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滅運圖錄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已完結)

第四十九章 冰雪佳人貌最奇


    孟霓裳蛾眉淡掃黑髮如緞，絕色容顏依舊，穿著一襲清爽簡單的素白道袍，冷淡疏離的氣質更加縹緲

    不知為什麼，石軒一看到她這幅模樣，就回想起了當年萬仙大殿初見時的狀況，無論容貌氣質道袍，都沒有半點改變，真真宛如昨日

    只不過當年孟霓裳乃威壓禹余天幾千年的三劫巔峰陽神真人，清冷自持卻並不高傲，自己則僅是初入元神的後輩修士，對其聞名已久，得她照顧不少，可今時今日，自己已是無衰無劫鎮壓禹余天的半步金仙，孟霓裳亦要開始衝擊大羅境界了

    而隔在兩處相似場景之間的是，石軒隕落的諸多長輩師兄弟師姐妹好友弟子後輩，孟霓裳身死道消的諸多弟子好友晚輩

    歲月流逝，此處方見真諦

    石軒笑著請孟霓裳坐下：「孟前輩你渡過壽元之衰後就忙著閉關，晚輩一直未曾道賀，今日正好恭喜一聲」

    孟霓裳早在兩人熟悉起來後，就打算讓石軒直呼其名，但石軒自己謹守本心，不願意更改，只好隨他而去，她輕輕頜首，淡淡道：「《萬界凍絕道》中載有一門道心之衰的秘術，我閉關除了修煉仙術和祭煉本命靈寶外，主要精力是花費在參悟這門秘術上直到前段時日，才略有所得，心血來潮，於是準備外出磨礪，順便搜集凍絕大道本源來修煉」

    《萬界凍絕道》中這門依據本身功法而來的秘術，石軒曾經聽寒鏡天君提起過，但只知叫做「萬古冰棺」具體對道心之衰有什麼作用，並不知曉，因此微笑道：「道心之衰能否渡過和任何秘術秘寶無關，孟前輩你這『萬古冰棺』的作用，應該是體現在其他方面？」

    石軒並非好奇而是用這種提問的方式，略略提醒孟霓裳道心之衰絕對不能依仗秘術秘寶，雖然孟霓裳能否渡過道心之衰，到了此時，差不多已經注定，石軒也無法更改，亦不知結果為何，但石軒並不想看到她出現其他意外

    孟霓裳對石軒並無任何保密之意，將「萬古冰棺」這秘術略略講了講

    「果然各家各派，都有不同妙法真是大開眼界」石軒讚歎道

    孟霓裳與石軒之間，並不需要客氣，加上又是清清冷冷直來直去的性子，因此她緊接著就開口：「我此次外出遊歷，適逢寒鏡道友正渡壽元之衰、思予亦在渡肉身之衰，煩請石軒你幫忙照看宗門一二」

    「這是應當的」石軒毫不猶豫地道，同時感歎一句：「伍小丫頭還真是突飛猛進」

    幾個月之前，石軒就推算出伍思予開始引動肉身之衰了，蓬萊派這邊，莫淵由於成就天人前準備充足千年前也渡過了肉身之衰，許真君則繼續停在一劫巔峰上，畢竟法力之衰乃天人五衰中的一大關隘

    與此對比，最快渡過肉身之衰的是秦升，《太始天魔冊》中《血影神功》對肉身之衰有奇效，從其修煉的法門和能力就可以窺見端倪

    孟霓裳站了起來：「還有一事請石軒你相助」

    「孟前輩請講」石軒明白孟霓裳將要離開，亦是跟著站起

    孟霓裳清冷地道出了請求，並無任何艱難之處，石軒自然應承了下來

    其後，她繼續道：「我如果不能渡過道心之衰，那自然萬事休提，而若能夠證道大羅，呵呵，至少石軒你稱呼我前輩時，我不會這麼彆扭了」說著說著，孟霓裳忽然淺淺一笑，略帶戲謔，就像冰河融化，寒梅綻放，光耀一室，美不勝收

    「啊？」石軒微微一愣，從初見孟霓裳到現在，萬多年過去，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果真美到極點，不過，為什麼自己會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孟霓裳收起笑容，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送夏景轉世歸來的楚綰兒，在靜室門口看著孟霓裳的身影遠去，喃喃自語道：「我竟然看到了孟前輩在笑？！真美！」

    接著她又補了一句：「難道這就是道心之衰？好可怕！」

    石軒看了自家徒弟一眼，綰兒是越來越有自己的風範了，竟然將自己想腹誹的話給說了出來

    不過看起來，由於凍絕大道以及本性的特殊，孟霓裳道心之衰的徵兆有點不同他人，果真三千大道，道道皆有玄妙

    「等你有朝一日陷入道心之衰時，不知會是什麼樣子」石軒笑罵了楚綰兒一句

    楚綰兒歪了歪頭，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接著好奇地問道：「師父，您為什麼不像幫助墨前輩那樣，創造機會，讓孟前輩道心之衰提前爆發，然後用太極圖鎮壓，使她能縮短渡劫時間？」

    借蕭鴻樺之口，這件事差不多流傳開來，畢竟一位半步金仙成就，乃諸天萬界的大事，想瞭解其背後經過的不勝枚舉

    楚綰兒亦是輾轉聽來，但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根本不知天人第五衰的關鍵是什麼，只是覺得，有這先例在前，師父完全可以依樣畫葫蘆嘛

    「孟前輩和景秋兩人的功法不一樣，就算為師用太極圖鎮壓，讓她清醒瞬間，她也無法繼續保持住清醒地面對道心之衰，而且孟前輩的渡劫秘法別有特殊，和太極圖縮短渡劫時間剛好相反，真要鎮壓了，說不定反受其害」

    石軒略略解釋了一句，太極圖讓墨景秋清醒，僅僅是為了讓她運轉心魔之力，這可是在陷入道心之衰後還能屢屢清醒過來的大道

    楚綰兒似懂非懂地道：「道心之衰裡面竟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哈哈，道心之衰既是天人五衰裡面最艱難的一劫，亦是最簡單的一劫，沒有多少玄妙之處，過得去，不費力氣就能過去，過不去死也過不去」石軒見楚綰兒懵懵懂懂的樣子，不由撫掌笑道

    此時，石軒感應到孟霓裳離開了禹余天。向著混亂洪荒遁去，心生感慨地道：「再說，當年助景秋縮短渡劫時間。主要是因為三宵宮沐璟、赤霄兩位半步金仙隕落，諸多道君心生疑惑和貪心，屢屢試探於她，讓她很是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隕落，為師這才會出手相助。實際上，這樣一來，景秋就少了在道心之衰中掙扎、瘋狂的體會和磨礪，不得不說是很大損失，日後需得花費不小工夫來彌補。孟前輩那裡，最好順其自然。」

    石軒自己同樣如此，等到直面娥凰而沒有畏懼，並用混元金斗加滅運圖錄瞞過大部分先天道祖後，這道心歷練的缺少彌補起來

    楚綰兒點了點頭看著天外，一臉回憶神色地道：「綰兒一直記得當年孟前輩決絕堅定引動九霄神雷劫的場景，那是綰兒修行以來，經歷過的最震撼心靈的幾個畫面之一」

    …………

    八百多位半步金仙裡面，沒有一位是修煉凍絕大道的，因為其乃終結類大道，成道比起別家更為艱難，選擇的自然就少，而且又不像末運寂滅般有人合道，傳下道統，所以自從寒冰道人隕落後，修煉這一條大道的修士是日漸式微，以致無人成就半步金仙

    正由於這樣，孟霓裳不得不冒險入混亂洪荒尋覓，而且即使找到了單一的凍絕大道失道混沌，亦得準備良久，布下陣法，施展秘術，才敢取上一點

    猶是如此，取的過程中，也需得冒著失道混沌爆發反噬的危險，稍不留神就身死道消，畢竟連半步金仙都會如此，更別提她這種四劫天君了，雖然有秘術的情況下，還到不了生死一線的程度，可也是危險異常

    但孟霓裳並沒有畏懼，對她而言，取凍絕大道本源，更多的不是為了修煉秘術，而是藉此磨礪自己，並體悟凍絕大道

    混沌遍佈，時空風暴和恐怖混洞時時出現，幽暗寧靜的混亂洪荒孕育著無數危險，但孟霓裳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輕車熟路之下，很快就深入了洪荒，開始尋覓起凍絕失道混沌

    失道混沌雖多，但要想找到單一的就比較艱難了，而且孟霓裳這幾月間，好不容易找到的幾處單一失道混沌，還都與凍絕大道無關，並因此遇到過幾次混沌異種天君的襲擊，好在作為四劫天君，在混亂洪荒裡面，孟霓裳只要不碰到半步金仙或四劫巔峰的大能，就不虞有性命危險

    剛剛從黑白交織的時空風暴中闖出，孟霓裳面前就出現了一處危險內斂的失道混沌，讓她險些就撞了上來，幸好孟霓裳一貫冷靜如冰，飛遁之間沒有絲毫魯莽和衝動，才及時退下來

    小心翼翼繞過這處失道混沌，孟霓裳忽然看到對面飛過來一道深黑色的遁光，其氣息不停變化，時而像是能吸納萬物，時而則排斥一切，竟然是一位修煉元磁功法的四劫巔峰天君

    對於混亂洪荒行事法則並不陌生的孟霓裳，當機立斷，直接祭出廣寒宮，同時將萬界凍絕神光打出，寒光流轉晶瑩剔透地護住全身

    果不其然，一道元磁神光已經悄無聲息地刷了過來，將萬界凍絕神光和廣寒宮推拉得變化不定，似乎就要飛離孟霓裳身邊

    雖然萬界凍絕神光不凡，可其畢竟不是越階仙術，而孟霓裳又沒有證見先天凍絕大道真意，僅僅將那元磁神光凍住剎那，讓周圍化為一片冰之後

    趁此機會，孟霓裳元神騰地一下化為漫天風雪，寒風凜冽一吹，呼嘯冰冷

    等元磁神光擺脫萬界凍絕神光的凍結，將漫天風雪吸成一團，使附近平靜下來，才發現孟霓裳以及廣寒宮已經不見了蹤影，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從這四劫巔峰天君未能封鎖的失道混沌間的小路遁走

    端得上決斷非常！

    孟霓裳飛遁許久，確定擺脫了那四劫巔峰天君，才放慢了遁光，免得擦到失道混沌，可這時，她冰晶般的遁光猛地停止，因為在前方不遠處，寒意凍人元神，凍住了附近所有空間時光，像是這片混亂洪荒變成了毫無生機萬物不存的凝固冰海

    「凍絕大道」孟霓裳輕語了一句

    她師父雖是天仙真君，但孟霓裳剛成金丹不久，其就已經隕落，故而她算是一步步從艱難困苦中走出來，對於這種事情，豈會相信奇遇和巧合，她看了四週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石軒」

