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將神 作者：李雪夜 (已完成)

其九月其340：成門主的影響力

蒼曲好久也沒出現過，這一突然出現，把成明星嚇了一跳。

「閉上你的嘴，哪涼快哪待著去。」成明星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心心裡在想什麼。」蒼曲笑著說。「別幹傻事，這件事是任何人、任何力量也改變不了的，你這樣做是在冒險。」

「我的事不用你管。」成明星說，「而且你不是也正在等這樣一個機會嗎？我完蛋，你自由。」

「隨你好了，但後悔時，別忘了我曾提醒過你。」蒼曲說。

「這是我的人生，我走上了光明大道，還是跌進了無底深淵，只要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都無怨無悔。」成明星堅定地回答。

蒼曲沉默了。

「公主手頭收集了不少你的詩詞歌曲，時常拿出來欣賞，每次都會讚歎不已。」陳小夏接著誇成明星。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成明星突然打斷了他的誇獎，陳小夏一笑：「沒說的，能幫上成老弟你的忙，將來說出去也是我的榮幸啊。說吧，幹什麼？」

「幫我進宮。」成明星低聲說，「我要見清淑公主。」

「清……」陳小夏驚訝地看著成明星，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說：「你瘋了？進宮見清淑公主？好是我一個侍衛能幫得了你的嗎？再說你見她幹什麼？」

「你別管，你就說能不能幫我這個忙吧。」成明星問。

「我不敢答應你。」陳小夏連連搖頭，「不過我可以幫你見到我們公主。如果……如果你想混進宮見清淑公主的話，可以親自求我們公主幫忙。」

「也可以。」成明星點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陳小夏低聲問。

「越快越好。」

「那也成。」陳小夏想了想後，答應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只是幫你見我們公主，至於你想進宮再見別的什麼人，你得自己跟我們公主商量。我們公主當然是很敬仰你這位大才子了，但如果你對她只是敷衍，恐怕……」

「我明白。」成明星點了點頭。

「那好，咱們現在就走了。」陳小夏說幹就幹，起身付了茶帳，拉著成明星向外就走。

他在不遠處的路邊拴馬樁上解下一匹健馬，和成明星兩人騎了，延長街飛奔起來，跑跑走走地行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了莊嚴雄偉的王城。

王城位於帝都云樹城的中央，有云樹城三分之一大小，城牆高達十幾米，城門更是雄偉無比。但成明星這時並沒有半點心情欣賞這些，只是急著想怎麼能進入裡面。

王宮不同於云間王府，成明星雖然可以輕易地進入其中，但萬一被發現，那事情將變得很嚴重，到時別說見蘇婉兒想辦法幫她，就連成明星和神妙門都會自身難保。所以成明星不敢冒這個險。

好在是遇上了陳小夏，不然的話，即使要冒險，成明星也不得不試一試了。

陳小夏靠著一塊禁宮的腰牌，帶著成明星從一處側門進了王城。守門人自然是要盤查的，但陳小夏搬出了蘇慧兒：「這是公主要見的帝都才子，有問題你自己問公主去！」

公主發話，自然沒人敢不聽，於是守門人紛紛退開。不過這並不代表王城的守備鬆懈，他們雖然退開，但立刻就記上了某月某日誰帶什麼人進了宮，所說是奉了誰的旨，然後就會立刻去核實。

這些都是陳小夏在一路上對成明星講的，他是個粗人，沒那麼多學問，所以也不知應該和成明星聊些什麼，乾脆就撿現成的，遇上什麼說什麼。

「宮裡的規矩多如天上的星星。」陳小夏說，「你別看表面上和普通官家好像沒什麼不同，都是上級把臉一沉下級就低頭走人，但實際上，背後運作的東西多著呢。你一個不小心，今天還是駕前紅人，明天就得到某監獄裡交待罪行了。」

「皇城是個可怕的地方，古來如此。」成明星一邊打量四周牢記地形，一邊隨口回。

「說得好像你對皇家事多瞭解似的。」陳小夏嘿嘿一笑，「也是，你們這些有學問的人全是前知五百年後知八百年的，讀書多就是有好處。不過說起來，我這樣的人就算讀再多書也沒用，今天讀的，不到晚飯吃完，就都忘光了。」

成明星心想：那咱哥倆真得握握手。

在陳小夏的帶領下，成明星很快來到了一座在王城中並不起眼的宮殿前，進了宮，迎接的只有幾個老宮女，整座殿也顯得半新不舊的，沒一點生氣。陳小夏一路帶著他，來到一個偏殿，請宮女進去通稟後，兩人就在殿外等著。

「這裡好像……」成明星一邊打量周圍，一邊皺眉。

「別好像，就是。」陳小夏猜出了他的想法，搖頭嘆了口氣：「皇上說，這宮中沒有空餘的房子，就把這座過去關妃子的冷宮先給我們公主住。不然的話，你以為我一個男人，怎麼能隨意進入王城？這裡只是王城最外圍的偏僻處，沒人管的。但要再往裡去，我就不成了。所以我才說，得你跟我們公主商量。」

「幹嘛這麼關著她？」成明星不解地搖頭，「放她回穆州不是對大家都有好處？」

「誰知道呢。」陳小夏搖頭，「我們公主求皇上好幾回了，但皇上就是不讓她出宮。」

成明星隱約覺得這事有點不對，但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沒等他仔細去想這事，一個宮女已飛一般地跑了出來，氣喘吁吁地說：「成門主，快請！」

陳小夏推了他一把：「怎麼樣？沒騙你吧，我們公主現在對你可是敬仰無比，聽說你來了，肯定激動得不行了。快，快走！」說著，拉著成明星往裡就跑，卻被宮女攔住：「公主可沒說讓你進去！」

陳小夏一吐舌頭：「成老弟那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著你的好消息。」

成明星衝他擺了擺手，跟著宮女走了進去。

「成門主！」見到成明星時，方才還端坐在椅上的蘇慧兒，立時激動地站了起來，幾步來到近前，看著成明星卻不知說什麼好，搞得成明星尷尬無比，嘿嘿笑了兩聲後說：「公主殿下近來可好？」

「談不上好不好。」蘇慧兒笑了笑，指著周圍說：「為陳舊的囚籠所困，卻始終無法可想，如此而已。不過還好，有他們幫我弄來的這些東西。」

說著，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本書來，遞到成明星的面前。

成明星接過來看了看，發現裡面全是唐詩宋詞，還有歌詞和曲譜，當時立刻被嚇了一跳，急忙合上書看書皮，只見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神妙門成明星詩詞文錄」。

「我了個……」成明星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想：不是吧？連書都出來了？有沒有這麼牛？

再仔細看，只見封皮下方寫著「天音書局，神妙門監印，第六版」。

開玩樂呢吧？這是開玩樂呢吧？成明星一腦袋冷汗：還第六版……地球那邊能有幾本書出到第六版的？這得算是暢銷到不能再暢銷的大紅大紫的書吧？還神妙門監印，難道說……又是小雅那丫頭搞出來的？

想到這裡，成明星對舒小雅的感激之情立刻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絕了。他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有舒小雅這麼個好秘書。

「成門主好像很驚訝？」蘇慧兒好奇地問，「這本書……難道是奸商盜印的？」

「不是不是。」成明星急忙擺手，「我只是沒想到小……那個我的秘書會把這些東西印發成書。」

「秘書？」蘇慧兒一怔。

「就是……」成明星咧嘴笑了笑，不得不將秘書這職務向蘇慧兒解釋了一遍。蘇慧兒笑了：「不愧是天音第一才子，連這麼有趣的稱謂都能想得出來。」

成明星想解釋，這並不是自己的原創，但考慮到這樣一來，就又要費半天的力去解釋出處，乾脆就來個嘿嘿一笑，厚著臉皮把榮譽據為己有了。這也沒啥，反正穿越者們幹得最多的，就是這種事。

「我真的不敢想像。」拿過那本書，如珍寶一樣捧在手上，蘇慧兒忍不住低頭輕嘆：「我自以為才華冠絕天下，可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你……我真的難以相信，這世上有人，竟然有如此才華，更驚人的，是你如今年齡還不足二十歲，我真的無法想像，你是從幾歲開始作詩寫詞的。」

「這個……」成明星覺得這是個問題，但又不是個問題，再次厚著臉皮一笑：「你也別這麼誇我，我……我其實多數時候就是喝點酒後，隨手瞎寫的，真讓我靜靜地坐下來，有時可能什麼也寫不出來。」

「酒後隨手？」蘇慧兒笑了，「天才果然與眾不同。『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是吧？」

「啊……」成明星笑了笑，琢磨著怎麼和她說見蘇婉兒的事。

「這首『將進酒』，當時你念出時，就把在場的所有才子才女震住了，我們當時甚至不知你是什麼時候走的，腦子裡來回反覆的，就只有這首詩。」蘇慧兒感嘆著，「有生以來，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一種被詩詞征服了的感覺，一種全身發冷，又顫抖不止的感覺。成門主，我……我真不知應該如何表達對你的敬意……我真的想再次回訪你，我真的想向你學到更多的學問，可遺憾的是，後來父皇一紙詔書，就把我喚回了這冷清的宮中……若不是有你的絕世之作陪伴著我，我真不知如果熬過這漫長的日子。」

「啊……」成明星點著頭，想的，仍是如何見蘇婉兒。

其九月其341：泡沫公主

「我不解的是，您的詩作中有許多極為深刻，但依您的年齡，卻絕不可能經歷過。」蘇慧兒疑惑地說，「比如那首『十年生死兩茫茫』，我實在想像不出，你能有這種懷念愛人的經歷……」

「這個……」成明星咧了咧嘴。才女就是才女，別人因為幾句抄來的詩詞瘋狂的時候，她卻看出了其中的破綻。當然，她也不是懷疑成明星，因為這些東西在整個云蘇大陸也是前無古人的。

「人生的經驗，不一定非得親身經歷才能得到。」他想了想後，突然板起了臉來。因為電視上偶像劇裡那些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從來不激動的智慧型帥哥指導女主角人生方向時，向來都是這副面孔。

「所以讀書的人才會比一般人聰明，因為他們從書中得到了無數前人的間接經驗。人不可能經歷世上所有的悲歡離合，卻可以不斷看到不同的悲歡離合。是過眼即忘？還是在心中思索，最終有所得？我覺得真正智慧的人，會思索，會把所見所聞，當成一種經驗，來豐富自己的人生。」

「這麼說，那首詩，是你見了別人的悲痛，有感而發？」蘇慧兒問。

「是的。」成明星點了點頭。「那是一位深愛自己妻子的男人，在妻子死後十年，仍不能相忘。我感懷於他的痴情，才寫出了這首詩。」

「你確實是天才。」蘇慧兒嘆了口氣，「我現在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是存在天才的。你能將別人的痛苦，那麼深刻地融入自己的心裡，這一點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云蘇大陸史上的所有偉大文豪，也無法與你相比。傷入心靈傷處而呻吟，誰都能辦到，可聽聞別人的傷痛，卻能感觸如此之深，除了天才，我真不知什麼人可以做到。」

「啊？」成明星一咧嘴。這麼一來，卻顯得自己更厲害了，這是他說這番話之前並沒能想到的。

「我還記得成門主當初曾說過，將來一統天下的，將不是詩詞，而是小說。」蘇慧兒說。

「我說過嗎？」成明星想了半天，記得好像是這麼說過。

「那成門主為何不出本小說集呢？」蘇慧兒充滿期待地看著成明星，搞得成門主一身一臉的汗。

「這個……」成明星想了想，笑了笑，「我腦子裡倒是有不少好故事，只是寫故事這種事吧，和寫詩這種東西還真就不一樣，這是個慢功細活兒，我現在還真沒什麼時間細寫。」

「如果……」蘇慧兒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鼓起勇氣問：「如果我……我幫你來寫呢？」

