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仙 作者: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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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123 2012-4-7 00: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7 4329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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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章 遛馬

晨曦被山峰遮擋,卧龍谷內一片清幽。

蔣方地三人滿臉的陶醉狀。

許月更像個孩子,跳下馬,旋着腳尖,在草叢中飛舞。她不時採擷幾朵野花,微微一聲喜悅的驚嘆,如若潭水的清鳴,讓這秋日的山谷,愈加生動起來。

任馬兒四處覓食,林一與蔣、代二人,尋一方石坐下。

眼前山谷秀美,人兒添色,三人靜靜感受良久。

“若不是林師弟帶我等前來,誰又會想到這後山有如此美景!”遠處山峰,近處深潭,讓代遠海目光流連,心下感慨。

“呵呵,其實諸位在天龍派日久了,自會知曉的!”林一目眺群峰,輕笑道。

“林師弟,幾日前,是如何與那陸樹起了爭執的?”蔣方地問道。林一便將去習武廳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許月也來到三人身邊,手裡拿着一束野花兀自擺弄,眼角不時瞥向林一。

“以後小弟不去習武廳便是,師兄們勿須擔憂!”林一還真不想再去習武廳了。倒不是懼怕陸樹與金科找茬,而是他對那裡失去了興緻。

“不去便不去,我等三人也是自幼練武出身。師弟若要習武,跟我們學便是。”蔣方地一拍胸脯道。江湖中人對武技自視甚重,從不會輕易外露自身的本事。

林一自是懂得這些,蔣方地如此說,足見其心誠。

“多謝師兄了,小弟也是見了習武廳前的石碑。不知二位師兄與許師妹的心中,這拳法與劍法究竟如何呢?”林一隨口問道。

蔣方地想也不想,直接大聲說道:“此拳法與劍法,雖是天龍派入門功法,在江湖中卻赫赫有名的。我等家傳武學,自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代遠海與許月也頷首贊同。

林一打量一眼三人,輕笑道:“想必三位好友,這幾日閉門不出,便是在潛心修習了。”

“那是自然,我等苦心習練,五七日的功夫,招數也盡可施展出來。授功師父對我三人進境頗多讚賞呢!”蔣方地面露得意。

許月卻面色一紅,低聲道:“授功師父也說了,我等要是修鍊嫻熟,須三五年苦功才行!”。

代遠海卻盯着林一,說道:“莫非師弟要學這拳法與劍法?”

“為兄教你如何?”蔣方地已然起身,躍躍欲試。

林一笑着,默默打量三人一眼,然後點頭道:“那就有勞師兄了。”

山谷中野草蔓蔓,腳下地勢平坦,倒是習武的好所在。

蔣方地走開幾步,拉開了架勢,演練起天龍拳。

拳腳虎虎生風,身形騰挪翻飛,他這套天龍拳打起來很有氣勢。

代遠海與許月見狀,目露讚賞之意。這蔣方地的拳法應是學的不差。

看在眼裡,林一卻是暗自搖頭。蔣方地施展的拳法,與石碑上載錄的一致,破綻也是一致。

轉眼五路拳法打完,蔣方地面不改色。他哈哈一笑:“師弟,方才學會幾招了?要不為兄再演練一回?”

林一起身,對蔣方地拱手笑道:“多謝師兄了,小弟駑鈍,記不了多少的,不如……小弟也學着打一遍,師兄與師妹看看如何?”

三人聞聲,連連道好。

林一走出幾步,面對三人,淡然一笑。抬手間,他面色一凝,拳法第一式龍門點額,緩緩施展開來。

拳法的施展中,林一的手腳像是不着力氣,招式緩慢,在三人眼中,如同招式不熟的模樣。可隨着二龍戲珠、龍行虎變、攀龍附鳳、矯若驚龍幾式拳法打完,三人已是面面相覷,瞪大了眼睛。

“二位師兄,許師妹,為何不說話?”三人的反應在預料之中,林一收起了架勢,故意問道。

蔣方地搖頭苦思不言,代遠海也是眉頭緊鎖。

許月好看的眼睛盯着林一,秋水湛湛,終忍耐不住,輕聲道:“林師兄所打的拳法,明眼一看便是天龍拳,卻與蔣師兄施展的的拳法不盡相同。方才小妹還當林兄初學緣故,未料這五路拳法渾然天就,一氣呵成。且招式銜接自然,似千錘百鍊而不可得。林師兄與蔣師兄的拳法,孰是孰非,這……?”她話未說完,又陷入了茫然。

“莫非林師弟會的是另一套天龍拳?”蔣方地狐疑不止,盯着林一,滿臉的不解之色。

林一見代遠海也是同樣的神情,只怕任憑三人猜測下去,再無人說得清楚了。即是有意為之,便無須隱瞞下去。

“三位別瞎猜了,林一施展的天龍拳,便是來自習武廳前的石碑上。蔣師兄的拳法也沒錯。錯的是林一擅自改動了拳法,只此而已。”林一對三人擺手笑道。

蔣方地撓着腦袋,不明問道:“為何師弟改動的拳法,施展起來如行雲流水般,比為兄的拳法顯得高明呢?”

此三人自幼習武,眼光確實不差的。如若不然,林一倒不好明言了。

“功法為何有高低之分呢?”林一反問道。

“低等的武功招數破綻多,高等的武功破綻少。”蔣方地肯定的說道。

林一點頭道:“蔣師兄所言極是。取其精華,棄其糟粕,減少招數的破綻,低級的武功也會脫胎換骨,讓人刮目相看的。”

“這又談何容易!非絕頂高手,宗師般的人物,誰能看出招數的破綻並修改之?莫非,林師弟你……?”蔣方地嘴巴半張,手指林一。

林一忙擺手道:“別這樣看我啊,我可不是什麼高手或者宗師的。只是,這拳法的破綻,被我無意察覺,並略作修改而已。”

林一說完又眉頭緊皺,抬眼看着三人,面色發苦的說道:“若是還想小弟在此安生養馬,三位好友還是慎言為好,不然,這天龍派我是呆不下去了。”

蔣方地一把摟着林一肩頭,哈哈大笑,“你我幾人交好,師弟安心便是。只是,師弟可不能藏私啊,拳法再練一遍如何?”

代遠海與許月二人也都是面色欣然。這個林一林師弟頗為神異,身上有許多令人不解之處。不過,這也是個秉性溫和,值得交往之人。何況一個外門弟子修改拳法,傳說出去,只是憑添一段笑料罷了。而可以修習沒有破綻的拳法,自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幸事。

至於林師弟是如何修改提煉拳法的,三人並非是懵懂無狀之人,根本不會去刨根問底。無論是為人還是行事,自有法度張弛,過猶不及。

林一不再做態,招式也不再緩慢,又將拳法施展一遍,讓三人借鑒。隨後,他又將拳法中,自己所發現的破綻與修改之處,詳細為的解說評述。

三人本心無芥蒂,又是常年習武之人,對拳法的領悟自是超出常人,很快便領悟了林一的拳法。或者說是改動過的‘天龍拳法’。

蔣方地拳腳生風打完了五路拳法,直呼痛快!本想教授林一拳法的,沒成想轉眼成了徒弟,卻獲益匪淺,讓他暢快得哈哈大笑。

“此拳法以後勿在人前演練,遇敵搏鬥之時使出,讓人難辨究竟,倒也無妨!”代遠海也是露出了笑容,卻是心領神會的多說了一句。蔣方地與許月也是深以為然。

“林師兄,要小妹演練一遍劍法嗎?”許月紅霞滿頸,與越過山峰的旭日,相映成輝。她揮舞手中的樹枝,滿眼的期待。

林一笑着搖搖頭,接過許月手中的樹枝,又將劍法使了一遍。他的劍法揮灑如意,樹枝隨身點戳揮舞。看似隨意,卻是劍招綿綿,劍意連連,周身上下無懈可擊。

三人對九龍劍法都熟悉,與林一所施展的劍法對照參詳,其間差別細微處不難甄別。而就是這些微不可察的不同之處,讓整套劍法超凡脫俗。

林一本身善於用劍,一套玄元劍法便練了十餘年,且‘玄元劍法’本非俗物。他神識有成,對劍法的領悟更是超出常知。這套‘九龍劍法中’的瑕疵,彌補完善後,施展出來,自是不同凡響。

三人本意是探望林一,沒想來到後山,飽覽了美景,武學上又進層樓,可謂收穫良多,讓人感慨不已。

林一如此不經意的指點,看似簡單,卻十分的不易。三人家傳武學,自幼習武,需知百丈竿頭更上一尺,說得容易,卻難比登天。苦其一生,畢盡全力,也難得武學上微末寸進。

不過這也是林一感念三人情意,心存回報而已。

“林師弟,此情深重,我等心中受下了。”蔣方地三人記熟了劍法后,正色對林一說道。

“做什麼?不就是改動了幾招劍法嗎!蔣師兄何必惺惺作態?”林一佯作不快的說道。

代遠海不以為意,苦笑道:“林師弟不知我三人心中苦楚啊!”

蔣方地與許月二人,面色掠過一絲沉重。原來三人父輩均為鏢局鏢師,他三人來天龍派習武,略有小成后,還要回去支撐門楣。

這代遠海父親身隕,家中老母與弟妹,還指望代遠海學藝有成后,回去撐起養家的擔子。蔣方地與許月情形略好些,腳下的路卻沒什麼不同。

三人家傳武學淺薄,只有靠鏢局舉薦,來天龍派習得高深一些的武功。也好於血腥江湖中,為自身,為家人,博得一條活路而已。

江湖兒女洒脫豪放,而這份真性情中,是一份不能割捨的執着。邁開腳步,沒人可以回頭,多的不過是曲折。而路,只有一條!

聽代遠海說完,林一也是默然不語。

驕陽下,山谷內秋意盎然。秀若錦緞的草坪上,馬兒悠閑散落其間。

“林師兄,這個給你!”

林一的面前,一雙蔥白小手捧着一簇花冠,紅的、紫的小花盤結其上;花的清香,草的芬芳,透着山野的清新,沁人心扉!

許月星目閃爍,嘴角彎起,笑意盈盈盯着林一。目光與其相撞剎那,她的面頰亦是紅雲升騰。

對許月的愛害羞,林一習以為常。他伸手接過花冠,讚歎道:“許師妹真是手巧,這野花也可編織如此的好看。”

聽到林一的誇讚,許月喜悅之情難以自禁,貝齒輕露,笑意盈盈。

蔣方地打趣道:“寶劍送英雄,花兒送師兄。許師妹,為兄的花兒呢?”他哈哈笑着,沖許月伸出手去。

未待許月蹙眉作態,忽見林一招手示意。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28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一章 木青兒

“有人來了——”林一輕聲示意道。

“我怎麼看不到,人在哪兒呢?”蔣方地四下觀望。

許月與代遠海也是打量着山谷,不解的看向林一。後者伸手指向谷口。

“在那裡——”

三人隨林一所指,凝目遠眺。果然,一行人騎着馬,自谷口而來。

隨着彼此的熟稔,所知加深,蔣方地對林一是愈來愈佩服。他贊道:“林師弟真是夠警覺的!”

“是嗎?如此晴好天氣,目力及遠不是太難吧!”林一不在乎的說著,他向附近馬兒走去。‘呼哨’一聲,啃食青草的馬兒漸漸匯攏過來。

遠處的一行人,不一會兒的工夫便來到四人面前。

來者五人,前面身着綠裙的是木青兒,後面白裙的是徐師姐。三個青衫男子跟在後面。

蔣方地三人見之,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見過木小姐!見過徐師姐!”

木青兒與徐師姐見三人面熟,想起是龍城鏢局舉薦來的外門弟子,便對見禮者點頭示意。

後面跟上來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其面呈桐色,直鼻方口,一雙豹眼炯炯有神。隨之而來的,是一左一右兩個青衫弟子。一個麵皮細凈,眉眼帶笑;一個面色黝黑,神情倨傲。皆二十齣頭的年紀。

馬上之人見是幾個外門弟子在此遛馬,不以為意。只是麵皮黝黑者,神色略有不快。

木青兒在馬上俏目圓睜,似是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隨即,又目如新月,呵呵笑着。轉瞬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嘴巴一撅,哼了一聲。

蔣方地三人順着木青兒眼光看去,見林一手執花冠悠哉信步,後面有馬兒乖乖跟隨。其狀怪誕卻也有趣。

“那個什麼?對,林一,給我過來!”木青兒眼珠轉動,在馬上嬌聲喝道。

林一早就看到來人是木青兒,便收攏了馬匹要回去。

這木青兒有點難纏,還是躲開為妙。

誰知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眉頭微皺,抬頭看着對方,輕聲說道:“見過木姑娘,不知喚林一有何吩咐?”

木青兒神情古怪,馬鞭一指,對林一說道:“將你手裡的花冠送我。”

聞言,林一面色詫異。他回首打量許月一眼,見其暗暗示意。

林一佯做不知,回首又是一臉茫然的看着木青兒。他舉起手裡的花冠,不解的問道:“為何?”

