暗戀的感覺也漸漸地被遺忘了。而現在,他又出現在她的眼前,單獨一人映入她的眼簾。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慢慢從心裡最深處的某個小角落溫暖地蔓延開來。

  他的眼神一向是柔柔的,但是這次卻又什麼在他的眸中浮動。因為是午休,學校了沒有什麼人。他們倆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彼此之間是不近不遠的兩米。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風刮起早夏襯衣的輕聲。

  「吶。」他開口了,依舊是那種爽朗乾淨的笑容,彷彿陽光照耀下的清澈泉水。雖然只有一個字,也足夠讓伊蔻仔細傾聽了。

  「什麼?」她問。

  「我喜歡你。」

  「是麼?」伊蔻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種角度,彷彿鳥兒輕揚的翅。

  「小姐我就說嘛,這個孩子其實是有潛能的,稍微鍛煉一下就出來了。你看還是我有本事吧。」納西瑟斯站在黑色屏風面前喋喋不休地誇耀自己,果然是一個自戀的傢伙。

  裕子揉著頭:「明白了明白了,這樣這個孩子的願望就達成了吧。」

  「嗯,在某種意義上說是的。」落答道:「這是她自己爭取的,我很滿意這次的結果。但是……」

  大家紛紛回頭望向落。她低垂著頭,忽然又抬起來,綻放出一個許久沒有見到過的笑容,燦爛地彷彿春日的陽光。在眾人驚訝於她稀有的笑容之後,又聽得她下一句話才是真正的大跌眼鏡。

  落雙手捧住自己的臉蛋,輕輕感歎:「郁早夏他真的是好帥啊。是吧?」

  「喂……喂……小姐你啊……犯花癡了,注意一下。」裕子扶額,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

  「啊……不是吧,原來小姐竟然會講這種話?!」納西瑟斯大怒:「明明是我更帥好不好!」

  「嘛,小姐畢竟也處在少女時期嘛。」百里用袖子遮住嘴微笑道。

  只有兩個小姑娘圍在落的身邊大呼小叫:「對啊對啊,我也覺得好帥!」

  但是,落臉上的笑容不是很漂亮麼?就這樣一直漂亮下去也不錯啊。

  希臘神話中,山林女神厄科不會獨立講話,只能不斷重複別人話語的尾音。當她遇上自己喜歡的美少年,她也不能將她的心意表明,最終卻導致少年的厭棄。那少年名為納西瑟斯。

  「所以,你不要再犯同樣的錯了。」

  「我的聲音,你已經聽到了麼?原來,我已經不只是你的回聲了啊……」

  (回聲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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