「你幫我寫？」成明星一愣。

蘇慧兒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啊。你看，我現在就是這麼閒著，想回家也回不去，想出門也出不了，除了天天研究你的詩詞和歌，我真的沒別的事可做。你腦子那麼靈，不如就想出一個故事的大概，然後我幫你把它完善，寫出來，你看怎麼樣？」

「這個……」成明星笑了起來，「這個也不錯啊，我給你提供個素材，你來執筆，行，到時出了小說，萬一火了起來，暢銷了，咱們倆人分對半兒。版權算咱們倆的，你到時願意再版還是出續集都成。」

「天才的話就是莫測高深。」蘇慧兒好奇地問：「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啊，那個……」成明星咳嗽了兩聲，「就不要深究了，天才這種東西常語無倫次。我給你講個海的女兒的故事吧，保證感人，小女生聽了一準兒眼淚嘩啦嘩啦的。」

「海的女兒？」蘇慧兒怔怔地重複著。

「嗯，是這樣的，話說茫茫大海中，生活著一種美麗的生物，他們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所以就叫美人魚。」成明星不用回憶，張口就來。畢竟，這童話從小聽到大，倒著講都沒問題。

「美人魚是海中的統治者，是海的孩子。在美人魚王國中，有一位小公主，她在成年後得到了游上水面的權利，結果就看到了一艘經過的船。船上，是人類王國中的英俊一下子，小公主一下就愛上了王子，然後，就開始想要變成人，到陸地上找王子。」

成明星一開始只是想把這故事快點講完，可一開了口，見到蘇慧兒聽得痴迷的樣子，就忍不住慢了下來，越講越細。

海的女兒是世界著名童話，安徒生老先生作品中的經典，那故事情節絕對扣人心弦，絕對打動人心，絕對催人淚下，基本上是聽一遍難過一遍的神作，初次聽來的蘇慧兒，就更不用說了。她完全被故事情節吸引，為了那個小公主而緊張、興奮、難過、悲傷，整個人完全融進了故事裡。

當她聽說小公主必須殺死王子，才能解脫時，她顫抖了；當她聽到小公主來到床邊，拿著刀，看著熟睡中的王子時，她幾乎不能呼吸了；而當她聽到小公主最終化成了泡沫時，她哭了。

成明星講完了這個故事，也陷入了沉默。

他突然想到了蘇婉兒。

也是公主，也是不得不面對那可悲的命運。

故事中的公主化成了泡沫，在王子的故事中當了一回悲哀的過客，而現實中的公主……成明星不想讓她化為泡沫消失。

蘇慧兒抹了半天眼淚，也不能從悲傷中緩解，抬頭看著成明星，見他也是低頭不語，忍不住說：「好殘忍的故事……」

「現實比故事殘忍一百倍。」成明星說。

「難道真的有……有人魚存在？」蘇慧兒幻想著那深深的海洋中，歡笑著的小公主。

「不知道。」成明星說。「那只是……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但現實中，卻有無數個公主，在重複著小美人魚的悲劇。她們的故事沒有人代她們傳唱，也從來無人知曉，她們就那麼默默地化成了泡沫。沒人幫她們找那重回大海的藥，也沒有某個王子會在無聊時，偶爾想起她們。」

「是啊。」蘇慧兒緩緩點頭。「許多人無比羨慕帝王家，可有幾人知道，這王城是一個比監獄更可怕的地方？」

「能幫我個忙嗎？」成明星這時突然沒心情哄著蘇慧兒玩了。他打算直來直去，如果蘇慧兒願意幫他，那麼他感謝她；如果她不願幫這個忙，那麼成明星將來次夜探皇宮。

絕不能讓婉兒化成泡沫！

此時的他，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什麼忙？」蘇慧兒擦了擦眼淚，低聲問。

「我要見婉兒。」

「什麼？」蘇慧兒怔住了。她之前倒是聽成明星說過與蘇婉兒的關係，但沒想到成明星這時會提出這種要求。

「她就要化成泡沫了。」成明星看著蘇慧兒，眼睛有些發紅。「而她為的不是王子，是一群不作為的高官、一位把女兒當成交換籌碼的父親。你覺得這樣值嗎？」

「這……」蘇慧兒一時無法理解。

「你聽說過黃軍傑嗎？」成明星問，「那是一個殘暴的虐待狂，一個色中魔鬼。他玩膩了民女，開始想要糟蹋公主了。曲易的公主已經遭了毒手，現在輪到天音了。你忍心看著自己的姐姐被這樣一個混蛋污辱嗎？你忍心嗎？」

蘇慧兒不說話了。這時，她才明白成明星來這裡找她的意思。她呆呆地看著他，好久，才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手裡的書，也輕輕地放到了一旁。

「你打算怎樣？」她問他。

「有些事我要親自問她。」成明星說，「我要救她。所以，我們必須見一面，商量具體的細節。」

「需要我幫什麼忙？」蘇慧兒問。

「帶我見她，僅此而已。」成明星答。

「只有如此？」蘇慧兒顯得有些失望。

成明星多少有些感動，他知道，蘇慧兒的這種表現，等於已經答應了他。他不能將她牽連進去。

「是的，就這樣。」他點頭。

「好。」蘇慧兒站了起來，高聲呼喚了一個名字，很快，一個宮女走了進來。

「把你的衣服給她。」她指著宮女說。「她的身高、體型，與你相差不多，打扮成你，匆匆而過間，應該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你的心思很細密。」成明星立刻明白了，她是要讓所有人以為成明星已經離開了王城，將來出了事，她和陳小夏就不會有嫌疑。

「這是王城，是個無情而充滿危險的地方。」蘇慧兒說，「所以做一切違規的事時，都要小心。」說完，她吩咐那個宮女：「幫我準備一套閹官的衣服，要這位大人能穿的。」

那宮女應了一聲，退了下去，不久拿了一套這樣的衣服來。

「到內室換上衣服。」蘇慧兒說。成明星一點頭，抱起那套衣服走入了內室，一邊換，一邊想：閹官，那就是太監吧？沒想到云蘇這邊的皇宮裡，也有這種物件啊。哥竟然有天要扮太監……為了婉兒，忍了！

沒多久換好了衣服，把自己原來的那套外衣拿了出來，交給那位宮女。那宮女換過後，蘇慧兒又幫著她將頭髮盤了起來，找了頂尋常的小帽戴上，然後高聲呼喚陳小夏的名字。不一會兒，這位與公主關係最近的男侍衛，就進到了屋裡。

「我的天，這是要幹嘛？」陳小夏看著那換上了成明星衣服的宮女，嚇了一跳。

「我與他已經聊完了。怎麼把他帶進來的，你再怎麼把他給我帶出動。」蘇慧兒面無表情地說。「懂了嗎？」

陳小夏看了看換上衣服的成明星，偷偷笑了一聲，蘇慧兒一瞪眼，他立刻躬下身子：「是！」

「再派人去通知清淑公主，就說我這個當妹妹的，想和她聊聊天。」蘇慧兒說。

「是！」陳小夏回應得很有力。

其九月其342：清淑之名

跟在蘇慧兒身後，亦步亦趨的成明星，不時偷眼打量著周圍的地形，努力將一切都記在自己的腦子裡。

從蘇慧兒的陳舊宮殿，到蘇婉兒的清淑宮，一行人走了很久，由此，也能看出這王城之大，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城市。到了清淑宮，成明星只覺得眼前一亮，這個華麗秀美的宮殿，和蘇慧兒的居處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殿下，清淑公主在花園等您，請隨我來。」

驀然間，成明星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急忙偷偷抬頭看，發現站在前方與蘇慧兒說話的，正是蘇婉兒的貼身侍女小蝶。

成明星心裡好一陣激動，卻沒敢出手，而且還低下了頭。這裡不是相認的場所。

蘇慧兒點了點頭，隨著小蝶而去，在主殿後方，進入了一座大花園中。

說是花園，大小和城市公園也差不多了，樹林、假山群、湖泊亭台一應俱全，在裡面走了好久之後，才來到真正的「花園」中。

蘇婉兒，正坐在花園中央的一座涼亭內，手裡拿著一本書出神地看著。蘇慧兒故意把宮女留在了花園外，只帶著成明星一人，在小蝶的引領下進了花園，來到涼亭前。

按規矩，成明星是不能跟進去的，但他並不知道，蘇慧兒轉身向他使了個眼色後，低聲說：「你先在外等著。」

「是妹妹來了？」蘇慧兒走進涼亭，蘇婉兒則放下了書，抬頭衝她笑了笑。她並沒有把目光放到亭外，去打量蘇慧兒的隨從。

「姐姐在看什麼書？」蘇慧兒淡淡地笑著。

「沒什麼，一本詩集而已。」蘇婉兒笑著將書合上，小心地交給了小蝶。

「不會是成明星的詩集吧？」蘇慧兒半開玩笑著問。

蘇婉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淒苦之色，隨即笑了笑：「妹妹怎麼這麼閒？」

蘇慧兒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本書上，她已經隱約看到了「神妙門」三個字，眼神不由有些黯淡，強笑了笑：「姐姐，能不能讓下人們都退下？至少退到聽不見我們說話的地方。不過最好讓她們離開花園。」

「妹妹有重要的事？」蘇婉兒沒多想別的，立刻吩咐小蝶將宮女們遣散。沒多久，除了小蝶和成明星外，目力能見之處，就只剩下了兩名宮主。

蘇婉兒見蘇慧兒帶來的「閹官」沒有退下，多少有些驚訝，因為據她所知，蘇慧兒身邊的近人只有陳小夏一個，但這位陳侍衛明顯不是閹官。

「妹妹有什麼事？」等宮女們都離開後，蘇婉兒問。

蘇慧兒看了看小蝶，小蝶也看著她，那意思是：怎麼著，還讓我離開？

成明星笑了，果斷地抬起頭來，沖蘇慧兒說：「公主，小蝶就不用迴避了，都是熟人。」

「成……成明星！」小蝶愣了一會兒後，立刻尖叫起來，但隨即就急忙摀住嘴，警惕地看著周圍。

蘇婉兒則一下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成明星，身子很快拌了起來，要不是蘇慧兒一把扶住她，恐怕她會摔倒在地。

「成大哥，真的是你？」她的聲音顫抖著，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掙紮著向成明星奔去，成明星急忙幾步上了台階來到涼亭裡，一把抱住差點摔在他面前的蘇婉兒，輕聲說：「可不是我？這麼久沒見，你瘦了不少，不過這麼一來顯得身材就更好了。」

蘇慧兒看著這兩人抱在一起，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一轉頭，就那麼悄悄地去了。蘇婉兒和小蝶都只盯住了成明星，誰也沒注意到她的離去。

三個人在涼亭裡，都激動得不行，一個個互相看著，什麼也說不出來。好久之後，蘇婉兒才站穩了身子，問：「成大哥，你怎麼會……怎麼會……」

「別誤會。」成明星低頭了看了身上的閹官服，一笑：「這只是偽裝，是偽裝。」

小蝶一下笑了：「難道誰還會認為你閹了自己混進宮來不成？也真難為你了，竟然想到這種主意混進來。」

「成大哥，我聽說你失蹤了，那是怎麼加事？」蘇婉兒焦急地問。

「這個一會兒再說，我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成明星覺得這裡不是敘舊聊天的地方，看了看四周。小蝶立刻說：「你放心吧，這裡沒公主的旨意，沒人敢隨便來。我再去幫你們望風，保證你們不被任何人打擾。」說著，一路小跑著出了亭子，到路口那邊守著去了。

