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教師 作者: 伴讀小牧童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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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renhsu 2012-9-19 10:28:3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1258934
小說簡介:
    姓名:王堅
    性別:男
    年齡:24歲半
    愛好:木工
    特長:木工、配藥學專精、幫小學生寫暑假作業、修理各類器械、暗殺、刑訊、冷面滑稽、單口相聲、做飯、外科手術、格鬥械鬥、教書、防禦專家、體育全能、扒手。(附錄:不能生孩子以及害怕可愛的女孩子)
    夢想:當一個好老師、有自己的房子、賺很多錢、讓全村普及電腦、報仇。
    工作經歷:手工家居、課外輔導、送純淨水、收破爛書外加撿破爛、拾煤渣、煮茶蛋、烤地瓜、賣羊肉串、蹦爆米花。
    座右銘:男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在一連串的機遇之後,走上了屬於自己的大舞臺…… 本帖最後由 warrenhsu 於 2014-3-8 08: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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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31
本帖最後由 warrenhsu 於 2012-9-19 10:36 編輯

NO.1 小霸王,忽還鄉……

    煙雨的江南,碎夢幾許。

    這三四月份,正巧著趕上南方鄉下的油菜花開的正旺。一眼看去,除了遠處墨潑似的山,就剩下了這一片片一叢叢黃得耀眼的油菜花。

    油菜花兒裡的小村子,就像是關山月筆下的風景圖,靜得像極了照片,也美得像首盎然的詞。能聽見也能看見,聽見的是這村子裡阡陌相聞的土狗叫喚,看見的是這經久不散的青色炊煙。

    每到這個時節,小河邊的石橋上,總是會有三三兩兩來這寫生的學生,或相互依偎或耳語低唱。也有背著包袱的外地遊客來這村裡人祖輩生活著的地方討新鮮,但是他們大多不會高聲喧嘩,生怕著打擾了這看似與世隔絕的寧靜山村的安詳。

    但是寧靜之所以被稱為寧靜,就是因為它可以被打破……

    “閃開……都閃開!”

    “車沒閘!”

    這天,剛吃了午飯,正該是混吃等死放風箏的時候,村外崎嶇的山路上突然亮起了這麼一聲宛若霹靂的驢嗓子。

    原本靜寂的風景,頓時就失去了那種祥和的氣氛,就感覺像是一張風景明信片上突然出現了憨豆的那張臉似的。

    風馳電掣從盤山路上騎著除了鈴不響哪都響的腳踏車的人,背著一個有點舊、還隱約能看見電信logo的帆布包,腳上瞪著一雙牛筋底布鞋,鞋面開了線,髒兮兮的沾著黃稀泥,看上去跟踩了屎一樣。

    他穿著普通,普通到一般進城打工的農民工兄弟都不好意思這麼往外穿,款式……哪有什麼款式,分明就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那種灰撲撲的制式布衣,都起了毛邊,雖然沒什麼補丁,可看上去怎麼都跟名牌扯不上關係。倒是褲子還是板板整整的牛仔褲,上面清晰的印著寶馬的標誌。

    他一邊嚎叫著一邊沖下坡度達到四十五度的盤山公路。一路上的大人小孩,老遠看著這傢伙,大多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他們跑去幹什麼?報信啊!小霸王這個喪門星回來了!

    還別說,這泥腿子不吃地溝油、不聞車尾氣,體力就是好,第一個沖到村長辦公室的,是村裡唯一的一個郵差,人都快五十歲了,可愣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三千多米,雖然氣喘吁吁,但是面色紅潤的一點都不比年輕小夥子差。

    “村長……”

    拉著淒慘的長音,他一屁股滑到在村長辦公室的瓷磚地面上,疼得哎喲直叫喚。

    村長是個差點六十的老頭,戴著副老花眼鏡,正在看上個禮拜的新聞早報,一見他這樣,連忙站起身把他給扶了起來,嘴上埋怨:“急……急……急……急個……個屁啊。”

    “村……村長,那細伢子回來了!”老郵差說話都不利索:“回來了!”

    “誰……誰……誰?”村長一臉驚奇:“誰……回來了?”

    “還能有……有誰!”口吃似乎是會傳染,老郵差也跟著村長一塊,口齒不伶俐了起來:“野……野……”

    他話還沒說完,村長眼睛豁然瞪得老大,一拍大腿:“娘叻!”

    說完,村長也是拔腿就跑,三步兩步就躥進了村裡的廣播站。讓人驚奇的是,一向口吃的村長,在這個點突然如有神助,說話居然順溜了起來。

    緊接著,村裡的大喇叭滋啦啦的一陣亂響,然後村長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全體村民注意,全體村民注意!民兵隊長去村口,把那死傢伙給攔下來,寧殺錯不放過!還……還有,家裡有新媳婦的、有新閨女的、新騾子馬的通通藏好,不得開門!”

    他這正說著話,那個被全村視若猛虎下山的娃已經來到了村口,依舊高喊著“車沒閘”,依舊滿臉的精氣神。

    而通過老村長的喊話,村裡的青壯年民兵一個個拿著鐮刀錘子和長竹竿蜂擁著堵在了村口,然後就這麼看著一部絕對超速行駛的自行車慢慢的在眼睛裡放大……放大……再放大……

    不出所料,沒刹車的超速自行車毫無懸念的直奔著站在打頭的民兵隊長細劉的面門就過來了,那聲勢乍一看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細一看又像是薩達姆的遊擊隊。

    “哎喲!媽呀……”

    民兵隊長的一聲叫喚,把那些個從來沒見過這聲勢的山裡娃都給驚醒了過來,他們呼啦啦的就把這個擅闖小村的年輕人給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

    “哎呀,嘖嘖嘖……”年輕人倒是一點事沒有,在撞上細劉的一瞬間他果斷的棄車自保,所以現在看著滿頭滿臉全身泥漿子的細劉樂不呵呵的說著:“我早說沒閘了……”

    被撞倒地的細劉,開始帶人來堵門的時候還是氣勢洶洶,可現在一見這正主到跟前了,整個人都諂媚了起來,他連忙站起身胡亂的拍了拍自己屁股:“三哥……”

    “還是阿劉乖,這是三哥送你的。”說著,年輕人從破帆布包裡摸出一個挺新的翻蓋手機:“我走那年,你說你想要個BB機,可我現在找了半天,連傳呼台都沒了。”

    他說這話,手上也沒閑著,從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裡不斷掏出各種各樣在這看來頗為新奇的小玩意遞給周圍的童子軍,一邊散著還一邊說:“大蟈蟈,三哥原來老是欺負你。這MP3送你,你不老羡慕阿狗的那個破隨身聽麼,咱現在不求他了。”

    周圍的童子軍紛紛感恩戴德,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喘,人說什麼他們就應什麼。不過這傢伙送的東西倒是挺招人喜歡,雖然現在村子裡也通了網了,可畢竟大家都還是窮,只有村長辦公室那有那麼一台二手的。現在乍一看這MP3啊,瑞士軍刀啊,大家可都是樂蒙了,早把村長的話給忘去了西方極樂世界。

    “三哥三哥。”一眾童子軍簇擁著這個年輕人,不停的問東問西:“三哥,大學好上不?”

    “好上好上,大學的姑娘更好上。”年輕人用力的點著頭:“都別聽你們爹媽的,打個屁的工,把學上完了,出去讀大學,姑娘隨便上。”

    說著說著,幾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裡唯一的小學連帶初中的一體化學校,這個叫三哥的年輕人突然停了下來,深沉的問道:“梅老師她……”

    細劉一看他的表情,心裡頓時一哆嗦,然後顫顫巍巍的說:“梅老師早走了,聽說是嫁人了……那天我親眼見著一輛小轎車接她走的。”

    三哥突然眼睛一眯,接著笑著摸了摸旁邊的一棵樹:“沒事,初戀不懂愛情。走吧,帶我去見村長。”

    他走後,細劉無意中看到了他剛在手上摸著的地方,那樹上赫然刻著一行不太清晰的字“王堅永遠愛梅老師。”

    沒錯了,這個被人稱為三哥的年輕人,本名就是叫王堅。這傢伙能被稱之為小霸王,並讓全村的男女老少看到他頭皮就麻,自然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這裡頭的事,還得從村裡原來的那個老木匠說起……

    村裡老點的人都知道,老木匠其實是個有本事的人,精細木工那是連縣城都有著名。但是也好吹點小牛逼,說自己的師傅先後給段祺瑞、孫中山、馮玉祥當過保鏢。能耐特別大,能單手抓子彈,還能用一粒小石子兒要了人的命。還說自己也有這能耐,不過一輩子不能使喚。

    每次他這麼說的時候,聽他講故事的小孩都會嘲笑他說:“木頭爺,你這利害,咋眼睛還讓人打瞎哩?莫不是騙人的吧。”

    每次這麼一問,老木匠鐵定再也不說話了,百試百靈。不過老木匠的脾氣特別好,也特別喜歡小孩子,如果是大人這麼說,他立馬就鐵青著臉走開,可小孩子問的時候,他總是笑眯眯的說:“你木頭爺的眼睛不是被打瞎的,是被大雁啄瞎的。”

    到底是怎麼樣,小孩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有的大人卻是知道。老木頭的眼睛其實真的是被人打瞎的,是十年動亂那會兒的事了,一向本分老實的老木頭,有一天突然被人從床上拖到了鎮上中學的操場上,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頓毒打,那眼睛就是那時候被皮帶扣打瞎的。大家還聽說了,老木頭是被人出賣的,說他是資本主義反革命的走狗。而出賣他的人,據說是他大徒弟。

    再後來,有人說老木頭都快被打死了,可那天卻開來了好幾輛小吉普,後面跟著好多當兵的,硬是把老木頭給保了下來。等他們把只剩下半條命的老木頭送回村子之後,還有個大官摸樣的人在老木頭家門後候著,一候就是五天,端茶遞水餵飯洗衣,每天都跟老木頭說點什麼,可每次都被老木頭用拐棍趕出了門。

    大官是走了,可那些造反派也沒再來招惹老木頭,聽說是被那大官鎮壓了,場面還挺血腥,那疑似出賣老木頭的大徒弟也是再也沒回來,聽消息靈通的人說了,人家去了外國當木匠,飛黃騰達去了,再也不管老木頭了。而那消息靈通的人還說,那個大官,其實是老木頭的二徒弟。

    這小三兒,自然也就是這麼來的。

    三兒,也就是王堅,是老木頭從鎮上的垃圾堆裡撿來的,剛來的時候只有兩三歲,說話都不利索,脖子上套著一個銀項圈,虎頭虎腦的。當時大家都說這孩子是走丟的,說讓給送去公安局,可老木頭一百二十分咬定這孩子是被人扔了不要的,說這孩子天生有病,活不過七歲,家人就把他給扔了。

    有病沒病大家不知道,反正這傢伙是安安穩穩活過了七歲,不但活過了七歲,還成了村子裡的小霸王。這娃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托的胎,打小就一身銅皮鐵骨的,不怕疼也從沒見過他流血,有一次**歲的他跟一群臨村的壞小子鬧起來了,被人當頭就是一棒子,可這小子渾然不覺,拎起半頭磚愣是把那個十三四歲的大孩子弄得躲回家哭著喊著不出門。

    再後來,老木頭也老了,天天只顧著門口曬太陽。也沒什麼功夫打理孩子,這小子自然也就成了村裡的一霸,特別是這小子十六七歲那會,簡直就翻了天了就。從西村打到東村,裡裡外外的雞飛狗跳,大人小孩沒有見著他不怕的。