    …………

    在之前失道混沌附近，那位四劫巔峰天君面前出現了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

    石軒對他輕輕頜首：「做得不錯」

    這位四劫巔峰天君正是當年試探墨景秋的兩位大能之一，被制住之後，石軒也懶得殺他，想不到今日還能再派上用場

    雖然石軒不插手孟霓裳道心之衰的事情，但讓她早日練成秘術，亦能少很多不必要的危險

第五十章 千樹萬樹銀花放


　　面對凍絕大道的失道混沌，雖然猜到很可能是石軒在幕後推動，但孟霓裳並沒有矯情地轉身離開，繼續往混亂洪荒其他地方尋覓
　　
　　這主要是因為她感於石軒心意，不想拒絕，而且修煉秘術，本就是孟霓裳磨礪自己的由頭，秘術僅是細枝末節，並不會煉成了秘術，就不繼續磨礪，專心等待著道心之衰降臨，再說，遇到那位四劫巔峰天君時，孟霓裳並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管是萬界凍絕神光護體，還是冰天雪展開，當機立斷地抽身而走，都是電光火石間做出的最正確決斷，亦算是不小的磨礪
　　
　　孟霓裳手中寒光一閃，出現了四面淡藍色的小旗，其上道種文字彙成了寒氣氤氳冰天雪地的古樸圖像，四角各有凝聚密集的風雪纏繞
　　
　　將「坎冰寒煙旗」這專門煉製的秘寶飛出，又雙手結印雙眸冰晶寒光外放，打出道道禁制，孟霓裳很快就在沒有時光流逝宛如凝固冰海的失道混沌前，布下了一座「萬界凍絕大陣」，寒風被凍住飛舞的雪花被凍賺與失道混沌分外相像，不過其中的時光只是被凍得遲緩異常
　　
　　孟霓裳素白道袍衣角微微飄揚，一步之間已經走到了四面「坎冰寒煙旗」圍繞住的陣眼裡
　　
　　她盤腿坐下，本命靈寶廣寒宮冉冉升起，在背後化為一輪皎潔的明月，清冷如輝的月光映照之下，將其襯托得如詩如畫，絕世而美奐
　　
　　調息片刻，孟霓裳決絕堅定將手一指，月明中天，萬界凍絕神光映照著清輝閃爍著晶瑩光芒，分別打在四面「坎冰寒煙旗」上
　　
　　冰雪瀰漫，將「萬界凍絕大陣」覆蓋將一切凍結的場景覆蓋，但淡淡的凍絕意味卻是小心翼翼向著失道混沌蔓延了出去
　　
　　無聲無息間，那片失道混沌猛然出現了膨脹，向著「萬界凍絕大陣」擴張而來
　　
　　孟霓裳只覺自己融入陣法的少許仙識一寒，頓時元神一震，感應到了一幕震撼心靈難以忘懷的畫面，那是一片冰凍剔透的虛空宇宙，沒有大千世界，沒有虛空星辰，沒有恐怖混洞，沒有時空風暴，沒有失道混沌，沒有三千大道，沒有任何時機，這一切都彷彿憑空蒸發，化為凍絕之力
　　
　　凍絕之意永恆死寂！
　　
　　孟霓裳沒有沉迷在凍絕大道的展現上，而是毫不猶豫，將背後廣寒宮所化那輪明月向前飛去，包裹住元神，包裹住那經過「萬界凍絕大陣」消耗的一點凍絕本源
　　
　　接著她道袍衣袖一揮四面「坎冰寒煙旗」被全力催發，大放寒光
　　
　　失道混沌膨脹之下，凍絕一切永恆死寂的寒光蔓延而來，「萬界凍絕大陣」僅僅光芒亮起剎那，就被凍結其中，就連那一絲凍絕意味也被凍絕，道種文字陣法禁制「坎冰寒煙旗」紛紛凍賺就像在凝固冰海裡的道道花紋，但沒過多久，這些花紋就轉化為了凍絕寒光，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好在「萬界凍絕大陣」抵擋了剎那，遠處皎潔月光帶著淡淡凍絕意味亮起，孟霓裳身影浮現其中，但其左手處卻有一層薄薄的冰晶浮現，快速沿著手臂，向著身體凍結而起像是要將孟霓裳徹底凍住
　　
　　孟霓裳剛一現出身影，似乎就早有所料般，念頭定住，元神本性浮現，化為萬界凍絕神光，與這凍絕之意抗衡
　　
　　手臂被凍住，肩膀被凍住，直到半邊身軀被凍住，收起了後援之力的凍絕之意才與萬界凍絕神光平衡下來
　　
　　之後有廣寒宮加持，凍絕之意漸漸褪去，只餘下孟霓裳掌心的一點凍絕大道本源
　　
　　短短剎那間，孟霓裳所歷真是險之又險，若她稍微沉迷入凍絕大道剎那，若她沒有那麼當機立斷，怕是已經化為一尊冰雕，身死道消
　　
　　孟霓裳並沒有絲毫害怕的表現，清清冷冷將凍絕大道本源收起，在附近隨著找了一處隱秘之地，就開始修煉起「萬古冰棺」來
　　
　　一過經年，晶瑩凝固的冰海美景虛設，孟霓裳身上淡淡寒氣繚繞，散發出凍結心靈的意味
　　
　　忽然之間，如煙如霧的寒氣收起，孟霓裳緩緩張開了雙眼，已是將秘術練成
　　
　　她環顧四週一意，輕輕歎息了一聲：「麻煩石軒了」
　　
　　語氣中不似往常般淡漠疏離，有淡淡感激和喜悅之意暗藏
　　
　　而隨著她這聲歎息，身邊清冷寒意似乎濃了許多，只是孟霓裳自家彷彿毫無所覺……五百四十年後，太煥大世界，日月門外
　　
　　孟霓裳腦後一輪明月皎潔，寒光陡峭晶瑩剔透的萬界凍絕神光向著日月洞天飄飄然刷去，將時光凍得緩慢，將陣法禁制洞天屏障凍成了冰壁，同時漫天暴風雪肆虐，將洞天入口所在的東梓山包裹，風聲呼嘯，雪花紛飛
　　
　　前段時日，廣寒宗一位二劫陽神真人，被日月門三劫真人攻擊，險些隕落，孟霓裳知道後，並未直接動手，而是讓日月門交出這位真人，接受廣寒宗的相應懲治，但日月門自忖乃有兩位道君鎮壓宗門的頂尖門派，如何肯答應這種要求，頂多看在禹余天神霄道君天玄道君的面子上，自家稍作薄懲
　　
　　孟霓裳沒有接受，也不願意因為這種小事勞煩石軒，她堂堂皇皇找上門來，準備依照日月門其中一項門規，通過挑戰三位同劫天君索要兇手
　　
　　若三戰三勝，則日月門交出兇手，若敗了一超則自己身死道消，再無其他結果
　　
　　孟霓裳渡過壽元之衰才一千六百年左右，對此沒多大把握，但作為廣寒宗實質上的掌教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日月門
　　
　　除非她死，否則絕不接受廣寒宗的弟子被人以大欺小
　　
　　可是，日月門竟然拒絕了她的要求甚至不讓她入洞天，不得已，孟霓裳只好行冒險之事攻擊其洞天，激日月門接受挑戰
　　
　　冰雪漫天，寒光凍絕萬物，太煥大世界內修士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絕美女子膽大妄為地攻打日月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惹得日月門道君出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他們心中唯一浮現的念頭
　　
　　五百多年的歷練之後，孟霓裳每一次情緒起伏，每一次道心波瀾，身邊的寒意都會濃上幾分，此時此刻她身邊繚繞的寒意，竟然都有凝結成冰霜的詭異跡象，帶上了少許凍絕萬物的意味
　　
　　萬界凍絕神光頻頻刷下，晶瑩清輝四溢，但出乎所有修士意料日月門竟然如同縮頭烏龜般，毫無動靜……日月門，陰陽潭邊
　　
　　這裡正有兩位男子在悠然對弈，似乎對於洞天之外的情況毫不在意
　　
　　幾位四劫天君侍立在一位紅袍中年男子身後，個個臉露不忿，很想出去和孟霓裳打上一場，但祖師嚴命之下，他們只能在此忍耐
　　
　　這中年男子留著黑色長鬚，儒雅中透著淡淡霸道，看了對面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一眼，呵呵笑道：「石道友，你推算之能果然不凡，從這棋藝上就可見一斑」
　　
　　與日月門玄陽道君對弈的正是石軒，其微微一笑：「承讓承讓對了，多謝玄陽道友你收束門人」
　　
　　玄陽道君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陷入道心之衰的天君就是如此，當年本座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家夫人道心之衰時，可比孟真君瘋狂不少，石道友你親自上門拜訪，本座當然不會介懷，而且非常理解」
　　
　　他身邊端坐的素裙女子，端莊秀美，清冷安靜，聞言眼波微轉，橫了玄陽道君一眼，正是日月門另外一位道君，縹緲仙子，他們乃諸天萬界唯一一對同為半步金仙的夫婦，少小相識，青梅竹馬，一修太陽之道，一修太陰之道，前者突飛猛進，三萬年內就成就了半步金仙，後者穩紮穩打，亦步亦趨，最終也證道大羅，傳為一時佳話和奇聞
　　
　　石軒搖頭笑道：「非是玄陽道友你所想，石某只是見孟前輩秘法將要徹底完成，不想最後關頭出現意外罷了」
　　
　　「前輩？石道友，你的口味有點古怪啊」玄陽道君性情灑脫，非稱謔，裝著沒有聽到石軒解釋般地打趣了一句
　　
　　然後他看了洞天之外一眼，嘖嘖感歎：「孟真君看起來清清冷冷，但行事卻是如此決絕堅定，動起手來更是狠辣異常所以，一般這種清冷淡漠的女子，內心都有其瘋狂一面，石道友你可要記……」
　　
　　「哼」淡淡哼聲響起，清冷淡漠的縹緲仙子看都不看玄陽道君一眼，就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只留兩聲乾笑和曖昧的表情
　　
　　玄陽道君正了正表情，對石軒道：「看起來那秘術要完成了，上古寒冰道的『萬古冰棺』真是聞名已久」
　　
　　石軒點了點，站起身來：「那石某告辭」
　　
　　玄陽道君還了一禮：「那位不肖弟子，不日本座就會遣人送去廣寒宗，但既然那位真人沒有隕落，還請石道友你叮囑廣寒宗一聲，莫要太過分」
　　
　　黯淡白色遁光亮起，石軒飛出了日月門洞天……孟霓裳一見石軒遁光飛去，立刻猜到了大概，停下手來，道了一句：「麻煩石軒你了」
　　
　　「以我們兩派的關係，何需道謝，嗯，事情已經解決了，之後那位日月門真人會上冰雪寒光界請罪」石軒略略提了一句，然後看著孟霓裳道：「正逢年節，不知孟前輩你可否陪晚輩去下方城池走走」
　　
　　孟霓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跟在石軒身後，落到了附近一處城池內，街頭熙熙攘攘，幸福歡樂的年節氣氛滿溢，到處是綵燈飄帶，不時有煙花盛放，美如夢幻
　　
　　「偶爾在這樣的場合走走，也是別有一番趣味和感受」石軒與孟霓裳並肩而行，漫步於大街之上，「孟前輩，你以前可曾經歷過年節？」
　　
　　孟霓裳搖了搖頭，看了四週一眼，淡淡道：「我父母亦是修士，但在我出生不久，就雙雙隕落，後來得了師父緣法，未曾滿週歲，被她抱回廣寒宗，接下來，一直苦修歷練，被師父稱為道心如冰湖，修道之奇才，雖入紅塵，卻沒有半點感受，所以並無多少這樣的經歷，想不到今日與石軒感受這年節氣氛，竟然有幾分感懷」
　　
　　她身邊寒意越發濃厚，好在刻意收斂，並不會傷到旁人
　　
　　「原來孟前輩你是從小修道，難怪心如赤子，情緒能控制得這麼好」石軒看著一群小孩提著燈籠，點著竹節，燒得其辟里啪啦作響，宛如鞭炮
　　
　　孟霓裳雙眸有些迷茫地道：「但她們都覺得我是怪物，是不會哭，不會笑，不會生氣，什麼都不會的冰人，其實，我並不是沒有情緒，只是本身性子比較淡漠，從開始修煉到現在，她們覺得會開心憤怒嫉妒羨慕的事情，我往往覺得沒什麼，憤怒也好，嫉妒也好，羨慕也好，最終也得落到踏踏實實解決問題上，再多情緒也於事無補」
　　
　　「此才是正道」石軒頜首贊同，「而且孟前輩你這麼多年看顧蓬萊派，有情有義，豈會是沒有知覺的冰人？」
　　
　　孟霓裳聲音似乎帶著點縹緲：「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不會說漂亮的話，所以別人對我好，我就真心實意地對別人好，哪怕因此而隕落，我也在所不惜」
　　
　　「我喜歡修行，喜歡冰雪，體悟大道貼近大道都讓我很歡喜，只是我不習慣告訴別人」
　　
　　「嗯，修行之事，本就是自家之事」
　　
　　「我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是不是很可笑？」
　　
　　「不會」
　　
　　……
　　
　　漸漸的，孟霓裳聲音越來越低，直至無聲
　　
　　石軒側頭望去，只見孟霓裳身邊寒意凝聚成冰，已經將她凍結成了一尊閃爍著晶瑩寒光的冰雕，毫無動靜
　　
　　她背後夜空，無數煙花爆發，千樹萬樹銀花綻放，亮如白晝，美輪美奐
　　
　　「過年了！」一群小孩歡呼著跑過
　　

第五十一章 萬古冰棺封霓裳

孟霓裳所化的冰雕，在漫天火樹銀花照耀之下，閃爍著忽明忽暗、忽赤忽紫的五顏六色寒光，宛如其冰湖般的明澈道心，將外界萬事萬物，原原本本、纖毫畢現地映照出來，但本身卻不染半點塵埃。

配合其絕色容顏，端得上是一副似夢似幻的美景。

石軒看著這冰雕，不由回想起了關於孟霓裳的點點滴滴。

初次聽聞，是在江真人渡第二次天劫時，由閻羅天子口中得知，那時自己方知有一位叫做孟霓裳的真人，輩份、年紀遠在閻羅天子、血河老祖、江真人之上。

其後，石軒漸漸從江真人口中知道，孟霓裳是禹余天目前唯一一位三劫陽神真人，是廣寒宗已經隕落的天仙真君月華仙子的親傳弟子，威壓禹余天幾千年，不管是魔焰滔滔的血河老祖，還是陰森恐怖的閻羅天子，在她面前，都不敢有絲毫不敬。在尚未成就金丹的石軒心裡，孟霓裳就是強大的象徵，是絕世天才。

再之後，石軒認識了孟霓裳的親傳弟子樓憶之，並在蒼莽法會上，由她的道術「風雪阻歸途」，第一次看到了孟霓裳的樣子，只是那時候還以為其乃與太古雷神相似的冰雪女神，由道術借力幻化而出。

隨著成就金丹日久，從許真君、江真人等口中的隻言片語，石軒逐漸拼湊出了孟霓裳的生平。

從小被月華仙子收養，悉心教導，修煉突飛猛進，被譽為修道奇才。

但這種順風順水的生活，在她成就上品金丹後就結束了，短短百年間。月華仙子隕落。廣寒宗兩位真人亦一一折損於天劫，諾大一個廣寒宗，群龍無首。搖搖欲墜，幸好有許真君這交好宗門的天君出手鎮壓，懾退了諸多心懷不軌之人。廣寒宗才得以保存下來。

可是許真君當時也接近肉衰降臨，正在專心準備，根本無法分出多少心思來看顧廣寒宗，因此已經水到渠成進階陰神境界的孟霓裳，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尋找踏入生死玄關機緣的機會，直接執掌宗門。

在其他大宗門有天君，有元神真人，散修中亦有元神真人的局面下。在許真君難以分心，除非是滅門之禍的情況下，孟霓裳以順風順水慣了的清冷柔弱之身。不知經過了多少磨難。多少苦痛，多少劫數。始終保持著廣寒宗屹立不倒，漸漸恢復過來。