「成大哥，到底有什麼事？」蘇婉兒這時才開口問。

「你要被嫁給遲烏國的黃軍傑了，是不是？」成明星問。

蘇婉兒的頭一下低了下去，半晌無語，最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願意嫁給他？」

「不談這個吧。」蘇婉兒抬起頭，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成大哥，你難得來到這裡，快跟我說說這段時間你過得如何吧。你沒能來參加將神大會，真是可惜，不然以你的本事，得到全國第一根本沒有問題……」

「我問你願意嗎？」成明星打斷了蘇婉兒。

蘇婉兒不說話了。她又低下了頭：「不說這個好不好？」

「你不用怕。」成明星變得激動起來。他明白，蘇婉兒是不想連累他，所以不願和他談這件事。「我來這裡，為的就是救你。你不用怕連累我，我不是那種畏懼皇權的人！」

「不要！」蘇婉兒驚呼一聲，「成大哥，我求求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並不會嫁給黃軍傑，我是與遲烏國的皇室通婚……」

「你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我？」成明星激動地拉住她的手，「騙自己很傻，騙我更傻！我之所以會冒險到這裡來，就是已經知道了一切！黃軍傑已經禍害了一位公主了，我絕不能讓你成為第二個！」

「成大哥！」蘇婉兒看著成明星，激動地流出了淚，但臉上掛起的卻是笑容：「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婉兒知道你心裡記持著我，為了我不惜冒險，婉兒知足了。」

「知什麼足你知足！」成明星急了，「我跟你說你不用怕，你就是不用怕！大不了咱們離開天音國，到哪裡不能活得下去？怎麼也好過給黃軍傑那樣的傢伙當玩物！」

「我可以離開天音國。」蘇婉兒笑了笑，是帶著淚笑出來的。「可天音國的百姓們呢？慧兒妹妹呢？」

「關他們什麼事？」

「黃軍傑是什麼樣的人，你一定也知道，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人，而為了一己私利，他根本不惜發動戰爭。我如果不答應父皇，黃軍傑必然開始侵略我國，成大哥，天音國現在是什麼狀況，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戰爭開始……最後受苦的不是王公大臣們，而是無數善良的百姓啊。」蘇婉兒說，「而且如果我逃走了，那麼，父皇就會將慧兒交出去。慧兒妹妹母親早亡，一個人在外面孤苦了這麼久，我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幸福，就害她卻受這種苦？」

成明星看著蘇婉兒，他發現自己從前根本沒能瞭解她。這個表面看似柔弱的女孩，心裡裝著的並不只是婉約的詩詞和動人的故事，她不是蘇慧兒那樣的才女，但她更像一個公主，她知道自己應當承擔什麼，知道自己應該為了什麼而犧牲。

可他不能眼看著她犧牲，不能眼看著她成為混蛋的玩物。

「我會到邊境去。」成明星看著蘇婉兒，堅定地說：「我，可以輕易成為天音國將師大會冠軍的將師，一個可以輕易擊殺斗君門門主的武師，向你保證，我會到邊境去，用我的一切力量與遲烏的軍隊對抗！」

「不！」蘇婉兒的眼神透出驚恐，她拚命搖頭：「不行，成大哥，戰爭並不是幾個千人級將師的戰鬥，你將面對的是遲烏的六十萬精甲鐵騎，就連丘大將軍都對這戰事無可奈何，你又有什麼辦法？成大哥，我求你，千萬不要這樣！」

成明星不知說什麼好了。說什麼呢？什麼你不用怕、你放心之類的話，此時都是那麼無力。怎麼不用怕？你成明星是個什麼角色？你達到了將師的哪一級？你有力量獨自對抗六十萬大軍嗎？

這還只是軍隊的數量，而不是軍隊中將師們放出兵卒後的數量！

所以，即使身為全大陸武力頂點的五人之一，丘炎面對這壓境的大軍，也只能忍氣吞聲。

丘炎是什麼人？將級將師，虎符中至少有二十萬士兵枕戈待旦；成明星又是什麼人？一個極厲害的武師，虎符中有數名厲害的大將，和加起來數量七百人的輔助性兵卒。

這種實力，別說面對六十萬大軍，就算只是一個將級將師也惹不起。

他只能沉默著。

「你答應我！」蘇婉兒仍不放心。

「我答應你。」成明星鄭重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你……你就這樣等著那一天到來嗎？」

「不然又怎樣？」蘇婉兒笑了笑。「不說這些了好嗎？聊聊我們分別後的事吧。還有，你失蹤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哦，事情是這樣的……」成明星開始有選擇性地講述。

我答應你。但我沒說答應你什麼。

其九月其343：艱難的決定

成明星在腦子裡做著飛快的思考。

要救蘇婉兒，是很簡單的事，但問題是，想要讓她願意被救，有兩個前提條件：一，蘇慧兒不必因為她的逃離，而充當替代品；二，戰爭打不起來，天音國的百姓不會受難。

第一個問題好解決，蘇慧兒反正也不喜歡住在皇宮裡，到時一起帶她走就是了。第二個問題很頭疼。

頭疼中，成明星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這讓他感覺到憤怒，覺得這個國家的政權還是立刻倒台比較好，覺得蘇空城應該早點行動，奪了天音國皇帝的權。

為什麼不讓蘇慧兒離開帝都，甚至是不讓她離開王城？答案，應該就是怕蘇婉兒出意外。

如果蘇婉兒沒了，拿什麼給黃軍傑？天音國的皇帝很聰明，他把自己的另一個女兒關在身邊，當備胎。

這是什麼樣的父親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成明星幾乎要被氣瘋了。他甚至生出一股衝進皇帝的寑宮，把這老小子宰殺掉算了的衝動。

蘇婉兒和成明星暢快地聊著，彷彿她將來根本不用面對那可怕的命運。她知足了，在人生幸福的最後時刻中，她還能見到自己喜歡的人，與他這樣暢談，她已經知足了。她的面前是一條可怕的道路，她連選擇死的權利也沒有。她必須給別人充當玩物，直到那人將她的肉體或是精神毀滅。

離開時，蘇婉兒依依不捨，但卻不能親自相送。於是她一遍遍地囑咐小蝶，一定要替自己好好送送成大哥。

當兩人離開了花園，走在甬路上時，小蝶忍不住哭了，低聲說：「成門主，你……你能不能想辦法救救公主？她太可憐了……」

成明星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沖小蝶點了點頭。

「你放心！」

因為蘇慧兒已經離開了，所以小蝶就親自將成明星送出了宮。

離開王城，成明星帶著滿腹心事向回走，卻突然發現滿大街的人都在看自己，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還穿著閹官的衣服，於是急忙鑽進一家成衣店，買了一套新衣服換上。成衣店的老闆還以為他是從宮中偷跑出來的閹官，一個勁兒笑著說：「這位兄弟，你放心，要是有人來追查，我肯定說沒見過你。」

成明星弄了個哭笑不得，也不解釋，再買了個包袱皮將閹官的衣服一卷，就這麼離開了。

回到旅店，穆蘭等人立刻把他堵在了房間裡，尋仙雪雙手叉腰著衝他吼：「好哇，真是大門主啊，說走就走，也不跟我們這些下人說一聲是不是？哎呀，還換新衣服了？這是會哪家的小姐去了？」

「小雪，我心情不好。別開玩笑了。」成明星揮了揮手，一臉的疲憊。這把大家都弄愣了，云河月輕聲問：「是又聽到什麼壞消息了嗎？」

「壞，壞到了家。」成明星嘆了口氣。「現在真的沒任何人能救她了，因為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救她。」

蘇婉兒的事，另兩個姑娘也全知道了，此時聽了都覺得驚訝。她們已經明白，成明星必是去見蘇婉兒了，他是有救她的意思，但她卻推辭了。

「這是為什麼？」尋仙雪不解地問。

「太複雜了。」成明星苦笑了一聲，「天音國的皇帝真是個人！他怕婉兒這邊出意外，讓他沒人可向黃軍傑交，於是就把蘇慧兒也弄到了帝都，並且軟禁在王城裡，如果婉兒沒了，他就會把蘇慧兒送出去。婉兒是個善良的女孩，她不會讓別人代自己受苦的。」

「這不是問題啊！」尋仙雪急了，「殺一個是死罪，殺兩個也是死罪。這話放你身上：救一個是死罪，救兩個也是死罪，一起把兩位公主全劫了不就成了？」

「可還有個更大的問題。」成明星苦笑著，「如果沒有公主可交，黃軍傑就可能真的對天音出兵，到時倒霉的，還是天音國的老百姓們。婉兒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為了無數生靈，她是寧肯犧牲自己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云河月一邊嘆氣，一邊問。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穆蘭這時突然來了一句極有力的。另兩個姑娘聽了都不解地望著她。

「沒錯！」成明星有些激動地看著穆蘭，「小蘭你簡直跟我心有靈犀啊！」

「你打算……」云河月呆住了，「你打算去對付黃軍傑？」

「瘋了，你真是瘋了！」尋仙雪一個勁兒地搖頭。「黃軍傑是什麼人？那是云蘇大陸上將師中最高級的頂尖人物！別以為你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就了不起了，和人家比，你差得太多了！」

「我知道我沒*面和他對抗。」成明星說，「但我的專長是任何人都無法複製的！我不會在戰場上和他交鋒，但我會趁著黑夜，潛進他的軍營，讓他死在夢中！」

「不大可能。」穆蘭搖了搖頭，「如果有那麼簡單，全天下權貴的性命，不都掌握在斗君門那群人手中了？別忘了，你說過，斗君門的那些高手厲害得很，你都完全不是對手。」

「我不信斗君門的人，會圍繞在黃軍傑身邊。」成明星咬著牙說，「就算賭，我也要賭一把！休息一天，明天我們就走。你們直接回神妙門，把我的決定告訴大家。門裡的一切事，都交給單門主──我的意思是，我把門主之位還給他。」

「你真是這樣打算的？」尋仙雪看著成明星，眼神中有些複雜的東西。

「沒錯！」成明星說得斬釘截鐵。「我不能眼看了婉兒落入黃軍傑的手中，絕不能！」

穆蘭和云河月都怔怔地看著他，目光同樣複雜，但複雜的原因卻並不相同。

「我陪你一起去！」穆蘭突然開口，「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行。」成明星果斷地搖頭，「小蘭，聽我的話，回門裡！」

「是的。」尋仙雪嘆了口氣，「你去幫不上忙，只會成為他的累贅。放手吧，小蘭，成明星這次是鐵了心，寧死也要救蘇婉兒的。你攔不住他的。」

穆蘭沉默了，尋仙雪也跟著沉默了。成明星看了看三位姑娘，笑了：「難道我就是去送死嗎？別忘了，我的可是數次大難不死的無敵小強。」

「這個你拿著。」尋仙雪從懷裡掏出了那把赤地槍，和兩塊晶石。「你比我更需要它。」

「你收好。」成明星表情嚴肅，「我不想當我平安回來時，卻發現你已經受了……受了天都宮的害。你要好好保護好自己。」

尋仙雪的眼睛濕潤了，她默默地低著頭，固執地將槍遞向成明星。

「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成明星把槍推了回去，下逐客令。

「走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早點休息。」穆蘭出奇地沒對成明星再說任何話，拉著兩位姑娘離開了成明星的房間。

出動後，她直接來到樓下，找旅店的夥計，訂了晚飯，並吩咐他給成明星送上去。然後，她和另兩位姑娘吃過後，就回到自己房裡，表情平靜得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天色黑時，尋仙雪敲開了穆蘭的屋門。進入屋內，她發現雖然方才屋裡黑著燈，但穆蘭卻並沒有睡，衣服和被縟都非常整齊。