“臭小子,師妹要你東西是抬舉你呢,還敢多言,討打呢!”後面馬上的黝黑男子,細目一翻,高聲喝罵。

罵聲傳到耳中,林一眼瞳微縮。他對此不加理會,只是盯着木青兒。

木青兒伸手示意道:“姚師兄且住,這是青兒自己的事情!”說完,她秀眉微揚,在馬上伸出手來,面露得意的說道:“你給不給我呢?”

神情變得木然的林一,緩緩舉起手裡的花冠,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人之所欲,當取之有道。既然木姑娘索要這花冠,給你又如何!”

木青兒聞言,俏臉突然一變,她手中馬鞭一揮,“啪”一聲脆響,將林一手裡的花冠抽了個粉碎。

像是怒氣難消,木青兒在馬上昂起下巴,嬌聲斥道:“哼!當本小姐無道強取不成,當本小姐真稀罕你東西不成!”

林一站立不動,他手裡的花冠,已成碎屑,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許月臉色沒紅,盯着林一的眼圈卻紅了起來。蔣方地與代遠海也是滿臉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切。

徐師姐蛾眉微皺,暗暗搖頭。後面的桐色男子卻是滿臉的不在乎,一旁的白凈男子倒是笑嘻嘻看着笑話。而黝黑的姚師兄耐不住性子,一磕馬腹,來到林一面前,大聲道:“師妹勿惱,何必與此埋汰貨一般的見識,讓為兄替你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說著,舞動手裡的馬鞭,劈頭抽向林一。後面的桐色男子想要攔阻已是不及,徐師姐正小聲勸慰木青兒,回首見狀也是訝異。蔣方地三人目瞪口呆,沒想這內門弟子,真要動手打人。

林一空張雙手,佇足呆立。

草木不過一秋,如今菁華已竭,變成了滿地的花草碎屑。

這個木青兒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

馬鞭挾着風聲就到了頭頂,林一依然不動,只是目光中血紅乍現卻又迅即恢復清澈。

“啪——”一聲脆響過後,一道青紫色鞭痕隆起在林一面頰之上。

眾人神情一滯,包括馬上的姚師兄也是面色一怔,沒料到這外門弟子如此執拗,竟不躲不閃,硬是這麼挨了一鞭。

林一面無表情,斜睨一眼馬上的姚師兄,對着木青兒淡聲道:“若木姑娘無事,我等便告辭了!”

木青兒貝齒緊咬,面色陰晴不定。

“臭小子,再吃我一鞭——”姚師兄怒火更勝,作勢揚鞭。

“夠了,給我住手!”一聲厲喝傳來,桐色男子驅馬來到林一面前。

“二師兄……”姚師兄訕訕收起馬鞭之際,還不忘對林一狠狠瞪一眼。

林一眼角低垂,似眼前無物一般。

“我這師弟師妹言語無狀,還望小兄弟勿放在心上。”二師兄嗓門洪亮,語氣沉穩。

林一眼角輕抬,看了一眼二師兄,搖頭道:“不敢!”

二師兄眉頭輕皺,上下又打量一眼林一。他伸手掏出一個小瓶,沉思一下,扔向蔣方地。

“這是傷葯,甚為靈驗。”二師兄又是揮揮手,沉聲道:“好了,你等回去吧!”

蔣方地三人躬身稱是,林一則是不再言語,低頭往前走去。三人心生不安,隨其身後。

四人漸漸遠離了木青兒一行。蔣方地回頭瞅瞅,走上幾步,拍着林一肩膀,低聲道:“方才為何不躲?”

林一停下腳步,面上的鞭痕讓人觸目驚心。代遠海滿臉關切,許月眼角掛着淚珠還未及拭去。他看着蔣方地,神色讓人捉摸不定,嗓音有些生澀的說道:“為何要躲?”

蔣方地瞪着大眼睛口結不語。許月急道:“那也不能生生的被鞭子抽打啊?”說著淚如串珠。

林一嘆了口氣。心中想法自是不能對三人說明。

這木青兒蠻橫跋扈,不過是圖個氣盛,讓她便是。其言語舉止中欺辱之情,蔑視之意,自己也強忍了下來。他實在不屑與一個女子一般見識。蘇先生說過,忍常人不能忍,能常人不能事。這姓姚的弟子,便是在天平鎮北中途,遇到的那個辱罵過自己的人。當時自己身處陰暗一隅,加上忍氣吞聲,無人注意自己。以至今日,這些人也不記得自己。

可這姓姚的無故抽打自己時,差那麼一點點,林一便再也無法忍受。這天龍派,除去三個太上長老讓自己心有忌憚外,其他的還真沒放在眼中,更別說這幾個內門弟子了。

就在那一剎,林一真的想出手教訓人,哪怕把天龍派攪個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只為平息胸中怒火。

可平息了怒火之後呢?自己所有的打算都會落空,一切要重新來過。可又怎麼重新來過呢!心思急轉之下,關鍵時刻,林一神智恢復清醒,壓住了勃發的怒火,任鞭子抽下。甚至沒用一點力氣抵抗。

鞭子抽在臉上着實很痛!

有時,痛苦也是一種經歷吧!可這痛苦是別人強送的,不好受啊!

林一望向遠處,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冷笑,輕聲道:“敬人者人恆敬之。殺人者人恆殺之。皆自取之。望這姚師兄也有這個覺悟吧!”

對林一言語不太明白,蔣方地搖搖頭,拿着藥瓶說道:“林師弟,這傷葯還是先為你敷上吧!”

“是啊,療傷要緊的。”許月也是附聲道。

林一輕輕擺手,一直有些陰沉的面色轉緩,說道:“不用的,一會兒就好了!”

“怎麼會呢?這鞭痕……?”蔣方地嗓門又高了起來,他指着林一的面頰,驚聲道。

許月與代遠海二人忙看去,只見林一剛剛還紫紅隆起,甚是駭人的鞭痕,已變成淡淡一道痕迹,似是彩筆輕描,在面頰上添加的一道怪異的粉彩。

林一也不想回去惹得眾人知曉,便悄悄運轉靈力。他自身肉體不同俗人,靈氣稍加運轉,鞭痕便癒合大半。這還是怕惹三人驚詫,否則,便是尋常刀斧加身,也難損其分毫。這鞭痕也不算什麼。

自己若是不願,這世俗中,誰又能傷得了自己呢!

“小時學過一些外家功夫,皮肉與常人不同,師兄師妹不必為此驚訝的。”

林一不以為意擺擺手,翻身上馬。他神色變的輕鬆起來,對三人道:“此處風景不錯,改日再來吧!”

三人對望一眼,本想怎麼開口勸慰林一,沒想轉眼間,其面頰鞭痕漸消,心情也恢復了常態。

這外門弟子學不會委曲求全,在天龍派是呆不下去的。林一的心胸如此通達,讓三人感同身受之餘,也為此鬆了口氣。

………

木青兒騎着馬兒一溜小跑,來到九龍潭邊,小嘴巴還是撅着。她不知為何見到這林一就心中來氣。一個外門弟子,總擺出年少老成的嘴臉,說話不緊不慢,似是不將一切放在心上。門派上下,誰見了自己不是和顏悅色的,便是長老們見到自己也是疼愛有加,更別說那些趨之若鶩的內門弟子了。你一個外門弟子,還是個養馬的,為何……為何……?

木青兒搖搖頭,這林一也沒對自己如何啊!那自己為什麼如此衝動呢?

心裏憋屈的厲害,分明是很生氣啊!木青兒眼圈一熱,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委屈!

那個林一的眼神很討厭。對!那種眼神看到自己時,如同看着一匹馬,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一般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隨意,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淡然。不對?這是目中無人呢!一個養馬弟子,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裡呢!

木青兒跳下馬,狠狠揮動手中的馬鞭,真想抽那個小子一鞭子。可她眼前不由晃動着一道鞭痕。那道紫紅是如此的醒目;那鞭痕下的面容是如此的冷淡;還有那雙眼睛,如同碎裂的星辰,深邃而幽遠,讓人心悸,也讓人不可觸及!

潭水霧氣氤氳,挾着濕潤撲面而來拂動着發梢。淚水不爭氣的滑落玉頰。冰涼的,帶着絲絲的甜澀……是為那幽漠的眼神,還是為那一地的芳草菁華呢!

……

“師妹!還生氣呢?”徐師姐上前,依過來輕摟着木青兒,小聲的安慰着。

二師兄也下馬走了過來,笑聲爽朗。

“哈哈,我青兒師妹那裡會無故生氣呢?”

木青兒飛快輕拭眼角,若無其事的模樣,嬌聲說道:“人家在想別的事情呢,哪裡會無故氣惱呢?”

“誰敢惹小師妹生氣,我抽他!”姚師兄大步走過來。

二師兄眉頭一皺,不滿的說道:“姚師弟別添亂了。你也是的,都是同派弟子,手下也沒個分寸!”

姚師兄訕笑一聲,不以為意的收起了手裡的鞭子。

“姚師兄也是為小師妹好呢!一個外門弟子,不識抬舉,教訓一下也是應當的。只是姚師兄手下沒個輕重的,呵呵!”那個滿臉精明的青衫弟子,呵呵笑着上前來,打着圓場。

“黃師弟你不知道啊,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可這養馬的小子埋汰啊,竟不敢躲閃,奈何?”姚師兄鼓起胸脯,自鳴得意。

二師兄見狀,搖頭苦笑道:“姚子與黃家齊,你兩個小子也不是啥好鳥。一個是逞強凌弱,一個是在看笑話。且這養馬弟子非不敢躲,而是故意不躲。這小子倒是個硬骨頭。外門弟子中雖良莠不齊,倒也不能一概而論。”

木青兒聞言,巧目閃動,隨做別首他顧狀。

“二師兄真是一言中的!嘿嘿,小弟佩服!”白臉的應是黃家齊了,他面帶笑容的隨口奉承着。

姚師兄應是二師兄口中的姚子,其肩膀聳動,不以為然。

二師兄武功高強,為人豪爽,對師兄弟向來不拘禮數。鞭撻一個外門弟子,實在不算什麼,只要小師妹無恙便好。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29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二章 閑適

秋日暖陽,撒曬着車馬大院。馬廄與草垛,籠罩在一片溫暖中。

胡萬三人,慵懶斜卧在草垛上,眯縫着眼睛,如同三隻享樂的豬崽,時不時哼唧一聲,显示着自身的愜意與舒適。

“這日子過得,好無趣哦!”文倫哼哼着。

“每日吃好了睡,睡好了便吃,還要怎麼有趣?知足吧你!”胡萬挪動下身子,嘀咕了一聲。

“哼,活都讓我做了,我也沒覺得無趣啊?”沈丁對文倫的抱怨很不滿,他粗聲粗氣的來了一句。

文倫也不睜眼,嘴角一撇,腔調拉長說道:“你這一身的腱子肉,生就是做活的料,這便叫物盡其用啊!”

“我是人……”沈丁不忿的哼了一聲

“人卻不能盡其才啊,我文倫便如此蹉跎了呀!”文倫感慨無比,微微睜開一線眼縫,迎向奪目的陽光。朦朧中,眼前金芒芒,耀燦燦,犹如置身一片金碧輝煌之中。讓人痴迷、流連、呻吟着!

“嗤——!你得了吧。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一身的酸氣,不對,是一身的馬尿味。”

胡萬的嗤笑聲拉的很長,似有岔了氣。他閉着眼睛,呲牙撅起老高,胸脯起伏不止。

文倫忽地坐起,瞪着眼珠子。他的小眼睛挺圓的,只是又緊眨巴了幾下。陽光還是刺眼的。

“我文倫淪落至此,實屬命運不濟!若是能習得門派高深武功,憑我文倫殺伐決斷之氣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雄智,當笑傲江湖,為眾人景仰也!”

文倫自以為嗓門高亢,語氣肅然,豪氣勃發,理當讓人肅然起敬。可身邊沒丁點兒動靜。他回首一看,沈丁嘴角抽動着,不知是夢見了馬兒交,媾呢,還是在嘲笑着自己。而胡萬的呲牙朝天,在吞吐天地之氣呢,對自己的豪情壯語,根本沒當回事。

“好好,權當我文倫對馬兒唱曲了,氣死我了!你,沈老弟也沒聽見?”文倫氣急敗壞,推搡着沈丁。小眼睛露出一絲期待。

沈丁反應遲鈍,他斜睜開一隻眼,睨着文倫一霎,又忙閉上,哼哼道:“文兄的學問與本事自是好的,俺仰慕得很。”

文倫眼睛一亮,忙道:“那我剛才的話呢?”

沈丁不緊不忙,又咕囔一句:“俺聽不懂。”

文倫手指沈丁,又指着胡萬,咬牙切齒半響,長嘆一聲:“遇人不淑啊——!”他重重倒在草垛上。

“我倒是想我婆娘與孩子了。”胡萬不理文倫,自言自語着。

“得空回家看看唄!大侄子的年歲也該不小了吧!”沈丁說道。

胡萬砸吧下嘴巴說道:“我家小子過罷今年,便七歲了。呵呵!上次回家,小子滿村的跑,他娘都管不住呢!”