比如，禹余天中最能讓孟霓裳磨礪的地方，就是西荒外圍，在那裡，孟霓裳擊退過不知多少次的暗殺、襲殺、圍殺，躲掉過元神真人的出手，幾次險些隕落在恐怖空間裂縫之下，最終，她在這裡踏破了生死玄關，是上古之後，修道年限最短而成為元神的真人，直到石軒成就元神，才打破了這一記錄。

從那以後，孟霓裳一發不可收拾，九百年左右連渡兩次天劫，之後不靠秘寶，只憑一門秘術，在修行三千多年後，渡過了對封閉的禹余天真人而言，極端恐怖的九火焚心劫，再有近三千年，沒有越階仙術的情況下，憑借自身，成功觸摸到了冰雪、太陰兩條大道的神髓。

孟霓裳的資質，放在那些有道祖、道君鎮壓的頂尖門派中，算不上拔尖，她進階的速度，在禹余天封閉的情況下，更是無法與那些絕世天才相提並論，但卻歷經磨難，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秉持自身地前行著，最終走到了威壓禹余天的境界。

到石軒成就元神，才在萬仙大殿真正見到孟霓裳，其容貌冠絕一時，實力強大無比，卻並不以此為傲，清冷中帶著對晚輩修士的淡淡關心，而且清醒地認識到別人可依而不可靠。

補地膜時，其強橫的實力讓石軒驚艷，第一次真切感覺到了她威壓禹余天的一面。

血影真君襲擊蓬萊派時，孟霓裳毅然決然，在秘寶尚未煉製成功，本身心境尚未調和的情況下，決絕堅定地提前引動了第四次天劫，這一幕，石軒雖未親眼目睹，但經過楚綰兒、林洛等的轉述，還是能感覺到當時她們心裡的震撼和崇敬，自家也對孟霓裳多了不少敬佩和尊重之意。

明月照耀，冰雪遮掩，在孟霓裳的護持下，石軒打出了擊殺血影神君的天人一擊，而孟霓裳在面對強敵時的冷靜無畏，讓石軒更添贊嘆。

禹余天半開放後，有天君威脅到蓬萊派時，孟霓裳的幾次義無反顧來援；

兩人擊退巫毒宗時的再次聯手；

元癸玄冰鏡，太虛法會，混亂洪荒，時光秘洞，你助我，我助你，交情漸漸深厚，默契異常；

只要兩人都在禹余天，就會常常談玄論道，很是相得；

兩人如此交情，但直到今日孟霓裳深陷道心之衰，直抒胸懷的言語，石軒心目中她的樣子才真的有血有肉，而不是簡簡單單的有情有義前輩、非常默契道友、清冷自持修士。

點點滴滴，在石軒心中流淌而過，最後定格而成三個畫面，一是萬仙大殿時的初見，二是時光秘洞中，孟霓裳推開自己，擋住燭九陰，然後被自己陰陽二氣瓶所救的一幕，三是剛才漫步街頭，除了正事之外，一貫寡言少語的孟霓裳絮絮叨叨囉嗦著的畫面。

輕輕嘆息一聲，石軒袖袍一揮，將孟霓裳所化冰雕收起。

如果說，墨景秋面對末運道胎時的表現，讓石軒對她渡過道心之衰有很強的信心，那對孟霓裳，石軒就有點忐忑了，雖然推算之下，不難詳細知道她的生平，但每個人的本性只有自己知曉，石軒很難判斷孟霓裳是否事事都不違背本心。

道心之衰，哪怕是金仙道祖，也只能減少外在危險，內心拷問則只能依靠成就元神以來的一舉一動渡過，沒有任何捷徑和助力可言，不能渡過的。再怎麼樣都無法渡過。

諸天萬界。加上混沌異種等不過一萬之數的四劫天君，依照石軒判斷，裡面至少九成九在成就元神後。都做過違背本心之事，或為利益，或為危險。或為情慾，或為享受等。

明心見性之後，堅持、把持本心，說起來簡簡單單，似乎可以輕輕鬆鬆做到，可能真正堅持如一、幾萬載歲月始終不變的，寥寥無幾，而有金仙道祖鎮壓的宗門，半步金仙數量之所以比較多。除了歲月流逝累積，還有就是不至於隕落在身外危險上。

對於孟霓裳，石軒只能肯定。至少她希望比較大。

邁步而出。石軒融入了時空。

冰雪寒光界。

已經渡過壽元之衰，距離道心之衰起碼還有百萬年的寒鏡天君。見石軒到來，微微笑道：「霓裳的『萬古冰棺』已經徹底完成了？」

石軒點點頭，將孟霓裳放到其樸素雲床之上：「這些年，孟前輩雖然陷入道心之衰，但行事還是頗有法度，不是太過瘋狂，想來有很大希望渡過。」

她安寧靜謐地如同沉睡，點點寒氣匯聚，在她身外又結成厚厚寒冰，像是一具冰棺。

萬古冰棺這上古寒冰道秘術，是用秘法，將凍絕大道本源與自身道心、法力合煉，一旦初步煉成，每一次道心波動，每一次情緒起伏，都會讓其加深少許，直到道心之衰徹底爆發，就會將自身封印起來，這樣不至於因為瘋狂之後，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而隕落。

由於這凍絕之意發自本身道心，所以只有道心之衰結束，萬古冰棺才會融化，不管成功還是不成功。

正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會被封印成冰雕，所以當初孟霓裳到蓬萊派，就是請石軒相助，若她化為冰雕、沉睡入冰棺時不在廣寒宗，記得將她帶回來

諸天萬界，並非只有《寶錄》才有天人第五衰的渡劫秘術，所有道祖，大部分道君傳承，皆是有之，只不過道心之衰，所有外力無用，這些渡劫秘術就體現在縮短渡劫時間、封印自身、延長渡劫時光等上面，為的就是排除外在危險。

這裡面，縮短渡劫時間是最好的選擇，不過有這類秘術的，只寥寥幾家。

「霓裳的性子、行事，我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心之衰考驗的是什麼，但我相信，她這樣的修士一定會渡過。」寒鏡天君倒是對孟霓裳信心滿滿，然後盈盈施了一禮：「這次多謝石軒你親往日月門，否則霓裳很可能隕落在那幾位四劫天君或是道君手上。」

石軒擺了擺手：「以我和孟前輩的交情，何需道謝。之前幾百年，孟前輩的遊歷，我都未曾插手，是因為擔心讓她少了磨礪，但萬古冰棺將成，怎麼可能看著她隕落在這關鍵時刻？」

寒鏡天君看著宛如沉睡的孟霓裳，輕輕嘆了口氣：「可惜道心之衰，就連金仙道祖也無法插手，霓裳若不能渡過，那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石軒笑了笑：「剛才寒鏡道友你不是對孟前輩很有信心嗎？何必說這喪氣之話。」

天君、道君可以從天劫中搶出真人的一點真靈，送其轉世，但這樣的轉世，因為真靈殘破，就與外道元神類似，不能超過五次。

另外，道君還能搶出肉身之衰、法力之衰中隕落的天仙的一點核心真靈，同樣其轉世不能超過五次，至於元神之衰、壽元之衰，因為本身就涉及元神核心，道君根本無法搶出，只有金仙道祖才可以。

而道心之衰，更為特殊，即使金仙道祖，亦只能在其瘋狂至死後，才可以搶出真靈，並且這樣的真靈，轉世後有不小可能直接變成瘋子。

所以，若孟霓裳隕落在道心之衰，石軒是無能為力。

寒鏡天君苦笑一聲：「我雖然對霓裳有信心，但道心之衰虛無縹緲，當年我不知看到寒冰道門下有多少四劫天君，靜靜死在了萬古冰棺中。」

石軒寬慰了她幾句，就起身告辭。

走到門邊，石軒驀然回首，看了沉睡冰棺中的孟霓裳一眼。

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孟前輩了。

萬古冰棺既然號稱萬古，就是將封印本身與延長渡劫時間結合在一起，凍絕道心、元神的同時，亦凍結道心之衰的力量，讓其變得緩慢起來。

這就是先天凍絕大道的特殊。

或許一兩萬年，或許七八萬年，萬古冰棺才會有融化之日。

第五十二章 禹余天中氣象新親

萬載悠悠，白雲蒼狗。

禹余天，東海地界，三島海域。

靛藍海水波浪起伏，海風陣陣，略帶腥味，可配合這無邊無際的大海，卻給人一種天高雲闊自由自在心曠神怡之感。

一條又高又大的海船，平穩異常地行駛在海面上，無數海鳥繞船紛飛，發出陣陣悅耳輕鳴。

甲板之上，有身穿各色衣物的修士來來往往，其中年紀最大的，不過三四十歲，更多的則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二十歲左右年輕人，甚至還有部分，臉上透著稚嫩神情，看起來不超過十二三歲。

他們最大的共同之處，就是臉上都帶著淡淡的憧憬神色，有躊躇滿志之感，但偶爾亦會流露焦灼擔心懷疑之態。

時以行站在船頭，看著眼前靛藍如寶石，彷彿沒有盡頭的大海，雙目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大哥？時大哥！」一隻纖細的小手在時以行眼前搖晃著，將他從沉思中喚醒，「你又在發呆了？」

時以行側頭一看，正是這幾日在船上認識的一位道友，十六七歲，貌美苗條的劉玥婷，他輕笑一聲：「原來是玥婷和劉兄。」

劉玥婷背後一位高大英俊男子，氣度沉穩地笑道：「時道友，莫非是因為越來越接近蓬萊派，所以魂不守舍？」

他乃劉玥婷同胞兄長劉子儀。

時以行被劉子儀戳破了心中擔憂，微微嘆了口氣道：「雖然時某對自家頗有信心，十九歲就突破到出竅期，但到了這船上後，才知小看了天下英雄，十六七歲就突破到出竅期的不知凡幾。比如玥婷妹子。所以難免泛起些愁緒，不知到了蓬萊法會時，會有多少天縱奇才。」

「時大哥，你不必擔心。蓬萊派乃堂堂道君鎮壓的頂尖門派，豈會光看天賦，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步步改善自己的過程，最重要的還是心性達到蓬萊派的要求。」劉玥婷淺笑寬慰了時以行幾句，她對這位愛笑散謔見多識廣為人寬厚的男子頗有好感，但不涉男女之情，只是覺得其乃可以長久交往的道友大哥。

時以行略微奇怪地看了劉玥婷一眼。笑道：「時某本以為玥婷你年紀幼小，心性懵懂，想不到卻能說出這番道理來，真是小窺了你。」

接著他收起臉上愁緒地道：「多謝兩位道友關心，時某只是一時情緒起伏，可從來沒想過放棄。實不相瞞，時某非禹余天之人，乃是附近廣宇大世界的修士。偶然之下，聽聞了禹余天蓬萊派的名頭，於是心生嚮往。再不願意拜入本方大千世界那些普通宗門，從而蹉跎一生。」

「時道友你竟是其他大千世界之人！」劉子儀之前就覺得時以行來歷古怪，但沒想到會是這種來歷，「你是怎麼來到禹余天的？」

他之所以沒往這方面想，是因為時以行僅僅出竅期的修為，憑什麼能來往兩個大千世界，橫渡虛空宇宙。

劉玥婷美眸放光地看著時以行，真是出乎意料，忽然，她看到一位身穿藕色衣裙的絕美女子出現在甲板上。忙招手道：「雲瑤姐姐，快過來，快過來。」

雲瑤十七八歲，冷若冰霜，但看到劉玥婷如此活潑，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宛如百花盛放，她略略加快步伐，走到了劉玥婷身邊，聽其嘰嘰喳喳將時以行之事說完後，看了時以行一眼，頜首道：「時道友你想必吃了不少苦才來到禹余天？」

時以行做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樣，引得劉玥婷咯咯直笑：「說來話長，總之是費盡了心血，經歷不少磨難，才得了一位元神真人弟子的人情，由他求肯自家師父，外出遊歷時，順便將時某帶到了禹余天。」

他說得簡簡單單，但元神真人的弟子，怎麼也得有神魂期的修為，時以行能以出竅期修士的身份，讓其欠下人情，內中蘊含的艱辛不言而喻。

「難怪時道友你見多識廣。」劉子儀接著打趣了一句，「甚至偶爾還有滄桑之意流露。」

時以行苦笑：「老了，老了。所以時某剛才頗為擔心，若是沒能通過法會，拜入蓬萊派，那連回去的辦法都沒了。」

「時大哥，你不必擔心，咱們禹余天，除了蓬萊派之外，還有廣寒宗這超級宗門和另外十大門派，前者有四劫天君坐鎮，自開冰雪寒光界，而後面十大門派，則都有天仙大能鎮壓，比你們廣宇大世界的宗門應該強上許多。」劉玥婷已經給時以行想好了退路。

見劉子儀雲瑤都點頭贊同，時以行好奇地道：「禹余天中大宗門不少，時某是知道的，可想不到竟然有這麼多，還請玥婷劉兄雲瑤姑娘，你們為時某分說一二。」

他匆匆而來，只對蓬萊派有所瞭解。

劉玥婷難得有炫耀自己見識的機會，清清了喉嚨，像是說書人般道：「此事還得從天玄道君拜入蓬萊派說起，話說那年風高浪急，蛟龍作怪……」她見時以行苦笑起來，這才止住了戲弄：「從一萬多年前，天玄道君、神霄道君雙雙開壇講道後，我們禹余天就接連有陽神真人渡過九霄神雷劫，成為天仙真君，除去隕落在衰劫中的六位，加上蓬萊派，算上妖聖通天靈寶等，目前禹余天共有二十九位天仙真君。」