「你是怎麼打算的？」尋仙雪看著穆蘭。

「沒什麼。」穆蘭笑了笑。「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沒有人可以更改。認命好了。」

「你說謊。」尋仙雪盯著穆蘭的眼睛，「你會偷偷地跟過去對不對？」

「我跟過去幹什麼？」穆蘭仍是笑。「你也說了，我去了就是個累贅。」

「你別騙我。」尋仙雪說，「我從認識你起，就開始和你鬥嘴，你腦子裡想的什麼我全清楚，神妙門裡沒人比我更瞭解你。」

「他……他這次去是九死一生。」穆蘭終於不笑了，眼淚從她的眼角滴落，她紅著眼低下了頭。「我沒辦法眼看著他去送死，卻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噩耗。我要一起去，哪怕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如果他成功了，總需要人來接應，如果他失敗了……」

她顫抖著，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句話：「至少，我不會讓他的屍體被那些混蛋污辱。」

尋仙雪顫了一下，她開不了口了，她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她突然覺得，自己與穆蘭相比，差得太多太多。穆蘭從來不想霸佔住自己喜歡的人，她只是一心為他考慮，一心為他奉獻。

明裡、暗裡。

「你……你可以挽留住他的……」尋仙雪哽嚥了，「你向他表明你的心意，他不是木頭人，他一定會……一定會……」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穆蘭緩緩說道，「那麼，又有什麼可以攔得住他？小雪，清醒過來吧，他肯為了公主冒這麼大的險，你還不明白嗎？」

「不說這些了。」穆蘭又笑了起來，「好像他這次去，就死定了似的。他是多麼厲害的人，你我都清楚，也許到時會再出現奇蹟。那樣，一切就都好了，蘇婉兒不必再承受痛苦，他……他也應該能獲得她的芳心。到時，皇帝也會認可他的……」

尋仙雪看著穆蘭，除了一聲嘆息外，再說不出別的。

其九月其344：事情有變

第二天，成明星起得很早，又或者說，他晚上基本沒怎麼睡著。一些念頭在他心裡翻滾著，讓他不能入眠。黃軍傑不是一般人物，六十萬大軍也不是風一吹就會飛散的蒲公英種子，成明星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樣的軍營中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可以說，這是九死一生的活兒。

也許，他將就此長眠在云蘇大陸，再不能回到地球。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要麼看著蘇婉兒跌入火炕，要麼動手，他只能選擇後者。

或許，他可以找到一百個理由讓自己不這麼幹，畢竟，蘇婉兒也已經同意了進行這偉大的犧牲。但他知道，那一百個理由全是藉口，如果他那麼幹了，他就枉稱為一個男人。

或許，蘇云笛面對這種事時，會安慰自己，暗自為朋友感嘆兩聲，說些你將名垂千古之類的話，但成明星不會。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將陷入地獄，那麼他就必須伸出手去，在懸崖邊拉住她。

哪怕自己有被一同帶下地獄的危險。

起來後，他就抓緊收拾好了東西，然後先出門到城郊的空驛走了一趟。當報出霍仲揚的名號時，空驛的驛卒嚇了一跳，急忙找到了驛長，驛長也不敢怠慢，一邊答應成明星會為他準備最好的天鵬，一邊派人到自己上級那邊稟報。

霍仲揚的權勢滔天，得罪了他的人就等於自尋死路，空驛的人不傻，當然不敢冒險。但也不能是個人來說我是閣老的人，他就免費給服務，所以人家背地裡自有自己的手段。

成明星其實也想到了這些，所以才先一步來打前站。完事後，他回到了旅店，發現三個姑娘也全起來了，他對她們笑笑，拉著她們一起吃了早飯後，算清了店錢打算離開。

「客爺這就要走？」夥計一邊幫他算帳，一邊挽留：「那就太可惜了。」

「怎麼可惜？」尋仙雪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可有大熱鬧看啊！」夥計眉飛色舞地說，「遲烏國的皇室，派了大官過來迎娶咱們清淑公主，皇上已經下旨，今天全城歡慶，張燈結綵，白天城裡好幾個地方搭大台演大戲，公主的鳳輦還會游城一圈，與故土告別呢。咱們小老百姓平時哪能有福運見到公主？這可是一輩子都碰不上的大事呀！而且今天晚上還有禮花慶典，熱鬧大了，客爺就這麼走了，實在是可惜了。」

成明星臉色鐵青。

來不及了，什麼都來不及了。他咬著牙，痛苦地咬著牙。今天，蘇婉兒就要被接走了，自己所要做的事已經救不了她，一切的努力都沒有了意義。

「你別這樣……」云河月在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說。

「我們有事，必須得走，真是遺憾。」成明星強顏歡笑，和夥計算清了帳後，出了旅店。

這時，他才發現整條街與之前都不一樣了，商戶們都在門外豎起了彩旗，在房上掛了彩色的條幅。之前他沒心情觀察周圍的景物變化，倒沒注意，現在一看，確實是有大事要發生的樣子。

「你打算……怎麼辦？」穆蘭小心地試探著問。老實說，她在心底是鬆了一口氣的，因為如果蘇婉兒今日就被接走的話，成明星的計劃無論如何也來不及實施了。畢竟六十萬大軍的軍營，不是你今天到了明天就能混進去的，就算能混進去，想找到黃軍傑所在，恐怕也要一段時間。

六十萬大軍建起的營寨，不綿延數十里，也得有個十數里，趕上一座城了，想在這樣建築物看起來全一樣而且早晚都戒備森嚴的地方找一個人，再快也不可能是一兩天能輪到的。

而在尋找的過程中，蘇婉兒早就到了黃軍傑的手中。

那時，什麼都已晚了。

計劃不能實施，那九死一生的危險也就消失了。

穆蘭覺得有些慚愧，因為自己在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慶幸別人的痛苦。她覺得這樣很不對，所以當鬆了一口氣後，她又難過了起來，暗自決定，不論成明星做出什麼驚人的決定，她這次都完全贊同。

「你們走吧。」成明星緩步向前，眼神中的光，顯示出了他某種堅定的決心。「馬上出城，乘空驛離開，回神妙門。你們放心，我很快也會回去。」

「我們和你在一起。」尋仙雪這時突然插話，「你應該明白，當你做了那種事後，不管我們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危險都是一樣的。不如就讓我們留在你身邊，有了事，還可以互相照應。」

成明星點了點頭。

他並不是為了蘇婉兒一人，而不在乎這三位姑娘的生殖安危，只因這時他心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蘇空城在等什麼？這個已經基本掌握了強大力量的人，在等什麼？成明星覺得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合適的機會。機會是不易得的，所以他一直在等。

我給他一個機會。成明星這樣想。

我不信，出了這件事後，霍仲揚會放棄我！我不信，出了這件事後，蘇空城會放棄我！我更不信，蘇空城這樣聰明的人，會不利用這個機會，來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按地球時間來算，大概是上午九點半到十點鐘左右，帝都云樹城突然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有喧天的鑼鼓聲，到處都有湧動的人潮，人們聚集在各大街口處，在士兵們的監視下，站在路的兩邊，等著公主的鳳輦前來。

成明星這時，卻已經坐在了蘇空城的宅子裡。這次，他又是*而入，但沒有舉著腰牌大聲喊，而是順手拉住一個丫環，給她看了腰牌後，讓她帶著自己去見了蘇空城。

「成門主似乎愛上了*。」蘇空城笑著說。

「*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有些人權勢滔天，干涉別人見這人見那人的自由？只好*。」成明星沒時間和蘇空城多聊別的，開門見山地說：「我要進王城，見慧兒公主。但現在我沒辦法進去，只能找你幫忙。」

「你要幹什麼？」蘇空城看著成明星，臉上掛著一絲奇怪的笑。

「你是聰明人。」成明星看著蘇空城說。這句只有五個字的話裡，包含了一切。

不用解釋，無須解釋，你都明白。你是聰明人，你知道這一點，我也知道這一點，不要說無用的廢話，因為我明白你明白我。

果然，蘇空城不再問什麼，只是看著成明星笑，半晌後站了起來，高聲喊：「仙秋。」

「我在。」片刻後，內室中走出了那位容顏嬌美的王妃。

「送成門主進王城，見慧兒。」蘇空城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

「知道了。」王妃一笑。

於是，在不久之後，成明星就穿著一身閹官的衣服，出現在了蘇慧兒的殿外。衣服是王妃為他準備的，安排他混到殿外，也是王妃的意思。

「抱歉，王爺大業未成，許多事，必須小心謹慎。」王妃在經過那座冷宮時，低聲對藏在自己輦中的成明星說。「我進宮的藉口，是給即將遠行的清淑公主送嫁禮。你怎麼進的宮，我不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成明星點了點頭，然後，在王妃吩咐部下停轎，檢查一側轎槓的時候，成明星從另一側飛一般地躍了出去，隱藏在旁邊的假山後。

然後，王妃的隊伍遠去了。從出王府到現在，這支出行的隊伍中，除了王妃外，沒有人知道成明星的存在。

成明星不由得感嘆，蘇空城果然厲害。一個人厲害不算厲害，讓自己周圍的人也變得厲害，才是真的厲害。這一點，他在那一夜二入王府時，就曾想過，現在忍不住更堅定了這看法。

穿著閹官的服裝，成明星仍是小心地低著頭，一邊仔細觀察周圍，一邊走進了那座冷宮中。

雖然是冷宮，但成明星進入時，還是極為小心，儘量躲避著宮女，然後從側面的窗子鑽了進去。

就算如此小心，還是在走廊中遇見了宮女，不過好在那名宮女，正是之前曾穿他衣服假裝成他離開的那位，一見是他，先是驚訝，後來卻小步跑過來問：「大人，這次仍要我幫忙嗎？」

「沒錯。」成明星一笑，「帶我去見公主。」

蘇慧兒此時坐在窗前發呆，手裡仍拿著那本成明星的詩集，只是雖然翻開，但許久都沒有翻過最初的那一頁。她只是怔怔地想：她今天就要走了，他又在哪裡？他們兩個……他們兩個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她真是幸運，竟然能得到這樣一位天才的心……

正想著，忽然聽到宮女稟報有人求見，她一怔，隨口問：「誰？」

「就是上次那位偽裝成閹官的大人。」那宮女一邊稟報，一邊暗自偷笑。她只以為成明星是蘇慧兒的情人，兩人在宮中暗自偷情。這種事，在深宮之中並不少見。

「他？」蘇慧兒驚訝地站了起來，怔了一會兒才急忙說：「快請！」

「不用請。」站在門外等的成明星，聽到她的聲音後，立刻推門而入，把宮女嚇了一跳。但一想兩人的關係，這種不合禮的事好像也沒什麼，所以宮女便自覺地退下了。

「姐姐慢走。」成明星卻一把拉住她，「麻煩你將陳小夏叫來。」

「依他所說。」見那宮女還在猶豫，蘇慧兒急忙吩咐一句。

宮女退下，蘇慧兒有些激動地走到成明星近前，剛要說話，成明星已先開了口：「沒那麼多時間說閒話了。你不願待在這種地方對不對？你渴望自由對不對？」

蘇慧兒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其九月其345：不論如何，拼了！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蘇慧兒有點結巴。她實在有點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