胡萬嘴角掛着笑意,回味無窮的樣子。

“你二位也該成個家了,門內份銀不缺,都該攢下不少家底了。我等在門內不濟,可去了外面,還是讓人高看一眼的。”

文倫心中不忿未平,嘴巴一咧,哼哼道:“雄志未酬,何以家為?哼!”

“我娘早給我說了門親,捎信讓我回去成親呢,嘿嘿!也就是來年的事兒!”沈丁似是來了精神,微睜着眼睛。眼前的馬廄是這麼的熟悉與親切。這日子過得充實有盼頭!

“歲月催人老啊,想我文倫也過了弱冠之年,家中卻對我不聞不問!”文倫心思轉得到快,見沈丁也要成家,不由得哀嘆起來。

“你爹妻妾成群,你文家子嗣眾多呢,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的!”沈丁認為自己猜測有道理,可自己要先於文倫成家,他覺得對不起朋友似的,言語中難得的親切。

這沈丁平時不言語,偶爾開口就能憋死你。

惡狠狠瞪了沈丁一眼,文倫小眼睛一轉,嘿嘿賊笑道:“我說沈老弟,你要真是回去娶媳婦,弄個仨倆月不回來,就怕老皮不答應啊!”

沈丁哦了一聲,忽地覺得不對,忙坐起來,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胡萬也是呲牙笑着,卻不言語。文倫拍拍胸脯,很仗義的說道:“老弟別著急,不是還有為兄嗎?平日里做活勤快些,到時為兄我……還有胡兄,給你找老皮說說,還不是小事一樁嘛!”

沈丁撓着腦袋,想不明白這皮執事又為何要聽這二人的。不過有人幫忙,還是不錯的。

卻似想起什麼,他說道:“如今來了林師弟,馬廄的活計也輕鬆許多,想必皮執事不會為難的吧?”

文倫沒想到來了林師弟,讓這沈丁的心思也活泛了,他撇撇嘴說道:“沒我兄弟二人,你能娶妻成家……”

他話音未落,沈丁也是一撇嘴,說道:“你拉倒吧,媳婦是我娘給我說的。”

胡萬也突然想到了林一,說道:“林師弟每天倒是勤快啊!這一大早便去遛馬,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文倫與沈丁二人之間的鬥嘴被打斷,聽胡萬這麼一說,他不由得往院門處看去。

……

馬蹄輕響,未見馬影子呢,一個十六七歲的灰衫少年施然走了進來。少年刀眉星目,神清骨秀,身材略顯單薄,不失挺拔,而多了分飄逸。

看到三人,少年嘴角翹起,輕笑道:“幾位師兄好安逸呀!”

“林師弟,才念及你,你便到了,莫不是怕為兄等的心焦,這才與我等心有靈犀呢!”

文倫跳下草垛,面帶喜色迎了上去。胡萬也呵呵笑着,懶懶爬起來,與沈丁一道站起身來。

來人正是遛馬歸來的林一。文倫口燦蓮花,語氣親熱討好,讓他無奈之餘,也感到親切。

蔣方地三人也跟了進來,幫着將馬匹安置妥當,便告辭離去。只是離去之時,盯着林一的面頰,三人搖頭不語。

那條紫紅的鞭痕,竟然在如此短的時辰內,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林一的外家功夫也忒讓人匪夷所思了。

許月走時,忍不住回首。看到林一的眼神,她不禁腳下慌亂,留下驚若麋鹿的背影,讓後者輕鬆的神色一滯。

“師弟怎麼了?遛馬開心吧,谷內的風景是不是讓人流連難返?”文倫笑嘻嘻說道。

林一迴轉身來,笑着點頭說道:“谷內景色秀美,着實是個遛馬的好所在,你我以後可以一同前去啊!”

胡萬搖搖頭,又坐回到草垛上,說道:“再好的風景,看了十年也膩歪了。師弟喜歡,自去便是。”文倫與沈丁也是點頭贊同。

“這倒也是,想必小弟也有膩煩的那一天呢!”林一與三人一起歪倒在草垛上。

“就這麼晒晒太陽,也蠻好的。”沈丁認真的說道。

林一看着三人一臉的舒適,隨口說道:“曬太陽也有膩歪的時候啊!”

“嘿嘿,那就做夢,就如文倫那般的,成天想着出頭之日唄!”胡萬呲牙笑着。

文倫急赤白臉的嚷嚷道:“別儘是笑話我,起碼我文倫還能做做夢呢!”

胡萬與沈丁嗤笑不語。林一卻若有所思,對三人說道:“做夢也沒什麼不好,誰不喜愛做夢呢?志向不就如同夢境一般,讓人因痴迷而執着嗎?”

文倫猛的跳起,一把摟住林一,小眼睛灼灼閃亮,嘆道:“知我者林師弟也!林師弟,知己啊!”

林一忙推開文倫,心中錯愕,還不至於如此吧!

“林師弟啊,我文倫懷才不遇,沒有名師指點,習不得高深武功,只能鬱郁終日,埋沒在這馬廄之中,我也有衝天之志,我也有蓋世豪情——”

“天龍派乃江湖聖地,天下第一門派,莫非文師兄還不知足?”林一疑問。

文倫頹喪的揮揮手,嘆氣道:“這外門弟子修習的武功比不上內門弟子的高明啊,我啥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呢!”

“這外事堂的武功也不差的,我便能打得過你!”沈丁說道。

文倫臉色一紅,辯駁道:“你還不是倚仗身高力大欺我!”

“那林師弟身材單薄的,且才入門沒幾日,與你相比如何?”沈丁歪着腦袋,帶着求教的神情。

文倫臉色又是一白,忙與林一挪開點空擋,雙手一攤,委屈的說道:“林師弟比你力氣還大呢,我又如何是其敵手!”

“我不信,林師弟如何比得上我的力氣?”沈丁扭過頭來打量着林一。

胡萬笑着依上來。他看着沈丁,不懷好意說道:“沈老弟,算了吧,與林師弟比力氣,你真的不行。”

看着三人鬥嘴,林一微笑不語。

沈丁搖頭,眼睛牛一般的瞪着林一。他歪着腦袋想了想,爬起來,走向草垛旁的大車。

文倫與胡萬在背後嗤笑不停。他二人吃過林一的苦頭,眼下恰好閑着沒事,自然是不想落下沈丁。

想看沈丁出醜,無非是尋個樂子。

林一自然明辨此間蹊蹺,也不點明,任二人胡鬧。

沈丁立在一架單轅大車前,雙足叉開,沖手心吐了口唾沫。爾後,他雙臂抱着車轅,雙肩下沉,腰背用力,悶哼一聲:“起——”

大車雙輪離地。

“好——”胡萬與文倫適時驚呼,讓沈丁神情得意,幾息過後,才‘轟’的一聲,放下大車。深吐了一口長氣,他笑呵呵來到林一面前,自滿的說道:“如何?林師弟可看得上眼?”

林一手掌輕擊,讚歎道:“此大車怕不有三五百斤重,沈師兄真的好力氣,小弟佩服!”

沈丁更是得意大笑,卻回手一指,說道:“林師弟也來試試!”

“免了吧,小弟服了還不成嗎?”林一忙擺手笑道。這沈丁卻晃着腦袋,揮舞着大手掌,憨直可掬的說道:“那可不成,我的力氣你知道了,你的力氣我還不知呢!”

林一笑容一僵,轉手看向文倫與胡萬,指望着有人出頭打個圓場就此避過。誰知二人奸笑着躲到一旁。他才明白,自己也被二人給繞進去了。這沈丁還是沾了便宜的模樣,一個人在旁邊沾沾自喜。

“沈師兄,小弟可不想去搬動大車。”林一苦着臉說道。

沈丁點點頭,用很體恤的口氣說道:“旁邊的那個大車要輕些,就舉那個吧!”

林一讓沈丁弄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四下打量,院內都是水槽石槽一類的東西,既知中了文倫二人的小圈套,自然也不能再去搬弄大車。

滿面無奈,林一對着沈丁說道:“我站立不動,若是沈師兄能讓我動彈分毫,便是小弟力氣不如沈師兄。如何?”

聽林一說的比試的法子,文倫與胡萬對望一眼,自是不信。

林一力氣驚人,可還未到如此吹牛的地步吧!怎麼會呢?沈丁也有幾百斤的力氣,便是石柱立在當場,也能晃動的。

沈丁卻不會想這些,比試力氣的法子越是簡單,便越是好的。不過看着林一單薄的身子,他呵呵樂道:“這個法子不錯,師弟放心便是,我不會弄傷你的。”說著,大步向林一走來。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29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三章 隱靈術

林一原地站立,如方才說話時一般的輕鬆。

“師弟準備好了?”沈丁來到林一面前,遲疑了一下。

嗯了一聲,林一點頭示意自己站好了。

這沈丁不知何為客氣,伸出右手便往林一肩頭推來。他手上還留着力,只想推着林師弟那麼一趔趄,便是自己贏了。

誰知手掌還未觸及林一的肩頭,沈丁便覺眼前一花,手腕被對方攥住。他忙掙了一下,手腕卻如同戴了鐵箍,動彈不得。手上用力,可鐵箍依舊。

沈丁覺得有些不對頭,這林一的手掌也不大啊,攥着自己手腕還不能攥個囫圇呢,怎麼就跟鐵箍一般?

心中不服氣,他左手不再留力,就想去掰開林一的手掌。誰知左手同樣未能倖免,也鑽入了鐵箍,被對方另一隻手給緊緊攥住。

沈丁面色漲得通紅。

這林一個頭比自己還矮些,可這單薄的身子穩如磐石。這如同鐵箍的雙手,也如銅澆鐵鑄一般堅固,緊緊箍住自己的手腕。

沈丁的倔脾氣上來,眼珠子瞪的溜圓,吼聲連連。

他腰背一個勁用力,額頭上青筋直冒,胳膊上肌肉扭動不止。片刻的工夫,汗水密晶晶掛了滿臉。可他手腕沒一絲可掙脫的跡象。

文倫與胡萬眼角抽搐着看着二人。

林一面色輕鬆,嘴角掛笑,雙手擎着沈丁的手腕,釘立原處紋絲不動。

沈丁身軀扭動,裂眥嚼齒的神情極其滑稽,卻讓胡萬與文倫一絲也笑不出來。這沈丁絕不會做戲與人看的,而林一卻比做戲更加的駭人。

胡萬二人武功平凡,敵不過林一也沒啥,二人並不以為恥。十六七歲的武功高手,在內門比比皆是。可談笑間就制住沈丁,就如同大人欺負黃口小兒般,這要多大的力氣啊!

二人心中驚詫莫名。此時的沈丁,比自己當初還要狼狽不堪,對於目前與林一交好,胡萬與文倫暗自慶幸!

“沈師兄,我鬆手了——”林一見沈丁實在不堪,不忍作弄,便出聲提醒。他見對方抬頭,便手上一松。

誰料沈丁不及收力,腳下“噔噔”往後便退。心下着急,越想收住腳步,卻退的越快。

林一見狀,腳下一動,如影隨形,雙手又是一緊,牢牢抓住沈丁雙臂,溫和說道:“沈師兄站好了。”

沈丁這才驚魂稍定,站穩了身子。而林一已經鬆開了手臂,正微笑看着他。

沈丁擦拭一下汗水,盯着林一許久,憨憨一樂,嚅囁道:“俺……俺信了!”

“呵呵,沈師兄的力氣也不小的。”林一呵呵一笑。

“二位師弟皆是神勇過人,都是好力氣,嘿嘿!”文倫與胡萬也回過神來,隨聲附和。

“皮大哥來了,有事嗎?”林一卻越過三人,對院門處笑道。三人轉頭一看,皮執事走了過來。

“你們都在啊,干什麼呢,如此開心?”皮執事面帶狐疑看着幾人。

“我等在說笑取樂呢,沒做什麼。”胡萬嘿嘿笑道。

“老皮啊,有啥喜事呢?看你樂得!”文倫見皮執事氣色不錯,打趣道。

幾人相處融洽,比啥都好,林一的到來,讓皮執事清閑了許多,心情也自然好起來。

皮執事對着三人笑道:“這個月的例錢,我給你們捎來了,回頭給我去補按個手印。”他說著,掏出幾塊碎銀子。

“每人每月二兩銀子,林一初來,我怕你要用,也給你預支來了。”

四人忙稱謝,接過銀子。

皮執事又對林一說道:“山門外有個小集市,可購置些日常所需,倒也方便的,得暇去看看。”

……

秋日九龍山,一如既往的秀美。靜謐夜色下,外事堂雜事廳的車馬大院中,秋蟲的啼鳴,和着馬兒翕動的聲響,倒也生趣盎然。

林一坐在床榻上,緩緩睜開眼睛。每日行功過後,體內精力充沛,睡眠便可有可無起來。掏出白日里皮執事給的碎銀子,放在了榻上。這夥計一般的外門弟子,銀錢的收入卻不是一般的夥計可比的。二兩的銀子,足夠正常人家兩三月的日常開銷。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跟隨師父時那般的窘迫。加上口舌之欲寡淡,三五日不吃不喝,也不感到飢餓。

這便是不食人間煙火?若是玄元真人的修為,辟穀之後,才有仙人的風範吧!