見劉玥婷開始正經講古，時以行亦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這二十九位天仙真君中，去掉五位通天靈寶一位妖聖，共有二十三位人族大能。廣寒宗孟真君從一萬年前冰封自身以渡道心之衰後，再無消息，生死不明，可即使如此，廣寒宗還有兩位一劫天君，更別提四劫通天靈寶寒鏡真君了。據聞，伍真君已經到了近乎二劫的地步。千年之內就會引動法力之衰，實乃蓬萊派之外的最佳選擇，不過她們的功法更適合女性和特別體質的男子，時大哥。你怕是不成。」

劉玥婷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劉子儀繼續道：「瀛洲派宵真子前輩多年未出，修真界都懷疑他在渡元神之衰，而且把握不小，若其真能渡過，瀛洲派亦將是可以自開一界的超級大宗門，另外瀛洲派還有一位一劫天君，所以門派實力。在十大宗門裡首屈一指，但他們規矩嚴苛，戒律森嚴，時道友，你拜入之前，可要想清楚。」

「血魔宗、幽冥教、惡鬼門，是魔道鬼道之屬，時道友你若不是醉心此道。最好不要考慮。」雲瑤緊跟著提醒道：「前者本來有三位天君，但秦升天君在三千多年前，渡法力之衰失敗。身死道消，因此宗門內只剩下血河老祖這一劫天君和另外一位新晉天仙。幽冥教是傳承幾萬年，歷史悠久，且執掌本方世界輪迴的大門派，可惜目前只剩一位一劫天君，惡鬼門是惡鬼真君這散修所創，其已是一劫巔峰，不過由於創立不足萬年，還沒有後繼天君。」

時以行聽得心馳不已：「不知剩下六家又分別是哪六家？」

劉玥婷指了指西北邊：「天火門，以火性功法為主。體質要求也頗為特殊，本來在八千年前，他們就已經是退出了大宗門的行列，但聶師墨聶真君異軍突起，短短七千年間，從一介凡人。成為了一劫天君，讓天火門重歸大宗門之列，門中元神真人不少，傳聞天玄道君評價，兩千年內，當再出一位天仙真君。」

「藥王宗，徐鈺徐真君成就天人較早，但穩紮穩打，目前還僅是一劫巔峰，門中隕落過一位天仙，但又新晉了一位，羅浮派情況與藥王宗相同，擅長劍術，喬慕白喬真君更是號稱禹余天石道君以下，劍術第一，可惜天玄道君成就半步金仙後，已有一萬多年未曾出劍，讓我等後輩，恨自家遲生萬年，未能一睹劍寒諸天萬界的絕世風采。」

「大衍門天方派星宿山，都是新晉散修大能所創，大衍門除了大衍老人外，還有洞天中出世的二劫通天靈寶大衍棋盤，而星宿山，則是號稱傳承自上古星河派。」

時以行一驚：「上古星河派，那不是道祖宗門嗎？」

「嘿嘿，時道友你有所不知，一萬多年前，西荒星河別府出世，天玄道君以四劫大能身份，布下偽誅仙劍陣，生生擋住了四位道君，讓蓬萊派龍女真人得到聖德劍傳承，不過她心懷澤被蒼生之意，竟然將《星河真法》當眾展示，傳聞這星宿山星宿老君的師祖，當年就在西荒，並親眼目睹。」劉子儀講起了古代之事。

「原來如此。」時以行感嘆道：「禹余天近古時代，好生風雲變幻大事連連，人才輩出。」

劉玥婷笑道：「這還算好的，若是上古時代，那更不得了。」

「時道友，這超級門派和十大宗門都給你介紹了一番，日後要拜入哪家，相信你已經有所考量，但最好還是打探一下它們各自的功法，免得走錯了路。」雲瑤好心提醒了一句。

時以行擺了擺手：「此事為時尚早，拜入蓬萊派，豈不是勝過其他宗門許多。」

此言一出，劉子儀雲瑤劉玥婷都點頭微笑，很是贊同。

「那是當然，蓬萊派可是由神霄道君天玄道君兩位大神通者鎮壓，在諸天萬界都能排得上號的頂尖宗門，豈是其他宗門能夠比擬？」劉子儀臉露崇敬地道：「若我們能拜入蓬萊派，有生之年，至少能聽到一回兩位半步金仙的講道。」

時以行雲瑤劉玥婷異口同聲地道：「要是能讓天玄道君指點一次劍術，那就死而無憾了。」

三人相視一笑，劉玥婷嘟囔一句：「可惜最近幾百年，天玄道君不再講道，似乎在閉關。」

雲瑤則聲音輕柔地道：「而且除了兩位大神通者，蓬萊派許真君乃渡過了法力之衰的大能人物，實力在禹余天屈指可數，莫天君雖然渡過肉身之衰後，修行進展變慢許多，但不急不躁，經過一萬一千五百多年的修煉，傳聞最近幾年就會引動法力之衰，而且把握不小。」

他們既然想拜入蓬萊派，豈能不打探清楚蓬萊派的情況。

「一劫巔峰的楚真君，剛成為一劫大能沒多久的齊真君，正在準備肉身之衰的夏真君，新晉的羅真君，都乃聲名赫赫之輩，楚真君夏真君更是天玄道君的親傳弟子。」劉子儀補充道，「而且蓬萊派有望天人的三劫陽神，數不勝數，如江真人林真人謝真人潘真人黃真人朱真人郭真人袁真人，前面幾位都是體驗過九霄神雷劫，把握不小的人物。」

「凝聚聖德氣息歸來的龍女真人，則據說是被神霄道君天玄道君雙雙譽為未來千年，最有希望成就天仙的真人。」

時以行充滿憧憬地道：「近三十位長生真人，這才是頂尖門派的氣象，難怪大家都想拜入蓬萊派。」

雲瑤悠然神往：「兩萬多年前，天玄道君是不是也在這麼一條船上，向著蓬萊派駛去。」

「雲瑤姐姐，你莫非想傚法先賢？」劉玥婷嬉笑了一句，接著自己也崇敬和意氣風發起來：「或許當年天玄道君身邊，也像我們現在這般，有著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友。」

海風吹拂過來，海浪滔滔。

第五十三章 道基圓滿思前路

上清神霄界，天樞峰。

鐘響磬鳴，仙氣繚繞，五百多位新入門弟子，激動、喜悅地步入接天殿，準備正式拜入蓬萊派。

能夠從參加蓬萊法會的幾萬人族、半妖，乃至妖族之中脫穎而出，這些年輕修士，豈會沒有一點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之感。

時以行心情舒暢，多日愁緒一掃而空，而且好友劉子儀、劉玥婷、雲瑤皆順利過關，就在周圍，這讓他怎麼不歡喜，怎麼不雀躍，但礙於接天殿內場面莊嚴，他們不敢施展傳音秘術或竊竊私語地交流。

幾人互相打量了一眼，眼神交接，都看到對方眼裡的喜悅，以及由衷的祝福，尤其是劉子儀、劉玥婷、雲瑤，本來都以為時以行資質稍差，會被刷下來，但誰知道接下的心性考驗一關，峰迴路轉，出發所有人意料，時以行排進了前三，直接入門。

「果然，蓬萊派最重心性！」

「此方有仙家大派的氣度！」

「不愧為頂尖宗門！」

種種感慨念頭在他們心底滋生，直到接天殿前方一位三十來歲，鋒銳凌厲逼人的玄色道袍男子，站了出來，大聲道：「請祖師殿祖師像！」

時以行等立刻挺胸抬頭，安靜站好，看到前面清光亮起，紫蓮、青蓮紛飛，四尊高大的玉像憑空浮現。

時以行等仔細看去，只見一尊玉像是紫色衣裙的絕色女子，柳眉鳳眼，威嚴自露。一尊是身穿太極道袍、頭戴七星冠的鶴髮童顏老者。一尊是麻衣芒鞋、隨意灑脫、似老非老的清癯道士，一尊是素青道袍的洒然出塵年輕男子。

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指著那女子玉像道：「此乃本門傳承之始。玉清神霄道君，諸位新進外門弟子，跪下叩拜！」

「原來這就是號稱道祖之下第一人的神霄道君。」

時以行、劉玥婷等雖然聽過不少神霄道君之事。但還是第一次看見其模樣，但他們不敢多看，畢恭畢敬地三拜九叩。

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接著指向那鶴髮童顏老者：「此乃本門開派宋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再做叩拜！」

等新進弟子拜完，其又指著那清癯道士：「此乃本門第一位天仙真君，許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再做叩拜！」

入門儀式，枯燥簡單，但時以行等人並不覺得無趣。反而興致勃勃地聽著介紹。心懷尊敬地大禮參拜著。

最後，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指著那瀟灑出塵的年輕男子：「此乃將本門發揚光大。創派以來第一位證道大羅的天玄道君石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大禮叩拜！」

「這就是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的天玄道君？！」

「這就是不世出的劍術天才，劍寒諸天萬界的天玄道君？

其萬多年前成道，一生經歷極端傳奇，流傳於諸天萬界，是無數修士心嚮往之，督促自己砥礪前行的榜樣。

回想前輩先賢的種種經歷，時以行、劉玥亭、劉子儀、雲瑤等嚴肅神聖、心悅誠服、崇敬萬分的三叩九拜。

氣氛感染之下，他們頓時產生了一種真正踏入漫漫修道路的恍惚。

天璣峰，石軒洞府內。

靜室中，盤腿坐在蒲團之上的石軒，元神內忽然飛出一道深黑色、變幻不定，但又厚重異常的光芒。

這異象飛到上方，像是煙花般綻放開來，深黑毫光亮起，將石桌、雲床、書架等物連同本身禁制，一起吸了過去。

光芒變化間，深黑轉為淡黑，這些物品又都被排斥開來。

陰陽變化，元磁乃生！

石軒將元磁大道真意顯化的異象收回元神，化入黑白分明又互相流轉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

其猛地一震，黑白光芒大作，稍有艱澀的運轉立刻流暢起來，產生玄之又玄的變化。

慶雲急速運轉，石軒並不阻止，而是專心致志地體悟著。

開闢之意升起、分化之意顯露，化萬物為混沌之意內斂。

兩儀、四象、元磁、光暗、八卦等一百九十六條虛幻後天大道，在瀰漫的衍生之意中一一亮起。

漸漸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的真意越來越貼近陰陽大道，其運轉，亦越來越像是陰陽大道本身的運轉。

亮起的虛幻後天大道一一收入「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之中，當最後混洞大道收入時，慶雲先是陡然凝聚，化為一粒似種子非種子，但沒有靈性的事物。

接著這種子般的事物急速膨脹成黑白慶雲，一股蒼莽浩瀚、宏大古樸、超然物外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看到這黑白流轉的慶雲，就像看到了陰陽大道本身，彷彿是其降臨顯化，圓滿無暇，玄之又玄。

此謂合道之基！

只不過，這圓滿顯得冰冷冷，似乎少了一點莫名、關鍵之物。

石軒靜靜感悟道基圓滿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許久，才緩緩睜開雙眼，略帶滿意地嘆息一聲：「總算將道基圓滿了。」

而石軒一身無上神通，在剛才道基圓滿的剎那，已經自動提升為了第三重境界，太極圖與陰陽二氣瓶的威力再有增加，竟然分別證見及完滿了太極大道真意和因果大道真意！

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兩件本命靈寶，本身就是以陰陽為闡發，兼合其他先天大道的寶物，乃當年禹余門下，轉修太極、因果大道的依托。

能夠在短短一萬多年間圓滿道基，主要是得益於當年悟道山人所贈的「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混亂洪荒中找到了絕大部分自己需要的單一失道混沌。

雖然石軒後來決定依仗自身證見真意，而不是融合本源，以彌補由此帶來的磨礪缺失，但有這些單一失道混沌供石軒參考、體悟的前提下。還是比正常快了十幾倍。

如果不是這樣。石軒再怎麼厲害，也至少得十萬年，方能道基圓滿。

「不錯。只差外道演法一步了。」對面端坐的玉婆婆輕笑道，「石軒你的道基紮實無比，圓滿無暇。短短萬載歲月能做到這個地步，非常不錯。」

到了道基圓滿這一步，各家各派陰陽功法修煉而來的各種慶雲，在實質上已經一致，都相當於一條完整而微縮，但少了同一關鍵莫名之物的陰陽大道。

只是由於各派根本神通不同，側重有所不同，反映在慶雲上，就有了少許差別。比如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乃合道陰陽的禹余道人所創，蘊含了陰陽大道內玄之又玄。需得合道才能明瞭的奧妙。比起其他陰陽功法的根本神通，要勝過少許。無物不破。

即使遇上外道演法的道君，亦能破開其防禦。

類似的，就是五色神光，此乃只有先天道祖門下才有的無上神通，最厲害的少許無上神通！

石軒呵呵笑了一聲：「雖然我道基圓滿很快，但哪比得上婆婆已經重證外道演法。」

玉婆婆重新成就半步金仙後，僅僅萬年就道基圓滿，前些年更是在一次講道之後，忽然再證外道演法。

其外道演法沒有半點徵兆和異象，同在宗門內的石軒竟然毫無所覺，對於外道演法之事，更添好奇，可惜這種事情，只能等自家證見，才會真正明白。

「這一關隘，與修煉的什麼大道無關，我重走老路，自然很快。」玉婆婆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鄭重地道：「而且，我相信，石軒你現在應該已經感覺到證見外道演法的艱難。」

石軒點了點頭，這些年依仗自身證見真意以完滿道基，算是不小的磨礪，道心修為也緩緩增長，但到了道基接近圓滿時，石軒發現自家的道心修為是停滯不前，道行停留在兩百萬年上，無法突破：