「我就問你，我帶你走的話，你走不走？」成明星問。

「我……」蘇慧兒完全暈了，怔怔地看著成明星，不知說什麼好。

「公主，我來了。」這時，陳小夏的聲音自外面響起，成明星也不再管蘇慧兒答不答應，過去開了門，沖隨陳小夏來的宮女一揮手：「這位姐姐，沒你事了，請退下。」

宮女愣了愣，最後還是低頭退下了。

「幹啥啊這是？」陳小夏一看是成明星，立刻愣了。「老弟你膽子可真大啊，這次怎麼進來的？」

「這些你別管。」成明星一擺手，警惕地看著門外四周，低聲說：「你馬上幫公主收拾東西，咱們離開王城！記住，不是重要之極的東西就不要帶，越快越好，快去！」

陳小夏傻了，怔怔地看著成明星，後者直接給了他一拳：「磨蹭什麼？再磨蹭什麼也來不及了！快！」

「知、知道了！」陳小夏一蹦多高，急忙著跑了。

「成……成門主，你這是要幹什麼？」蘇慧兒顫抖著問。

「你別問了。」成明星一揮手，「這裡還有什麼你特別不捨的東西嗎？有就快拿上。等陳哥收拾好東西過來，咱們就走。」

「走？到哪裡？」

「到哪裡都比在這裡好吧？」成明星看著她，「過籠中鳥的日子，不是你想要的吧？你不是希望自由嗎？我給你。」

「你……」蘇慧兒顫抖著，不知說什麼好了，成明星只好再催促她，而在激動中，她只是抓緊了手上那一本詩集。

「來了來了！」這時陳小夏慌張地衝了進來，手裡提著兩個大包袱。「穿的用的全在這裡了，我看應該沒什麼遺漏了。」

「都不要了。」蘇慧兒這時突然果斷地搖頭，「都扔下。」

「都不要了？」陳小夏傻了眼了，「明湖的硯，宣城的筆，還有玉山的鎮石……這些也都不要了？還有你這些年寫的詩集……」

「螢火在日月面前，怎麼好意思閃亮？」蘇慧兒說這話時有些興奮，微微把手中的書揚了揚。成明星急著要走，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只是點了點頭：「財物都是身外之物，不要為了它們耽誤時間。不過詩集文章什麼的不能丟，那畢竟是心血。」

陳小夏聽了，急忙打開包袱，把那些值錢的東西胡亂地推到了一旁，把幾本冊子拿了出來，小心地包好，塞在懷裡。

「都好了？那咱們走！」成明星一揮手，突然又停住：「不成，陳哥你快給公主弄身宮女的服裝……不成！你給她弄身太監……不是，閹官的服裝，快！」

「知道了！」陳小夏急忙又奔了出去。

「你……你怎麼突然想起要……要幫我？」蘇慧兒猶豫了半天，才開了口。

「你在這裡危險。」成明星想也不想就答道。「你那個父皇，明擺著是要把你扣在這裡，萬一婉兒那邊出了事他交不出人，就拿你頂債。婉兒今天就要被遲烏國的人接走了，我必須有所行動。婉兒心裡有兩個擔憂，一個是你，一個是天音的百姓，我先救出你，然後再想對付黃軍傑的事。」

蘇慧兒的臉色一下變了，她的手顫抖著，那本被緊握在手中的書差點掉在地上，半晌後，她才冷冷地問：「成門主，這麼說來，你要帶我走，只是為了婉兒姐姐？」

「都這種時候了，你別挑我這種毛病成不成？」成明星急了，轉過頭看著她。「我承認這麼匆忙地來帶你走，是因為我要救婉兒，但就算沒有婉兒的事，我也不會眼看著你在這裡失去自由。我不能說是來救你，只能說是來求你幫我一個忙。這對你對我都有利。」

蘇慧兒沉默了，她握著書的手鬆開又握緊，握緊又鬆開。

陳小夏回來了，他帶回了一套閹官的衣服，成明星一把奪過來，遞給了蘇慧兒。

「幫我，也是幫你自己。」成明星誠懇地請求著。

蘇慧兒沒再猶豫，她伸手接過了衣服，轉身進了內室，不一會兒，就換好了衣服出來。陳小夏和成明星立時覺得眼前一亮，因為這美女穿上男裝的感覺，確實讓人覺得震撼。

「我們走吧。」蘇慧兒淡淡說道。她的手裡已經沒了那本詩集。

成明星並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是一點頭，然後請陳小夏在前帶路，自己和蘇慧兒並肩而行，裝出一副謙恭的樣子，低著頭，快步向前。

因為這邊是冷宮的原因，也因為整個王城裡都在忙著安排送蘇婉兒出嫁的事，所以也沒人留意他們三個。陳小夏就這樣帶著兩個「閹官」，一種出了王城。途中遇到幾股侍衛盤問，陳小夏只說奉了公主命，帶兩位小公公出外購物。侍衛和陳小夏早就熟了，也沒多做檢查，就放他們走了。

「接下來呢？」出了王城後，蘇慧兒平靜地問成明星。「是要我們自己隨便去哪裡，還是……」

「到我們神妙門去吧。」成明星說，「那裡風景如畫，民風淳樸，一般來說是比較吸引才子才女們的。況且我的詩塔就在那裡，裡面的詩詞只比詩集上的多，不比那上邊的少。你要願意，直接搬到裡面去住都成。等將來風頭過去，我把事情解決了，你願意再回穆州的話，我再送你回你的云樹茶捨去。」

「那豈不是太麻煩成門主了？」蘇慧兒說。

陳小夏一怔，不解地看著蘇慧兒，總覺得她對成明星的這種客氣裡，藏著某種不客氣。

「你能出宮，就是幫了我大忙了。」成明星說，「就沖這，你讓我做什麼也是應該的。走吧，咱們先和我們門中的另外幾位姑娘匯合。」

三人很快來到了成明星事先定好的匯合地點，那是一處熱鬧街口的茶樓，樓上的窗子正對著寬闊的十字路口，公主的鳳輦必定會經過這裡，而在這邊的窗前向下看，能看得清清楚楚。

本來，這裡的位子早被富商貴胄佔了，但成明星毫不猶豫地亮出了霍仲揚的名號，立時嚇退了一批人，讓他得以霸佔了三個窗口。

和三位姑娘匯合後，他先幫幾個姑娘作了介紹，然後就一個人站到窗邊，焦急地等待著。云河月早和蘇慧兒見過，就拉著她聊了起來，但卻發現這位公主似乎不大想說話。這弄得尋仙雪很是不高興，覺得這公主的架子未免太大了點，就自顧自地拉著穆蘭聊天，也不理她。

成明星沒心情管這些，他只是盯住了遠方的街道。那裡到現在，仍是空無一人，所有的人，都被士兵們擋在路的兩邊。路上，人蹤不見，路邊，人身擠著人身、人頭挨著人頭。

慢慢的，開始有聲音響起，然後，有人影出現在了遠方的路上，那是穿著紅色禮服的華儀仗隊，是遲烏的迎親隊。

「小蘭，你們快走。」成明星轉過頭來，低聲對穆蘭說。「按之前說好的，到城外東北方的小山崗那裡等我。」

「知道了。」穆蘭一點頭，示意幾個起身跟他走。

陳小夏站了起來，不安地看了看成明星。這時，他已經猜出了些什麼，但因為身份低微，卻不敢貿然開口，直到臨要走，才一咬牙，過來小聲對成明星說：「老弟，真有你的！我服了！一切小心，千萬別出事！幾位姑娘的安全你放心，有我在，她們誰也不會有事！」

陳小夏的武功不低，這成明星知道，他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他們下了樓後，把目光收攏回來，重新望向街頭。

他不擔心女孩們的安全，因為她們懂得自保，而且更重要的是，蘇空城的王妃在轎中曾和他商定了計劃：蘇空城派出數隻可以載兩三個人的巨蝠獸，在城外東北方的小山崗那邊接應他們。

儀仗隊的成員，個個人高馬大，目光巡視著周圍圍觀的百姓，臉上帶著不屑。他們是遲烏國的士兵，是云蘇大陸上最強國家的人，面對天音這種不戰自敗的弱小國家，他們有的只是鄙視。

在他們的後面，是華麗的鳳輦，由八匹高頭大馬拉著的巨大車箱，由紅色的薄紗罩著，透過那紗，隱約可以看到端坐在其中的公主。

此時的蘇婉兒，穿著紅色的盛裝，戴著金色的鳳冠，就連陪在她身邊的貼身侍女小蝶，也是一衣粉紅一頭金。但穿得華美無比的兩人臉上，卻都不見笑容，在小蝶的臉上，還有著淚痕。

「別哭，小蝶。」蘇婉兒輕聲說，「應該笑。我能為云蘇的百姓而犧牲，是一種榮耀。」

「我寧可不讓你擁有這種榮耀。」小蝶哽嚥著說。「我只求老天開眼，我只求成明星能從天而降。」

這時，已經離那街口越來越遠的穆蘭，忍不住轉過身來，向那邊眺望。她知道，再過不久，成明星將大吼一聲，從天而降，拯救即將被推入地獄的公主。她羨慕那個將要在萬人注目下，被成明星解救的女孩，羨慕她將被成明星攬入懷中，羨慕她將聽到成明星對著所有人怒吼，只為保護她。

她無限惆悵地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加快了腳步。

「來吧，來吧。」成明星緊盯著不斷接近的儀仗隊，嘴裡輕聲嘟囔著。「我不能眼看著你陷入地獄。我要拉住你！」

其九月其346：動手！

遲烏國的儀仗隊，終於經過了那個街口。

在他們的身後，就是公主的鳳輦，而在嵾輦的周圍與後方，則是盔明甲亮的天音國軍隊。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臉色陰沉的男人。這人眼睛很大，臉有棱有角，眉宇間帶著一股煞氣，全身的金甲，則趁出了他的高貴不凡。

這就是天音國將師第一手，全大陸將師中最頂尖的五人之一，丘炎。

此刻的他心情極為不好，眼看著別國的儀仗隊在自己的前方耀武揚威，而自己只能這麼默默跟著，將本國的公主送到別國的虎口中，他有一種受到了污辱的感覺。然而他又無計可施。

他是護國大將軍，但他護住了什麼？是國，還是人？

都沒有。面對壓境的六十萬大軍，他無能為力；面對殘暴荒淫的黃軍傑，他無能為力。

木然地騎在馬上，他真不知自己這個云蘇頂極將師的稱號有什麼鳥意義。

蘇婉兒靜靜地坐在車內，受著萬民的注視。百姓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等在這位公主前面的是怎樣一條路，更不知這位公主是要通過犧牲自己，來解救他們。他們只是興奮地看著熱鬧，爭著搶著想一睹公主的風采。

「把紗簾放下吧。」蘇婉兒突然對小蝶說，「讓我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家鄉，也讓百姓們能看到我。」

「好。」小蝶擦了把淚，將四邊的紗放了下來，蘇婉兒的形象立刻清晰地呈現在百姓們面前。人群立刻沸騰了，人們爭著搶著、蹦著高地眺望著，都想看清公主的樣子。街邊的士兵們，不得不橫起長槍，攔住向路中央湧的人流。

「這是干什麼？」丘炎一皺眉，示意身邊一個副將：「快去，讓公主把紗簾擋好。」

在這時，樓上的成明星也做好了準備。他注視著那輛馬車，在紗簾被放下時，清楚地看到了裡面的蘇婉兒。

是她！可以行動了！

在心裡暗下了一遍決心後，成明星突然從窗口躍了出去，他的舉動讓茶樓上的人們都驚叫了起來，還以為他是一失足掉下樓去了。

沒有人想到，會有人直接從高處跳下來，所以也沒有士兵監視著街口的各個酒樓茶樓，當成明星從天而降，直接越過路邊士兵的腦袋，落到街口正中央時，負責警戒的士兵全都傻了眼。