    當時村長就說了,誰能治的了這野小子,他把自家半年的收成都貢獻出去。本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這賞,硬了多少年沒有賞出去。有一次事情還鬧的挺大,說是隔壁村子那個小時候被野小子揍得回家叫媽的壞娃,長大後在外頭學了壞,成了個地痞,有年過年那段喝多了酒,把村子裡老張家的新媳婦給侮辱了。

    本來這事又沒證據,口說無憑。再加上那**家裡也都是**,而且老張又是個窩囊漢,最後弄得張家媳婦含恨喝了農藥了。

    按理說,人死燈滅,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可哪知道,張家媳婦出殯那天,剛好趕上野小子高中放寒假,他是個好事兒的人呐,這東一打聽西一打聽,可就壞了事了。

    那可真叫個暴跳如雷,當即把村長家玻璃、桌子、瓶子罐子,反正是能砸的就砸了,能扔的就扔了,然後站在村長家樓頂上駡街罵了整整一宿。那場面別提多熱鬧了,村長的兒子都跪下求他了,可他硬是不依不饒,臨走還往村長家的米缸裡尿了泡尿,吐了口痰,罵了聲廢物。

    爾後,這小子單槍匹馬的就往那**家去了,當時那**正在家和幾個混混喝著酒說著張家媳婦如何如何舒服,一個不留神就突然被一秤砣給放倒在地,而那一屋子的混混也都沒個好下場,七八個人都被剃了個陰陽頭,拴著腳倒掛在房梁上,跟臘肉似的。而那個主事兒的**更是倒楣,滿嘴的牙被打碎得只剩下一顆,還被野小子扔在張家媳婦的墳頭,如果不是發現的早,八成就被活埋了個去的。

    野小子一戰成名,四裡八鄉的看著他都跟看瘟神似的,而那**更是從那以後就得了癔症,見著個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就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嘴裡還念叨著“爺爺饒命”。

    不過村裡的小孩們倒是跟大人不同,他們不論大小,只要不是叔叔輩兒的,一律叫這野小子叫三哥,好東西都緊著他吃,好玩的都緊著他玩。

    直到後面村子裡來了個支教的女大學生,這小子的野勁才算松下,天天跟在人姑娘後頭問這問那,然後還見天的憧憬城裡的美好。

    不過還別說,這小子到底還是聰明,就這麼個野勁,居然還讓他考上了大學,不但是大學,還是個重本,免學費的那種。

    他走的那天,村子裡是張燈結綵,鞭炮從天黑放到天亮、天亮連到天黑。他這一走,村子裡不但送走了個爺爺,而且家裡的雞也能多餘下幾隻,家裡的蛋也能有點富餘。

    他走沒多久,老木頭也跟著走了。老木頭的走,可是那種一去不回的走,老頭人不錯,可又沒有家人,所以四裡八鄉集資給他來了個風光大葬。

    不過這事,可沒人敢告訴這小霸王,生怕他回來說要守孝個三年五年。可等他放暑假回來一看,老木頭靈位都擺上了,這可了不得了,他當天晚上就發了瘋了。全村的玻璃沒有一個能是完整的,但凡是敢沖他叫喚的狗一律瘸腿,但凡是跟他擰的人一律醫院。最後還是那個女大學生梅老師才把這野孩子的瘋病給治了。人第二天就走了,走的時候沒留一句話,這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的舒心日子,讓村長都快把這傢伙給忘了,可沒想到……他今天好死不死的又回來了!

    這村長也是豬油蒙了心,他後來才想到,讓那幫小崽子去攔那小霸王,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可還沒等他寒心呢,他辦公室的門突然吱嘎一聲被推開了。

    “老頭,我回來了。”

    一聽這聲音,村長刺溜一下,從椅子上就滑到了地上……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32
本帖最後由 warrenhsu 於 2012-9-19 10:38 編輯

NO.2 天國的來信

“鑰匙給我。”

    王三爺用手指敲了敲老村長的辦公桌,並沒在乎村長那一副看見閻王爺的死了爹的表情。語氣一如既往的那麼沖,根本就沒把這個窩囊村長放在眼裡。

    老村長也蒙啊,心裡繞了一大圈,心說:你個災星四年沒回來,一回來就問我要鑰匙,我哪來的鑰匙給你?

    可想歸想,村長到底還是不打算得罪這個瘟神,趕緊解決問題趕緊把他送走才是正道。

    “你……”老村長咽了口唾沫:“什……什麼鑰匙?”

    “我家鑰匙。”王三爺一屁股坐在了破沙發上,來回看著村長辦公室裡的擺設,嘴裡嘖嘖稱奇:“你這變化挺大啊,空調都裝上了。”

    “別……別,阿……阿堅。二叔跟……跟你說,這空調吧,是……是那梅……梅老師走後給送來的,學校一台我這一台,你看……”

    “行行行,您別說話了,我性子急,聽著難受,我家鑰匙給我。”

    王堅站起身子,也懶得跟這窩囊老傢伙廢什麼話,就他那窩囊勁,別說這村子沒什麼玩意好讓他貪。就算是這村子富可敵國,這老小子也不敢往裡頭伸手,別的不說,就是東家西頭那些個老潑婦們,跟外面折騰的本事沒有,可誰要是坑了她們家一點陳芝麻爛穀子,那可撒潑打滾喝藥上吊一併俱全,就這老頭的身子骨,那幾個老娘們三兩口就能把他給吃乾淨咯。

    這老村長見他提鑰匙的事,當然是不敢怠慢,當初這王三爺走的時候,他家的大門可是敞開著,這要是哪個不開眼的小王八蛋吃飽了撐著進去拉泡屎或者給倒騰掉什麼玩意,那這三爺一回來,可絕對是得大鬧天宮的。所以當時老村長就暗自揣摩了聖意,自作主張的把老木頭家的屋子給鎖了起來,順手還把裡頭的被服褥子什麼的拿塑膠紙給包了包,到時候長了綠毛,少不得又是一陣波瀾。

    不過這一去四年倒是讓老頭把這事給忘得差不多了,冷不丁被這小霸王回來一問,一時間還真沒反應過來,差點把尿都給急出來。

    “我說……”王堅王三爺看到老村長屁滾尿流的樣子,有點詫異的撓撓頭:“我就這麼操蛋?至於看我跟瘟神一樣?”

    至於!怎麼不至於!您哪是瘟神一樣?您就是活瘟神呐,您是不知道,您走這四年那簡直就是春風又綠江南岸啊。

    “好吧,當我沒說。”王三爺倒也不矯情,從他的破包裡摸出一個看上去還挺漂亮的收音機和三摞紅票子,往村長桌子上一扔,然後扭頭就往外走,臨到了門後時,冷不丁回頭嫣然一笑:“收音機送你的,這三萬塊錢是給阿穎上大學的,我要是知道你那兒子把這錢給吞了,不讓阿穎上學,我他媽讓他下半生都坐不起來。”

    老頭一聽,額頭上的汗就出來了。阿穎是她孫女,比王堅小個六七歲,從小就三哥前三哥後的跟著王堅屁股後頭撒野,除了王堅誰也管不著。王堅走那天,十二三歲的阿穎還摔盆子摔碗的非要跟她三哥一塊走,後來被王堅拿竹條抽了一頓屁股才老實下來。今年夏天阿穎就高中畢業了,原想著高中念完了就送她出去找份工,賺點錢補貼家用,再看著有合適的就給她找個好人家。

    可現在,這三爺抽冷子回來這麼一下,還撂下這麼句話,這可是打碎了村長規劃了許久的美夢。畢竟阿穎長的水靈,鎮上有個大賓館已經同意阿穎到時候去當大堂經理,一個月工資可是能給開兩千呢,這還不算提成,在這破地方,兩千一個月那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活計。

    “擺那張臉幹什麼啊?你一輩子沒文化,還非得把阿穎給禍害了是麼?”王三爺一看村長那臉色就不樂意了,指著村長鼻子就罵起來了:“我告訴你,我可就這麼一個妹妹,你掂量著辦。”

    放完了狠話,王三爺一抽村長手裡的鑰匙,順手給他扔下一包抽了幾根的芙蓉王:“我是為她好,等會拿了東西我就走,別留我吃飯了。”

    說著,王三爺也不管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的村長,推開門就朝自己屋子走了過去,一路上“三哥三哥”的叫聲絡繹不絕。而這村長巴巴的看著桌子上那三萬塊錢,第一次覺得這人民幣怎麼這麼扎眼這麼難看,簡直就跟那燒給死人的冥票子似的。

    王堅有錢麼?沒有。

    這三萬塊錢,是王堅大學四年給人送報紙、送牛奶、發傳單、扛純淨水、收破爛、修自行車、賣羊肉串、烤地瓜、蹦爆米花、暑假寒假去幫人傢俱廠打散工一點一點賺來的,雖然是上了不要錢的師範類學校,可那也僅僅是免了學費,可雜費和書本費住宿費什麼的,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何況王堅也得吃飯啊。

    但是他知道,三萬塊對城裡的老爺大官富豪明星們來說,差不多也就是一頓便飯的錢,可對自己那個貧困縣來說,三萬可是一家三口五年都賺不來的鉅款,別說什麼村長也是幹部,家庭會富餘一點,那都是對那些個得了好政策的村子,這地方……村長到了點,照樣下田插秧,除了每個月能多出個三百塊補貼之外,還真就沒個屁東西好撈了。所以他還真怕那老東西把阿穎送去打工,然後早早嫁人,那小丫頭可就算是真毀了。

    很快,胡思亂想著的王堅就來到了自己打記事起就一直住著的房子外頭,大門緊鎖著,外面的鎖頭已經有一層細密的鏽跡了,原本鮮紅的春聯也早就變得斑斑駁駁。紅磚綠瓦還是那片紅磚綠瓦,但是時間真的是很鋒利的東西,才四年而已,這屋子就已經顯出破敗了。

    王堅站在屋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恍惚間似乎還看到老木頭坐在門框邊的搖椅上一邊笑眯眯的吃著西瓜一邊給自己講那些山裡精怪的故事。

    “老頭子,我回來了。”

    王堅像以前高中時禮拜天回家時一樣,朝老木頭經常坐的地方喊了一聲,雖然再也不會有人應他了,也再不會有人給他端出一碗涼颼颼的綠豆湯了,可他卻覺得心裡突然踏實了許多。

    用力的咬了咬後槽牙,頂住了在眼珠子裡轉了一圈的淚花兒,他緊緊皺了皺眉,然後用手上的鑰匙費勁的打開了門上的鎖。

    “嘎吱……”

    破舊的門軸發出了特刺耳的摩擦聲,外頭的光線照進了房間。王堅抬頭看了一眼正對著大門口的遺像笑了笑,抬腳走進了屋,還順手摸了一把全是灰塵的竹搖椅。

    他沒多說話,只是徑直走到了廚房,從碗櫥裡摸出那把廉價的紫砂壺,並在後院的壓水井裡舀水裡裡外外的洗了個乾淨,然後開始生爐子燒水。這些個動作非常熟練,而且一氣呵成,在燒水的空檔,他還略微的打掃了一下前堂,從自己包裡摸出節能燈泡給換上,還給老木頭上了三根煙。

    “好久沒喝家裡的茶了。”王堅坐在八仙桌前,下巴放在桌面上看著老木頭:“老頭子,你說想抱孫子的,孫子還沒出來,你就走了呀,你太不仗義了。”

    他一個人就這麼像和人聊天似的絮絮叨叨,時而埋怨時而傻笑,說了一會兒,他突然一拍腦門:“對了,我一直有句話想問你。你說說,你讓我冬練三伏夏練三九,我吃了多少苦,可你又不讓我用它,我練來幹嘛呀?說句難聽的,你窩囊了一輩子,到頭來你得了什麼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問過你,我這王堅的堅是個什麼字。你告訴我,這堅,就是埋在土裡了,也得豎起來。可我他媽有太多看不順眼的東西了,你讓我怎麼忍!”