「嗯，到了半步金仙的境界，道心已經差不多圓滿無暇，明澈清凈，不染半點塵埃，不管是再入紅塵，還是與同階道君交流鬥法，或者是聽道金仙、造化之主，都難以對本身道心起到什麼磨礪作用了，自然也就無法證見外道演法。」

玉婆婆露出一絲笑意：「你能自行感覺到最好，當年禹余老師就說過，到了這一步，要麼花費漫長時光來洗滌心靈，經過幾百萬年，乃至幾億、幾十億年之後，豁然開悟，於靜中明見所有，證見外道演法，要麼就得有大機緣，或者大危險。」

石軒明白玉婆婆所指的大危險是什麼，起碼是得外道演法境界道君的威脅，最好是道祖級數的，這樣的危險，稍差毫釐，就是身死道消，所有痕跡被抹掉的結局：「但機緣難得，虛無縹緲，或許會比幾十億年還久，而大危險，相信所有半步金仙，若非逼不得已，都絕不會選這條道路。」

「嗯，旁觀他人合道是機緣之一，但諸天萬界已經幾十萬年無人合道，所以佛門宏願之法出來後，很多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都選擇了這法門，立下一個很艱難、需得歷盡艱險的宏願，等到宏願完成，立刻就能證見外道演法。」玉婆婆娓娓道來，「但此法遺患極大，非實在無路可走，最好不要選擇。」

石軒忽然笑道：「說起立宏願，水火道君朱道友重新寄托火之大道，並圓滿道基後，就是立下宏願，以此來證見外道演法。前些天，他送來書信，言是完成宏願時，遇上了宏願衝突之事，邀弟子去助陣一次。」

完成宏願時，只能依靠自己，或者欠了自己人情的道君，若依仗師門，則宏願失敗。

「嗯，你閉關之時，我這裡也收到邀請，紫雲道君因悟道山人合道失敗有感，預備在一甲子後衝擊合道，邀請諸位半步金仙觀禮，呵呵，他本性招搖，這種事情竟然也邀請人觀禮。」玉婆婆提起另外之事，然後看了石軒一眼：「你剛才話有餘意，莫非水火道君那裡遇到的對手，與你也有因果？」

石軒笑了笑：「是寂滅道祖門下，成空道君。」

第五十四章 幾位道君聚洪荒

聽石軒這麼一提，玉婆婆笑著搖頭道：「你和寂滅一門還真是孽緣頗多，本以為神皇隕落之後，你衝擊合道之前，應該不會和他們再有所交集的。」

朱宏圖立下的宏願與混亂洪荒有關，這兩三千年一直在裡面，故而哪怕玉婆婆是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之前亦是無法推算出天機，自然不知道其對手是誰。

「朱道友改換大道，重新寄托為火之大道後，五色神光就失去了無物不刷的威力，頂多相當於一般大神通，紫青兜率火雖然也頗為厲害，但遇到菩提妙樹這頂尖無上神通，還是力有未逮，所以他才慌忙來請弟子相助。」石軒略略提了提兩者之事。

菩提妙樹雖然是本命靈寶，但在半步金仙裡面，還是習慣於稱呼其為頂尖無上神通。

玉婆婆沉吟了一下道：「寂滅門下苦、集、滅、道、成、往、不七位空字輩的半步金仙裡面，除了道空這證見了外道演法的道君外，就以成空最為厲害，苦空、集空雖然寄托的亦是寂滅大道，但道基都尚未圓滿。滅空是道空弟子，往空是幾十代之後的弟子，成就半步金仙不足二十萬年，而不空則改換大道。重新寄托為枯榮，所以即使其道基已經圓滿，菩提妙樹的威力亦要大打折扣，難以與你的抗衡。」

寂滅道祖門下，只要成就了半步金仙，就會有一個空字輩的道號，不管是哪一代的弟子。

石軒對於寂滅門下半步金仙頗為瞭然。還曾經腹誹過怎麼沒個叫悟空的道君，如此才不枉靈臺山方寸寺之名，但要像玉婆婆這般娓娓道來。鉅細無遺，還是差了很多：「嗯，成空道君已經道基圓滿。又是寄托的寂滅大道，他的菩提妙樹，恐怕連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也能刷落剎那，與朱道友以前的五色神光相當。」

對此，石軒自忖，自己只有陰陽混洞神光，才能與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相抗衡，但這門無上神通，豈是隨隨便便能夠施展的。

「由於你寄托大道的原因。比起菩提妙樹確實差了少許，但加上你已經證見了太極大道真意的太極圖，當是伯仲之間，我之所以說這麼多，是提醒你。寂滅大道也是終結大道，與成空道君鬥法，絕對不能當成一般半步金仙，稍有不慎，道行不盡，亦會隕落。」玉婆婆很是鄭重地道。接著她輕笑兩聲：「成空道君看到你的，恐怕也是如此作想。」

石軒自嘲了一句：「往日與半步金仙鬥法，都是我能直接傷到他們元神，他們則只能折損我的道行，真真是我打得了別人，別人打不了我，這次倒是能體會不同以往的鬥法。」

本來若石軒寄托的是終結類大道，那面對其他大道時，本身元神亦會在道行不盡的情況下受創，乃至被滅，但石軒真正的根腳乃陰陽大道，於是實質上就避免了這種事情。

「不過，你也不能光盯著成空道君，既然水火道君能夠邀請欠下他人情或因果的半步金仙相助，成空道君那邊肯定也會有所準備。」玉婆婆叮囑了兩句後，略帶自嘲地笑了笑：「面對你，我是嘮叨慣了，其實你已經是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這些事情怎麼可能想不到，好了，一甲子之後，記得觀禮紫雲道君合道，那或許是一大機緣。」

石軒呵呵一笑：「其實婆婆您的嘮叨，弟子很喜歡，很感激。」

說著，石軒站起身來，一步邁出，消失在洞府之內。

而玉婆婆已經重證外道演法，在沒有先天道祖隕落的情況下，毀滅前路已絕，所以是安心待在宗門內，為那轉瞬即逝的機會而做著各種準備。

混亂洪荒中，幽暗清冷，萬籟寂靜。

但在一處失道混沌附近，卻有一塊生機勃勃的大陸，各種奇花異草繁多，白雲悠悠，天花亂墜，氣象瀟灑，頗類仙家勝景。

一座青灰小院坐落於一座火山之上，火山裡翻滾著的是紫青交雜、相融的火焰，似乎能焚盡萬物。像

水火道君朱宏圖坐在小院門口的石凳上，閉目調息，似乎在安心等待著什麼。

忽然，一道黯淡的白色遁光從白雲之外飛來，落到了青灰小院之前，現出石軒身影。

朱宏圖睜開雙眼，笑容泛起，迎了過來：「多謝石道友前來援手，貧道實在沒想不到你竟是第一個到來的。」

「石某對這片混亂洪荒很是熟悉，所以耽擱極少，呵呵，其實若非朱道友你改變此處地形頗多，石某恐怕還會早到許久。」石軒含笑打趣了一句。

朱宏圖邀請石軒坐下，笑道：「平復這片混亂洪荒非常艱難，朱某兩三千年裡，改變得算不上太多。」

其立下的宏願，就是將這片相當於整個混亂洪荒十萬之一大小的地域，化為正常虛空宇宙。

時空風暴、幽暗混洞、一般混沌等，對於朱宏圖這位半步金仙而言，念動可止，但要平復失道混沌，那就是艱難無比，危險無比。

朱宏圖的辦法是，懾取其相剋、相反大道本源來中和，可一片失道混沌，往往有好幾十條大道，處於微妙平衡狀態，稍有不慎，就會產生連環變化，使得朱宏圖身死道消，更別提去其他失道混沌懾取本源的危險了。

所以兩三千年過去，朱宏圖僅僅平復了十來處失道混沌，改變了百來處的原本形貌。

可即使如此。石軒還是只能小心翼翼前行，不敢仗著熟悉而盲目挪移。

石軒灑脫坐下，笑著問道：「朱道友你的宏願，石某知曉，但不知為何會與成空道君產生衝突？」

「這真是天機如此，注定有此一難。貧道立下這宏願，本以為不牽涉旁人。危險盡在平復失道混沌上，是生是死，全看自身。誰知。貧道前些年平復附近一處失道混沌時，與成空道君遇上，他的宏願竟然也是與混亂洪荒有關。要將一片洪荒化為極樂凈土。而我們所立宏願包含的範圍，有一部分是重疊的。」

朱宏圖苦笑道，「如今，我五色神光威力大減，哪當得他菩提妙樹一刷，差點就被他鎮壓起來，險險得脫。」

宏願之爭，亦是大道之爭，自然不死不休，沒有誰會退讓。一旦退讓了，終生無望外道演法。

而且這種事情，即使朱宏圖因此而隕落在成空道君手上，五行道祖也不會插手。

除非成空道君讓道空道君欠下人情，五行道君才有可能在關鍵時刻救上朱宏圖一命。但其宏願則徹底失敗。

石軒點了點頭：「你們兩位宏願衝突的結果，可比九藏大士『九幽不空、誓不成佛』的遺患還大，至少九藏大士還能等待生死道祖隕落或是證道永恆離開，即使這漫長時光中，九幽毀滅，依照三千大道相生之理。亦會有新的九幽誕生，希望雖然渺茫，但亦是希望。」

「可若朱道友你失敗，讓這片洪荒被成空道君平復，化為極樂凈土，那除非有造化之主出手，逆轉這片地域的時光，並讓各條大道衍化的失道混沌恢復現在的模樣，否則，你將永遠無望外道演法。」

正是因為宏願遺患如此之大，若非無路可走，石軒絕不會選擇這法門。

「所以貧道才將石道友你們請來，大道之爭，不能退縮！」朱宏圖臉色堅毅地道。

但他明白，這些人情只能換得這次相助，若這次不能成功，即使石軒他們願意繼續相助，他也不敢接受，這可是違背宏願本意的。

所以，若朱宏圖能讓哪位道祖欠下人情，則事情迎刃而解，可惜讓道祖欠下人情，恐怕比完成宏願還難，這樣的半步金仙，諸天萬界屈指可數，比如當年的悟道山人。

石軒輕輕頜首：「不知還會有哪幾位道友？」

朱宏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白雲之外，飛來一道褐色遁光，現出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但他穿得卻是一身破舊土黃色麻衣，風姿和氣度像極了田地裡勞作的老農。

「多謝師弟前來援手。」朱宏圖笑著行了一禮，然後對石軒介紹道：「這位是貧道師弟王大路，出身農家，性情詼諧，不拘一格，愛做農夫打扮，而且不肯將名字改得清雅一點。」

石軒笑道：「原來是寄托後天土之大道的王道友，石某有禮了。」

五行道祖門下六位半步金仙，石軒都聽孔然介紹過，據聞這王大路當年圓滿道基時，得過朱宏圖相助。

朱宏圖又對王大路介紹道：「這位是禹余天蓬萊派的石軒石道君。」

王大路眉毛一挑，詼諧道：「原來是石道友，看你風姿出塵，文質彬彬，實在不像以劍術聞名，手下諸多半步金仙性命的一代兇人，唔，人不可貌相，貧道有禮了。」

三位道君剛要坐下，就見附近混亂洪荒再次飛來一道青碧遁光，進了大陸後，化為一位清雅道人，似老非老，似少非少，掌中拿著一根尺長的清光流轉竹竿，做偈日：「爭名奪利又何求，竹籬茅舍勝瓊樓。道與他人莫不信，長風伴鶴天地游。」

「貧道爭竹，見過三位道友。」

隨著爭竹道君到來，朱宏圖請的幫手到齊，開始商議起對付成空道君之法。

石軒道：「混亂洪荒天機不明，石某又對這裡頗為熟悉，加上朱道友提供他平復失道混沌的具體位置和變化，佈局圍住成空道君，倒不算難事，但他既然沒能鎮壓住朱道友，那肯定就不會大意，想必也延請了幫手，三位道友莫要大意。」

「聽石道友你這麼一說，貧道想起一事，之前入洪荒時，恰好碰上了烏雲道君吳城，他與成空道君頗有淵源，看來就是其幫手之一。」爭竹道君點頭道。

經過一番商量，決定由石軒和朱宏圖一起，先去探查一二，如果有把握，就讓朱宏圖引成空道君入圍，此事宜早不宜遲，免得節外生枝，成空道君那邊又有強援到來。

第五十五章 借助地利窺大陣

黯淡白色遁光和一溜紫青火焰，在幽深黑暗的混亂洪荒內，非常快得飛遁著。

　　它們往往要撞到一處失道混沌上時，就會早有預料般得及時繞過去，尤其是在有諸多失道混沌間雜、得形非常複雜的得方，在黯淡白色遁光引領下，兩道光芒是穿花繞樹、險之又險、毫不停頓得飛速前行，看起來驚險異常。

　　忽然，兩道遁光戛然而止，露出石軒和朱宏圖的身影。

　　石軒看了看附近洪荒，向朱宏圖問道：「朱道友，這裡就是你與成空道君交手之得？」

　　朱宏圖點了點頭，指著一片陰陽、因果、生死三條先天大道微妙平衡的似黑似白失道混沌：「貧道平復這失道混沌時，遇上成空道君從那邊過來。」

　　這片失道混沌的一個角落裡，有少許混沌大道本源，在與陰陽中和消散著，而另外一邊，則是七彩光芒閃耀，生死大道本源陷入非生非死的狀態，開始清淨寂滅下來。

　　看著這異彩紛呈的失道混沌，石軒頗為鄭重得道：「朱道友，我們往成空道君來的得方尋去，看能否找到他的蹤跡，但石某不知成空道君寂滅了多少失道混沌，轉化了多少極樂淨土，所以再不能像現在這般肆意飛遁了，需得小心翼翼。」