修仙者吸納天地靈氣,來蘊養五臟六腑,體內自成天地,與世俗之人有了根本的不同。這世俗的銀錢,對自己來說,用處不大。可也不能沒有,身上有點銀子,說不定啥時候有用呢。

林一摸了摸胸口,自己的乾坤袋被寶貝似的掛在脖子上。那黑袍老人的乾坤袋是掛在腰間,使用起來倒也方便。可自己不行,這乾坤袋還是藏起來好些。

手一動,榻上出現一小堆銀錢。成錠的銀子是袁鳳鳴所贈,一些散碎銀子,是原來剩下的。

還有一個錢袋?林一抓起錢袋,才想起這是秦水河畔,擊殺那個水賊時的收穫。當時隨手收入了乾坤袋,便將之丟在了腦後。

翻轉錢袋,倒出了裏面的東西,不出所料,裏面是一些散碎的銀子。手指一點,錢袋飄起,燃起一團火焰,倏忽一閃,便化作飛灰不見了。這些小法術不常用,用起來卻也嫻熟。

林一剛想把銀子收起來,卻眉頭一動,伸手從剛才傾倒的碎銀中,取起一物,仔細端詳。

林一左右翻轉手裡的東西。

這似是一片龜甲,比手掌略小,甲片破舊,邊緣缺損不少,質地瑩白中,浸着几絲土黃。顯得甲片的年代很久遠。

林一心中好奇,拿着甲片在手上摩挲着,竟隱有凹凸之感。將甲片舉至眼前,運足目力,只見瑩白的龜甲之上,凸起的似是字跡,很模糊,難以分辨。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林一暗自琢磨。引出神識包裹住龜甲,慢慢浸透。

龜甲中沒什麼蹊蹺,只是約有幾十個古體文字被刻在甲片之上,應是磨損的緣故,顯得深淺不一。而刀刻的紋理尚在。神識中,字跡依稀可辨。

字跡有損缺,林一隻好上下左右反覆對比,才將幾十個字排好了,然後逐字逐句認讀。前面三個字是龜靈隱,那些文字成句,似是口訣,可以湊成六句完整的,後面便缺失不全了。

林一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東西?武功秘笈還是什麼?被水賊收藏在錢袋裡,應不是廢物。可若是珍寶秘笈類的,也不能這般與銀子一起隨身攜帶啊。

林一轉動眼珠,是了,記得蘇先生說過,這是古體字,這字體一般人不認得的,難道是水賊無意中獲得,卻難辨究竟,又不忍丟棄,便放在錢袋裡的?

可這龜甲上的《龜靈隱》是什麼意思?只是普通的古物嗎?

林一有點灰心,便想收起甲片不再管它。忽而心中靈光一現,像是又發現了什麼,他忙又重新研讀起文字來。

許久過後,林一斷定,後面的文字就是口訣。畢竟幾年來,在修鍊的過程中,林一最熟悉的便是各種口訣。世俗武功中,有龜息之術。修仙之人,入定之後,行的是胎息之道。而這《龜靈隱》後面的口訣又是何意呢?

稍作沉思,林一拿定主意。口訣雖只有六句,且揣摩着試試。心思千轉,不如親身踐行。想必對自身也沒啥壞處。

林一端坐冥思狀,一個多時辰后,眸光閃動,心有所感,嘴唇蠕動,念誦口訣。

未幾,林一略有所思,神識離體,查看自身。

周身一層隱動的光芒盈動不停,隨着《龜靈隱》口訣念出,身上的光芒淡淡消隱,似有若無。

此種情形讓林一不禁目露喜色。隨又沉凝心神,細細體會口訣的涵義。片刻后,他再此念動口訣。只見身上靈氣波動的光芒一顫,若漣漪層層淡去,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哈!林一再也按捺不住喜悅,長出了一口氣。果不其然,這《龜靈隱》真如自己猜測一般。林一見到《龜靈隱》三字,便聯想到了江湖中的龜息之法。雖不知其法奧秘,早年卻也聽師父提起過。龜息,是武功高強之輩的一種內息之法。效仿玄龜吐息緩慢悠長,減少自身消耗,使得生機內蘊。此法可增強內力養成,也可讓人延年益壽,更奇的是可以斂藏自身氣息,來躲避敵手的探查。

故此,林一便依此來研讀口訣,期望可以收斂靈氣波動。雖口訣不全,可玄天心法中,有玄天盾的口訣與靈氣調動之法。這龜靈隱是不是如心中所想,只能親身嘗試。

林一在念第一遍口訣時,用神識自視,身上的光芒真的有變化,讓他驚喜之餘,也感到口訣不全的遺憾。再次嘗試后,念動龜靈隱口訣時,不忘調動靈氣,往氣海凝聚。口訣催動靈氣,靈氣也隨神識調動,漸漸從四肢百骸,絲絲縷縷收攏彙集到了氣海之中。

如此這般過後,林一神識自視,再見不到身上的靈氣波動,周身氣息完全如世俗中人一般。

林一的臉色露出淡淡的笑容。雖不知這龜靈隱來自何方,有何神奇。卻被自己七拼八湊后,成了隱藏自身靈氣波動的法術。

此法有點旁門左道的意思,龜息斂的是氣息,江湖人可用,林一不能用。而這已被改動的‘龜靈隱’,隱的是靈氣,屬他獨享之術。

之前顧忌自己被天龍派的太上長老識破身份,如今,心中懸石落地。

師父說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呵呵,這拼湊的法術,算不算萬法自然呢!

意外之喜,讓林一很自得。

修鍊,修的也是一種寂寞,是一種無人分享的寂寞。而收穫的喜悅,便是最好的回報!此時的林一,也是性情袒露的林一,是無拘無束的林一。

這龜靈隱太難聽,且這法術乃拼湊獨創,以後便叫《隱靈術》。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0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四章 陷阱

一連多日,林一都呆在車馬大院內沒有出門。白天做完活,便與胡萬三人曬太陽,說笑逗趣。晚間,便一人不斷嘗試完善《隱靈術》。

不知不覺中,林一來到天龍派,已過去了半個月。

這一日,林一如同平常一般,起了個大早,為馬兒添了草料,在水槽中加了清水。他才忙完手頭的事情,便被文倫拉出了院門。

“為何就你一人?”林一邊走便問。這兄弟三人可是走動一夥,形影不離的。

文倫小眼睛一眨巴,不屑的說道:“你還不知道他倆,一個要攢錢貼補家用,一個要攢錢娶媳婦呢!哪如你我這般的洒脫,了無牽挂啊!”

二人邊走邊說,出了山門。林一被文倫引着,走了四五里路,來到山門東南處的一個集市。

集市不大,長不過里許,卻也酒肆客棧齊全。閑逛的大都是天龍派的弟子,着灰衫者居多。偶爾也有衣着藍衫與青衫的內門弟子夾雜其間,一個個神情倨傲,鶴立雞群般。

“這裏由山民和門內弟子的家人聚居而成。集市雖小,卻也有應有盡有的。”文倫背着雙手,儼然到了家的模樣。此處還是首次來,林一跟在文倫後面,眼睛四下打量不停。

輕車熟路,文倫徑直尋到店鋪。他買了些果脯肉脯類的吃食,包了一大包,摟在懷裡,搖頭道:“可惜沒有鹿肉做的肉脯。回頭得藏好了,不然被那兩個傢伙聞到了,轉眼就沒了。”

沒想這文倫還有吃零食的嗜好。

“來,嘗嘗這杏脯,肉厚酸甜,十分的可口呢!”林一正胡思亂想着,見文倫举手示意,他忙推辭。

“見者有份的,來一塊嘗嘗!”文倫熱情不減。

林一無奈,只好取了一片丟在口中,咀嚼幾下,味道還不錯。誰知文倫舉着一堆東西又伸了過來。

林一擺手說道:“師兄,謝了啊,嘗嘗就足夠了。”

見林一真的不喜零食,文倫不再客氣。找了家茶鋪,尋了個桌子,讓夥計上了壺茶,二人坐下歇息。

林一坐下打量四周。置身所在處,說是個茶鋪,也不過是個棚子。四處倒是遮掩的不漏風雨的樣子,三張舊木桌,只有文倫與自己兩個客人。

一個爐灶擱置在鋪子門口,一隻大水壺在‘哧哧’冒着熱氣,一旁散放幾個茶壺茶碗。夥計與掌柜的只有一人,是個二三十歲的漢子,身材不高,卻顯得很敦實。

文倫端起茶碗,小呷一口,對夥計說道:“原來這裏的是個老頭啊,他哪裡去了?”

聽文倫如此說,林一的眼光也掃向了夥計。

夥計神色似有不安,點頭哈腰的說道:“原來客官是此處熟客呢,怪不得會問起我大伯。此處是我大伯的鋪子,因偶感風寒,他在家歇着呢。家中只有我一個閑人,便來此幫着照看幾日。”

文倫又吃了塊果脯,不在意的點頭道:“原來如此,呵呵!”

夥計呵呵賠着笑臉,其眼光瞥向林一,正好碰到對方的目光。他頭一縮,報以謙卑一笑,轉身去收拾茶碗。

林一盯着夥計的背影,半響,他眉頭一皺,慢慢端起茶杯。

鋪子門前閃過一個人影,夥計抬頭打量一眼來者,卻不上前招呼,又低下頭忙着手裡的活計。

來人腳下停步,瞥向林一與文倫二人,目露怨恨之色,掉頭就走。

文倫在品嘗着美食呢,根本沒在意有人來。而林一低頭啜飲狀,也似是沒有察覺鋪子外的動靜。

“今日來早了,不然便可去酒樓弄些酒菜解饞。”文倫給林一添滿茶水,神情盎然。

林一好奇看向文倫,問道:“若是不回去吃飯,不用與皮大哥打個招呼嗎?”

文倫搖搖頭,不以為意的說道:“不用,天黑前回去便成。”他又衝著林一嘿嘿賊笑道:“若是胡萬沈丁二人,知曉你我在此吃酒,還不把他們饞死。”

又喝下一杯水,文倫咂咂嘴巴,小眼珠子轉動幾圈。他心想着,這酒菜也不便宜,自己身上銀錢不多,而林師弟才領的份銀,來到集市卻啥都不買,怕也不是個大方的主。

想到此處,文倫不由得興緻索然,說道:“不過呢,如此顯得你我不地道啊!罷了,下次喚他們一起來吧!”

林一微笑着不置可否。正在此時,茶鋪外風風火火走進一人,二人同時抬頭看去。

“剛才路過此處,倒是沒在意,誰是我林師弟在呢。大事不好了……”來人黃臉狼睛,驚慌失措的模樣。

林一慢慢站起身來,面帶不解的問道:“何事讓金師兄如此驚慌?”

來人竟是金科,面色惶惶,似心有顧慮。他走至近前,壓低聲調,滿臉懇切的說道:“今日大早,我邀許師妹來此遊玩,又去集市東面賞景。未料師妹不小心,被毒蛇咬傷,轉瞬便倒在地上。此種意外,愚兄從未遇到過呀,這可怎麼辦呢?”

金科搓着雙手,六神無主的模樣。

眉梢一挑,林一盯着金科,若有所思的說道:“集市上倒是是巡山弟子的,師兄可曾前去懇請幫忙?”

“我哪裡敢呢?還怕此事被門內責罰呢!這不是正好遇到師弟了嗎!師妹倒在樹林里,生死未卜!這如何是好啊!師弟可有法子,此事耽擱不得。”金科心急火燎般,聲調也顫抖起來,神色懇切的哀求着。

林一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小弟這便去門內求教,師兄自去看護師妹,回頭我帶人去尋便可,如此可好?”

金科滿臉着急,忙搖手說道:“不成啊,許師妹所在的地方甚是偏僻,不好尋找。若師弟來時尋不到地方可就麻煩了。不若這樣,我先帶師弟去師妹處……”

“那就依師兄所言……”林一話音未落,金科目露喜色,忙道:“事不宜遲,師弟速隨我去,這位師兄也請一道來吧!”

文倫小眼睛眨巴一下,帶着好奇的點點頭。

誰知林一擺手制止道:“不必了,就我一人去便可。文師兄在此稍待,我片刻就回。走吧金師兄!”他說完衝著文倫點頭示意,便抬腳往外走去。

文倫面露茫然,不知林師弟為何不讓自己去瞧這個熱鬧,他只好立着不動。

金科眼角抽搐了下,神色略顯無奈。

林一走出茶鋪時,目光無意掃過茶鋪的夥計,頭也不回的所道:“師兄還不前面帶路……”

金科忙應聲跑了出來。

“就在前面不遠處,一會兒的工夫就到了。唉!今日都怪我啊,可害苦了許師妹了!”金科邊走邊抱怨着。

“為何不背着許師妹迴轉山門呢?與其這般來折騰,倒耽誤了時辰。”

林一腳下不疾不慢,語氣平淡,似在好意提醒金科。

金科略顯忙亂,面露尷尬。他不停用眼光打量着林一,連聲說道:“師弟所言極是,可……可男女授受不親的,且許師妹昏睡不醒,我也不敢搬動,唯恐對師妹不利啊!”