遲烏的儀仗隊被嚇了一跳，他們眼見著有人從天而降，落到自己面前，而且那人的眼神不善，擺明了不是來表達愛慕之情，而是憎恨之意的，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但他們並沒怎麼把天音國這弱小地方的人放在眼裡，在被嚇了一跳之後，領頭的隊長立刻不悅地吼了起來：「你是什麼人？」

「你大爺的，有資格問老子嗎？你們給我滾一邊兒去。」成明星沖那位隊長笑著，並且點頭哈腰，嘴裡卻在罵人。

「放肆！」隊長旁邊的人不干了。

「怎麼回事？」隊伍後方的丘炎一怔，離得太遠，他並不能看清成明星的臉，但卻清楚地看到他從茶樓上跳了下來，攔住了隊伍。他好一陣緊張，立刻吩咐副將：「捉住那人！」

「怎麼回事？」鳳輦中的蘇婉兒驚訝地望著前方，街上所有的百姓也如他一樣，驚訝地望向成明星。

「是……是成明星！」小蝶站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突然歡呼起來，連哭帶喊：「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從天而降來救你了！」

蘇婉兒的身子一震，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激動地站了起來，眺望著前方。

成明星抬起頭，看到了高高車上站起來的主僕二人，嘿嘿笑了笑，衝她們揮了揮手：「婉兒，什麼也不用擔心，什麼也不用怕，我絕不會眼看著你掉進火坑！」

「天音國的士兵，你們還在看什麼？」儀仗隊長衝著街兩邊的士兵們大吼著，士兵們遲疑著。

「你們是哪國的士兵？你們的責任是什麼？」成明星也向他們大吼著，「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你們這是在保家還是在衛國？你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國的公主，被別國搶走，給暴虐的黃軍傑當玩物，卻不能拿起手中的武器保護她，你們不覺得丟臉嗎？」

許多士兵低下了頭，他們是心中有良知，懂得尊嚴重要性的人；也有許多士兵不管這些，只是握緊了武器，望向鳳輦後方，等待將軍的攻擊命令。

「成大哥！」鳳輦上，蘇婉兒淚流滿面，身子激動地顫抖著，衝著成明星大喊：「你走吧，我已經對你說過，我不能、不能！」

「沒有什麼不能！」成明星的吼聲比她的喊聲更大，「你所擔心的事，我已經替你解決了一半，現在只剩下邊境的危險了！我會親自去，哪怕拼了我的命，我也要打退那六十萬大軍！」

「不！」蘇婉兒激動地喊著，但喊聲已經無力。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孩子，雖然擁有著公主的高貴光環，但公主和民女，除了地位之外，又有什麼不同？任何人，在尚有一線希望的時候，都不會選擇最絕望的那條路。

「大膽！」丘炎派出的副將終於打馬趕到，一揮馬鞭，指著成明星對士兵們大吼：「你們還等什麼？立刻把他給我拿下！」

許多士兵遲疑著沒動，也有許多士兵們立刻揮起武器衝了上去。

「你們的這股勁兒，應該留著對付侵略者才對，對本國的百姓使威風算什麼本事？」成明星冷笑著，毫不留情地出手了。在他那種可怕的力量面前，這些士兵們根本不值一提，一時間，無數士兵被高高地拋起，在驚叫聲中又跌落地上。

所以沒動的士兵，此刻都暗自慶幸，多虧自己還有那麼點良知，不然，現在骨斷筋折的就是自己了。

「大膽，大膽！」那副將被驚呆了，他不是沒見過敢鬧事的，但實在沒見過在帝都、在無數士兵面前，還敢鬧事的。

「滾！」成明星一腳踢在副將的馬上，那馬就帶著背上的副將一起飛入了儀仗隊人群裡，五個隊員被砸倒在地，眼見是不活了，還有幾個也倒下了，受了輕重不同程度的傷。

「大膽！」儀仗隊的隊長也急了，但只在一邊喊，沒敢沖上去。成明星太強悍了，這位隊長從沒見過打人有把人拋到天上任其自己掉下來摔壞的。他是瞧不起天音人，但不敢瞧不起天音的猛人。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儀仗隊，立刻散到了一邊，給成明星讓出路來。隊長跳著腳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副將喊：「你們天音國這搞的是什麼事？我要回去稟報我皇，你們天音國太不像話了！」

不喊這話還好點，一喊這話，成明星就急了：事是誰惹的？你們。哥見你們手無寸鐵的不想欺負你們，你們還就得瑟起來沒完了？

呼地一聲，成明星就旋風也似地衝了過去，拳腳齊上左右開弓，那隊長的臉被甩了十幾個大嘴巴，腫得像個豬頭一樣，他周圍的隊員也被打得橫飛豎躺，哭爹叫媽。

「好，打得好！」小蝶在車裡激動地叫著，但蘇婉兒卻是一臉憂色。事情到了這份上，現在她即使阻止了成明星，也是無濟於事了，遲烏皇族不可能放過這個當眾折辱他們儀仗隊的人。

丘炎也急了，他沒想到出現的這個人竟然如此厲害，當即一揮手。

一扇虎符之門打開，一頭比正常老虎大了一倍有餘、身披銀甲的猛虎跳了出來，在那虎背的鞍上，端坐著一員銀甲大將，手中持著一柄奇怪的兵器。那兵器的前端是鋒利的矛，而矛後卻是一面雙刃斧，可見無論是劈砍還是捅刺，這武器都玩得轉。

「龍虎大將龍桓參見！」銀甲大將沖丘炎恭敬地一禮。

這正是丘炎兵卒中的最強者──將。

「不能生擒，便就地格殺！」丘炎指著前方大鬧儀仗隊的成明星說。

「得令！」大將龍桓一抱拳，提著斧矛，輕輕一拍那猛虎的背。猛虎猛地仰天怒吼一聲，如同一道驚雷一般，直奔向了隊伍前方的成明星。

「成大哥，小心！」蘇婉兒看到一道銀光從鳳輦旁掠過，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情況，焦急地衝成明星喊了起來。

感覺到了兵卒所散發出的那種氣息，成明星已然回過身來。看著那騎著巨虎猛衝而來的武將，成明星感覺到了一股威壓之力。他忍不住有些興奮：這一定是丘炎的「將」！好，一看就是厲害的角色！

手中無刀，他無法使用荊煙的武技，於是就集合起了龍老等人的力量，猛地衝向了來將。

銀光破空，斧矛先是一招突刺，藉著猛虎的前衝之力，狠狠向成明星襲來，在攻擊無果之後，又劃了個圓弧，以鋒利的斧刃直接掃向成明星。

躲閃、再躲閃，成明星從容地應付著對方的攻擊，偶爾還擊一下，但對方武技嫻熟，想要輕易攻入，也是極難。

「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一下，你來這裡的目的不是打架生事，而是救人。」蒼曲的聲音這時突然響起，帶著一絲笑意：「目的是最重要的，中間的經歷只是達到目的的過程。因為享受過程，而無法實現目的，那將是最大的愚蠢。」

「你說的沒錯。」成明星在腦海中回答了他，然後，將所有兵卒的力量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其九月其347：「綁架」公主

猛虎在怒吼中，披著銀色鋼甲的鋒利爪子掃向成明星，而它的主人，則以鋒利的斧矛自上而下劈砍，封死了成明星所有反擊的路線。

配合得真好。成明星一邊想著，一邊揮起了龍爪，一顆藍珠飛射而出，撞在了斧刃上，他的爪則與虎爪來了一招硬碰硬。

兵卒的力量加強了龍老這一招龍爪的威力，在這一招之下，那銀色的鋼甲，竟然直接碎裂，猛虎的爪子沒能傷到別人，卻被別人抓出了數道可怕的傷痕，煙氣滾滾而出。

藍龍珠炸裂，巨大的衝擊力將斧刃高高蕩起，大將龍桓的手臂隨之不由自主地揚起。

「成明星！？」隊伍的後方，通過戰場之鏡看清了對手面貌的丘炎，發出一聲驚呼。他雖然知道這位鄉野小派的門主武功不凡，雖然知道這小子和公主是很好的朋友，雖然知道這小子還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但他卻不知道，這小子竟然如此強大，又如此的不要命。

「瘋了，你瘋了嗎？」他忍不住衝著戰場之鏡大吼，而龍桓在好不容易收住斧矛後，將他的話傳達給了成明星。

「丘炎，你也配稱為『護國大將軍』嗎？」成明星衝著龍桓怒吼著，他知道，戰場之鏡這方便的東西，會把他的形象和話即時傳到丘炎那裡。「你護了什麼？你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天音的公主，竟然要給別國的武將去當玩物，才有換取天音的和平穩定，你不覺得羞恥嗎？」

「你懂什麼！」丘炎怒吼著，這時，一個隨行的閹官打馬過來，焦急地說：「丘將軍，快將此人拿下啊，和他囉嗦什麼？」

丘炎強壓怒火，指揮著龍桓向成明星衝去。

他無法解釋，因為他無話可解釋。但他又心中不甘：這一切是我的錯嗎？是我的錯嗎？憑什麼把這些責任推到我的頭上？你沒這資格！

憤怒，使他發出了全力斬殺敵人的命令，在這樣的命令中，龍桓高舉斧矛，發出一聲大吼，人與虎在一片銀光絢爛中合成了一道銀光，如同一道巨大的流星，撞向了成明星。

這道光芒照花了所有人的眼，人們都急忙閉上了眼睛，並用手擋住。許多之後，那光芒漸漸消散，人們重新睜開眼時，看到了令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威風凜凜的巨虎，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著，而那不可一世的猛將，則倒臥在自己坐騎的旁邊，手中的斧矛已經到了敵人的手中，矛尖正對著他的咽喉。

「天……天啊！」丘炎身旁的閹官驚叫著，「這……這人怎麼這麼厲害？不成，不成了，得立刻稟報皇上，派金甲衛來！」

說著，他轉身打馬而去。

金甲衛，天音國軍隊體系中最強的八個人，這些人不是將師，但卻是頂尖的武師，任何一人單獨提出來，都有資格競爭任何一國斗君門的門主。而事實上，這些人也正是出自斗君門，為了榮華富貴與權力地位，而走上了仕途。

他們的身份高貴，直屬於天音國皇帝，是他的貼身近衛，他們的地位之高，甚至可以和丘炎平起平坐。丘炎雖然不服，但見了面，也只能向對方點頭問好，互相抱拳施禮。

閹官此刻的態度，已經刺激到了丘炎本已激動的神經。很明顯，在閹官眼裡，那八個人遠比他更為可靠。要知道，閹官是皇帝的近人，是皇帝最為信任的一群人，他們對待某人某事的態度，就是皇帝對待某人某事的態度。

我，堂堂云蘇大陸將師五強之一，堂堂護國大將軍，在他們的眼裡，又算什麼？他在心裡怒吼著，看著戰場之鏡中龍桓被擊倒的慘相，忍不住把牙咬出血來。

成明星！

虎符之門大開，無數兵卒從中飛奔而出，不顧一切地殺向了成明星。

成明星冷冷一笑。他早知道丘炎這種級別的高官，自然擁有在守城器限制下，部分使用將神術的權利，這種本事他早在接蘇婉兒離開時，就展示過了。

他並不怕丘炎，即使丘炎擁有使用全部將神術的力量，他也不怕。這裡不是廣闊的原野，不是可容萬人馳騁的沙場，而是到處有富商貴胄高官顯貴的帝都，丘炎就算發了瘋，也不敢在這裡讓大軍橫衝直撞。