　　得形有改變之下，石軒自然不會盲目亂闖。

　　「成空道君比我早入混亂洪荒大概千年，即使轉化極樂淨土亦是有限，不過石道友你謹慎的很應該。」朱宏圖沒有半點異議。

　　在大部分得形熟悉的情況下，他相信石軒再謹慎，也浪費不了多少時光。

　　接著朱宏圖讚了一句：「石道友你看起來圓滿道基未久，可剛才飛遁之間，貧道發現你已經超出貧道半籌，很是接近外道演法了，呵呵，百萬年前有玉景道人，百萬年後，則有石道友你這等曠世奇才。」

　　石軒本身道基已經圓滿，剛才用混元金斗和滅運圖錄展現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及遁法，自然也提升到了道基圓滿的層次。

　　說起來，從墨景秋成就半步金仙後，這萬多年間，她專心於萬法歸道和圓滿道基，竟然沒有向石軒討回混元金斗，當然，也正因為如此，幾次道祖佈局的試探下，她是安然過關，最近幾千年，更是再無人試探於她。

　　所以石軒打算，找個機會，將混元金斗還她，也算是了斷道胎因果，這樣有助於自己證見外道演法。

　　面對朱宏圖的稱讚，石軒笑著搖頭道：「朱道友，謬讚了。你知道的，石某身陷道祖之事，所經磨礪，艱險無比，當然，收穫也就極大。」

　　石軒曾經有大機緣，生死道胎、末運道胎兩大道胎同時在身。

　　體悟它們將成未成的道種，並兩相對比之下，石軒對於大道、對於凝結道種是積累深厚，這一萬多年來，雖然沒有了生死道胎，但混元金斗仍在，所以石軒在道基圓滿後，是非常接近外道演法，只不過，咫尺天涯，還缺了不少磨礪或機緣。

　　如無意外，光是靠自身於靜中證見外道演法，石軒估計起碼得兩三百萬年，而且這種事情，虛無縹緲，兩三百萬年後毫無寸進，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朱宏圖想起當年混亂洪荒金仙交手之事，對石軒所言深有體會，且心有餘悸：「是啊，石道友你能走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諸天萬界絕大部分修士，只看得到你萬年內證道大羅，且實力超卓，擊殺過好幾位半步金仙的風光和傳奇，哪能明瞭你一步步走來的艱辛和危險，呵呵，不經磨難，不受苦痛，不歷劫數，不證如來。」

　　阿難如來合道截運時的這番話，在諸天萬界流傳甚廣，不知被多少道君、未來佛祖等當成大道至理。

　兩人仙識交流中，小心翼翼得步入了成空道君所來的混亂洪荒。

　　幾千年內，這片混亂洪荒改變並不大，繞過幾處極樂淨土後，石軒心中已經有所瞭然。

　　於是石軒停了下來，泥丸宮內飛出一朵清澈如水但很是黯淡的慶雲，億萬白色毫光綻放，將附近化為一片末法之得。

　　接著，石軒雙眼中紫色雷霆閃耀，仙識與白色黯淡光芒結合在一起，融入虛空，悄無聲息得向著附近混亂洪荒蔓延開來。

　　遇到失道混沌時，這融合末運之力的仙識則有所準備得提前繞開。

　　水銀瀉得，無孔不入。

　　朱宏圖安靜等待著石軒探查，過了半個時辰，石軒眼中雷光一散，對朱宏圖點點頭：「大概發現了成空道君所在的極樂淨土，不過，繞開失道混沌探查，干擾之下，很容易被發現，我們到近處再仔細看看。」

　　朱宏圖聞言，撫掌笑道：「有石道友相助，真是貧道之福。成空道君絕對想不到，我們能這麼快就發現他的落腳之處。」

　　「那倒不一定，當年混亂洪荒，寂滅道祖可是出了手的，他很可能會叮囑弟子幾句，道石某與生死道祖關係匪淺，若非必要，最好不要招惹，如果成空道君他們仔細詢問之下，不難發現石某曾經執掌過『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石軒一貫得不低估對手。

　　這非是石軒高估自己，而是涉及生死道祖，自己完全可以腹誹一句：「咱也是有組織的人了。」

　　朱宏圖對此倒是不以為然：「石道友你非是道祖門下，不知先天金仙是如何教導弟子的很是正常，像當年之事，家師只是提點了其他師兄弟一句，石軒背後有生死道祖，且生死道祖已經重新合道，其他事情則根本不說。」

　　「有金仙道祖弟子的身份，遇到的危險和磨礪，本身就會少很多，若再事事告訴我等，就會再少很多磨礪。師父越是境界高，對於弟子的教導，就越是傾向於讓其自力更生，除非涉及更高境界的敵人。」

　　「而且傳聞，寂滅道祖得了一門無上陰陽功法，正閉關苦修，距離合相反道種已經不遠，此等關鍵時刻，他頂多告知成空道君他們一聲，生死道祖已經重新合道，畢竟石道友你和生死道祖的關係，相信寂滅門下半步金仙，應該早就瞭然。」

　　朱宏圖指的乃擊殺神皇之事。

　　石軒尚是初次聽聞，寂滅道祖得了陰陽大法，距離合相反道種已經不遠之事，心中頓時起了警戒，可狀似不經意得詢問之下，朱宏圖是一問三不知，看來他所知道的，多半來自於五行道祖隨口提點的一言半語。

　　「看來時間將變得很緊迫，寂滅道祖距離合相反道種竟然已經如此之近，不愧為一步步從普通人族走到先天金仙的大人物。」石軒不得不對寂滅道祖表示佩服。

　　但石軒並不慌忙，這種道祖合相反大道之事，即使很近，亦是以萬年為單位，而且聽起來，寂滅道祖還未將功法徹底融入根本，這代表其還未走到最後關隘。

　　兩人交流之間，遁法閃爍，很快就到了成空道君所在極樂淨土不遠的一處失道混沌背後，躲在暗中。

　　石軒、朱宏圖各自施展大神通，仙識完全隱蔽得繞過失道混沌，向著那片極樂淨土探去，除非成空道君早有準備，否則絕難發現，因為兩人都沒想過深入極樂淨土探查，只是在外面大致看看成空道君在做什麼，以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仙識所及，只見那片充滿黃金、琉璃、水晶、色樹、蓮花、功德池的極樂淨土，已經泛起了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無數道種文字凝聚出來，結成禁制。

　　一位身穿淡灰道袍、頭挽雙髻、面皮白淨的中年男子，正在須彌山上，踏罡布鬥，掌中七彩光芒閃耀，每一次刷出，皆有清淨安寧的禁制飛出，融入五色光芒和極樂淨土內，讓這五色光芒變得詭異起來，似五行非五行。

　　道門、佛門，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竟然結合得如此融洽。

　　成空道君正在布下的大陣，看起來頗為厲害，以其道基圓滿的境界，竟然需要花費不短時光來一一佈置，而非念動即成。

　　當然，如果他和石軒一樣，有滅運圖錄作為陣圖，亦可以念動佈陣。

　　而在極樂淨土內，還有一位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黑袍年輕男子端坐半空，含笑看著成空道君佈陣。

　　朱宏圖臉色凝重得道：「想不到成空道君竟然得了上古時代一位隕落金仙的嫡傳仙陣，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最為克制五行功法。」

　　看起來，成空道君是擔心朱宏圖能夠邀請的幫手裡面，以同門道君居多，畢竟朱宏圖成就半步金仙較早，其師兄弟都很可能得到過他相助，於是乾脆布下「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

　　而實際上，朱宏圖邀請的幫手裡面，王大路是後天土之大道，爭竹道君雖非五行門下，但亦是木之大道，加上他自己的火之大道，確實都沒脫五行之屬，只有石軒的末運大道，不會被克制，但「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可並不僅僅只是克制五行，本身的攻擊、防禦也很強悍。

　　石軒點了點頭：「如果讓他布下完整大陣，即使我們四人聯手，要想拿下他和烏雲道君，也力有未逮。好在他的幫手，目前只來了這一位。」

　　三人被克制，石軒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別人堊大陣裡，與兩位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抗衡，更別提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神妙無比。

　　「石道友，你有所不知，這『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如果佈置完好，則會自行隱藏虛空。不發動的情況下，除非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才能看出端倪，哼，成空道君到時候說不定就會刻意引我們到這裡，一網打盡。」

　　朱宏圖對這克制本身功法的大陣，很是瞭然，且忌憚甚深，「嘿，好在有石道友你在，若慢上一兩個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看到成空道君拿出一團彷彿大道降臨的火焰，扔到半空，與五色光芒內的赤色相合，並快速打出禁制，讓其徹底融入，朱宏圖是堅定得道：「事不宜遲，在成空道君布好『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以及他另外援手到來前，我們必須以快打慢，抓住這難得的機會。」

　　石軒略微有些疑惑，就像成空道君擔心朱宏圖能邀到不少同門道君相助一樣，在石軒看來，成道頗早的成空道君，讓同門其他道君欠下其人情，乃正常之事。

　　可如今，除了成空道君自己，一位寂滅門下都看不見，也不知是沒趕來，還是欠下其人情和因果的，乃實力稍遜一籌的苦空、集空、滅空、往空等幾位道君，來了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心中雖然如此作想，石軒還是傳出信息，並附上虛空道路圖，讓王大路和爭竹道君趕過來，自己則與朱宏圖一起，先靜觀其變。

第五十六章 眼見得手變化生

由於石軒和朱宏圖探路在前，王大路和爭竹道君是直接挪移到了附近，然後花費一息時光趕了過來，若非怕挪移產生的動靜被成空道君感應到，他們甚至可以剎那間挪移到石軒兩人身邊。

「朱道友，石道友，成空道君那裡有什麼變化？」爭竹道君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問起正事。

石軒搖了搖頭：「成空道君還在佈置『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援手也只來了一個烏雲道君。」

王大路和爭竹道君點點頭，各自將仙識悄無聲息探出，確定了石軒所言後，王大路笑道：「看起來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但不知是否乃成空道君故意設下的陷阱。」

「應該不是，剛才石道友已經探查過附近，沒有發現半步金仙隱藏，成空道君的援手恐怕還在趕來的途中，只要天意不弄人，讓我們在獲勝的關鍵時刻，成空道君援手恰好趕來，那把握就極大。」

朱宏圖與石軒自然早就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而由於成空道君在佈置『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極樂凈土內禁制變幻連連，根本藏不住人，除非那位藏著的是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可若是這等道君，堂堂正正碾壓過來便可，何需藏頭露尾？」

機會難得。事情宜早不宜遲，幾位半步金仙都是一步步走到目前境界的，決斷之能，誰也不比誰差多少，豈會臨陣猶疑，爭竹道君、王大路皆頜首道：「那我們就強攻過去。」

又交流幾句，確定了等下動手的方略後。石軒、朱宏圖、王大路、爭竹道君毫不猶豫，繞過這片失道混沌，從幾個方向。封鎖住道路地向還未徹底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打去。

須彌山上的成空道君，已經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的火部布好，正要開始佈置水部。以水火相濟。

突然，他心血來潮，警戒橫生，於是愕然抬頭，仙識自然展開。

只見極樂凈土東南邊的幽暗虛空中，施施然走來一位身穿水火道袍、賣相不俗、隨意慵懶的年輕道士，他右手持著一把朱紅羽扇，流焰紛飛，宛如水浪，微微笑道：「成空道友。為了不負你佈陣的苦心，貧道前來相試。」

極樂凈土北面偏下的虛空，則轉出來一位老農模樣的道人，土黃色道袍陳舊黯淡，掌中托著一個泥土色小碗。沒有說話，直接向著還未完整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挪移而來。

「朱宏圖，王大路！」成空道君目光一凝。

但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極樂凈土西面偏下幽暗虛空內，又轉出一位清雅道人，青碧道袍上繪著諸多竹子。顯得悠然灑脫，其右手提著一根尺長青竹，輕輕一刷，混亂洪荒就像化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生機勃勃竹林，似緩實急地刷向「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

成空道君一見爭竹道君出現，當機立斷，仙識對烏雲道君吳城道：「走！」

若是「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布好，他還可以依仗此陣與烏雲道君的援手，與三位半步金仙大戰一番，甚至勝算不小，可此時大陣尚未布好，這三位又都是成名已久、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自己菩提妙樹再厲害，雙拳又豈能敵得四手，不如先行逃脫，等到其他援手到來，再做計較。

但他念頭電光火石間，還是隱隱察覺了不對，朱宏圖他們竟然能如此快找到這裡，時機把握地非常好，實在不像是巧合。

不過事態緊急，又沒有線索，成空道君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捨去這極樂凈土和佈置了近一半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先圖保全實力！

烏雲道君吳城亦是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見此狀況，心中有所判斷，不敢逞強，頭頂飛出一朵像是無量霉運所凝結的烏雲，將自身一裹，就要隨著成空道君往極樂凈土上方遁走。

其修煉的是後天氣運功法，側重於氣運真意中的霉運部分，凝結的「天地同悲霉運罩身慶雲」是少見的烏雲類型慶雲，端得上「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機關算盡又如何，一事無成總為空。」

但就在成空道君和烏雲道君就要飛離「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時，幽深黑暗混亂虛空上方，又轉出來一位道人，青袍芒鞋，年輕瀟灑。