    王堅說的最後幾句話,幾乎就是咬著牙往外擠出來的,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你從小就告訴我,男人躺下是一座橋,站起來是一座山。可你不讓我當這座橋,不讓當這座山,我窩囊!”

    他說著話,頭髮眉毛都豎了起來,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了,神情莊嚴肅穆:“老頭子,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我,不再當孬種了,人死**朝天,大不了就下去陪你,我王堅本來就是賤命一條。”

    他這賤命一條剛出口,老木頭的牌位帶著遺像嘩啦啦的全部莫名其妙的翻倒在地,相框上的玻璃碎落一地。

    王堅一愣,然後沉默了片刻,接著居然自顧自的笑了出來:“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呀?我一不隨你意,你就跟我耍脾氣?你不小了,別這麼孩子氣啊,順著我一次行麼?”

    他無奈的蹲下身子收拾滿地的碎玻璃,然後小心翼翼的擦乾淨照片上沾染的灰塵,接著又彎腰去撿落在地上的牌位。

    可他一摸到牌位,立刻就覺得不對勁!為什麼?老木頭的木匠手藝,那可是魯班一脈傳下來的,這說出去可就是牛**了。這王堅王三爺呢,從小就喜歡跟著老木匠後頭學著,雖然沒正式學過,但是打小就聰明的王三爺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把老木匠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唯獨就是造不出他那會自己動彈的小木馬而已。

    所以他一下就能斷定,這牌位裡頭夾著機關。這本事別人家可沒有,唯獨就是老木頭有。估計是老木頭在臨死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特意給自己拿上好的梨花木打了一個牌位。而這牌位裡頭是中空的,這如果不是摸了幾十年木頭的老木匠,誰也摸不出來這牌位的分量裡頭有水分。

    而且就算知道了,誰也不會去在意一塊牌位是重了幾兩還是輕了幾兩。但除了王堅,因為他瞭解老木頭,老頭的人跟他的名一樣,很板很正,不管是幹什麼,只要幹就一定不會去糊弄,這幾兩的差,就足夠老木頭氣得兩天吃不下飯了。而且他不糊弄別人,更不糊弄自己,所以牌位的分量既然不對勁,那肯定裡頭有機關。

    老木頭的機關很巧妙,縫隙之間切合木紋,裝回去之後幾乎不會鬆動也不會發出響聲,沒有特殊手法,除了暴力破解根本就拆不開。而且這牌位刷了漆,從外面那更是看不出來和一整塊木板有任何區別。

    王堅心說‘老頭子啊老頭子,你多大歲數了,還跟我玩這麼一套,要是我真沒看見怎麼整?’

    輕易的拆開了老木頭的牌位,從裡頭掉出一封信和一本小冊子。王堅低下頭從地上把兩件東西撿起來,再把牌位復原放回桌子上,借著頭頂上的燈光看到信封上用正楷寫著六個大字:

    “我兒王堅親啟”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35
NO.3 賣車的三兒

信紙是用那種帶著某某合作社LOGO的標準信紙,而信紙上的字卻是更標準的鋼筆宋體,字跡工整菱角分明,力透紙背說不上,但氣勁悠長的韻味卻是撲面而來。

    “堅兒,老頭子時日無多,怕是見不著你小兔崽子的最後一面了。現留書一封,要是你有悟性,自然也就看見了。”

    王堅看老頭子信上的第一句居然這麼俏皮,心中一酸之後居然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心道‘還真看不出來我這老爺子天性這麼樂觀呢?這哪是悟性,這純粹就叫撞了大運。’

    接著看去,一封信洋洋灑灑兩千多字,大多數居然是在數落王堅從小到大各種的毛病,旁邊還寫了批註,反正看得王堅這種沒臉沒皮的人都臊紅了臉,甚至還有王堅小時候往村裡的公共井裡撒尿的破事。

    “羞煞老夫啊……”王三爺咧著嘴尷尬的笑著,並自言自語:“看來我小時候還真挺不是東西的。”

    不過也可以看的出,老木頭這封信雖然通篇都在奚落王堅,但是裡頭那種和老牛護犢一樣的感情溢於字裡行間。正說反說,到底還是害怕王堅這些毛病不改掉在以後的日子裡會吃了大虧上了大當。

    王堅本身就是學中文的,語境感何其強烈,雖然這信讓他臊得慌,但同時也讓他的心軟成了一灘稀泥。

    而當王堅看到信的結尾時,他眼神突然一厲,兩隻炯明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細縫,來回掃視著紙上的字。

    “為師為父,最不願的就是徒弟子孫去為逝者報仇。老爺子知道你個小崽子恩仇必報,但是我在這提醒一聲,量力而行。你是我老王家最後一根苗了,我這一身本事可都指望著你往下傳,你要是敢不自量力,別怪老頭我死不瞑目。”

    “啪!”的一聲脆響,王堅把信往桌子上一拍,眼睛裡那股子桀驁不馴的野馬氣質噴薄而出,沖著老木頭的遺像大聲喊著:“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我傻麼?反正我話就放這了。老爺子,別怪我不聽你的,你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不說什麼一手遮天,可大富大貴那是肯定的,可你呢?在這受苦受難一輩子,憋著屈著,哪點像爺們了?好了,話我就說這麼多,我這次來,就是準備跟你告別,在這小池塘,翻不起我這條大魚!”

    說完之後,他順手拿出那本跟信一起掉出來的小冊子看了一眼,上頭赫然寫著一行正楷小字《凝神》,王堅一拍腦門,這個東西他知道,小時候就把他泡得頭皮鐵骨的藥水,就是按照這上頭的配方配出來的,老頭子一直不肯給他看,說什麼“醫者心術不正最終害人害己”云云,估計是怕王堅配點奇怪的毒藥來禍害人,可現在再要是不給他,恐怕就真得爛在箱子裡了。

    不過王堅一向狂,他的狂早就進了骨子裡。而且他的狂和大部分人的狂還不一樣,有些人狂是因為身後有勢力或者自己有能力,而王堅的狂,就是狂在他那股子不肯逆來順受的妖氣,他忍得但吞不下,寧可當三分鐘的英雄,也不屑當一輩子懦夫。

    說完,他又恢復了那副笑眯眯的平靜摸樣,看著老木頭的畫像:“老爺子,我帶你走。小三兒帶你進城是去見見世面。”

    接著他連那口茶也沒喝,轉身就把老木頭的牌位和相片裝進了那個已經空蕩蕩的帆布口袋裡,轉身推門離開。

    腳步越走越遠,屋子裡又恢復了詭異的寧靜,廚房的爐子也因為沒人添柴而漸漸熄滅,只剩下一縷淡淡輕煙。

    走到村口,扶起依舊倒在地上的自行車,稍稍扶正龍頭,轉過身看了一眼這個如畫似的村子,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跨上這部沒閘的車,一路向北沖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頭一次。

    他走後不久,老村長背著手來到村口,遠遠的眺望著王堅已經很渺小的身影,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跟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說道:“把……他阿穎的工……工作給推……推了,準備送……送她……她上學。”

    “可是爹……那頭都說好了,一個月兩千呐!頂上我一年了。”阿穎的爹滿臉不情願:“你說一女孩子家,上什麼學啊。”

    可沒曾想,他話剛說完,老村長回手就是一巴掌:“你……你……你是不想……想活了吧?小……小霸王再……再回來,你……你就完了。”

    阿穎爹頓時愁眉苦臉了起來:“爹,哪來的錢啊,她弟也轉眼十八了,這得娶媳婦啊。”

    “拿著。”老村長冷哼一聲,把手上裝著三萬塊錢的塑膠袋遞給阿穎爹:“你……你不要……要命,就花……花了。”

    一看這錢,再看著王三爺的屁股影子,阿穎爹馬上就清楚這錢是哪來的了,接過去的時候肝都顫,這要是別人給的,他一準就拿去給兒子蓋結婚用的瓦房了,可偏偏這王三爺可是說的出做的到的傢伙,心狠手辣的事可是沒少幹,要自己真敢拿他給阿穎讀書的錢幹別的……

    這想想都得出一身白毛汗。

    這邊一驚一乍,三爺那儼然已經騎行了老長一段,破自行車一路上,除了車鈴不響哪都叮噹亂響。就這麼一部破車,愣是讓三爺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給騎上了四十五邁,這速度放在自行車上,多少能勉強算的上風馳電掣了,而且王三爺似乎還不滿意,玩著命的蹬著他的小破車。

    小破車終歸是小破車,這輛當初王三爺坐火車到了省城,為了省下點車票錢,特意從一家舊貨市場花了二十塊錢淘換來的小破車,終於在臨近縣城的時候體力不支的倒下了。

    享年二百一十四公里……

    剛才王三爺從村子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一點多鐘了,經過了幾個小時的長途奔襲再加上鄉下的天本身就黑得早。所以當王三爺的腳踏車拋錨在路邊的時候,天色已經是濛濛的黑了。

    看著遠處縣城的燈火通明,他吧唧了幾下嘴,從口袋裡摸出自己那個在收廢品時候撿來的皮夾子,從裡頭倒出最後的二十五塊五毛錢鋼鏰,呲了呲牙‘這要命了,這點錢……明天估計只能吃屎了吧。’,不過想歸想,王三爺倒是也沒哀怨,吹著口哨扶起破自行車,拍了拍車座,自言自語道:“兄弟,雖然我倆今天才認識,不過也算是感情深厚了,委屈你給我換頓吃的了,清明冬至三哥給你燒紙。”

    說完之後,他推著破自行車一點一點的朝熱熱鬧鬧的縣城晃了過去。

    古話說的好:望山跑死馬。明明看著就在眼前的燈光,硬是讓王堅走了大半個小時,本來他就餓,這麼一折騰之後,他更是餓得快吐酸水了,畢竟是個大小夥,而且一路上風風火火的也沒顧上吃飯,等到現在餓得腿打哆嗦的時候,他才恍惚間想起自己從淩晨三四點在省城下了火車之後,除了吃了包最便宜的速食麵,就淨灌涼水了,愣是把速食麵當壓縮餅乾給頂了一天。

    王堅推著自行車一邊走一邊笑,也笑自己落魄也笑自己沒心沒肺,倒是也沒什麼心境悲涼的說道,反倒因為走進了有燈光的地方而顯得心情愈發的好了。

    “唉,老闆。給來二十塊錢饅頭。”王堅終於撐到了一家移動式饅頭鋪的面前,看著用厚布蓋著的散發著熱氣的大白饅頭,不停的催促著:“快點快點。”

    那賣饅頭的老頭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用大紅色的塑膠袋給王堅夾饅頭,邊幹著活還邊跟王堅搭著話:“不是本地人吧?我在鎮口賣饅頭賣了20年,沒見過你啊,是外頭來的?找活?找活幹就去那邊夜市,這幾天城裡頭來了幾個包工隊招年輕力壯的。”

    王堅嘴角咧了咧,心說:‘你這賣饅頭的怎麼就賣的跟室外高人一樣?您這要是有什麼絕世武功,爽快點傳給我算了,我骨骼絕對精奇。’

    不過想著想著,他眼珠子突然一轉:“大叔,那包工隊是去哪的?”