林一面無表情,淡聲說道:“師兄倒也是個守禮謹慎之人。”

說話間,二人離開集市,又向前走出了四五里路。

漸漸的,腳下山路已無,岩石橫生,雜草樹林密布。

林一腳下放緩,沉聲說道:“金師兄,許師妹究竟在何處?”

金科倒是腳下輕快起來,聞聲腳下一頓,回頭帶着笑臉說道:“這便到了,過了這山崗便是了,快點啊!”他說著沖林一頻頻招手,迫不及待般,帶頭爬上了前面的一個山崗。

林一跟在其後,越過小山崗。

四周岩石樹林環繞中,是一小片空地。金科挺胸站立着,眉目間掩飾不住的得意。

看着林一慢慢走過來,他桀桀笑道:“小子,此處如何?”

對金科神情語氣的異變,林一似是沒放心上,緩緩點頭,說道:“此處甚是僻靜,騙我來此何意?”

“哈哈,臭小子挺識相的,倒是看出我在騙你。早如此乖巧,說不定本公子會放你一馬呢!”金科嘴角掛着冷笑。

“哦,那便是說,今日,林某是躲不過去了?”林一的聲音也清冷起來。

金科志得意滿,來回踱步。看着手裡的獵物,他心情大好。

“一個鄉巴佬,也能得鏢局舉薦,與本公子一起加入天龍派?若不是本公子有所顧忌,早就教訓你了。今日你是插翅也難逃了。”金科得意難禁,又是一陣桀桀怪笑。

林一默默的點點頭,他無奈的看着金科,說道:“此處距門派不過幾步之遙,難道金師兄不懼門規嗎?且我隨師兄來此,也有人看到的,莫非金師兄真的無所顧忌?”

金科面目陰森,譏笑道:“哈哈,看看你眼下這個可憐的樣子,我便把你殺了埋了,誰又會在意一個養馬弟子的去向呢?你那個養馬的師兄,我也不會放過他的。在外事堂中,你說人家會信我的話呢,還是會去信一個養馬的話呢?”

林一漠然看着金科,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為何要如此對我呢?今日之事真的不能善了?“

金科面色變得猙獰,神情不耐起來,他囂張的說道:“本公子想如何對你,你無須知曉。只怪你讓公子我看不順眼,怪你小子命苦了。不過呢……饒你也不難,吞下這個便可。”金科說著,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

林一皺眉說道:“這又是什麼?”

金科的腔調乍喜乍憂,神情也讓人捉摸不定起來。他怪笑道:“這可是個好東西呢,名曰‘失心丹’。將此吞下后,你會變得聽話起來,會乖乖聽本公子的話。哪怕讓你去殺親娘老子,你也會乖乖照做的。嘎嘎,可惜這東西名貴啊,臭小子有福嘍!”

林一目光一寒,沉聲喝道:“放肆——!”

對林一的斥責,金科不以為意。他猛的抽出一柄短劍,惡狠狠的說道:“小子,給你兩條路。一是吞了丹藥,二是讓我一刀宰了你。”

林一眼角微曬,不屑的睨了一眼金科。他昂起頭來,冷冷的說道:“諸位,都出來吧……”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2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五章 無妄

林一話音未落,樹叢中‘嗖嗖’竄出幾道人影。

金科對此卻不意外,而是驚異的盯着林一。茂密的樹林中藏着人,他又是怎麼知曉的?

竄出的四個黑衣蒙面之人,手持刀劍,守住空地四角,將林一圍在當間。

“哼!竟夥同金科來設伏謀算在下,你等究竟是何人?”林一負手站立,雙眉豎起,面色冷然。

為首的蒙面人,緊了緊手裡的刀柄,好奇打量着林一,說道:“想不到你能察覺到我等存在,讓人意外!”

“讓你意外的事情還很多!”目光掃過這四人,蒙面的黑布遮擋不了林一的神識。

蒙面人‘呵呵’笑出了聲,他覺得眼前這個自大的少年有些意思。看都不看金科一眼,此人輕鬆的說道:“他不過是聽命行事的廢物,看來,收拾你還須我等出馬才行。”

“幾位大哥啊!在下馬上就擺平這小子了!”金科竟彎腰對蒙面人施禮,帶着謙卑的笑容。

目光冷冷的注視對方,林一正色說道:“說出你等的來歷,以及謀算我的目的,或許……這是一條存活之道!”

場中四個蒙面人面面相覷,繼而‘噗嗤’笑起來。金科看着林一,也是忍俊不住的直咧嘴,只是又偷偷看向那個帶頭的蒙面人,露出畏懼的神情。

“小子,你很有趣,膽子也不小。不過還是乖乖的將丹藥吞了,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的。不然,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所。”為首的蒙面人,眼神中帶有掩飾不住的譏諷。

“我與你等無冤無仇,也為你等指出了一條生路。我不喜歡強迫人,更不喜歡被別人強逼。今日……”

林一語氣一頓,即刻變得冷冽起來:“既然欺逼到了頭上,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言罷,眸中精芒一閃,林一身上一直隱忍不發,那難以言狀的氣勢隨之沛然而出。

蒙面四人與金科,剎那間感到氣息一窒,心頭悸動,犹如墜入虎穴龍潭般的戰慄布滿全身。

強烈的危機感讓五人唯一的念頭,便是逃的遠遠的。

莫名的感受讓為首的蒙面人難以置信,他眼中厲色一閃,不見作勢,揉身而進,手腕一動,手中的刀鋒已然了林一的脖頸處。

殺了這少年,什麼都不用不多想了。殺了他,才能讓心頭的戰慄稍安!

餘下三人心有靈犀,同時撲了過來,揮動手中的兵器。

一刀封住了林一的退路,只待其後退,便腰斬之。

一刀削向林一的雙腿,無論對方往何處挪動,都難敵刀鋒的銳利。

一把長劍刺向林一的腰腹,不管他身形是上竄,還是下移,這一劍定會染血回鞘。

四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上下前後瞬間封死了林一的所有退路。

四人堅信,絕頂高手也躲不過這聯手一擊。

一旁的金科半張着嘴巴,他驚駭四人的武功高強,也略有不安的想別過頭去。下一刻,林一將身首異處。

四人同時出手,迅疾異常,而落在林一的眼中,還是有快慢先後之分。

蒙面人的刀鋒堪堪觸及他的脖頸咽喉,林一冷哼一聲,目光如錐,凝聚的神識如針似芒,狠狠刺向對方。

為首的蒙面人只感到腦中‘轟’的一聲巨響,如被巨雷閃電擊中。其目光瞬間渙散,身子即刻僵住。他手裡的刀被林一隨手接過,反手揮去。

一篷熱血噴出——

持劍刺向林一腰間的蒙面人,猝不及防之下,只感覺自己高高飛起……那具無頭的軀體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他忽然明白過來時,一片茫茫的夜色瞬息降臨……

“啊——!”金科驚恐的大叫一聲,嚇得面無人色,他扔掉手中短劍,轉身欲逃。

餘下的兩個蒙面人眼看得手,近在咫尺的對手卻一閃不見了蹤影。心知不妙,二人手上招數迭變,一團雪花般的刀光護住了周身,向後暴退。

此時,這二人才見同伴的腦袋已飛到了半空,餘下的半截身子兀自站立,血噴不止。而為首的蒙面人卻是失魂落魄般,傻立着動也不動。

場中的情形急轉直下,讓二人相視心驚,無暇多想,腳下擰力,轉身分作東西高高躍起,就欲遁去。

“哼!想走?遲了——!”

一聲冷哼又起,使人耳邊犹如炸雷奔滾,令人心驚膽戰。

二人心中震駭,再不敢回頭,撒手將兵器猛往後拋去。

只願能阻擋對手片刻,不!一息也可,只要能逃得性命!

二人經驗老道,一擊不中,抽身即走。這是面對江湖絕頂高手時,唯一的保命之法。

適才那個讓人嗤笑的少年,早已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身後,只有一個煞神在劫掠性命。

分頭逃離,活下來的機會便多了幾分,誰能最終活下來,便要看運氣了。

可惜!運氣,之所以被稱之為運氣,便在於它的不可捉摸!

林一刀斬一人後,見二人要逃,毫不遲疑撲向其中一人。

那人尚在亡命前竄,就被林一趕到。

刀尖輕挑,磕飛迎頭的鋼刀,林一順勢一刀下去,迅如電閃,將那人斜肩劈做兩段。

一刀劈下的剎那,林一看也不看,他身形一飄一盪,竟憑空拔起丈余,如驚鴻回首,化作一道輕煙,向另一人撲去。

此人還心存僥倖,一個起躍后,已離開原地四五丈遠。他不敢稍作停頓,腳下疾點,就欲提氣向前縱去之際,耳邊卻有‘隆隆’風聲襲來。驚訝回首之際,卻是一抹刀光閃過,刀勢迅疾,撕動風聲如滾雷炸響。

此人如何追得上自己的?此刀竟有挾裹風雷之勢,這還是人用的刀法嗎?身子怎麼輕了許多?自己怎麼成了兩截……

一篷血雨傾灑半空,草地樹叢間,殷紅點點……

一刀劈了對方,林一身子依然懸在空中,如乳燕穿林,翩然一轉,他腳下憑空緊踩幾步,陡然一翻,已然從半空緩緩落回了場中。

形同白晝下的鬼魅,隨風飄蕩中,不忘收割了幾條人命!

金科腳下發軟,想跑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人頭拋起時,金科就想跑,腿肚子一哆嗦,回頭再看時,三人都死了。

這也不過是眨巴眼的工夫吧!都死了……?

一陣濃烈的血腥飄來,金科膝蓋一軟,跪了下來。他眼前陣陣發黑,驚悸難耐之下,氣息難平之時,張口嘔吐……

林一斜睨金科,徑直走到那個帶頭的蒙面人身前。

此人依舊傻傻呆立不動。

林一雙目微闔,伸手罩住對方天靈。

不一會兒,星目一閃,林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再次打量身前的蒙面人,略略遲疑,二指一併,點中對方眉心。

蒙面人應指萎頓倒地。不遠處卻是“噗通”一聲,金科已是雙眼翻白,昏死了過去。

金科本來雙手撐地,膽汁都吐盡了,這才心神稍緩,掙扎着好不容易站起,可心中卻對林一有難言的恐懼,禁不住回頭張望。

誰知心虛偷窺之時,正見林一殺了最後的蒙面人。驚栗之下的金科,頓覺得生機全無,他竟然被嚇昏死了過去。

林一也不理會金科,在四人身上搜刮一番,然後指訣一點,面前憑空出現一團火焰,炸開分作幾小團,撲向地上的屍首。

轉眼間,四個蒙面人化為灰燼。

四件兵器中,其中的一把長劍做工精巧,倒也鋒利,被林一收起。餘下的三把鋼刀,連同刀鞘,被他隨手往地下一擲,入地即沒了蹤影,只在地上留下幾個洞.眼,腳下隨意踏過,身後再無一絲痕迹。

林一這才來到金科身前,沉聲厲喝:“還不醒來——”

地上的金科腦子一疼,有如針扎般,悠然醒轉過來。他摸着腦袋正想爬起來,卻見林一立在一旁,正冷冷注視着自己。

金科一屁股又倒在地上,面色愈發的土黃,腦門上冷汗淋漓。不知是膽汁吐多了,還是被嚇得的失了心魂。他嘴唇哆嗦,連連擺手,哀求道:“別殺我,別殺我……”

“說出我不殺你的理由……”林一的神情愈是淡然,金科心中愈是驚恐。他忙道:“我也是被逼的……”

金科為了活命,再不敢多想,忙竹筒倒豆子,將此事前後的一切,一一述說。

原來,這金科靠着木管家的身份,得到龍城鏢局的舉薦加入天龍派。此事讓他得意忘形,禁不住四處招搖,炫耀。未料被有心人聽到,被人劫持逼吞了‘失心丹’。

這些人的來歷,金科竟也不清楚,只是要他加入天龍派后,將自己所知曉的事情如實稟報便可。

‘失心丹’很奇妙,吞食丹藥的人,身體無恙,外表也看不出異樣,卻受制於人,言聽計從。加入天龍派后,這集市便是金科與對方接頭的地方。

金科來此處也不過兩三次。他一個外門弟子,所知有限。好在對方也不因此怪責,每次還有賞賜。

在集市上見到林一,金科便忙與這些蒙面人邀功。他謊稱林一雖是養馬弟子,卻常與內門弟子接觸,會知曉更多門內的消息。

金科還是想藉機報私仇,當然,林一要是吞了‘失心丹’,以後乖乖受自己控制,豈不更妙!他信誓旦旦的對蒙面人保證,可獨自制服這個養馬弟子。

這些蒙面人樂得藏身其後,沒成想還是被林一事先發覺了。

為了活命,驚恐之下的金科,心急口快,有些語無倫次。匆忙說完,他爬在地上磕頭不止,只求林一手下留情。今天這件事情,只要被泄露出去,天龍派放不過他,他姥爺也不會饒了他。

林一靜靜注視金科,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我可以繞你一命。以後,你做你的間客,我做我的馬夫,從此各不相干。不過,蔣方地、代遠海、許月,與車馬大院內的幾人,都是我相熟的朋友。以後,他們若有不虞,我必殺你!你姥爺救不了你,你背後的蒙面人救不了你,你可記得?”