其對著成空道君、烏雲道君微微一笑，將手一指，腦後飛出一張混沌色的圖卷，四角亮起，殺戮之氣大盛，帶出無邊毀滅和大道崩壞之意。

「石軒！」成空道君、烏雲道君都曾經聽聞過這兇名赫赫的圖卷，自然一眼就認出了石軒來。

越飛越大，轉瞬就化為一座有四門的大陣，殺戮、毀滅、末運、滅運四條終結大道之力各自化為森嚴劍氣，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籠罩在內。

偽誅仙劍陣，以陣破陣！

四道森嚴光芒一震，殺戮之氣爆發，億兆劍氣縱橫，無邊殺戮青蓮綻放，受此牽動，毀滅之力、末運之力、滅運之力亦齊齊升騰，處處毀滅，道道崩壞，窮途末路，未來斷絕，宛如宇宙終結場景！

僅僅剎那，還未完全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就被打得千瘡百孔、差點支離破碎。

所化偽誅仙劍陣，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圍住的同時，自然也堵住了成空道君、烏雲道君所有逃遁之路。

要想離開，先破掉偽誅仙劍陣再說！

以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之能。加上烏雲道君相助，剎那之間足以破掉所化劍陣，但朱宏圖、王大路、爭竹道君就在旁邊，豈會給他們剎那時光！

故而，一見到石軒，一看到飛出，成空道君念頭電轉。瞬間就有了決斷。

他直截了當將手中菩提妙樹扔出，化為一道七彩光芒，從天而降地落到了須彌山上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陣眼當中。

清凈自在、寂滅安寧的光芒在陣眼亮起。轉瞬之間就與整個「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連成一片。

千瘡百孔，近乎支離破碎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立刻完好如初。開出了一朵朵混沌青蓮，三千大道歸於混沌之意瀰漫開來。

雖然沒有完整布好，但有了菩提妙樹鎮壓陣眼，目前布下的部分，也可以運轉起來，能夠發揮兩三成的威力。

並且成空道君不是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為主，而是以其加持菩提妙樹！

既然不能逃遁出去，那就固守待援。

作為一位成道許久的半步金仙，成空道君在生死一線間，盡顯其決絕果斷之能。沒有半點猶豫。

一朵朵混沌青蓮綻放，陣眼處的菩提妙樹光芒越來越亮，轉瞬之間，其就懸浮半空，然後輕輕一刷。一道七彩光芒清幽典雅地向著石軒刷去。

柔和明亮的七彩光芒所過之處，萬物寂籟，安寧無聲，紛紛陷入永恆解脫。

菩提妙樹尚未刷到，偽誅仙劍陣中的白色殺戮之氣、無邊毀滅之力等都有了平息寂滅下來的感覺。

見狀，知曉菩提妙樹威能的朱宏圖。忙飛出本命靈寶「水火相濟扇」，就要攔住菩提妙樹，以免被刷開，給成空道君他們可趁之機。

可其沒料到成空道君能剎那間做出最正確的選擇，菩提妙樹輕輕一刷，水火相濟扇就被直接刷到了一邊，僅僅折損了其少許實力。

菩提妙樹，亦是無物不刷！

而王大路和爭竹道君慢了一點，已經來不及阻擋菩提妙樹刷向石軒。

但上方虛空中的石軒，卻是不慌不忙，左手一震，一座包羅萬象，蘊含大道變化至理的金色長橋就延伸了出來。

彼岸金橋一頭架在所化偽誅仙劍陣陣眼，一頭落在「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之上。

頓時，偽誅仙劍陣重新爆發，終結再起，而「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陣陣青光凝固，朵朵青蓮將開未開，靜如圖畫。

七彩光芒刷到，彼岸金橋微微搖晃，就要被刷到一邊，但偽誅仙劍陣以殺戮之氣為核心的終結之力化為無量無邊劍氣，趕在太極圖被刷開之前，打在了菩提妙樹之上。

殺戮四起、毀滅無邊、大道崩壞、窮途末路之下，七彩光芒變得黯淡起來。

得了相助，彼岸金橋金色毫光大放，將太極鎮壓一切大道之意發揮得淋漓盡致，徹底將七彩光芒鎮壓起來，使其消散一空。

這番交手，成空道君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菩提妙樹，與石軒太極圖配合，打了個平手。

一道道七彩光芒刷來，偽誅仙劍陣和彼岸金橋搖晃漣漪，但最終都擋住了菩提妙樹所刷神光。

它們宛如堅不可摧的大堤，哪怕波浪再洶湧，亦是難以衝垮。

見石軒竟然憑借一己之力，生生擋住了「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的菩提妙樹，使得成空道君本命靈寶再也抽不出手來，朱宏圖等人暗自佩服之餘，也把握住時機地開始強攻。

朱宏圖推了推道冠，一朵紫青兩色火焰所化、彷彿能焚盡萬物的慶雲飛出，億萬火光罩體，向著「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走去。

五行門下，「大赤兜率紫青玄火慶雲」。

道道混沌之氣從陣中刷下，但其本就不全，又被太極圖鎮壓絕大部分，打到慶雲紫青毫光上時，是被其輕鬆燒化。

朱宏圖步入陣中後，慶雲罩頂，手持水火相濟扇，逕直向著須彌山上的成空道君而去。

他大部分實力都在菩提妙樹上，現在被石軒牽扯住，自然再非朱宏圖對手！

王大路泥丸宮內則飛出一朵褐色宛如泥土的慶雲，每一點泥土，都像是一個厚重的陸地，給人堅如磐石，無法摧毀之感。

五行門下，「生生不息后土慶雲」。

其邁入陣中後，無數混沌之氣打落，卻像泥牛入海，完全無法讓王大路的慶雲產生任何漣漪和搖晃。

王大路一個邁步，褐色后土神光刷出，擋住烏雲道君吳城救援成空道君。

爭竹道君亦將「清凈諸天萬竹慶雲」飛出，其像是一片青綠幽靜、無邊無際的竹林。

其剛要入陣，相助朱宏圖，突然，石軒偽誅仙劍陣是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道七彩光芒刷了進來。

在石軒全力對抗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之時，竟然被人由外攻擊，陣法屏障是短暫被破。

第五十七章 關鍵時刻生枝節

年輕俊美、頭挽雙髻的不空道君，將偽誅仙劍陣刷開一條縫隙後，仙識展開，瞬間就明白了內裡的局勢。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菩提妙樹七彩光芒一轉，清凈灑脫地刷向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只有配合成空道君將這鎮壓一切、鎮壓大道，乃所有陣法克制的靈寶刷落，其「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的菩提妙樹才能浩浩蕩蕩、勢不可擋地將偽誅仙劍陣徹底刷開，打開逃出生天的通道。

不空道君非常明白，石軒苦修萬載，看起來已經道基圓滿，以其赫赫威名，以及目前展現出來的實力，與成空道君怕是在伯仲之間，而自己寄托的乃枯榮大道，難以發揮菩提妙樹無物不刷之能，即使與烏雲道君聯手，也是沒多大希望擋得住朱宏圖、王大路、爭竹三位道君。

畢竟大家都是道基圓滿、道行相當的半步金仙，寄托的又都是後天大道，沒有大道相剋的情況下，彼此實力相差不大，多一位道君，實力對比就是天淵之別。

故而鬥法經驗豐富的不空道君，一看明白局勢，就有了決斷，抓住爭竹和石軒猝不及防的剎那，刷落太極圖，創造逃生機會，只要沒了太極圖鎮壓和偽誅仙劍陣圍困，有道行擋劫的情況下，要想逃離問題不大。

雖然成空道君結成的是「清凈寂滅菩提妙法慶雲」，道行不盡，亦有可能被傷到元神，乃至被擊殺。但不空道君自己是「菩提雙樹枯榮無常慶雲」，與烏雲道君的「天地同悲霉運罩身慶雲」一樣，都是道行不盡、道君不隕，只要全力防備石軒，拼著自身折損幾十萬年道行，無論朱宏圖、王大路還是爭竹道君，都沒那個本事留下自己等人來！

七彩光芒刷出，眼看就要刷到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之上，但一根尺長青色竹竿是帶著濛濛清光從旁打至，刷在菩提妙樹之上，雙雙跌落開來。

不空道君來得雖然恰到好處，剛好是關鍵時刻，但亦是爭竹道君準備妥當，卻還未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之時，沒有牽扯的情況下，自然很快反應過來，險險將菩提妙樹刷開，免得干擾石軒鎮壓「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和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

見機會轉瞬即逝不空道君不悲不怒頭頂飛出一朵畝許大小、半枯半榮的慶雲枯萎死寂的枯黃之光與生機勃勃的青光綻放，流轉如幕。大文學

與別家慶雲不同的是在「菩提雙樹枯榮無常慶雲」上分別有兩株巨大菩提樹，一株樹葉落光，樹枝凋零乾枯易折，像是枯死了成千上萬年，一株青碧幽綠，樹葉繁茂，亭亭如蓋，甚至有一枚枚念珠般的菩提子結成。

這兩株菩提頗類佛門金身，卻與道門慶雲融洽無比地結合在一起，寂滅道祖不愧為身跨佛道兩門的絕頂人物，開創了一種有別於正宗慶雲的道果，受其影響，不少道門正宗元神，都是結出類似慶雲。

不空道君一步跨出，慶雲裡枯死的那株菩提樹之上，乾枯樹枝全部亮起枯黃色光芒，像是水波般蔓延開來。

「枯榮無常，有生便有死，有榮便有枯。」

佛門箴言般的無悲無喜聲音憑空產生，爭竹道君那像是無邊無際青綠竹林的慶雲，生機勃勃之感竟然詭異地有消散兆頭，無量青綠毫光漸漸枯萎、黯淡，彷彿這片竹林，即將走向枯萎死亡。

後天枯榮之道，非常克制木之大道，哪怕爭竹道君還沒有折損道行，但其護身神通已經是搖搖欲墜，想要施展其他神通抵禦，則在分心抵擋菩提妙樹的情況下，神通剛起就被徹底枯萎。

而除了木之大道下的無上神通，爭竹道君其他手段都不能「萬法歸道」，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合適辦法抵禦！

其本命靈寶「九天青竹竿」本想飛回，刷開籠罩附近的枯萎死寂之意，但散發七彩光芒的菩提妙樹還在鍥而不捨地向著太極圖刷去，讓爭竹道君實在難以他顧。

其一咬牙，「清凈諸天萬竹慶雲」光芒亮起，在身邊結出一片片茂密竹林，想靠著道行擋劫來擋住不空道君「枯榮無常箴言」，寄希望於朱宏圖能快速拿下成空道君。

不空道君見狀，不敢有絲毫藏私，慶雲之上，那株枯死菩提直接飛出，化為一道枯黃光芒，直直向著爭竹道君打去。

大道相剋之下，其全力出手這一擊，又沒有其他阻擋，恐怕會折損爭竹道君十幾萬年道行。

而且這樣的攻擊，不空道君還有能力打出無數次！

我就不信，你只是欠人情來援手，會為了朱宏圖打生打死，拼著折損這麼多萬年道行，甚至最後可能道基損壞，也不後退半步！

不空道君宛如一株死寂菩提，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但卻氣勢逼人！

面對枯死菩提全力打來，爭竹道君果然有了一點猶疑。

但這時，一道浩浩蕩蕩的白色黯淡光芒是陡然刷來，輕輕一刷，就將「枯榮無常箴言」所帶起的無邊枯萎死寂之意消散大半。

不空道君和爭竹道君都略微愕然，石軒竟然還能騰出手來？！

石軒頭頂已經罩著一朵畝許大小、清澈如水的黯淡慶雲，剛才的白光就是從內刷出。

就像成空道君是將本命靈寶「菩提妙樹」配合「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對抗石軒，其本身還能顯化慶雲道果，施展神通，與朱宏圖交手一樣，石軒目前使出的是本命靈寶太極圖，和鑒於靈寶與無上神通之間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並沒有受多大影響。

即使與成空道君牽扯下，石軒能分出的心神不多但也足以消散萬法，助爭竹道君挽回局面了！

這頓時讓爭竹道君壓力一鬆，木行無上神通打出，在身前化為一株參天大樹生機之濃，與枯寂菩提恰好相反。

兩者交擊，光芒亮起，參天大樹急速枯萎下來。

其被克制的情況下，沒能擋住那株菩提，但被消耗了絕大部分力量的菩提樹，打落在那片竹林上後，僅僅折損了爭竹道君近千年道行而修煉木之大道的爭竹道君，瞬息之間，慶雲光芒流轉，就恢復了五六百年道行，根本不算什麼！

有了石軒分出少許心神相助，爭竹道君很快就與不空道君分庭抗禮，雖然還是略處下風，可急切之間，不空道君是難以繞過他，直接攻擊石軒或是太極圖。

形勢漸漸向著對成空道君不利的方向變化著！

烏雲道君吳城所修的是氣運大道劍走偏鋒本身攻擊和防禦之力比正常道君略有不如。

可他連連施展「霉運臨頭」、「氣運一斬」、「煙消雲散」等無上神通，以及將本命靈寶「一事無成幡」展開後局勢還是發生了些許變化。

比如王大路的本命靈寶「萬家春泥碗」經常莫名其妙被自家打出的神光給擦到，以至於東搖西擺，難以發揮威力。比如王大路施展無上神通間，會突然有一朵混沌青蓮受不了太極圖的鎮壓，自行崩散，化為混沌之氣，恰好纏住他的護身光芒，使得他緩上一緩……種種稀奇古怪霉運之事，盡數發生在王大路身上。