    賣饅頭的大爺咳嗽了兩聲:“去哪的都有咧,都是去見大世面的。這年輕人就該出去闖闖,這可是不少年輕人出去闖了幾年,回家都把媳婦娶了把大瓦房蓋了。”

    王堅哦了一聲,遞上錢拿過饅頭道了聲謝,然後就推著他的破車往那饅頭大叔所說的夜市緩緩走去。

    這縣城挺小的,也沒什麼娛樂場所,最繁華的主幹道旁邊除了洗車就是小飯館,飯館的宣傳海報連起來差不多都能夠上滿漢全席了,王堅一路上唯一發現的一個娛樂場所就是一家招牌都爛了一半的破網吧,裡頭時不時的往外走著幾個高中生摸樣的年輕人。

    這地方,王堅太熟了。當初他就是在這縣裡讀高中的,那賣饅頭的老頭,王堅熟的不得了,只不過這四年下來,王堅黑了高了也精壯了,老頭的記性估計也不好,所以一時也沒認出來。

    看著幾乎和自己走那年沒有一丁點變化的縣城,王堅吹了聲口哨,帶出了一嘴饅頭屑。

    突然之間,王堅眼角猛的瞄到了一群在網吧下面的青年仔,這幾個傢伙的穿著打扮都是那種很典型的城鄉結合部非主流風格,頭髮有的蓬鬆雜亂或染著紅的、綠的、藍的、黃的顏色,有的乾脆就是一腦袋油膩得都變成一縷縷的烏黑秀髮,臉上就差沒寫著“流氓”二字,一個個歪著眼睛,或蹲或站或靠著,幾乎人人手裡都夾著一根價值四元人民幣的軟白沙,自以為看上去俊朗不凡。

    他看到這,眼睛頓時精光大放,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推著他的破自行車慢慢的朝那夥子不知道正在幹什麼的人走了過去。

    “小朋友們,你們在這幹什麼呢?”

    他笑嘻嘻的走了上前,用一種很假的聲音向那幫人打招呼。並根本不顧那些少年郎用很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幾個小混混似乎也被王堅的突然襲擊給嚇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沒有放出半個屁來。

    而王堅在近距離的接觸下才發現,這些人的年紀大多不過十六七歲,最小的估計還不到十六歲,有兩個還穿著他高中母校的特色校服褲子。

    “滾遠點。”

    那個看上去像頭頭的男孩站起來打量了一圈王堅,並滿臉蔑視的啐了一口:“別沒事找事。”

    王堅喲呵一聲,撐起自行車的支架,走到這幫傢伙的最中心,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自行車誰要?五十塊錢拿走。”

    “你是神經病吧?快滾!”

    那個帶頭的罵了王堅一聲之後,他身後的那些個孩子們也紛紛開始罵罵咧咧起來,而且一個個的面露凶相,似乎王堅再不走,就一定會動手打斷他的狗腿。

    可王堅呢?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天這自行車是賣定了,他們是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反正王堅這五十塊錢不到手的話,這禮拜他如果不想吃屎,就只能去撿垃圾吃了。

    而且嘛,對於王堅來說,跟這幫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鳥的人強買強賣,他那叫一個沒有心理負擔。

    “來了!大哥,她們下來了!”

    突然一個小弟從網吧上鑽了下來,一頭鑽到進了這個黑黑的小巷子裡,氣喘吁吁的指著外面:“她們來了……來了……”

    那頭頭臉色一喜,根本就沒把戳在旁邊扮植物人的王三爺當回事,轉身提腳就準備走人。可王三爺哪能讓他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這車,咱們說好了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車。”

    “誰他媽跟你說好了!給我放手!放手!”

    他迫不及待的想沖出去,可卻無法掙脫三爺那跟手銬似的手,一急之下他矮下身子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迎著三爺的腦殼就這麼一磚劈了下來。

    三爺連頭也沒抬,只是用另外一隻手就這麼輕巧一揮,直接打中了那傢伙拿磚頭的手腕。他痛呼一聲,手一松磚頭就順勢落在了王堅王三爺的手裡,他接過磚頭在手上打了個轉,輕輕的在那頭頭的腦袋上蹭了兩下:“年輕人,不要這麼暴躁嘛。”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39
NO.4 擦!你妹!

    眼看著頭頭被人制住,旁邊那些個高中混混一個個都變得摩拳擦掌,他們迅速的把王三爺圍成了一個圈,大聲的朝他叫囂著諸如“放開我兄弟”或者“放開我哥”之類的場面話,可卻遲遲沒有人上去第一個動手。

    而這老大自從剛才被王三爺一招奪下武器之後,現在也顯得老實了許多,撐著眼睛看著三爺鼓著腮幫子,加上他嘴上那青春期的容貌和青春痘,活脫脫就是一隻剛出水的大蛤蟆,或者用文雅一點的詞叫“望月金蟾”。

    “大哥,別跟這神經病浪費時間了!神經病打死人不犯法的!”

    一個小同學焦急的聲音傳來:“華哥!快點!”

    王堅手裡的“華哥”雖然心裡挺憤恨,可誰知道自己面前拽著他胳膊的變態是不是神經病,加上他要的也不多,自己又趕時間,所以當即一咬牙,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紅票子:“給你……”

    王堅鬆開手,接過錢對著路燈看了看真假,然後順手遞給旁邊的一個小弟:“去,給我買包煙,三塊五的啊。”

    那小弟拿著錢當時就傻了,像個木頭似的戳在那裡,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往日裡耀武揚威都習慣了,小縣城裡除了比他們混的更好的那些混混,其他人看著他們都得繞道走。可今天不知道從哪來了這麼一個神經病,本來說可以找點樂子打他一頓的,可從他把這麼多人裡最能打的華哥當小雞崽抓的情況來看,這神經病八成是練九陰真經走火入魔的,惹不起啊……

    “真磨蹭。”王堅劈手奪下錢:“我自己去買,你們先去幹你們的事吧,等會我去給你們送錢。”

    那華哥剛想說不用,可王三爺已經一個閃身鑽進了旁邊那個破網吧裡買煙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華哥可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真心受了委屈,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剛才那神經病差點把自己手腕子給捏碎了,不是他為了面子咬牙撐著,估計眼淚早流下來了。

    “華哥,快點!別管那瘋子了。”

    華哥點點頭,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頭印子,抽了兩口涼氣,粗著嗓子說道:“走!”

    而王堅此刻已經開始和網吧收銀兼老闆兼小賣部售貨員交涉了起來。本來這一百塊買包煙是太簡單不過的了,可他偏偏又是個龜毛的人,有點理想主義和完美主義……

    “我跟你說了,要一張五十的,還有九張五塊的,剩下的一塊五給我拿一瓶礦泉水還有一包五毛錢的辣條。你非找我兩張二十的,你知道顧客是上帝這句話麼?”

    那老闆鐵青著臉,看著王堅身後排隊等著付錢上機的顧客,心裡那叫一個不痛快。

    “我說了沒零錢,你愛要就要,不要就走。就五塊錢的事,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王堅一抹臉:“嘿,錢多錢少和這個不是一碼事,你別混了概念。怎麼?我是給的你假鈔還是我長得像犯罪分子了?我的要求既合邏輯又合情理,我怎麼就廢話了?難不成我得跪下給你磕三個響頭,求大爺你行行好給我找九張五塊的才叫理所當然是麼?”

    他的話把周圍的人都給逗樂了。說實在的,王堅這樣的人,在場的人可都是第一次見著,用本地方言來說就個是木卵,用帝都方言來形容就是個軸逼。

    不過很顯然,他並不在意別人的嘲笑,只是伏在吧臺上用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網吧老闆,那眼神裡包括各種人類的負面情緒,大有“你他奶奶的再廢話一句,我就挖你祖墳”的兇殘戾氣。

    那老闆開始還能回瞪回去,可漸漸的他也開始招架不住了,默默的低下頭,從抽屜裡摸出一摞嶄新的錢,慢慢的數出九張五塊的遞給王堅,並一言不發的朝他揮揮手,表示自己的戰敗。

    三爺吹了聲口哨,把那賣自行車所得的四十五塊加一包三塊五的煙、一瓶礦泉水和一包五毛錢辣條放進自己的郵差包之後,認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後,第一個任務就是去找那個華哥還錢,畢竟破自行車賣五十,人家給了一百,他又不是個強盜,好買好賣,所以剩下的五十還是務必得還給人家的。

    不過等他下來之後那幫人早就沒了蹤影,只剩下一輛破自行車倒斃在巷子深處。王堅哎喲了一聲,走過去扶起自行車,自言自語道:“再要他五塊錢保管費。”

    扶著車,三爺就開始在周圍的大街小巷裡漫無目的的尋找了起來,反正那群人也好認,一個個花裡胡哨的像火雞似的,借著路燈一眼就能看出來。

    很快,他果然找到了那幫小兔崽子,不過他們此刻正圍成一個圈,似乎在圍觀交涉什麼。三爺可是個好事兒的人,他嘿嘿一樂,推著嘎吱嘎吱響的小破車就走了上去,從包圍圈的外頭朝裡張望。

    可這一看之下,三爺就再也挪不開腳了。包圍圈裡站著三個人:兩個姑娘和剛才那個為首的華哥。那華哥滿臉鼻血,黏糊糊的把校服給弄得一塌糊塗,兩個姑娘是背對著王堅的,一個呈球狀,屁股被牛仔褲一擠,肉都快炸出來了。而另外一個倒是腰細屁股翹,到腰的長髮挺柔順的,從背影看的話,大概能評個**分,單憑這身材,只要別長著一張羅玉鳳的臉,基本都不會太讓人噁心。

    而那華哥一臉小馬哥的酷勁,指著他其中一個小弟大聲說道:“馬六,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跟了新老大就多能耐,她們倆是我同學,今天我肯定是得護著她們!”

    三爺一聽,長長的哦了一聲,頓時知道了這他媽正上演一齣什麼戲碼——儼然就是一出英雄救美記啊,一般年輕娃都會用這招,而且成功率極高,畢竟女人嘛,大抵上都是喜歡有點能耐的男人,管他什麼能耐都行,反正沒哪個女的會看上那種楚楚可憐的男子。

    不用想了,這一定是那可愛的華哥想追這倆姑娘裡的其中一個,而且肯定不可能是那加菲貓似的少女。這精神倒是可嘉的,為了逼真,還真讓自己小弟把自己的鼻血給弄出來了,看著他眼圈紅紅的,眼淚在裡頭打轉的樣子,三爺覺得剛才那一拳絕對不輕……

    而這時那個叫馬六的特裝逼的獰笑一聲,那樣子要多假就多假:“矮子華,咱們的舊賬還沒算完呢,你今天倒是送上門了。”

    三爺搖搖頭,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自言自語道:“這演技還不如我大學門口的那只猴子。”

    不過這場戲的話,三爺還是要看完的,畢竟很難得才有這種好機會近距離觀摩這種只有小說和電影裡才能出現的場景,這如何能不叫人駐足觀看呐。

    可就在這時,那個長髮及腰的妹子突然做出了個很不雅的小動作,她把小手指伸進鼻孔裡挖了挖,然後偷偷的蹭在了為她“頭破血流”的華哥身上……

    三爺一看這個動作,臉色當場就變了,用力的一拍腦門,大喊一聲:“阿穎!”