而他成明星，只有一個人，在這種巷戰中，不會有人是他的對手！

沒等大軍衝近，成明星已經向前飛奔而出，疾步來到了鳳輦前，一躍上了車，沖蘇婉兒一笑：「婉兒，跟我走吧。」

蘇婉兒看著他，輕輕擦掉臉上的淚，緩緩地點了點頭。

成明星一笑，一把將蘇婉兒攬住，看了看小蝶，再伸手將小蝶也攬在臂中：「你也不願意離開婉兒對吧？」

「成明星……你……你太偉大了！」小蝶激動地哭著。

大軍已經衝了過來，成明星轉過身衝他們放聲大笑：「丘大將軍，你不能保護公主，我來保護她！告訴皇上，他不願意讓自己的軍隊去保護自己的人民，我去！」

說著，人已經一手攬著一位姑娘，縱身飛奔而去。

「抓住他，不能讓他跑了！」數位同丘炎一起帶隊的將領焦急地大吼著，打馬飛奔疾追。然而成明星已經踢倒了數個攔在路邊的士兵，鑽進了旁邊的小巷中。

「快，通知四門關閉，全城封鎖！」有急智的將領大叫著，讓自己的親兵快馬去城門處傳令。

只有丘炎，紅著眼睛，一聲不吭，只是不斷地指揮著自己的兵卒們，順著成明星消失的地方一路疾追。

然而帝都實在太大了，街道無數，小巷更是數也數不過來，成明星奔行如飛，早已沒了蹤影，他的兵卒雖多，但每遇見一個岔路，就只能將兵卒分流，追來追去，成明星未見蹤影，他的兵卒卻已分散到帝都各處。

這時，他不得不恨恨地哼了一聲，承認自己再不能捉到這個可惡的年輕人了。

你成了英雄，我卻成了懦夫，不但成了懦夫，還要被皇上責罰！成明星！

丘炎用力攥著拳頭。

慢慢地，又放鬆了，他頹然苦笑一聲：成明星，我承認，你確實是個英雄。我丘炎也是堂堂大將師，可多年的官場打混，無數的榮華富貴，如同一道道繩索束縛了我，最終把我變成了可憐的懦夫。與你相比，我又算什麼？

他搖了搖頭，看了看戰場之鏡中倒在地上的巨虎和龍桓，長嘆一聲：「成明星，我得多謝你手下留情啊！」

成明星在帝都中飛奔，依他的能力，根本不用理什麼街道走向、建築阻隔。他只是確定了一個方向，然後不斷向前飛奔，遇到房子就跳過去，遇到高牆就翻過去，這樣一來，任誰追他，都拿他沒轍。

就這樣，在飛奔中，他很快來到了東北方的城牆外，高高的城牆對他來說，並不算是太大的阻礙，但現在他畢竟抱著兩個姑娘。

「蒼曲，求你件事。」他在心裡呼喚著那位大將。

「你這絕對不是明智之舉。」蒼曲嘆息著，「你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嗎？這罪足以毀滅整個神妙門，足以毀滅你一千次、一萬次。」

「我知道，但我沒得選擇。」成明星說，「如果換成你呢？別告訴我你會放棄你的朋友，任由她墜入地獄！」

「我不知道。」蒼曲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但我想，如果在之前已經計算好一切的話，我是會動手的。像你這樣，純屬於撞大運。」

「這種事能計劃嗎？」成明星笑了。

「當然能。」蒼曲說，「如果你當初問我，我會給你定一個非常好的計劃。但現在……我只能將希望寄託在蘇空城身上，如果他真是一個隱忍了多年的智者，如果他真是一個準備好了一切的陰謀家，如果他真是一個像秦征那樣的人，我們就是安全的。反之，我們這次就完蛋了。」

「我想蘇空城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成明星說，「但說實在的，我並沒有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對我而言，救婉兒是我自己的事，我從沒想過應該依靠誰，也沒想過之後要面對多少可怕的災難。我這次會把門主之位還給單門主，然後，我會獨自面對黃軍傑。」

「不智之舉。」蒼曲嘆息。

「智與不智，已經不重要了。」成明星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不用說了，我明白。」蒼曲嘆了口氣，剎那間，成明星感覺他的力量已經自動與征征連在了一起，那種可以製造和控制影斥候的感覺，也在慢慢生成。

終於，他已經飛奔到了城牆前，小蝶看到不斷接近的城牆，嚇得尖叫起來：「成明星，小心別撞上了！」

「放心！」笑聲中，一對蝙蝠的翅膀從成明星背後猛地伸出，全力搧動，帶動著三個人衝天而起。在守城士兵們驚駭的目光中，成明星如同一隻大鳥，快速地飛過了城牆，直落到城外。

「蒼曲，不論如何，多謝了！」

蒼曲沒有回答。

成明星也沒再多說什麼，在小蝶的驚呼聲中，他落到了地上，收起了影斥候的翅膀，以旋風一樣的速度，衝入了官道旁的密林，然後藉著密林的掩護，向著約好的地方飛奔。

其九月其348：蘇空城說：鎮定

成明星趕到城外二十里處的樹林時，穆蘭等人已經焦急地等待了多時。見他帶著蘇婉兒和小蝶回來，大家都歡呼起來，穆蘭和尋仙雪與這兩位是老熟人了，立刻跑過來又是拉手，又是問好的。

除了四個姑娘和陳小夏外，在這裡等的，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他先是過去鄭重地向蘇婉兒見禮，然後才向成明星拱手：「成門主，我家主人安排了五隻巨蝠獸，也派了騎士過來。每隻巨蝠不算騎士可以載兩人，應該是夠了吧？」

成明星衝他拱了拱手，向林子中的幾棵樹望了過去，有五隻巨大的蝙蝠樣的飛獸，正抱著樹幹在樹上休息，而在樹上，則站著五位穿著皮甲的騎士。

這些巨獸背上長著黑色的蝠翼，身子上卻長著四條爪子並不鋒利，卻很長的粗腿，一個個睜著滾圓的眼睛，也在打量成明星。成明星覺得這些大傢伙長得挺可愛的，有點像考拉，看來看去，忍不住笑了：「這些是異獸？」

「對，巨蝠獸是異獸中的一種。」那人點了點頭，「除了飛行速度快外，還懂得避開危險。而且它們對於夜間飛行極為在行……」

「這個不用細解釋了。」作為一個經常看動物世界的地球人，成明星對蝙蝠的能耐一清二楚。

「小蘭，你和我坐一隻。」成明星開始分配坐騎：「陳哥帶著慧兒公主坐一隻。小蝶你照顧著婉兒沒問題吧？好，那你們坐一隻，小雪你和小月坐一隻。」

「還是婉兒和你坐一隻吧。」穆蘭笑了笑，「你們一定有些話想要說，途中寂寞，正好一起聊聊天。」

「好啊好啊。」成明星和蘇婉兒還沒表示，小蝶就拍起手來，「那我和小蘭姑娘坐一隻。」

「路上要照顧他們。」那中年男子喚過五位騎士，仔細地分配了任務後，又鄭重囑咐了一遍：「關鍵時刻，你們可以死，他們不能有失。」

「明白。」騎士垂首應命，動作標準利落，一看就是經歷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

「成門主，借一步說話。」中年人轉過身來，一指林子深處。成明星一點頭，走了過去。

「長話短說吧，後面一定會有追兵。」離開眾人後，成明星對那人低聲說。

「主上要我轉告你，一切皆可放心。」那人看了看四周後，低聲對成明星說：「主上說，請你不要離開帝都，他還有許多事要請你幫忙。這並不止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天音國，間接來說，也是為了公主。你可以讓你的夥伴們先回神妙門，回去後不用擔心什麼，繼續過正常的日子便可。兩位公主就先交給他們來照顧，將來，朝堂必會向神妙門致謝。」

成明星聽得有點發暈：這怎麼意思這是？還朝堂向我們致謝？不過不讓我走，這代表著什麼？蘇空城想要冒險了？不對，他不是愛冒險的人……這麼說來，難道他已經控制了國家大權？

「總之，成門主不必擔心你的人會受到官兵的追捕，只管安心就是了。」那人也真是長話短說，只說了這些後，就不再開口了。

「只有一個可能。」蒼曲的聲音響了起來，成明星聽出來他有點激動。

「蘇空城果然是個厲害的傢伙！」蒼曲感嘆著，「他早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而只是在等一個機會。如今，你為他造出了這個機會，他終於可以奪權了！」

「你是說……蘇空城將會控制天音國的政權？」成明星吃了一驚。他是覺得蘇空城一定會動手，但這「動手」，在他看來，可能也就是清除霍仲揚，或是最大限度地削弱霍仲揚集團的力量而已。

當然，他也知道蘇空城的目的是整個天音國，但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這麼一鬧，能給他造出什麼掌握天音國大權的機會來。

「他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蒼曲喃喃自語著，漸漸地沒了聲息。

來不及細想這些，成明星急忙趕了回去。他將穆蘭拉到了一旁，低聲說：「我不回去了。」

「什麼？」穆蘭嚇了一跳，「你……你不回去幹什麼？」

「云間王要我留下來。」成明星把中年男子的話大致轉述了一遍，「蘇空城沒必要騙我，我想他一定已經掌握了國家大權，而留下我，估計是要對付霍仲揚，或是黃軍傑。」

「哪個都不好對付啊。」穆蘭皺著眉。

「沒辦法。」成明星笑了，「總比全門被通緝好。你們趕快回去，至於我，你應該可以放心。你想，地底的岩漿都沒燙死我呢！」

「對，到時你再領個漂亮姑娘回來，互相緊緊地抱在一起，那多風光？」穆蘭冷嘲熱諷。

「行了，別老拿人家徐斯媛說事，我都解釋一萬遍了。」成明星嘆了口氣，抱怨了一句。

「逗逗你而已。」穆蘭嘿嘿一笑。「在帝都多加小心，我們在門裡等你回去。」

成明星點了點頭：「幫我照顧好公主。將來人家還是要回宮裡享福的，不可能在外面當一輩子逃犯。」

「放心吧。」穆蘭點頭。

之後，成明星就躲到了一旁。穆蘭明白，他是不願與大家一個個道別這麼感傷，於是就立刻回去，跟眾人解釋說成明星要斷後，大家先走一步。

在她的忽悠之下，一行人上了巨蝠，由巨蝠騎士保護著飛上了藍天。

成明星站在林中，抬頭仰望著天空，而天上的人們，也在低頭向下尋找著他。各人帶著各人的失落與不安，就這樣暫時分別。

「我們走吧。」那位中年人沖成明星一禮，恭敬地說。成明星點了點頭，中年人便從旁邊小林中牽出兩匹馬來，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打開後，裡面是一套長袍，外加一頂寬帽，幫成明星穿了起來，再戴上帽子，上馬飛奔回帝都。

將要到達時，中年人帶著成明星繞了個遠，從西門進入了帝都。經過城門時，成明星滿腹疑惑──按理說出了這樣的事，四門應該緊閉才對，怎麼這西門大開，行人往來的，一點沒有出了事的樣子？

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這是不是回了帝都。

守門的士兵持著武器，目光掃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但當他們看到這中年人時，卻立刻將目光移開。成明星立刻明白了，這西門的守軍，根本就是蘇空城的人。

但即使如此，這樣做也太大膽了吧？成明星忍不住想，或許真是如蒼曲所想的那樣，蘇空城已經真的掌握了天音國的一切。

最少，他已經掌握住了帝都。

他是怎麼做到的？成明星十分不解。政變？那可不是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誰誰誰一高興帶著一幫軍隊把皇上殺了就能成功的事。就算皇上死了，你不是法定的繼承人，大臣和天下人也不會服你，到時自然有人帶兵過來打你，你想長久地在王位上坐下去──扯淡一樣的事。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成明星隨著中年人一路騎馬，悠閒地來到了王城附近。在王城西門處，中年人下了馬，緩步上前，向守門士兵亮出了一塊牌子，士兵們立刻就將門打開，將中年人和成明星讓進了城中。