但王大路「生生不息后土慶雲」垂下無量褐色毫光，深沉厚重，連綿不絕，在身邊結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后土之墻，謹守之下，哪怕自家霉運再濃，也是難傷分毫，甚至連道行都未折損一點，偶有錯亂，生生不息中亦彌補了起來。

故而，任憑烏雲道君吳城如何所為，也是拿他無可奈何，防禦之能可見一斑。

難怪在後天道祖裡面，合了土之大道，本命靈寶為地書的那位，被譽為防禦第一。

有了這麼一位道君阻擋，吳城想要救援成空道君，那是遙遙無期。

看著朱宏圖手持「水火相濟扇」，在「大赤兜率紫青玄火慶雲」籠罩下，向自己襲來，成空道君壓下種種念頭，將「清凈寂滅菩提妙法慶雲」飛出，以圖抵擋剎那，固守待援。

這是一朵清幽無比的慶雲，帶著超然物外的安寧、清凈、解脫之意，而在青色慶雲正中，一株參天菩提傲立，繁茂旺盛，但卻又給人一種非生非死之感，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一條超脫之路，一條終結之路。

這株菩提化作七彩清凈光芒飛出，打向朱宏圖，可並沒有菩提妙樹這本命靈寶那種無物不刷的感覺，只是寂滅門下特殊道果慶雲本身的一種能力。

朱宏圖上次在菩提妙樹下吃了大虧，此時菩提妙樹和「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已經被石軒接住，他自然毫不畏懼，將「水火相濟扇」望空一拋，化為交纏的紫青火焰和深黑真水，將成空道君的道果菩提纏住，燒得滋滋作響，侵蝕層層七彩光芒。

與此同時，他將紫青兜率火打出，滿天都是紫青火焰，混沌之氣紛紛化為火焰燃料，使其生生不息，將「清凈寂滅菩提妙法慶雲」垂下的無量清光團團圍住。

無數紫青兜率火被寂滅，但又有更多的寂滅清光被燒化，甚至於偶然有一兩朵兜率火焰是透過了這層層清光，燒到了成空道君元神上，險些轉化其元神為燃料，生生不息地燃燒下去。

好在成空道君自家知道自家大道慶雲的缺陷，早有準備之下，很快就將紫青火焰熄滅，可惜，還是受到了輕傷。

時光流逝，幾個剎那過去，成空道君屢次被燒，元神傷勢已經不輕，但其邀請的援手，又哪會都像不空道君那般來得如此恰到好處，適逢關鍵時刻。

成空道君心意堅定，忽然將菩提妙樹從陣眼收起，任由「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在剎那間被和太極圖弄得支離破碎，趁此機會，他是將菩提妙樹刷向朱宏圖，七彩光芒亮起，想最後拚死一搏！

但這時，偽誅仙劍陣外，有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竟然穿透了劍陣屏障，傳入眾人元神中：

「貧道本是來救成空師弟回去，算是宏願失敗。但既然遇上了石道友你，那我們還是先了斷一下神皇師弟的因果。」

「道空師兄！」成空道君和不空道君欣喜泛起。

「道空道君！」朱宏圖等人完全沒想到其會出現，而且是以這樣的名義阻攔石軒，助成空道君完成宏願！

第五十八章 一著得手局勢變

石軒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已經感應到，在附近一處失道混沌後面，轉出來了一位麻衣芒鞋的花白頭髮枯瘦道人，其右手握著一根七彩晶瑩、流光自轉的樹枝，在幽深黑暗的混亂洪荒步步行來，頗為有幾分「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洒然。

道空道君一邊行來，一邊微笑打稽道：「石道友，你用生死道胎殺掉神皇師弟，雖然勉強而言，談不上以大欺小，但總是你先行打上門去，才結下的因果。」

「神皇師弟門下攻擊你蓬萊派真人，你大可以找那些弟子了斷因果，貧道相信神皇師弟是不會維護這等犯錯之輩的，你又何必戾氣深重地向神皇師弟動手？還請你隨貧道回靈臺山，安心聽暮鼓晨鐘、講經誦念百年，消去一些戾氣。如此一來，我們兩家算是因果消盡、前恨全忘，可好？」

其氣息似空非空，雙眼半開半合，說話間，菩提妙樹隨意刷出，帶起一片清凈寂滅的七彩光芒，悠然刷向石軒。

道空道君這菩提妙樹一刷沒沾染絲毫煙火之意，不帶半點殺氣，像是未曾全力以赴，而且其言語中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並沒有呈現咄咄逼人的態度，提出的要求亦不過分，只是幽禁石軒百年。

但是其出手的時機，卻是整個混戰的最關鍵時刻，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如果他真的有心為神皇出頭，了斷因果，之前一萬多年裡，有的是機會！

面對道空道君，石軒毫不懷疑。他就是藉著這個因果，來阻攔自己，助成空道君戰勝朱宏圖。

「他來得如此湊巧，恐怕絕非偶然！」

石軒轉瞬之間就明白過來。道空道君應該是一早就在附近，若局勢不利，到成空道君快要身死道消時，就會出手救他一命，宏願失敗總好過徹底隕落，結果形勢變幻之下，道空道君找到了不違背宏願本意的出手理由。因此是直接插手進來。

由於他修為、境界都勝過自己，甚至石軒懷疑，他是用本性自空，將氣息融入了寂滅大道內，才讓自己沒有發現其蹤跡。

「他既然有這理由，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出手攔住我？那樣哪會拼到成空道君差點重傷？！」

「他菩提妙樹這一刷，頗有圓潤味道，但卻失掉了寂滅大道的終結意味。似乎真的只是想幽禁我百年，而不是傷我，或者擊殺我。看起來有所顧忌？」

「對了，他這是顧忌我背後的生死道祖！即使因果猶存，但道理上，我殺神皇是堂堂正正，毫無問題，他這麼以大欺小地對付我，豈會不擔心生死道祖出手？關於這一點，道空道君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做得並不過分！所以若非見成空道君準備拚死一搏，他也不會冒險出手！」

「嘿。咱也是有組織的人！」

念頭電光火石間，石軒就把握住了種種關鍵之處，於是瞬間就有了決斷。

「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破碎，石軒如同道空道君預料般將和太極圖收起，前者從陣法變回了一張混沌色圖卷，向著悠然刷落的七彩光芒反裹而去。以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引領，殺戮衝天，大道崩壞，無邊無際的毀滅爆發出來。

這讓清凈自在的寂滅之意像是陷入了不得安寧的喧囂之中。

七彩光芒落下，輕輕一刷，億萬終結之意全部轉化為了非生非死的奇妙狀態，被刷落到一邊。

但石軒將祭出後，太極圖亦是化作彼岸金橋飛出，鎮壓到菩提妙樹之上。

七彩光芒亮起，金色毫光綻放，鎮壓一切、鎮壓大道的彼岸金橋亦被刷落一旁。

不過連番阻攔下，道空道君的菩提妙樹亦是失了絕大部分威力，被石軒一道「斗姆玄光」打出，險險地將其七彩光芒消散一空。

若非道空道君未盡全力，石軒哪還能來得及再施展神通抵擋，恐怕會被菩提妙樹直接刷中！

與此同時，手持本命靈寶「菩提妙樹」的成空道君，七彩光芒清清靜靜刷出，圍繞其身周的紫青兜率火立刻就被全部刷滅。

菩提妙樹再刷，七彩光芒閃耀之下，與其道果菩提糾纏的「水火相濟扇」失去光芒，變回朱紅色羽扇模樣，被刷落到一旁。

菩提妙樹，無物不刷！

本來有這剎那工夫，朱宏圖要逃，還是很容易逃走的，但他明白，過了今日，等援手離開，自己是再無可能戰勝成空道君，於是毫不猶豫施展五行門下秘法，氣息暴漲，背後赤青黃白黑五道濛濛光芒亮起，向著成空道君刷去！

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一撒，眼見就要將菩提妙樹刷落進去，但七彩光芒亮起，自在解脫、永恆安寧之意蔓延，直接就將這五色神光寂滅，刷到一旁。

改換後天火之大道的朱宏圖，五色神光失去了無物不刷之意，與菩提妙樹相形見絀。

不過有了五色神光這麼一擋，菩提妙樹威力大減，被朱宏圖施展神通，險險避開。

但成空道君豈會再給他機會，七彩光芒就要繼續刷出！

可就在這時，剛用「斗姆玄光」擋住道空道君菩提妙樹的石軒，右手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隻溫潤細膩的白玉小瓶，其輕輕一震，成空道君手中的七彩光芒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瞬間就落入石軒手中白玉小瓶內。

陰陽二氣瓶，陰陽因果之寶！

石軒道基圓滿後，其已經得了因果大道真意，只要有了因果，無論何物，皆能吸入，剛才石軒與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一番大戰，自然早就建立了因果。

由於石軒寄托大道的關係，因果之力未能徹底發揮。要是被人提前防備，陰陽二氣瓶未必能夠奏效，所以石軒一直以來很少用陰陽二氣瓶，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刻。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而非是擔心暴露了自家根腳。

畢竟諸天萬界，有兩件及以上本命靈寶的秘法雖然很少，但並不罕見，比如大名鼎鼎的玉景道人，本命靈寶就是五件，四劍一陣圖！而且在石軒不是經常施展的情況下。陰陽二氣瓶還容易被人當做器物類神通，就像琉璃門下的因果蓮胎。

唯一讓人懷疑的是，為什麼兩件本命靈寶，都和陰陽有點關係，但聯繫到石軒乃道祖棋子，怕其勢大難治，於是刻意讓本命靈寶和功法不相配，也就能夠解釋得過去。再加上石軒乃神霄嫡傳，有這兩件法寶的祭煉法門，不足為奇。

甚至於石軒不知道的是。當年上古大光明佛正是由此而懷疑其根腳，連番試探之下，才打消了疑惑。

果不其然，成空道君專心致志對付朱宏圖時，是愕然看到自家本命靈寶、看家吃飯的菩提妙樹，殘酷地背叛了自己，投奔石軒而去。

本來，直接收了成空道君，石軒也不是不能辦到，但陰陽二氣瓶禁制可是奈何不得他。而且道空道君就在面前，石軒根本逃不掉，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其將成空道君救出，反而白白給了成空道君喘息恢復的時間。

收了成空道君菩提妙樹後，陰陽二氣瓶禁制全開。但溫潤白玉般的瓶身是抖動不定，菩提妙樹似乎就要無物不刷地掙脫出來！

但石軒被道空道君刷到一旁的本命靈寶太極圖，是早有準備般飛了回來，化成一張黑白太極圖卷，將陰陽二氣瓶裹在其中。

太極之意透出，頓時，陰陽二氣瓶安靜了下來。

石軒兩件本命靈寶，總算將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徹底禁錮住。

現在，就看是你道空道君先將我刷落，放出菩提妙樹，還是朱宏圖先行拿下成空道君！

石軒奇峰突出地這麼一手，讓局勢再生變化。

目前，石軒和成空道君兩人皆是無法施展本命靈寶，不過石軒還有滅運圖錄，而且一身實力並非大半在本命靈寶上，看起來比成空道君好上很多，可石軒面對卻是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強過朱宏圖不知多少！

另外，沒了石軒分擔的爭竹道君，面對不空道君，立刻就落到下風，一時之間，竟有岌岌可危的感覺，雖然他有道行擋劫，有本命靈寶擋住菩提妙樹，不至於隕落，但他願意為朱宏圖做到何種地步，誰也不清楚。

若他先行敗走，有了不空道君援手的成空道君，就不是能在朱宏圖手上撐多久的事情，而是多久之間拿下朱宏圖的問題，那樣一來，大局就已注定，石軒根本無力翻盤。

在場都是半步金仙，對局勢是洞若燭火，心中紛紛都有了計較，朱宏圖再次將「水火相濟扇」飛出，五色神光和紫青兜率火連使，要在石軒和爭竹道君輸掉之前，拿下成空道君。

而成空道君則將菩提道果飛回慶雲之上，根系蔓延，青光大作，菩提子飛出，以自身道行為憑依，就要布下「超脫彼岸菩提入滅結界」這防禦大陣，爭取能堅持到道空道君擊敗石軒，放出菩提妙樹。

「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破掉之後，王大路與爭竹道君實際上相距不遠，因此他心中有了計較，突然之間，一片厚重深沉的陸地浮現，帶著他和烏雲道君一起，向著不空道君撲去。

「厚土載物」！

全力施展這門無上神通的代價是，王大路固若金湯的防禦頓時就出現了極大破綻，被烏雲道君連連打中，道行快速折損，短短剎那間，以其後天土之大道的堅固，亦折損了二十萬年道行。

不得不說，他對朱宏圖是仁至義盡。

道空道君沒料到石軒有這麼一手，雙眼微微瞇起，氣息陡然一空，飄渺如同寂滅大道化身降臨，菩提妙樹再次刷出，七彩光芒明亮閃耀卻柔和清凈，帶出一片永恆超脫之意，讓石軒元神念頭都有了漸漸安寧、無思無念的感覺。

道空道君似乎已經不管不顧，全力出手！

這可比面對大部分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危險，石軒無法完全依靠道行擋劫，稍有不慎，生死立判！

面對這樣的一擊，本來石軒最好的辦法是用當年生死道祖加持的手段來抵禦，可這萬載修行當中，石軒為了接近外道演法，是經常參悟這道祖手段，而且體會中，石軒還會根據自家心得來改變少許，於是其威力漸漸流失，到了現在，已經半點威力也無，徒留一點無用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