    那個扣鼻屎的少女一聽三爺的叫聲,整個身子都是猛的一抖,隨後極為僵硬的扭頭看向了聲源處,這一看就擰不回來了。

    “三哥!”細腰翹屁股的妹子霸氣的衝破小混混組成的人群,像發瘋的野狗似的躥到了王堅的面前,一把摟住就死也不再鬆開了。

    之所以王三爺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這個妹子,就是因為多年來對她的瞭解,這妹子從小看上去就是個美人,可常年和王三混跡在一起,早就養成了一股子純爺們的氣息,要不是三爺再三的告誡她,在外人面前保持淑女形象,估計讓這阿穎打赤膊上街她都面無懼色。

    誰他媽說長得漂亮的妹子就一定溫婉如水的?

    三爺看著阿穎撒嬌,卻是一點不憐惜,拎起她耳朵張嘴就罵:“你給我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這大半夜的在外頭是想招強暴啊?”

    阿穎被王堅揪著耳朵一邊墊著腳哎喲哎喲叫,一邊手舞足蹈的說道:“三哥三哥,你什麼時候回的啊,都不跟我說……”

    “我壓根就沒打算見你。”

    “啊……**還是不是人啊,我這四年天天想你呢,你就這麼幹啊?”

    “廢話,給老子回學校去,馬上就高考了。”

    “學個屁,我那爸肯定不讓我讀大學。”

    “他敢!錢我給他了,他不讓你讀,我拆了他骨頭。”

    看著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周圍那些表演英雄救美的群眾演員都傻眼了,特別是那個華哥,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女神和一個神經病聊的火熱,甚至被神經病揪著耳朵還一臉笑容,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子無名怒火!

    “那個神經病!放開小穎!”

    三爺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會:“哦……還你五十塊錢。”

    “我讓你放開小穎!”那個華哥眼睛裡早已經沒有五十塊錢了,整個人完全被怒火給點燃了。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44
NO.5 小霸王其樂無窮

    “華哥”怒氣衝天的一把推開拽著阿穎的王堅,瞪著眼睛氣勢洶洶的死盯著他,眼神裡大有一種剝皮飲血的衝動,散發著一股子病態的狂躁,就像任何一個被嬌生慣養的孩子被激怒之後的表情。

    本來嘛,這其實也不能怪他脾氣暴躁,畢竟人家這齣舞台劇在他自己看來,已經近乎成功了,英雄模式剛剛啟動,作為英雄的他馬上要爆氣並從一種小流氓手裡救下心愛已久的女神,然後像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那樣拽著女神細軟的小手一路狂奔到小河邊,在女神溫軟的眼神下瀟灑的甩甩他一頭柔順的頭髮,在漫天的星光下用救世主的姿態和滿臉是血的悲壯告訴女神:我!永遠都會保護你!

    這多好啊!多好啊!

    可是!誰知道半路突然殺出了一個奇怪的大叔,他不但敢揪女神的耳朵,而且女神甚至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跟他熱火朝天的聊著天。

    那可是女神!是朝思暮想的女神!是比起眼睛幻想她的臉才能擼管的女神!所以現在被憤怒沖昏頭的男孩哪管突然出現的神經病和女神是什麼關係,就算是親爹,他今天都要為自己的良苦用心討個說法。

    “給我回學校啊。”

    三哥是誰?那可是從六歲就開始橫行鄉里的大混蛋,十六歲就能一打八,還完勝!這變態可算是見過了大風大浪的,別說他幾個小流氓了,就是縣裡的條子出來都不能拿三哥怎麼樣。

    所以三哥連搭理都沒搭理,只是跟阿穎打了聲招呼之後,就隨手把那四十五塊錢扔到了“華哥”的臉上:“還有五塊錢是保管費啊,我這人特有原則。”

    阿穎揉著被三哥揪疼的耳朵,滿臉笑容的躲到那個還嚇得滿臉鼻涕泡的少女身邊低聲細語:“喏,這就是我三哥,我老跟你說的那個,帥吧?”

    那個鼻涕泡少女現在嚇都嚇死了,哪裡還管的了三哥帥不帥,反而被阿穎這麼沒心沒肺的一折騰弄得連放三個響屁,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在哭聲的襯托中,王三兒和那個“華哥”之間的氣氛就開始顯得詭異了起來,三哥的不當回事和“華哥”的怒火中燒,鮮明的對比讓“華哥”那脆弱的自尊心突然像遭受了颱風似的東歪西倒。

    當一個人在自尊心極度被挫敗的時候,要不會變得一蹶不振要不則會變得異常瘋狂,這“華哥”典型就屬於那種少爺型的傢伙,估計是家裡有點小勢力,作威作福慣了,眼裡哪能容下王堅這種目中無人的廢物。所以他當場就毛了,也不管王堅的戰鬥力超過他多少,上去就揪住了三爺的領口。

    “**的跟老子滾,不然我讓你走不出我的地盤!”

    華哥帶著韭菜味的口氣噴在三爺的臉上,讓一向愛乾淨的三爺覺得相當不適,微微側過了頭看著阿穎做鬼臉。

    阿穎看到三爺的鬼臉,頓時毫無淑女氣質的大笑了起來,然後指著三爺蹦蹦跳跳:“三哥三哥,別跟他鬧了,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這三個字在“華哥”的腦海裡不斷翻騰,然後他腦子裡出現了一副女神和這個看上去窮困潦倒的大叔在一家髒兮兮的小旅館的破床上擺出各種姿勢,甚至還隱約聽到了那張破床嘎吱嘎吱的搖晃聲。

    “我**!”

    一聲爆喝,那“華哥”抄起巴掌就往三爺臉上甩去,力度大到連“華哥”都覺得自己的手腕子快脫臼了。在那麼一瞬間,華哥似乎聽到了這巴掌甩在面前那人臉上發出的清脆聲音、

    可現實總是充滿了殘酷,他這一巴掌並沒有接觸到任何東西,就那麼電光火石間,三哥只是把腦袋輕輕往後一揚就輕描淡寫的滅掉了這看似威力巨大的一巴掌。

    “小朋友,跟你說了不要這麼暴躁。”

    他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華哥”的腦袋,眼神裡並沒有嘲笑和譏諷,只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反倒是這個“華哥”一臉的鼻血,沾染到他嘴唇上那青春期的黝黑絨毛上之後,讓他整張臉都顯得特別滑稽,像卓別林。

    “放開吧,阿穎是我妹。”

    “什麼是你妹啊!我是你未婚妻好不好!三哥……人家還給你打過孩子呢,你說了等我長大你就娶我。”

    原本三爺還想化解誤會的,可唯恐天下不亂的阿穎突然湊上了這麼一句,特別是那句假惺惺帶著哭腔的“給你打過孩子”直接讓整場的矛盾陷入了一個激化。

    “華哥”當時就崩潰了,他發瘋似的撲向了王堅,妄圖掐死面前這個勾搭自己女神的變態。可任憑他怎麼折騰,就是打不到三爺一下,甚至距離幾乎都沒有變過。

    旁邊那些他的小弟也愣了,平時“華哥”在他們這群人裡可算是混的最爽的,為人狠辣,跟著他去打架經常能把別人打的跪地求饒,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為了尋求這份快感而跟在他屁股後頭安心當小弟的。

    可今天,那個偉岸英明的華哥不見了,出現了一個看上去比沒長毛的娃娃還沒用的廢物華,他打人的姿勢連小學三年級的人都不如,這說出去也太丟人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華哥”畢竟不是內行,誰也看不出三爺其實在默默的卸華哥的力,看似他只是個被人抓住領口隨時準備挨揍的土老帽,但是他每次腰扭動的節奏都跟那“華哥”的發力節奏一模一樣,一來一回之下,別說打三爺了,現在“華哥”要不是拽著三爺的領子,連站都站不穩。

    就在這個時,那群小流氓裡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公鴨爆喝:“上啊!”

    話音剛落,這幫子人頓時反應了過來,一個個蜂擁而上,把三爺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等會再跟你算帳。”

    三爺鬆開已經快脫力的“華哥”,指了指在旁邊偷笑的阿穎,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手握拳抵在嘴上咳嗽了一聲:“我勸你們趕緊回去擼一管安穩睡覺,別跟我在這沒事找事。”

    這話說出來挺蒼白,打過群架的人都知道,通常只有兩種人會往外蹦這狠話,一種是底氣很足,拿定了對方不敢動手的。另外一種是後臺很硬,對方動了手的話就一個別想跑的。

    可很三爺擺明瞭沒後臺,誰見過哪個貴公子穿著他這麼一身要飯的行頭到處逛的,還真當微服私訪呢?而動手這事,現在顯然已經沒了餘地。

    看著面前的情況,三爺知道今天這麻煩恐怕是躲不過去了,阿穎是天生禍害人的小妖精,這一點他多少年前就知道了,就算三爺想把事平了,恐怕阿穎都會在裡頭插一腳,再把水給攪渾。

    所以,三爺無奈的搖搖頭,向前一步走,很懶散的伸出手,可就是這麼懶散的一下子,還沒見著他胳膊碰到人呢,那個離他最近的小流氓就已經被他捏住了下巴勾到了身邊。然後“啪啪”就是兩耳光。

    接著事情就很是順其自然了,大概十四五個高中混混,湧上去就要胖揍王三爺。可很多時候,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已經發現自己倒在了地上,隨即胸口就挨了一腳丫子。

    這一腳丫子說重不重,根本傷不到五臟六腑。可說輕也不輕,每一個被踩的人都眼冒金星、呼吸困難,躺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徹底喪失了戰鬥能力。

    唯獨一個試圖想拿鋼管從後面偷襲三爺的小哥們,被三爺一個肘擊打在了肩頭,然後又一個背後摔整整扔出去四五米,並在地上蹉了好幾米還滾了好幾圈之後才停下來,臉上手上身上佈滿了被地上的沙子石頭子兒摩出來的血道道。

    整個戰鬥持續了只有不到一分鐘,甚至那些好事的人都沒來得及過來圍觀就已經結束了。

    “嘿,小子,有煙沒?”

    結束戰鬥的三爺湊到唯一一個從一開始就蹲在地上不敢上前的小矮個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伸出了手:“來一根。”

    那矮個兒眼裡充滿了恐懼,哆哆嗦嗦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包七塊錢還沒開拆的紅塔山。可拆了半天卻因為手抖的厲害而根本拆不開包裝,最後無奈之下只能飽含恐懼的把整包煙都遞給了三爺。

    三爺嗯了一聲,拆開了煙,抽出一根之後,又把煙還給了那個小矮個,並幫他扶正了眼鏡:“記住,小子。跟這幫人混著,你沒前途,不如好好學習以後跟哥哥一樣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說完之後,三爺一臉煞氣的走到拉著肉球妹子歡呼雀躍的阿穎身邊,一把擰住她的耳朵:“連三哥都敢玩了?現在膽子大了嘛。”

    “哎喲喲……三哥……三哥……疼啊……”阿穎可憐巴巴的求饒:“大爺放過我。”

    而三哥從口袋裡摸出一部破手機看了看,長長的嗯了一聲:“快九點了,給老子回去睡覺!”