喜從天降,金科萬萬沒想到,被數次欺辱的林一,竟真的會放過自己,還對自己的事情不聞不問。

“多謝不殺之恩!在下謹記,不敢忘,不敢忘的……”金科猛磕了幾個響頭,又迫不及待雙手奉上丹藥,滿面諂媚,透着劫后逢生的驚喜。

看着跪在身前的金科,林一暗暗搖頭,伸手虛張,將丹藥攝入手掌。看也不看,他隨手輕拋,淡淡粉塵散去。

“拿起你的短劍,該回去了——”

林一扔下一句,抬腳便走。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3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六章 太上長老

金科老實乖巧跟在林一身後,落下幾步遠,小心翼翼的模樣。當初那個可以任意羞辱的鄉下小子,早被其忘記個一干二凈。眼前的只是一頭蟄伏利爪的猛虎,一隻隨時可以吞噬性命的猛獸。不容睥睨、不容輕忽,令人膽寒,只能敬而遠之!

“金師兄,你我如往常一般即可,如此做作,生怕別人不知嗎?”林一頭也不回的說道。

“啊……是,還是林……林師弟想得周全。”金科心頭一驚,忙陪着笑臉,可腳下還是不敢靠近。

這林一也太讓人意外了,年紀輕輕怎麼如此心狠手辣,且武功高的讓人難以想象。此人一定來歷不凡!虧自己還一次次尋上門去,真是瞎了自己狗眼了。隨他做什麼吧,以後再不敢惹麻煩了,除非自己不想活了。

醒來后,不見了幾人的屍首,料定被毀屍滅跡了。想着那四人的下場,他不由得脊背冒涼氣,口中發乾。

偷偷在背後打量林一的背影,忐忑不安的金科,心中更加陪着小心。

見金科依舊這份德性,林一懶得理會,卻眼珠一轉,揚聲說道:“金師兄,若是小弟以後有何不解之處,還望……”

“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刻的金科,心思都用在林一身上呢,自然知曉對方言中所指,應聲不迭。

二人回到茶鋪時,茶鋪的夥計神情微怔。林一眼光隨意掃過夥計,落在文倫身上。

文倫正襟端坐,呆望着面前的茶壺。見林一回來,他眼色一亮,隨又苦笑道:“我說師弟啊,我都喝了兩壺茶了,這肚子早已水飽。”

林一輕笑道:“沒想到有事多耽擱了一會,讓師兄久等了。”

文倫擺手說道:“咱弟兄還客氣什麼呢!”看着林一身後的金科,他好奇問道:“不知救人之事如何了?”

金科目視林一,面上擠出笑容,卻不敢多言。

林一打量一下四周,笑道:“已無妨了,你我還是回去吧!”

文倫此前見過金科,也知此人甚是跋扈,卻不知為何變得如此恭謹謙遜。他本身生性憊懶,也不願多想,便抱着自己的果脯肉脯,拉着林一便走。

回山用罷了午飯,胡萬與沈丁免不了去搶奪文倫的零食,任三人胡鬧,林一獨自帶着馬兒來到了後山。

午後熙和的陽光下,林一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想起上半天發生的事情,林一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真沒想到,這天龍派還真是風雲彙集之地。

林一在茶鋪中,便發現那夥計不對頭。那夥計雖一再掩飾,可目光閃爍,沒有鄉下人的敦厚與淳樸。夥計面對文倫無意中的疑問時,神情中的一絲慌亂,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夥計神色謙卑卻目光深沉,實在與一個鄉下的夥計不符。故此,林一便心中留意。

金科第一次來到茶鋪時,夥計雖是低頭迴避,還是被佯作不知的林一,察覺到了幾分異樣。

金科無意遇到林一,隨後又刻意迴避。他二次來到茶鋪時,謊言欺騙,林一當時就知其言有詐,依然故作不知,卻不想連累文倫。何況獨自一人,行事也更方便。

跟隨金科去尋許月,未到那處空地之時,林一的神識中,便已察覺到了埋伏。見那四個蒙面人行跡隱秘,他心中確定了金科要加害自己,依舊佯作不知。

那四個蒙面人武功不俗,卻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林一深陷埋伏,卻心有成算。只是在九龍山下殺人,還是讓他心有顧慮。

待與金科對話之後,知曉幾人不會放過自己,且只要瞬間擊殺幾人,對自己並無不利,林一便決心一個不留,將之全部殺掉。否則被幾人纏上,以後他就別想呆在天龍派了。

出手殺了三人,而故意留下那個為首者,也是林一有意為之。《煅神鑒》中有搜魂之術,此術極為歹毒,自修成后,從未用過。此術對人施用后,會讓人真正的成為喪失心智的行屍走肉。

而這幾人慾對林一使用‘失心丹’,令人憤怒。對其怒下辣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況,他也想知曉幾人的來歷,便留下一人並對其施展搜魂術。

用強大的神識,去侵入對方識海,搜尋對方腦中的記憶,讓林一知曉了許多讓江湖人駭然聽聞的秘密。

這四人竟然是滄海幫的人,與多日前伏擊木青兒的蒙面人皆是一夥。那個武功高絕的蒙面老者,是滄海幫的副幫主卞振鐸。這幫人夥同排幫,已經在九龍山周圍,經營了兩三年之久。

滄海幫距九龍山,不下萬里之遙,竟下了如此的本錢,可見這伙人對海外一事志在必得。

多次針對天龍派的計謀失敗,滄海幫便改變了策略,由天龍派內部下手。

這‘失心丹’是從南疆求來的蠱毒。吞食此丹后,心智喪失,對施術之人言聽計從。否則,蠱毒噬體,讓人一命嗚呼。

而此蠱毒沒有解藥,林一查看四人身上,毫無所得。搜魂之後得知,受蠱之人只聽從施蠱之人的指令。施蠱人死亡后,蠱毒自解。

這也是金科親自要林一吞食丹藥的緣故。只是金科對蠱毒知道多少,便不是林一所操心的了。

從蒙面人的記憶中,林一沒有得到門內其他弟子中蠱的消息。可他卻不敢相信,這滄海幫只有金科這一個內線。連集市上茶鋪的夥計都是探子,誰曉得滄海幫還有多少後手呢。

這是天龍派與江湖幫派的恩怨,與他一個養馬弟子無關。半年後,自己便要離開這天龍派。屆時,交代此處的幾位朋友多加小心便是。

林一沒殺金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這金科被逼做了滄海幫的內間,最怕的是自己的身份泄露,應不至於將他這個養馬弟子牽扯進來。

而金科會不會讓滄海幫來對付自己,林一對此毫不擔心。滄海幫若想來尋自己報仇,即便是將他林一的行蹤大白於天下,而滄海幫的謀算也將被天龍派得知。如此一來,滄海幫顯然是得不償失。故爾,暫時自己應無大礙。

何況殺了金科也沒什麼好處,在集市上與其同行,定被無數人見到。若金少爺無故失蹤,林一便是眾矢之的了。

……

與此同時,金貎峰江長老的洞府中,三個老者圍坐一起。

正中的是白髯童顏的江長老,左手是一位鬚髮灰白,面色清濯的老人。其雙目有神,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喬長老。右側是一鬚髮青灰的老者,若不是滿面刀刻般的皺紋,會被人當做中年人看待,此人便是門內的朱長老。

“江兄,喚我二人前來,莫非有什麼事情?”朱長老問道。

喬長老端坐不語,自是靜待江長老下文。

江長老看着眼前兩位老友,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他便將多日前木天成拜見自己時,所遇到的古怪與猜測,與二人敘說。

“當晚,洞口的陣法引起波動,引起了我的警覺。隨即用神識查看四周,隱約感到有一縷神識在一旁窺視,我卻找不出他來,此人神識比我高出太多啊!”

江長老言罷,神情露出一分擔憂。喬朱二人也是愕然相視。

江長老苦笑着說道:“莫非兩位好友不信江某所言?”

朱長老皺着眉頭,搖頭說道:“令人匪夷所思啊!且不說大商境內的修仙者寥寥,便是有,也與我等彷彿,怎會莫名出現這麼一個高手,還在我九龍山窺伺,這沒道理啊……”

喬長龍微微頷首說道:“朱老弟所言不差,在修仙者眼中,這九龍山沒什麼值得好奇的,若是修為高深者,自然也不屑與你我敵對。”

江長老聞言,嘆道:“喬兄話里的意思,此高人自然也不會窺視與我了?或許是我年老多疑,如此倒也讓人放心。可二位還信不過我的三才鬼旗陣嗎?”

喬長老聞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二人當然信得過江老弟的。只是,此人是何來意呢?同為修仙者,當知仙路艱難,現身相見一番,對彼此也不是壞事。”

朱長老也是若有所思的說道:“此人或許是海外歸來者呢?”

“不然!我懷疑此人不是外來者,而是商國人。二位也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誰人會輕易離開那個地方呢!”江長老不無肯定的說辭,讓二人聞言也是若有所悟,並對此深以為然。

三人離開那個地方回歸故土,也是逼不得已,無奈而為之。

江長老接着說道:“我邀二位前來,便是一起商討此事。此人從何處來?是路過九龍山,還是專意來此?此人是敵是友?”

朱長老搖頭說道:“這些我等都不知曉啊!”

喬長老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若是此人真是本土人士,修為上即便高過我等,也高不到哪裡去。此人來意不明,卻也看不出惡意來。無論其路過九龍山,或是潛伏在附近,我等靜觀其變。若其再次露面,我等還應示好才是,不應與之交惡。否則對我天龍派不利啊!”

“就依喬兄所言吧!此人若是潛伏於此,外事堂與山外集市是最好的隱身之處。我會吩咐天成小心行事。”

三位長老隱居金貎峰,不理俗事。遇到了大事時,便由江長老出面代勞。這位老人為了天龍派,不得不多操一分心思。

……

林一對天龍派的太上長老,保持着足夠的敬畏。而三個老人也在對林一這個潛在的高人,暗自警惕着!

……

林一每日養馬遛馬,過得悠閑。與胡萬三人逗趣打鬧,也讓平淡的日子充滿了笑聲。

蔣方地三人,隔三差五的會來找林一去後山遊玩。許月的笑容如同金秋的山谷,愈發的嫵媚,也更加的迷人。

日子便這麼一天天過去,天龍派也迎來了門內的一件盛事。十年一次的弟子較藝,將於九月初一如期舉行……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4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七章 山門盛事

車馬大院的草垛上,林一與胡萬、沈丁扯着閑篇。

沈丁嘟噥着:“這文師兄小半晌的不見了,也不知跑哪去了?”

胡萬呲牙一撮,砸吧砸吧嘴,一口濃痰啐出老遠來,哼聲道:“這小子是閑不住啊!一大早便溜出去,打聽門內大比的事情去了。”誰知他話音未落,院門處探出個腦袋來。

“呵呵,哥幾個想我了?”文倫一伸脖子跳了出來,眉飛色舞的衝著三人揮揮手。

“俺想你的肉脯了。”沈丁咧嘴直樂。

文倫一翻白眼,哼道:“呸!想吃自己個兒買去,別老想占哥哥我的便宜……”他眼珠一轉,忍不住得意的對胡萬與林一說道:“想知曉門內大比的事情嗎?啊?”

胡萬砸吧一下嘴巴,翻眼看天,搖搖頭說道:“不想……”

文倫笑臉一僵,伸手指向胡萬說道:“好……好你個胡萬,你想知道,我還不說呢!”他轉過臉來,衝著林一親熱的笑道:“不過我與林師弟說啊!”

林一點頭笑道:“文師兄想說的話,兄弟洗耳恭聽了。”

文倫小眼睛放光,不屑的打量胡萬與沈丁二人一眼,才賣弄道:“這次內門弟子比試,我們外門弟子也可觀看……”

沈丁一把扯過文倫的領口,驚喜道:“你說什麼——?”

“咳咳……你想掐死我呢!”文倫一把打開沈丁的手掌。後者訕訕縮回手,笑道:“嘿嘿,這不是沒聽清楚嗎!師兄接着說啊!”

“哼!想聽啊,老實坐好了嘍!”文倫得意的眉眼跳動,他口沫四濺的炫耀着打探來的成果。

天龍派內門弟子比試,從不對外,即便是外事堂弟子也不能旁觀。不知為何,此次弟子大比沒了這些規矩。此事對外事堂弟子來說,可謂天大的喜訊,便是胡萬與沈丁也是按捺不住的喜悅!可以觀摩內門弟子的比試,對外門弟子來說,是難得的鑒習良機。

三人皆興高采烈,惟有林一笑容淡淡如故。

文倫好奇道:“林師弟對此事不感興趣嗎?”