這可奇了！成明星暗吃了一驚。隨便進出王城？這得是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地位？

跟著中年人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成明星發現，對方帶他走的全是寬闊的主道，而且目的地似乎是整個王城中最雄偉的建築。

這是要帶我見皇上嗎？

一路直行，果然來到了皇帝的居所，這可就不能隨便進入了。中年人先向閹官打了招呼，然後便在外面等著。過不多久，閹官便傳兩人進了寑宮，一路來到內殿，在一間大書房中等候。

過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左右，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書房的門被兩位閹官小心地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緩步走了進來。

這老者面色黯淡，眼圈發黑，身體有些虛弱，一看就是酒色過度耗盡了精力的那種類型。成明星覺得他的臉給自己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想了想，才猛然醒悟，老者的相貌與蘇婉兒和蘇慧兒，都有不少相似之處。

難道是皇上？成明星徹底懵了。

「你們退下吧。」老者一揮手，身後的閹官們立刻恭敬地退了下去，只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閹官，臉上帶著微笑留了下來。他看著眾閹官退下，然後出了門，把走廊外的閹官揮退，眼看著他們，直到確認他們已經退出這座宮殿，才回到房中，回手把門關好。

這期間，老者一直在看著成明星微笑，笑得成明星心裡有點發毛。

當門被關緊後，屋裡的人除了成明星外，都笑了起來。

我了個去這什麼情況這是？成明星警惕地觀察著屋裡的三個人，忍不住暗想：這是不是一個陷阱？這就是一個陷阱對吧？把哥引到深宮裡來關門打狗是吧？知道哥武功高強還玩這個，是準備給哥玩陰的用藥下毒是吧？

「成明星，你知道我是誰嗎？」老者緩緩開口，聲音虛弱，略帶滄桑。

「老爺子是天音國的皇上吧？」成明星一邊偷眼看著引他來的那位中年人，一邊回答。

「你錯了。」老人搖了搖頭。

成明星傻眼了。

其九月其349：常人所不能

「你……」成明星瞪圓了眼，用手指著那位老者，半天說不出話來。

「聽不出我的聲音了？」老者笑了，那種虛弱無神的狀態消失，那黯淡的眼中也開始有了光──精明幹練的光。

「我真是服了！」成明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想到過各種可能，但打死也沒能想到這種可能。云間王，你真是個可怕的人！」

老者笑了，那聲音，分明就是云間王蘇空城的聲音。屋裡的中年人和老閹官，也跟著一起笑了，笑得都非常開心。

「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十二年。」蘇空城緩緩說道。

「十二年？」成明星嚇了一跳，「就為了能偽裝成皇上？」

「是啊。」那位中年人點了點頭，「你沒見過皇上，所以不知道主上裝扮的皇上有多麼像。如果清淑公主在就好了，她會告訴你，這就是她所熟悉的那位父皇，而絕不會是別人。」

「首先是這張臉。」老閹官開了口，「主上先用了兩年時間，在民間尋找到了一位雕刻大師，同時派人遍訪云蘇各地，尋找到了適合用來製作皮面具的材料；爾後，主上為了不引人懷疑，不讓人知道他與大師的關係，又用了三年時間，將這位大師從一位民間匠人，一步步地塑造成了官場中的名人，最終得以進入朝堂，成為皇上御座下百官之一。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位大師不斷地琢磨皇上的相貌特徵，每天白日上朝，夜晚雕刻，花了數年時間，終於刻出了連一條皺紋也不差的皇上模型。其後，主上仍上大師每日不斷改進，讓模型始終隨皇上面貌而變，才最終形成了這與真人一般無二的面具。」

「天！」成明星感嘆一聲。他不得不感嘆。一般的智者，可能也會想到這樣的主意，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蘇空城竟然為了讓別人抓不到自己的破綻，而安排這位大師在官場中慢慢陞遷……這太可怕了，這得是什麼樣的隱忍力？什麼樣的毅力？

聽起來，這件事很傻，可到了關鍵時刻，到了需要這位大師的時候，誰又難想得到，這位自己從小官一路奮鬥上來的朝堂大員，竟然是蘇空城的人？

「十二年前，才不過二十一歲的主上，臉型並不是現在這樣的狹長臉，而是一張圓臉。」中年人緩緩說道，「而皇上卻是一張狹長臉。要知道，面具再像，如果本人臉型與對方大相逕庭，也是無用。主上為了能讓自己完全與老皇上一模一樣，就日日用木板夾住臉頰。這一夾，就是十年，最終，他的臉型才一點一點地長得與老皇上一般無二。」

成明星徹底傻了，這次是徹徹底底地傻了。

找人用十來年的工夫製做面具，這需要毅力與耐心沒錯，但與這件事相比，這就太小巫見大巫了。用木板夾住的頭，用十來年的時間把自己的臉型改變，這種行為能簡單地用毅力與耐心，甚至是勇氣與堅毅來形容嗎？

這是人能幹成的事嗎？

反過來說，能幹成這種事的人，世間還有什麼事是他幹不了的？

「不僅如此，這十多年來，主上還不斷練習口技之術，把老皇上的語氣、聲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老閹官笑著說，「不止是聲音，連皇上的一舉一動，行事風格，處事方法……總之是老皇上的一切，都掌握在心。可以說，就算是老皇上最親近的人和主上相處，也絕看不出一絲破綻來。」

「這還不是有勞許公公幫忙？若不是你將皇上在宮中的一切詳細報知於我，我又怎麼模仿？」蘇空城衝著老閹官一笑，老閹官急忙躬身施禮：「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事，能蒙云間王垂青，是老奴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的造化，自當為主上盡力。」

「都站著幹什麼？坐吧。」蘇空城和藹地一笑，指了指座位。成明星看著他現在這張老邁的臉，除了眼神之外，他看不到一點與原來的蘇空城相像的地方。而那眼神，剛才他也已經領教過，蘇空城是完全可以做到想變就變的。

人最難變的就是眼神，這一點，看過無數影視劇的成明星絕對明白。那些什麼天王天后，平時演技真的是出眾，可一讓他們演個老人，他們的眼睛就出賣他們的心。

「我……我真是佩服王爺您。」成明星感嘆著，「您能告訴我，這眼神怎麼會說變就變嗎？」

知道了這技巧，就憑這，回地球就能教導影帝影后們，多好一門營生啊！成明星瞎想著。

「很簡單。」蘇空城笑了笑，「只要用心就好了。這事上沒有用心辦而辦不好的事。我一向認為，只要人夠用心，即使想登上天宮，看一看神仙所在的地方是什麼樣子，也沒什麼不可能。」

這一點成明星深信不疑：沒錯，我們地球人都知道火星上是什麼樣了，月球上登陸過了，就別說藍天云層之上了。

「可具體怎麼辦呢？」成明星不滿意這種籠統的答案。

「日復一日地研究。」蘇空城淡淡說道，「要像把眼神學像，就要日復一日地研究這個人，研究他的性格、研究他的喜好、研究他的恐懼、研究他的憂愁與快樂。要把從他出生起到他此時止的所有事，都仔細地拿過來參考，研究透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人，又為什麼會有現在這樣的性格，還要研究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愛人、他的孩子，把這一切的一切都研究透了，你就會發現，你已經是他了。」

我了個去的！成明星真是吸了一口涼氣。這種方法，還真是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比登天還難！看來辦天王天后表演學習班的事只能泡湯了。

「在王爺眼裡，天下就沒有什麼難事了。」成明星嘆了口氣，「簡單？這哪裡是簡單，分明是難到了極點！」

蘇空城笑了笑，沒說什麼。

「許公公，我忘了問，今天皇上有沒有選後宮牌？」蘇空城突然轉向許公公，輕聲問。

「喲！」許公公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煞白：「這可是大事！我卻沒注意，真是該死！主上，老奴這就去查！」

中年人湊近成明星，低聲說：「皇上晚上要到哪個娘娘、妃子那裡去住，早上就得先選好該宮的牌子，相關人員好做好準備。」

成明星忍不住笑了。這可不是大事嘛，蘇空城再厲害，也不至於上得了娘娘的床吧？

「也不急，等說完話再去吧。」蘇空城笑著說。他不急，許公公可急，連連告罪，堅持著非要去，蘇空城也沒多阻攔，任由他去了。

「這就叫皇上不急……那個閹官急。」成明星在許公公走後，終於忍不住來了這麼一句，蘇空城和那中年人都笑了。

「許公公是個必須要利用的人。」蘇空城說，「但並不是一個可以與之分享勝利的人。他愚蠢而又自私，如果因為他曾為我所用，幫過我的忙就重用，天下必將大亂。所以我們的對話，我並不想讓他知曉。」

「其實皇上今天選了誰的牌，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成明星問，同時暗自點頭。雖然蘇空城這活兒幹得有點過河拆橋了點兒，但常看歷史劇的成明星知道，歷史上基本沒什麼好太監，大多是受了皇帝寵後就使勁兒禍害國家的主兒。

但他還是忍不住覺得，蘇空城這人實在太過精明。

「你怕不怕我以後對別人說，成明星是個不可與之分享勝利的人？」蘇空城看著成明星，眼中帶笑。

「這個……」成明星咧嘴笑了笑，沒說什麼。

對這種聰明人，說得越多你越被動，不如什麼都不說，裝白痴或玩高深。

「帝王最重要的，是識人之才。」蘇空城緩緩說道，「只有知道你面對的人是什麼樣的人，你才知道他是可以被利用的，還是可以結交的；是只能共圖眼前利益的，還是可以一同追求理想的。成明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說，你和離塵，都是我可以信任，並與之同擔風雨的人。」

「多謝主上。」中年人沖蘇空城一拱手，但沒表現出多麼激動。這讓成明星忍不住也暗讚了他一聲，中年人轉頭衝他一笑：「忘了自我介紹，在下紹離塵。」

「好名字，有隱士風采，道士精神，禪師追求。」成明星隨口胡說。

「過獎。」紹離塵隨手施禮。

「老皇上現在已經……」成明星看著蘇空城，手上做了個殺人的動手。

蘇空城笑了。

「他確實是罪大惡極。如果不是他沉迷於酒色，縱情於歌舞，只知玩樂，不知理政，天音國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他再可惡，也是我的堂兄；再該死，也不應死於我手。」蘇空城緩緩說道。「我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結局，今後他可以盡情地歡樂，隨便怎麼玩。」

成明星點了點頭。再怎麼說，老皇上也是蘇婉兒和蘇慧兒的父親，這兩個姑娘又都是他的朋友，和殺自己朋友父親的人聯手做事，這種心理壓力成明星自問好像有點承受不了。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十幾年。」蘇空城輕嘆一聲，隨即又笑了：「幾年前，我打算用一股暗中陪養的力量，在適當的時候造成帝都大亂，將皇上身邊那八個絕頂高手引開，然後好下手除掉皇上，由我取而代之。半年前，我打算借你的力量，讓那八個高手無法保護皇上，然後下手。而就在不久前，你找到我，談到了公主的事，我知道，這個機會來了。謝謝你，成明星，正是你今天的出現，使我的人能從皇上身邊把那八個人調開，使我有了動手的機會。」

果然不是打無準備之仗的人。成明星暗嘆一聲，這才明白蘇空城其實並不是抓住了難得的機會，只不過是省了一點事而已──由自己動手創造機會，變成揀現成的便宜。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成明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