    “那你得送我回去,我想死你了!“

    阿穎撅著嘴,可憐巴巴的看著三哥:“你走這麼多年,才給我寫了兩封信,你太不仗義了,眼裡還有我這妹妹沒?”

    “滾吧你,你以為我給你準備的那三萬塊錢是大水沖來的?不要時間賺啊?”

    “三哥最好啦,走吧走吧……這幫人就讓他們在這吧,反正那傢伙的爹等會回來救他,別管了。”

    三爺哦了一聲,跟著阿穎和那胖姑娘的腳步就朝他們學校走去了,一路上阿穎不斷的向王堅噓寒問暖,各種青春期的小故事層出不窮,直聽的三爺打瞌睡。

    而當他們走後十分鐘左右,一輛全縣最高檔的汽車風馳電掣的奔襲到了剛才王三爺打架的空地上,然後從上頭走下一個帶著四個大金戒的矮個子男人,矮胖矮胖的就像個冬瓜,臉上還坑坑窪窪的全是油水。

    “爸……”

    “華哥”一見他來,眼淚刷的一聲就流下來了,而他那些小哥們也都哭了起來,甚至還有兩個尿褲子的,正經當的上屁滾尿流……

    矮胖男人先是把兒子從地上扶起來,嘴上雖然嚴厲的訓斥著自己兒子又和人打架鬥毆,但是眼睛裡的那股子邪火早就燒到了腦門子上,任誰都知道這冬瓜今天是真怒了。

    “跟我走,我帶你去給人賠禮道歉。”

    他雖然嘴上說的好聽,是什麼去給人賠禮道歉,可凶光畢露的樣子卻頓時讓他原形畢露。爾後,他掏出鑲著金邊兒的手機撥通一個號碼,之後用一種領導的語氣說道:“小陳啊,我在三街這邊,你叫上幾個人過來一下。”

    “好了,你們幾個都回去吧。”

    冬瓜朝周圍那群高中生擺擺手,雖然他們一個個的屁滾尿流,但是很明顯他們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而那些個高中生也沒有敢不聽這冬瓜的,紛紛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三步一回頭的消失在黑夜裡。

    這冬瓜是誰?他可是這個小縣城裡響噹噹的一號人物,雖然不算什麼黑社會,但是靠著包工程發家的他,在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也大抵能算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角色,連縣長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而且作為包工程的,就算不是黑社會也大多會染上點黑色,畢竟包工程可不是白紙黑字答應給你之後就能開始的,“和和氣氣”的請那些釘子戶圓潤的離開可是必要條件,所以手底下倒也養了幾個身高體壯、好勇鬥狠的小年輕,對外宣稱是保安,可其實是幹什麼的,大家都知道。

    不多一會兒,一輛小麵包就開到了他的面前,安穩停下之後,呼呼啦啦的就躥下一堆人,一個個目露凶光,那專橫跋扈的樣,一看就是沒少在這小地方作威作福。

    “誰打的你,帶我去。”

    冬瓜倒是威勢十足,用力在他兒子的腦門子上一拍:“走。”

    說完沒多久,兩部車一前一後的沿著王堅離開的路線加足了馬力開了過去,那勁頭可叫一個十足,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被他們這麼一弄,就顯得更加稀少。轟鳴的馬達聲也喊破了小縣城即將到來的寧靜。

    而這時的王三爺卻是一臉不耐煩的聽著喋喋不休的阿穎在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雖然三爺知道這姑娘從小就這操行,可現在聽起來仍然讓人覺得暴躁不已。

    “三哥!你在聽我說話嗎?”阿穎娟秀的眉毛一挑:“你這是什麼態度?”

    “廢什麼話,我還得趕回去找工作,沒心思聽你說屁話。”

    三爺的話著實很有殺傷力,這要放在一般姑娘身上,只要她不是個賤人,大抵會扭頭就走。可阿穎到底是跟著三爺屁股後頭長大的,深知他的德行,所以在他說出此等有違天和的話之後依然還是能夠保持淡定,並很隨意的撩了一下頭髮:

    “呐,三哥。你找工作是準備賺錢養我麼?”

    “思想有多遠,你就給老子滾多遠。我得賺錢娶個媳婦、蓋幾間大瓦房再養兩頭豬,最後生個娃。你說說,這裡有你什麼事了?”

    “我這現成的媳婦哎,現成的哎!又能生娃又能喂豬,你瞎了吧?”

    王三頭一撇:“扯淡。”

    正當他倆說的歡暢而阿穎也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突然從他們後面猛的躥出兩輛車,徑直在他們前面十米不到的地方刹車,發出兩聲淒厲的吱嘎聲。

    爾後從那輛麵包車上呼啦啦的就下來了五六個精壯的漢子,就這麼順勢把王三一圍。最後從那要多奢華就多奢華的全縣唯一的賓士車上走下了冬瓜父子。

    “哎喲,你看看,你就這麼給我惹麻煩吧。”

    阿穎拍掉三爺擰自己臉蛋的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你惹的麻煩好吧。”

    而那冬瓜帶著一臉假惺惺的笑容推開兩個壯漢走上前,上下打量著三爺,雖然覺得面前這傢伙有點面熟,可一時之間卻是完全沒有認出來。

    “我兒子給你惹麻煩了,不好意思。”

    王三爺喲了一聲,嘴裡嘖嘖有聲,接著扭頭看著阿穎:“看看人家,這叫懂禮貌,你學著點。”

    阿穎冷哼一聲:“你等著瞧就是了。”

    冬瓜倒是不搭理阿穎,眼珠子一直在王三爺身上打轉,轉悠了半天之後,始終發現這人雖然很面熟,但是卻越看越陌生。所以他頓時認定面前的王三其實只是個大眾臉,於是他索性就放開了拳腳,翻臉比翻書還利索。

    “我給你道歉了,現在你打了我兒子,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哦,行。”

    三爺說著就在口袋裡摸摸索索了起來,並在一通摸索之後,摸到了張五塊錢的紙鈔並順手遞了上去,然後咧開嘴就笑了起來:“這本來是你兒子買我自行車,我要找給他的錢,後來我貪心了,要收他保管費,這是我的不對。這是本金,請笑納,回去之後省著點花,娶個媳婦蓋間瓦房養幾頭豬再生個娃。”

    阿穎一聽,當時就沒忍住,吭哧一聲就笑噴了出來,口水整整的噴了個子比她愛上半頭的冬瓜一臉。

    “**的耍我!給我打斷他的腿!”

    冬瓜一聲令下,那五六個精壯的“保安”嘩的一下就朝三爺圍了上去,而且其中一個似乎是有濃烈的狐臭,差點把三爺給熏了個跟頭。

    三爺一咧嘴:“我日……”

    可說完之後,三爺突然笑了,心說“你們倆倒是像親爺倆啊,用的戰術都一樣”。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45
NO.6 上車,走吧(上)

    “等等!”

    千鈞一髮之際,那冬瓜突然一聲爆喝,別說別人了,就連從小被嚇大的王三爺都著實吃了一驚,氣氛頓時一滯,時間似乎停止。

    阿穎在王堅身後拽著他的衣角,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囂張了,儼然一副狗仗人勢的摸樣,眉眼間倒是帶著她這年齡段少女所特有的精怪。而且她也是反映最快的,在那冬瓜一聲爆喝之後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十分不可一世的說道:

    “上啊上啊,姑奶奶的三哥已經饑渴難耐了!”

    王三回身就是一個腦瓜崩,兇神惡煞的說:“少添亂!”

    而那冬瓜皺著眉頭,扒拉開那些壯漢,站在王三的面前,仰著頭仔仔細細打量一陣王堅,然後嘴裡倒吸一口涼氣,片刻之後他頗為忐忑的問三哥:“我們倆見過?”

    王堅用手捏住下巴,用眼睛輕輕掃視著四周:“我覺得你挺面熟。”

    冬瓜冷不丁的哎呀了一聲,重重的一拍自己腦門,油膩膩的雙手就握上了王堅的手:“啊大水沖了龍王廟,這不是讓老哥哥我鬧笑話嗎?”

    他說完之後,冷不丁的回身劈手就給了自己親兒子一巴掌,厲聲喝道:“過來!給人道歉!”

    他那兒子被這一巴掌給當場劈成了臨時性智障,半天愣是沒鬧明白自己老爹玩的是哪出,就這麼乾巴巴的捂著臉,視線在王堅和自己老爹身上打著繞。

    別說他,就連王堅自己和阿穎都大腦空白了,似乎完全沒辦法接受這種設定,張著嘴像看猩猩似的看著對面的冬瓜。

    “老弟啊,你忘了?五年前那事了?”

    冬瓜的語氣顯得特別誠懇,滿臉的諂媚讓他顯得十分滑稽,眉毛鼻子眼睛差不多都擠在了一起,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因為胖的還是因為嚇的。

    “五千年前?”

    王堅眉毛一擰,心想“我他媽哪知道五千年前的事,特別還是那兒事,這不是有病麼”。所以他在眯起眼睛看著這個冬瓜,心思一直在他的脖頸上打轉,力圖在這冬瓜稍不留神的時候一擊必殺!

    見到三爺的眼神轉瞬發生了殘酷的變化,冬瓜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在大排檔……你一打十那次。”

    被他這麼一提醒,三爺倒是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有這麼一檔子事。那是五年前一個草長鶯飛的仲夏天,三哥剛考完期末考試,白天會在小鎮上的傢俱廠打打散工,晚上則四處撿點礦泉水瓶來填補家用。

    那天說起來也是個巧合,一向不捨得吃零食,哪怕就連一串烤羊肉都認為是奢侈品的三哥突然凡心大動,在賣了一百來個塑膠瓶之後,懷揣著十多塊錢坐在大排檔裡準備享受一下一輩子也沒吃過幾次的羊肉串。

    那時候物價也算便宜,十塊錢二十串無壓力,所以倒也看上去滿滿當當的一大盤。可正當三哥像蒼蠅似的搓著手準備開動的時候,他鄰桌的那幫虎背熊腰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爭吵。

    當然,這裡頭就有這個矮冬瓜。當時這冬瓜其實還剛剛出頭,既然剛剛出頭的新人,自然是要被老一輩的連消帶打,所以他這次出來就是跟那幫人談條件,可那幫人的開的價碼實在是有點讓人無法接受,所以順理成章的起了爭執,再加上都喝了不少酒,兩邊的爭執很快就從鬥嘴演變成了鬥毆,而且在場的也都是在這小鎮算得上有頭臉的人物,掏出電話就開始呼喚小弟。

    這期間,大排檔方圓五十米的人頃刻就化作鳥獸散,唯獨王堅王三爺,仍然安然淡定的樂呵呵的一邊看著他們在做打架鬥毆前的準備一邊小口小口的吃著肉串。畢竟三爺愛熱鬧,那可算是天性,特別是這種火爆的場面堪比古惑仔之類的大片,這讓三爺怎麼離的了手喲。

    很快,兩邊叫來的人都到了場,這冬瓜明顯在人數上吃了大虧,只有五六個人。而他對面的那幾個老江湖,歸置歸置大概能有個二十個。但是這人出來混啊,什麼都能不在乎,可就是這個面子落不下,所以即使人少也得硬著頭皮上。

    所以一場混戰很快就燃燒了起來,啤酒瓶、盤子和塑膠凳子頓時漫天亂飛,場面火爆堪比臺灣立法委開大會。

    王堅當時端著盤子在一邊打著醬油,時不時的叫上兩聲好,完全屬於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二貨。