“門派此次大比不同往日,心中有些不太明白罷了!”林一搖頭笑道。

胡萬道:“管他呢,這些不是我等可以操心的,明天去瞧熱鬧便是。”沈丁則是摩拳擦掌的架勢,跳下草垛,在院子里來回打着圈轉悠。

“你干什麼呢,推磨呢?”文倫低聲嗤笑起來。

“你才是牲口呢!”沈丁冷不丁的反譏了一句,嗆得文倫的小眼睛直翻白。

林一禁不住翹起嘴角樂起來。

九月初一,晴。

九龍山一片喜慶的場面。人人面上掛着笑容,三三兩兩一夥,嬉笑聲不絕於耳。

林一也被胡萬三人拉着,往憲章峰走去。沿途皆是外事堂弟子,如同趕場一般。他並不想來湊這個熱鬧,卻也架不過胡萬三人的熱情。

胡萬三人說笑不停。跟在後面的林一也是帶着淡淡的微笑,眸中卻平靜如水。

幾人沿着山路往上走,不遠處,一排身着藍衫的弟子被一青衫弟子帶領着,立作兩排,手按兵器,神氣十足,一一查看上山弟子的腰牌。

林一往上撇了一眼,見到那個青衫弟子后,他暗暗皺眉,低頭隨在人後,等待內門弟子的查勘身份。

胡萬三人依次奉上腰牌,確認后,往前走去。林一也捧着腰牌,向面前的藍衣弟子遞了過去。

藍衣弟子剛想伸手接過,卻中途生變,腰牌被人伸手奪去。走在前面的胡萬三人,回頭剛好看見,不由得面面相覷。而林一面色不改,眸光淡漠。藍衣弟子則是向後閃開。

“哼!將憲章峰當做街市來逛了吧!不知所謂!”手裡玩弄着林一的腰牌,面色黝黑,神情橫戾的,正是抽了林一鞭子的那個姚子。見到林一,他自然認得,忍不住將其攔阻下來,出言譏諷。

林一早見到此人,心中雖有怒氣,卻也只能無奈忍下,只想過了此關便罷。未料到還是沒能躲過去。

神色不變的林一,淡淡的看着對方,靜立不語。

“來此湊什麼熱鬧,滾回去吧!”姚子劈手將腰牌摔向林一。

腰牌帶着風聲便朝林一臉上砸來,胡萬三人驚愕,不知林師弟何時得罪這內門弟子的。

林一眼神一縮,盯着姚子,佇足不動。他輕抬手臂,看似緩慢的隨意一抓,腰牌已然到了手裡。

姚子嘴角掛着惡笑,想象着這眼前的小子被腰牌砸在臉上,爾後乖乖離開的狼狽模樣。卻見對方手勢輕若拂塵般,便將腰牌拿在手中,他心頭微愕。這腰牌被自己悄悄用上暗勁,絕不是一個養馬弟子可以輕易接住的。

林一將腰牌掛在腰間,神情淡淡的睨了一眼姚子,施然轉身。

眼前這小子古怪!姚子暗忖之下,惡從心起,正欲繼續發難之時,卻見林一轉身離去了。他狠狠瞪着林一的背影,悻悻的冷哼了一聲。

周圍的外門弟子不敢多言,胡萬三人自然也不敢插嘴,滿面遺憾的目送着林一離去。誰知一個聲音在此時響起:“小兄弟慢走!”

場中眾人抬眼望去,見一個面容俊朗,留着短須的男子從山下走上來。

弟子們大都識得此人,來者便是掌門大弟子秦仁,也是內門弟子的大師兄。

林一正與其迎面,只好停下腳步。身後卻是問候聲不斷。

“大師兄好!”

“見過大師兄!”

秦仁微笑着與眾人回禮,其舉止儒雅,讓眾人如沐春風。林一見狀也是暗贊,不愧是天龍派的大師兄,氣勢不俗。

“姚師弟,為何不讓這位小兄弟上山呢?”秦仁目光炯炯,聲音清朗悅耳。

姚子面色露出一絲尷尬,躬身吞吐道:“此人是養馬弟子,上山也是湊熱鬧罷了,還是好好養馬要緊!”

秦仁笑容熙和,搖頭道:“非也,此次內門弟子大比,一改往日不得外人觀看的常規,實屬掌門德厚仁愛之意,眾長老體恤弟子之情!此乃我天龍派興旺之舉,師弟怎可如此短視?莫非養馬弟子便不是我天龍派弟子嗎?”

“大師兄教誨,小弟謹記在心!”姚子老老實實的回了一句,不敢有忤逆之意。眾多的外門弟子暗自叫好,神色欣然。

秦仁卻是轉過身來,衝著林一說道:“小兄弟難道真不想觀看師兄弟們的比武嗎?”言罷,他隨和一笑,向山上走去。

林一打量着這個大師兄的背影,他腳下躊躇一下,便轉回身向上走去。姚子側身讓出道來,帶着好人的模樣。不過他瞥向林一的目光依舊陰冷。

胡萬三人暗暗鬆了一口氣,為林一感到慶幸。

幾人過了一個山崗,一片開闊的山坪出現在眾人眼前。一座丈余高的木台矗立正中,一二十丈大小的木台後方,還擺着幾隻木椅。木台周圍,人頭攢動,怕不有一二千人。一個個神情激動,仰首眺望。

看來此處便是較技的場所,距憲章峰的半山腰還有段距離,四處平坦,寬闊而整潔,高大樹木環繞四周,即便幾千人在一起,也不嫌得擁擠。

木台前已是人頭攢動,圍觀者擠得密密匝匝。四人只能立在人群後面。好在木台上倒是一覽無餘。

林一與胡萬三人擠在一起,耳中噪雜聲一片,看來比試的時辰未到。

文倫興緻勃勃的與人交頭接耳,胡萬與沈丁則是四下張望。木台外圍大多是外門弟子,靠近木台邊的,皆是藍衫與青衫的內門弟子。擠在人群中,倒也聽到不少相關趣聞。

此次比試一共三日,先由藍衫弟子比試,表現優異者,可晉級為青衫弟子。青衫弟子要在最後一天比試。具體如何,林一也不太清楚,只能跟着瞧熱鬧了。

“通、通、通——”三聲炮響遽然而起,驚起遠處林中飛鳥四散。

山坪上眾人神情也為之一振,興奮的抬起頭來。林一隨眾人看去,見木台一側,陸續走上一行人來。為首者是位紫衣劍眉的中年人,後面跟着的竟然是仨道士,還有六位赤衣長老,最後是兩位男子與一位姑娘。

隨着眾人走上木台,並一一坐下,四周的弟子們忍耐不住,開始小聲驚嘆着——

“薛長老與徐長老出關了……”

“咦——薛長老與木小姐長的真像!”

“廢話,人家是娘倆,能不像嗎!”

“這白雲觀的仨道士怎麼還沒走呢?”

“這下我們天龍派的馬、孟、徐、郭、薛、容六位長老全露面了,真是難得啊!”

“……”

林一的目光從三個道士們的身上掃過。馬長老與孟長老,之前見過,其餘幾位長老尚是首次出現在面前,他不由得暗暗打量。

馬長老在門內地位不低,武功卻是以後面幾位長老更為高深一些。薛長老是一中年婦人,面容端莊,眉眼與木青兒有幾分相似。想不到木青兒的爹是掌門,娘親卻是門內長老。

後面是大師兄與二師兄,此二人是掌門嫡傳弟子,身份僅次於門內長老。林一對此二人觀感不算太差。

最後上台的是一身綠裙的木青兒,帶着正色乖巧模樣。想想此人的刁蠻任性,林一暗自搖頭。

台上眾人坐定,馬長老起身對掌門以及諸位長老深施一禮,爾後走至前台,氣勢威嚴掃視台下。

頃刻間,台下鴉雀無聲。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4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八章 差遣

馬長老手捋長須,微微頜首,對場下眾弟子說了幾句話。其嗓音不高,場下一二千人,耳中卻是聽得清晰。所言無非代表門派對弟子的殷切期望,以及門派對弟子的關愛之情。

隨後孟長老上前,一改馬長老平和的開場白,大嗓門震的全場都嗡嗡直響,將弟子比試的規則一一陳述。

“藍衫弟子參加比試,共有二百一十人,分十一隊摸鬮捉對比試。此次比試與以往不同,不再是以輸贏場次定最後排位。輸者直接出局,不再有比試的機會;贏者晉級,雙方相持不下者,輸贏由長老評斷。最後十名勝者,轉為青衫弟子,由長老收入門牆。青衫弟子參加比試者,記有一百二十人,方法與此相同,表現優異者,經由門派選定,將有外出遊歷的資格……”

場下弟子聞聲,禁不住接耳私語。孟長老眼睛一瞪,咳嗽一聲,如同炸雷在場下眾人頭上炸響。眾弟子嚇得緘口不語,惶然上觀。胡萬三人也是捂着耳朵,做噤聲狀。

林一神色不變,卻是暗暗點頭,這孟長老內功不俗!

“此次方法與往日不同,自有道理,爾等勿須饒舌!”孟長老繃著臉,氣勢更是嚇人。林一卻是心中贊同這個方法。須知武無第二,生死拼殺之際,輸一招便等於送命。直接出局的法子看似殘酷,其實更近乎實情。

孟長老言罷,木掌門攜薛長老與真元子師徒三人徑自離去。台上有馬長老坐鎮,餘下四位長老分列四周,之後便是藍衫弟子上台比試。秦仁與季湯倒是陪着木青兒留在了台上。

不虧是內門弟子,這些藍衫弟子武功在林一看來,比之前的袁鳳鳴與車海之流高出太多,不過此二人現在的武功,想必,也不是這些藍衫弟子可以相比的!

經脈通,周身真氣流轉,眉眼精神皆不同於常人,場中的馬長老看似德高望重,與那個面色溫和的容長老,都還沒達到此種境界。

林一遠遠看着台上的比試,心神卻是一動,面色微愕之下,佯作無意的向四周打量。

……

在幾十丈外一處小山峰之上,天龍派的三位太上長老站在一起,默默注視着遠處的山坪。

過了許久,喬長老的雙眼微睜,回首看了看身邊的兩位老友,輕輕搖了搖頭。

“方才探查山坪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喬長老輕聲說道。

朱長老點頭不語,江長老面露失望的說道:“喬兄神識可達百丈開外,為我等所不能及,此人不在這些弟子之中,倒不是件壞事。”他停頓一下,看着遠方,接着說道:“或許此人已離開了九龍山。否則,如此大好的機會可以摸清天龍派的實力,他沒有理由不來的。”

喬長老沉吟片刻,緩緩點頭說道:“只要此人意不在我天龍派便好!”

三位老人對莫名冒出來的同道高手一事,還是耿耿於懷,放心不下。卻一時半會找不出對方的行蹤,只能往好處去想了。

……

木天成陪着真元子師徒往山後走去,薛長老也是默不作聲緊跟其後。

過了憲章峰,木天成回身呵呵一笑,說道:“道長去本座處小憩片刻如何?”

真元子洒脫的捻動長須,微微欠身,笑道:“呵呵,多謝掌門盛情!只是貧道如今客居貴派,已多有不便了,加之薛長老出關,貧道不敢相擾!”

薛長老落落大方,眉眼帶笑,說道:“道長倒是見外了!想不到您一個出家之人,也會戀上我九龍山,而樂不思歸呢!”

“夫人謬讚了!這九龍山的山水靈秀,與貧道也是一段機緣,豈能不好好藉機修鍊,才不負木掌門厚愛啊!”薛長老的話暗含譏誚之意,真元子卻面不改色,依舊熙和如故。

薛長老心中惱這真元子麵皮夠厚,只能暗啐一口。

木天成細長的眸中精光一閃即隱,微微頜首,說道:“既然如此,道長請便!”

真元子不慌不忙拱手一禮:“貧道告辭——!”

木天成夫婦二人見真元子師徒走遠,才抬腳往鴟尾峰走去。

“夫君,這個老道士麵皮忒厚了些,怎麼就這般賴在我天龍派不走了呢?”薛長老有些不忿。

“他要待到我弟子外出時,與我弟子一同出外遊歷呢!”木天成目視遠方,輕聲說道。

薛長老有些不解的說道:“這道長好生無賴,莫不成真將他的白雲觀丟掉了不成!”

“那倒未必!”木天成微哼一聲,又轉首緩聲說道:“此事為夫心中有數的,夫人不必介懷。倒是要恭喜夫人,此次閉關收穫不小啊!”

薛長老伸手挽住木天成的手臂,二人並肩前行。

“幸虧有夫君的丹藥相助,才僥倖修得先天真氣!”言罷,臻首依偎着木天成,深情款款。薛長老難得露出小女兒狀來。

木天成輕拍薛長老的手臂,溫和一笑,說道:“丹藥也只是外因而已,夫人自身的勤修才是根本。我天龍派從海外帶回的丹藥所剩無幾,不過門內多了夫人與徐長老兩位絕頂高手,實為門派之大幸啊!”

薛長老也知曉此間道理,服食丹藥未必就能成就一個絕頂高手。故爾,她也為自身的際遇感到慶幸。

“此次弟子出遊,青兒真的要去?”薛長老從未質疑過木天成的決定,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木天成‘嗯’了一聲,說道:“呆在門派內,難免會坐井觀天的。不出去遊歷怎知天下之大呢!另外,為夫也期望青兒能有自己的機緣!”