    不過既然是混戰,王堅最後也並沒有倖免,當把冬瓜那幫子人打趴下、冬瓜也被打成了豬頭之後,那幫打紅了眼的混混們終於注意到了三爺這個醬油王子。

    其實當時在他們沖向自己的時候,王三就已經打過招呼了,說自己是看熱鬧的,勸他們別衝動。可那幫混混哪能聽下這個,嗷嗷叫著就朝三爺沖了過去。

    三爺那時候可是年輕氣盛,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二話不說把手上的盤子往地上一摔,把髒兮兮的白t恤直接扯掉,甩開膀子就沖進了人堆。

    場面那叫一個慘烈,一個打十幾個的場面並不是只有葉問和陳真能做到,三爺完美的向這個小鎮上勉強算有頭有臉的人物證明了一下什麼叫戰鬥力不足5的渣子。幾乎沒有人能跟三爺有哪怕一個錯身,只要是在三爺手肘、拳頭和腳的攻擊範圍內的人,差不多都是一招秒倒,沒有任何花架子,每一次攻擊都是弱點攻擊。比如什麼一拳甩在腮幫子上、一腳爆蛋、一個頭槌擊碎鼻樑、肘擊打到吐血、膝蓋頂丹田,完全無規則完全無章法,不出三十秒就讓在場所有久經沙場的小流氓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

    看到這一幕之後,他們老大居然不知道從哪弄了一把砍骨頭的大刀,冷不丁的就從王三爺的後腦勺上砍了下來,手是起了,可還沒等刀落,三爺一根竹簽直接從那傢伙的手心給釘在了髒兮兮的木頭桌上,然後順勢奪過那傢伙的砍刀,手起了也刀落了,一根小指應聲而下。

    三爺當時也紅了眼,剛準備剁他其他手指頭的時候,外頭警車的聲音響了起來,王堅頓時驚醒,哎喲一聲撒腿就跑。而那之後的事,他就真的不太清楚了。

    可他不太清楚,不代表這冬瓜不知道,就是因為三爺的存在,讓那幫人以為這是冬瓜從哪請來的超級打手,這讓冬瓜的事業一路順風順水,所以這冬瓜時隔五年,依然對三爺的記憶非常深刻。剛才沒認出來是因為三爺這幾年著實變化不小,可之後又認出來是因為三爺那讓他記到骨子裡的嚇人眼神一點都沒有變。

    “哦……我記得了,是你啊。”王堅歪著頭看了冬瓜一會兒:“臉上還沒消腫啊?”

    冬瓜一愣,悻悻的摸了摸自己腦袋,半晌沒說出話來,然後突然冷不丁的又是回身給了他兒子一記重擊:“給人道歉!”

    “華哥”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愚蠢,嘴皮子顫動了半天,可硬是被他老爹的眼神給憋了回去,偷瞄了一眼站在王堅身後小人得志的阿穎,便灰頭土臉的不再做聲,委屈的眼淚都在眼眶子裡打轉。

    “我可是找兄弟好久了,今天讓我碰上了,這是咱們倆有緣,老哥哥請你喝一杯。”

    冬瓜說話的時候,油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心想“要是能把這傢伙弄來給自己打工,哪怕就是像養親爹一樣養著這大爺,那自己以後想往城裡發展勢必得容易的多”,心裡越是這麼想著,看王堅的眼神越是灼熱。

    而這灼熱的眼神硬是把旁邊站著的阿穎給噁心到了,她揪了一下三爺的衣角,低聲說:“三哥三哥,這老胖子是個老玻璃,他看上你了。”

    王堅也是被那眼神給燙了個激靈,他是沒想到這胖子其貌不揚的外表下麵居然還能藏有如此強烈的感情,所以他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拿眼神掃了一圈這胖子,緩緩說道:“我不喝酒,我還有事,再晚就趕不上出城的車了。”

    這放在旁邊身上,一準就放王堅走了,可這冬瓜能從一潑皮混到現在這樣,多少也有些不是池中物的意思,他腦子一轉,馬上堆出了一副笑臉,一指自己身後的大奔:“你要是不嫌棄,這車以後就歸兄弟你了。”

    “爸……”

    冬瓜的兒子滿心不甘的叫了一聲,聲音裡充滿了對自己老爹決策的不滿和埋怨。

    王堅還沒反應,旁邊的阿穎突然跳了出來,指著“華哥”沖冬瓜誇張的說道:“你兒子每天都騷擾我,還每天打架、抽煙,也沒見你管管,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是好人你現在充什麼好人呢?我三哥聰明著呢!”

    冬瓜被阿穎這麼一嗆,當時臉就綠了,回頭惡狠狠的盯了自己兒子一眼,轉過頭又用祈求的眼神看了三哥一眼。

    “好意我是心領了。”三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裡頭摸出包便宜煙:“我真的不喝酒。”

    說完之後,他表情猛的一變,盯著冬瓜,語速變得緩慢有力:“追我妹妹沒問題,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要亂來的好。”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48
NO.7 上車,走吧(下)

    話說到一半就被王堅掐住了,並且他一隻腳踩在一塊掉在路邊的紅磚上,寸勁猛烈爆發,硬邦邦的磚頭連慘叫都沒慘叫一聲就化作了飛灰,沾了一鞋,紅彤彤的就像是踩爆了那個誰誰誰的腦瓜子。

    冬瓜父子齊齊的被王三的瘋狂眼神給弄得倒退一步,這種瘋狗一般的眼神著實有那種讓人菊花一緊的神奇功效。所以緊接著,冬瓜順手揪起了自己寶貝兒子的耳朵,把在學校威風八面的“華哥”拎到了阿穎的面前:“快!快給人道歉!小兔崽子,誰他媽教你這些的?”

    “別了。”三爺擺擺手:“碰到漂亮姑娘動心是正常的,是不是?”

    說這“是不是”的時候,瘋狗的眼神已經變回了正常,倒顯得像個有點木訥的鄰家大哥哥,讓冬瓜不由得松了口氣。

    雖然冬瓜現在算是有點能耐的人了,可這年頭誰都能不怕,就是這瘋狗不能不怕,特別是三兒這種比獅子還他媽猛的瘋狗,當年他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要知道那會這孫子嘴上還長的是絨毛呢,而且從剛才這一腳把轉頭跺成粉的本事來看,他要真發起瘋來,自己連帶著帶來的幾個壯小夥都得交代在這。

    現場的氣氛因為王堅的恐嚇而變的有些沉默,等了大概二十秒,三兒清了清嗓子,扭頭看著阿穎:“滾進去睡覺。”

    “三哥……”

    “快滾,還幾個月就考試了。”三爺捏著阿穎的脖子就把她往學校裡推。

    阿穎委委屈屈的看了三哥一眼,用一種很委屈的音調說道:“三哥,我考完一定去找你的。”

    “隨便。”王堅手一揮:“自己打工賺口糧,我不養吃白飯的。”

    “好叻!”

    阿穎當真也是個沒心沒肺的,聽到王堅答應自己暑假去他那之後,連馬上要分別的離情和一直躲在一邊嚇得直發抖小胖妹都不顧了,嘴裡發出奇怪的叫聲,像女泰山一樣的從學校大門的縫隙裡鑽了進去。

    看到她離開,王堅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應該不是被我傳染的吧……”

    “哎,沒什麼事了吧?”王堅環顧四周:“沒事我就走了。”

    不過說完之後,三爺突然看到了冬瓜那輛鋥亮的賓士,眼睛頓時一亮,看著冬瓜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

    混跡社會多時的冬瓜當然知道三爺的想法,馬上迎了上去,笑呵呵的說道:“我送你吧。”

    三爺臉上雖然露出了笑容,可嘴上卻說:“那怎麼好意思呢。”

    冬瓜一看他的德行,心裡暗自呸了一聲,但是嘴上卻忙不迭的說:“哪裡哪裡,這是要的要的……”

    說完,他一指還在旁邊嚇的腿軟的小胖妹,跟他兒子說:“把人家給送回去!下次再幹這種事,老子打斷你腿!”

    看著絕塵而去的賓士,“華哥”突然有一種被欲哭無淚的感覺,可又不敢違抗自己老爹的命令,只能滿臉喪氣的走到那個小胖妹的面前,沒好氣的說道:“我送你!”

    而坐在賓士上的王堅半閉著眼睛聽著冬瓜在給他兒子講好話,那意思很明確了,就是保證他以後不會再騷擾阿穎,並且讓王堅千萬別衝動,他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此這般。聽到王堅腦袋仁都疼。

    “現在有車出城麼?”

    王堅突然張嘴,冷不丁的打斷了冬瓜的發言。

    “沒了吧,你要去哪?我送你。”

    冬瓜跟王堅說話的時候始終帶著一種詭異的戰戰兢兢,也許是氣場也許是怕瘋狗發瘋,反正就是戰戰兢兢的,只是在說完之後,沉默良久才蹦出了下一句話:“你這是要去哪?”

    “嗯……”三爺拖了個長音:“不清楚。先到處看看吧,工作總是要找的。”

    “那……那你不如來幫我吧?一起打天下!”

    冬瓜迫不及待的自薦著,甚至連車速都不知不覺的減慢了下來,並時刻的注意著王堅的表情。

    “跟你?”三爺眉毛一挑:“我這輩子最討厭黑社會了。”

    “我……我真不是黑社會。”冬瓜的臉上的肉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現在在外頭包工程的,也是夾縫裡求生存啊,像我這樣的,也就只能在這破地方窮橫了。還黑社會……”

    不過即使他這麼說,王堅還是堅決的搖了搖腦袋,頭靠在車窗上,看著黑漆漆的前方:

    “得出去,這地方太小。”

    看王堅的態度已經十分堅決了,冬瓜只能一聲歎息,然後默默的開著他的車,直到路過小鎮上唯一的中心廣場。

    雖然時間已經接近晚上10點,但是廣場上還是人流不息,幾盞碩大的氖光燈把這一片地方照的通明,許多男男女女或坐或站,手上都拿著張紙在寫著或看著,就像高考填報志願似的。

    王堅揚了揚腦袋:“這是?”

    冬瓜“哦”了一聲,不經意就表現出一種洋洋得意的神態:“這是我手下幾個包工隊,在招人去外頭搞工程。”

    “都是你的?”

    “不是,要都是我的,我早發大財了。”冬瓜悻悻的笑了笑:“我也只是個馬仔,是外頭幾個大老闆委託我的,現在招人很難呐。”

    王堅若有所思,然後突然眼睛一亮,扭頭盯了冬瓜幾秒:“有去帝都的嗎?”