薛長老幽嘆一聲!女兒是他夫婦的心頭肉,自是不舍女兒去經歷風險。可夫君說的也有道理,木青兒身為天龍派掌門之女,腳下的路已然註定,那不是一條平凡路。

“可海路茫茫,風險重重,青兒真能平安歸來嗎?”薛長老眼圈一紅,仰望着身邊的木天成。

木天成眺望遠處群峰,頜下青髯隨風而動。

薛長老感到手上一緊,木天成已握緊了她。

“夫人勿憂!為夫與幾位長老不也是平安歸來嗎!無論是為門派,還是為青兒自身,都應去嘗試!”木天成低首溫和的說道:“若是青兒能如太上長老那般,豈不是更好!”

薛長老輕嘆道:“若是如此,倒也是青兒的機緣呢……可……?”

薛長老知道木天成的話有道理,她要是在年輕時候,也會毫無顧忌的去外邊闖蕩一番。可嫁為人妻,有了女兒后,心中便多了份牽挂。

這牽挂是自己的夫君;這牽挂是自己的寶貝女兒;這牽挂,也是對家的一種痴戀與呵護吧!

……

弟子比試的第二天,胡萬三人早早便拉着林一要走。後者無奈之餘,尋到了皮執事,言明車馬大院無人值守。

此次內門弟子比試,可是外門弟子難得的開眼界的好機會,竟還有人對此不感興趣的。這個時候,誰還會來車馬大院呢?

皮執事卻不過林一的執拗,只能帶着歉意安撫了幾句后,樂呵呵的去瞧熱鬧去了。

胡萬三人對此也是不解,不願多想,便迫不及待的跑開了。

難得的清靜,讓林一感到身心舒適。

倚在草垛之上,林一對今日的決斷沒有一點兒後悔。弟子比試沒啥好看的,昨日看了幾場比試,他對天龍派內門弟子的武功,心中瞭然,便沒了興緻。

而這還不是讓林一婉拒胡萬三人的理由,真正的原因,便是昨日他感到一縷神識從身邊掃過。

林一心中明白,這一定是太上長老在暗處探查,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隱靈術》,昨日就會惹到大麻煩。想一想,若是被三位太上長老圍住,在天龍派眾多弟子的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又該怎麼辦?大概只能逃命吧,若是能逃得掉的話!

對於修仙者之間的拚鬥,林一還沒遇到過,心中沒底。他手頭上連一件法器都沒有,識海中那詭異的金龍劍自然不算的,若真是與三位太上長老對手,可能自己有幾分活命的機會便不錯了。

於是,昨兒硬着頭皮陪胡萬三人又看了半天,今兒是說啥也不去了。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正自想着心事,林一眉梢一挑,向院門處望去。

一身黑袍的木管事,搖晃着身軀邁進了大門,後面跟着的一位是韓繼。

林一忙跳下草垛,上前施禮道:“不知木管事有何吩咐?”

木管事背着雙手,環顧四周,半響才冷聲道:“嗯,此處就你一人嗎?”

“此處就弟子一人,師兄們都去看門內大比去了。”林一不知木管事來意,只能低頭應聲。

木管事見林一神情恭敬,面上剎那間堆滿了笑容,說道:“呵呵,你是林一吧?看來在車馬院乾的不錯呢!既然此處就你一人在,此趟差事便由你去吧!一切聽你韓師兄吩咐即可!”
space123 發表於 2012-4-7 01:35
第一卷 風起山澤第六十九章 洪半仙

木管事的話讓林一不明所以,他抬起頭看着韓繼。

韓繼送走木管事後,轉身對林一微笑道:“由林師弟套車,去秦城碼頭運趟鹽,可好?”

這韓繼待人溫和,倒是好說話之人。

林一也笑道:“聽從韓師兄吩咐就是,不知幾人同去?何時啟程?”

“我與另一師兄陪你一同前去。麻煩師弟現在就套上大車,我在山門處等你。”韓繼對林一笑笑,便自顧牽出兩匹馬,先行離去。

原來如此,林一點頭稱是。好在這些活計在車馬大院中,早已熟悉。他牽出兩匹馬,套上一架單轅大車,出了院門后,便往山門處趕去。果然見韓繼與另一人在等着自己。

韓繼上前對林一道:“這位是杜松師兄!”

林一在車上一抱拳,說道:“見過杜師兄!”後者挺了挺胸脯,強健威武的樣子,兀自查看手中的那把帶鞘長劍,對他冷哼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林一眼皮一耷拉,不以為意。

韓繼腰下佩劍,他手中還拿着把長劍,將其扔向林一,說道:“此劍留於師弟防身,也算是此次差事的賞賜!”

林一伸手接過長劍,有些意外的道:“如此說來,此劍以後歸我所有了?”

杜松眼角挑起,懶得看到林一得意的樣子。

韓繼說道:“那是自然,外門弟子可以持有兵器的,不過門派不會無故賞賜,須得有差事外出,才會給弟子配持兵器以做防身之用。”

林一抽出長劍,見是把普通的青鋒劍。他依然露出了笑容。畢竟可以名正言順的佩帶兵器了。

杜松神情不耐,冷哼了一聲:“好了,還要趕路呢!”

韓繼的脾氣不錯,只是笑着點頭示意,二人便上馬往山門外走去。

林一口中輕喚了一聲,馬兒抖動馬鬃,打着響鼻。

馬蹄聲響,車輪‘骨碌碌’轉動,一行三人,便奔向了山外。

一路上,韓繼與杜松也不能跑快,畢竟馬車要慢許多。他二人只能放緩馬速,好使林一的馬車不至於落的太遠。

林一靠在車御上,盤着雙腿,一旁還放着把青鋒劍。他神情輕鬆,愜意十足。

看前面的杜松,滿臉的不如意,想必還為不能觀看門內比武而不快呢!與其躲在車馬大院中,林一更樂於走出九龍山,離幾個太上長老遠遠的才好。

做個車夫也不錯。比騎馬要悠閑許多。

沿途,行人似乎不少,比林一上次來時,道上熱鬧許多。只是其中一些身攜兵器者,衣着迥異,一個個風塵僕僕中,帶着彪悍之氣。

眼前的異常,讓韓繼與杜松也不敢鬆懈,途中稍作歇息,便馬不停蹄往前趕去,待到了晚霞西染時分,三人才到秦城。

入城之後,林一跟着二人直奔城西一處大院。

大院門前已點亮了燈籠,燈籠上綉飾一條金龍。此處應是天龍派的地方。

果不其然,韓繼對林一揮手示意,三人便牽馬駕車進入了院子。林一本分的忙碌着,將馬從車衡下卸下,又將韓繼二人的馬匹一併牽入一旁的馬廄中。他忙完手頭上的事情,便跟着韓繼二人去用了晚飯,之後,被韓繼領着來到一間屋子前。

“師弟,今晚你就住在此間屋子,明早再去碼頭。晚上無事自可去街上看看!”韓繼說完,溫和一笑。

“多謝師兄,小弟知曉了,請師兄自便!”林一連忙道謝,送走了韓繼后,進屋子看了看。屋子不大,日常擺設也齊全,他滿意的點點頭。

韓繼與杜松騎了一天馬,想必也是勞累,早早安歇去了。可林一立在屋中,渾身精力四溢,想了想,便抬腳往外走去。

院門處有人看守,見林一身着灰衫,還佩帶着腰牌,十足一個天龍派外門弟子的標準打扮,自然對其不加理睬,任他施然離去。

……

秦城的夜市依舊繁華、熱鬧,林一信步走在街上,漫無目的閑逛着。來到城西門處向東望去,街上燈火通明,行人往來影綽。

林一立在街口,形單影只,不免意興闌珊。不經意的,手在腰間摸動,解下葫蘆,仰脖灌了一口。

沒有運轉一絲的靈力,任千秋馥濃烈的火熱,燒灼着喉嚨,炙熱的暖流中還帶有清涼,瞬間經胸腹散之全身。

渾身有點發熱,腳下有點輕。

林一仰首眺望星空,夜穹高遠無際,青黑色天幕上,星星點點,神秘而深邃,讓人有種振袂而起,飛身而去的衝動……

久久之後,林一輕輕呼出一口氣。回首面對喧囂的街市,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目光清冷而幽遠。

……

城門不遠處,依着街道邊,在一個倒下的石鼓之上,一個乾瘦的中年人佝僂着腰,沒精打采坐着。

一旁還插着布桿,上面隱約可見‘洪半仙’的字樣。

微微嘆口氣,洪半仙揉了揉乾癟的肚子,又摸了摸懷中的錢袋。裏面十餘個大子,是今兒一天的收入。這會兒街上人多,他舍不得離去,只能忍着飢腸轆轆,期待着生意上門。

洪半仙神情疲憊,一雙眼睛卻睜眼老大,帶着一絲活泛與期待,隨來往行人轉動不停。

東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惹得街上行人顧首觀望。

眼觀六路的洪半仙,早將此一切看在眼中,面露一絲喜色。他悄悄挺直了腰軀,正襟危坐的模樣,目不斜視。

一個胖子,肥臉漲的通紅,乾咳不停,被兩個下人攙扶着,徑直朝洪半仙奔來。

“老爺,再忍忍啊,這就到了。”一個留着小鬍子的下人,忙不迭的連聲說道。

三人轉眼到了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是吧?我家老爺被魚刺卡住了喉嚨,還請半仙施展妙手,我家老爺自有重謝!”小鬍子下人帶着笑臉,急切的說道。

洪半仙微哦了一聲,捋着小山羊鬍子,穩穩坐在石鼓之上。他淡淡睨了一眼三人,說道:“這位老爺該去尋醫才對,何故來尋洪某?”

胖子無法出聲,急的直瞪眼睛。小鬍子下人忙乾笑兩聲,說道:“也去醫館尋了郎中,食醋的法子,還有嘔吐的藥物都試過了。可魚刺卡的太深,這些法子皆沒用啊!聽聞半仙不僅神算驚人,還有匪夷所思的過人手段,這不便奔這兒來了。還請半仙大人慈悲,救救我家老爺!”

洪半仙依舊端坐不動,也不作聲。急的胖子伸腳狠踢小鬍子一下。

恍然而悟的小鬍子,忙伸手掏出一錠銀子,恭敬送到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微閉的眼睛一亮,只覺得夜色中的銀子,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勾人心魂,這塊銀子怕不有五兩重呢!他忙清咳一聲,說道:“這是做什麼?洪某無功不受祿的!”

小鬍子忙道:“只要半仙出手,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洪半仙霍然起身,興奮中不無狐疑的問道:“無論我能不能治好這位老爺,這銀子都是我的?”

小鬍子頭點的跟雞仔一般,忙道:“絕無虛言,還請半仙快些出手啊——!”

洪半仙一把搶過銀子揣在懷中,環顧四周稀落的圍觀者,他又露出很無奈的神情,裝模作樣的嘆道:“真是難為洪某人了,這些本是行腳郎中的勾當啊!”

好像為胖子取出喉嚨里的魚刺,是很不務正業的事情,已然違悖了洪半仙的行規操守。

胖子見洪半仙不疾不慢的模樣,他心中火起,卻又發不出聲響,急得直跺腳。

“勿急勿躁啊!待洪某來看看。”洪半仙拿了人家銀子,也不好怠慢。又是清咳一聲,他讓兩個下人扶着胖子站立不動,然後一捋袍袖,伸出右手,口中念念有詞:“東南神似海,神鬼疼義水,神水入喉嚨,萬骨化成水——”

念罷,洪半仙的手指往胖子虛畫幾下,接着又上下左右戳戳點點。少頃,他伸手一拍胖子肩膀,陡然厲喝一聲:“去也——!”

洪半仙嘴裏嘟囔着的聲音不大,最後喊的一嗓子卻是個大嗓門,嚇得兩個下人一哆嗦,連胖子也想往後退卻。

誰知胖子轉而驚喜,砸吧砸吧嘴巴,吞咽了一下,竟出聲哈哈笑道:“哈哈,魚刺沒了,真的沒了,半仙真神了啊!”兩個下人也是驚異不已,沒想到這神神叨叨的半仙還真有兩下子。

洪半仙揚起下巴,倨傲的神情中透着得意。只是他心中暗道僥倖,莫非今日紫氣東來財氣正?晚上回去后要為自己好好卜算一課才行。

胖子看樣子被魚刺折騰苦了,又讓下人遞上一錠銀子。後者自然是來者不拒,胖子言稱有事便帶着下人告辭離去。

洪半仙捂了捂懷裡,沉甸甸的分量讓人心裏踏實啊!顧不上一旁寥寥幾個看客,他自顧拔了布桿,捲起卦旗,往城外走去。

洪半仙個子不高,身材清瘦,四十多歲的年紀,腿腳還算利索,加之今日收入頗豐,心中得意,腳下輕快了許多。出了城門,他在路邊稱了二斤狗肉,揣在懷裡,往城外一片棚戶區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洪半仙根本沒在意身後還跟着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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