    “有,怎麼……”冬瓜把話說到一半突然話風一轉:“我這就去幫你張羅,你要是不嫌棄,我就讓他們先在包工隊裡給你安排個監工,暫時先幹著,等碰到好機會再走,我們倆也算有緣。”

    “好意我心領了。”王堅推開車門,走了下去:“承你的恩,我記下了。”

    冬瓜連忙跟著下車,也沒正面回應王堅的話,只是恭維了幾句之後,就帶著王堅走向包工隊的報名處。

    就這樣,王堅懷揣著幾塊錢饅頭和身上那幾十塊錢和大半包煙在機緣巧合之下就坐上了通向帝都的火車。

    臨走前冬瓜還跟他打招呼說實在辛苦就回來跟著他幹,還說雖然和王堅才剛認識,但是當初沒有王堅就沒有現在的他,所以他自說自話的要認王堅這個兄弟。

    當然,王堅其實並沒有往心裡去,除了記得這人幫過自己之外,倒是沒太多的感動,畢竟他不是蠢貨,知道什麼是恩,而什麼是情。

    坐在火車上的王堅,看著漸行漸遠的家鄉,雖說自己也有個四年沒回來了,但是他知道這次的離開才是真真正正永永遠遠的離開,走上了那座橋就代表自己要和童年和過去來個徹底的告別。

    未來怎麼樣,他不知道,也懶的去揣摩。好也行壞也行,怎麼樣都行,反正他光棍一個,孑然一身,沒什麼太多的牽掛。

    而在那個小縣城,送走王堅之後的冬瓜,坐在家裡的客廳裡面沉如水,旁邊是那個滿臉委屈和不甘的“華哥”。

    “爸……你為什麼對那個神經病那麼好,還為他打我……”

    “哼,不打你,我們倆都走不了。”冬瓜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以後給老子離他妹妹遠點。”

    “他是什麼人啊?”

    “黃六,認識麼?黃六的手指頭就是被他給剁下來的。那就是個瘋狗!我打聽過,那傢伙……算了,你給我滾去睡覺。”

    而在火車上的王堅連打幾個噴嚏之後也沉沉的睡了下去,桌上還擺著一個吃了一半的冷饅頭。

    當然,還有一陣轟隆隆的火車聲。

    伴隨著這陣火車聲,王堅做了個夢,他夢到了老木匠,老木匠告訴他,讓他別太狂,學著收斂,以及再三告誡他不許喝酒、不許好勇鬥狠等等等等,反正和當初王堅上大學前說的話並無二致,那時候王堅覺得很不耐煩甚至開口反駁,而現在他只是靜靜的聽著,聽著聽著就感覺自己心裡空落落的,明知道是夢卻怎麼都不願意醒。

    當王堅真正醒來時,天已大亮。這一覺足足睡了有十多個小時,一般人早就腰酸背痛了,而王堅除了一身煙味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不適的徵兆,他從視窗看向外面,發現火車道早已經從孤零零的一條變成了縱橫交錯,周圍也此起彼伏的響徹著火車進站的汽笛聲。

    “這就到了……”

    王堅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背上自己那個賊都不肯偷的破帆布包,深呼吸一口,就跟著人流走下了火車。

    腳踏實地的一瞬間,王堅轉動了一下脖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呸了一口,說出了他踏上新征程的第一句話:

    “空氣真差!”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52
NO.8 帝都孤兒

    帝都的華貴,不言而喻。到處都洋溢著一種國際化大都市的氣息,高樓聳立像堅挺的墓碑,匆匆忙忙的人群也像極了列隊而行的蟻群,井然有序卻空洞麻木。

    張愛玲曾經說過: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裘,爬滿了虱。

    城市其實也是有生命的,不管多麼恢弘的都市,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總是會露出一種讓人心碎的疲態,步履蹣跚的老人、眼神迷離的醉客、不知所措的男男女女,都讓這座城市顯得與白天迥然不同。

    城中的村、霓虹燈下的臭水溝和臭水溝旁嬉戲的孩子,都讓這座名聲在外的大城市顯得有些虛偽和做作。

    王堅靠在一個車庫的門口,看著天上並不明朗的繁星,吃著手裡夾著榨菜的饅頭,腦子裡什麼都沒想。身上帶來的幾十塊錢早已經消耗一空,現在他除了自己那一套木匠工具之外,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身上那部上大學時在垃圾堆裡撿到的還算六成新的老式手機,諾基亞藍屏的,不管用什麼角度看,都顯得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他身後的私家車庫,也就是現在王堅的家。裡面只有一張撿來的桌子和一張自己用垃圾堆裡的沙發改成的床。

    王堅能找到地方住,其實也是挺富有傳奇色彩的,畢竟這是一個高檔社區,哪怕是車庫,一個月的租金也絕對不會低於三百,就王堅身上那點票子來看,除非他賣腎,否則這不到十平米的地方,也絕對是他仰望的存在。

    不過王堅聰明就聰明在這裡,他來這裡已經兩天了,這兩天他並沒有急著去找工作,反而是在各個高檔社區的周圍尋覓出租廣告,然後一一拜訪,如果房東目露厭惡的話,他轉身就走,如果目光和善的,他會繼續交流。

    而且他並沒有考慮過城中村或者那些廉價的胡同弄堂,因為那裡住著的人,自己的日子大抵也好過不到哪去,反倒是這些動輒幾百上千萬的社區裡,才會出現視金錢如糞土的金主。

    王堅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些空巢老人,他們也許並不在意錢,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陪伴,而且王堅也並不是準備賴房租,只是想讓他們緩刑幾個月罷了。

    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王堅終於在第二十七次的碰面時認識了一個退休的老教授,享受國家津貼的高級知識份子。他同意王堅緩緩再交房租,不過要求是王堅在有空的時候陪他下棋,還得時不時的給他來段評書。

    王堅當然欣然同意,對於說書的話,王堅一點都不怕,反正老頭在意的也只是有沒有人跟他說,並不在意說的是什麼。

    “小子,我來報仇了!”

    正當王堅眼神迷蒙準備睡覺的時候,房東老頭夾著他的棋盤和兩張小凳子慢悠悠的出現在王堅面前,臉上一副殺氣凜然,那一副“不幹死你不善罷甘休”的樣子,卻是像極了個小孩。

    “別鬧了,你再輸,孫子孫女房子車子都得輸給我了。”

    “不行!快點!我就不信了,我連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癟三都贏不了。”

    “老頭,輸就輸了,別罵人嘛。”

    話雖這麼說,但是王堅還是笑呵呵的擺好了應戰的姿勢,撩起袖子之後,王堅接過小板凳,向對面的老頭勾了勾手指頭。老頭也理所當然的從口袋裡遞了一瓶灌裝啤酒給王堅,還有一小袋子油炸花生米。

    “我跟你說,今天我要是贏不了你,我這輩子就活狗身上了。”

    “話別說的那麼滿,你個臭棋簍子還贏我,早呢。”

    說話間,棋盤上已經劈裡啪啦的下了起來。老頭雖然快八十了,但是精神抖擻的很,號稱社區棋王,整個社區的老頭老太太沒有一個能贏他的,今天卻被王堅這個小王八羔子給弄得在周圍幾個老頭那顏面掃地,弄得他心裡就跟什麼東西堵著似的,吃了晚飯就不顧老闆勸阻,非得去跟王堅鬥個三百回合……

    大概半小時過去了,老頭突然把棋往地上一摔,氣呼呼的灌了一口啤酒:“這沒法玩了!”

    王堅搖頭尾巴晃的哼著小曲:“我都讓你半壁江山了。”

    老頭臉色極差,那不服輸的樣,簡直就是打架打輸了的幼稚園大班班大王,反正怎麼看都和他年紀極為不相稱。

    不過很快老頭就恢復了過來,笑眯眯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副撲克牌,看王堅的眼神也變得不懷好意。

    “換個花樣。”

    半小時之後……老頭把桌都給掀了,然後徹底發現跟王堅玩這些東西簡直就是一種自虐,連輸十七局,有十局還是慘敗,一張牌都沒出。

    “我跟你說了,你這要是賭錢的,你連房子都是我的了。”

    王堅一臉小人得志的笑容,靠在牆上笑眯眯的喝著啤酒吃著花生米,心情十分的燦爛。等了差不多十分鐘,老頭的脾氣消了,王堅才慢慢的把撲克收好,把棋子重新擺好,並看了看老頭:

    “還來不來。”

    老頭沒好氣的回:“來個屁!”

    不過說完之後,老頭抬起頭看了看王堅:“我剛看你還會做木工?”

    “會啊,你以後想打個什麼傢俱,給你八折。”

    “那你準備找什麼工作?手藝人找工作不難。”

    王堅想了想:“老師。”

    老頭一口啤酒就噴了出去,然後怪怪的看了王堅一眼:“傳承中華工藝技法?”

    “我再說一次,我是師範專業畢業的。”

    “這樣啊,那你也太慘了點兒。哪有你這種吃饅頭住車庫的老師。”

    王建無所謂的聳聳肩,抬頭看了看星星,淡淡一笑:“會好起來的。”

    “不過你挺有骨氣啊,讓你到我那吃飯都不肯,你這饅頭都能飛向南沙島了。”

    “硬點頂餓。”

    老頭眼睛轉悠了一圈,然後一拍腦門,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王堅:“會修傢俱麼?”

    “得看損壞程度。”

    “就是一張太師椅,我爸留給我的,腿斷了。”

    “什麼材料。”

    不知道是因為東西很貴重還是怎麼樣,老頭說話的時候居然環顧了一圈之後才湊到王堅的耳邊小聲的說道:“沉香。”

    王堅一聽這兩個字,心裡突然咯噔一聲:“你家祖上是皇上吧……拿那東西當椅子?”

    “小子,就知道你識貨。快點,快點,跟我來。”

    老頭就像個撿了什麼便宜的小孩似的,連棋都不要了,拽著王堅就往樓上跑,哪裡像七八十歲老態龍鍾的樣,腿腳甚是利索。

    他一邊走一邊說:“你要是真能修好啊,你這工作說不定就有著落了。”

    王堅提高聲調“嗯”了一聲:“什麼意思?”

    “我有個弟,是現在的教育局局長。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們一人一張這椅子,他當時耍小心眼,把壞的這張給了我,我也沒怪他,可他自己就是過不了這個坎,這麼多年都躲著我。後來他家失火了,他那把給燒了,我準備把我這送他。人呐,老了老了,身外的東西就顯得不怎麼重了。”

    王堅呆了好久才緩緩說道:“他那場火燒了最少兩千個萬。”

    老頭白眉一挑:“你得再加一個零。”

    王堅當時就肝顫了……

    老頭的家就在王堅車庫的樓上,是複式樓,老兩口住著將近兩百平方,如果換成錢,這地段、這裝修、這面積,沒有個四五百萬肯定拿不下來,而且更重要的是,老頭似乎是個收藏家,家裡各色股東都擺著,而且以王堅的眼力價來看,雖然他這真品不多,但是寥寥的幾件真品,那也已經是天價了。

    最後,老頭帶著王堅走上閣樓,掀開一層帆布,露出了下面那個極珍貴沉香木打造的太師椅,王堅的眼睛當時就亮了。

    老木匠曾經說過,沉香木絕對是稀有的物件,無論是古是今,先不說現在已經快絕種了,就是放在古代,那也是大富大貴或者是帝王之家才能有的東西。而今,這太師椅王堅是看見了,上面的花紋雖然只是通俗的雲龍紋,可這龍卻是五爪金龍,那可是皇帝才能有的東西,光是這歷史價值就夠牛逼了,更別是它還是沉香木的。

    要知道一串沉香木的手鏈最少都能賣上四十萬!

    “你儘管修,修不好也沒事,我請了不少人了,還有幾個大師,都不行。你能修好,要多少錢都行。”

    王堅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就一頭鑽進這要多奢華就多奢華的椅子裡頭了,仔細研究上頭的斷口和材質。

    王堅發現這塊沉香木的木制非常均勻,而且密度相當大,放在手裡掂了掂,光這張椅子就最少上了百斤,而且上面的雕刻和漆質也是非常的精細圓滑,工藝帶著明顯的明代風格,香味很濃,沁人心脾。加之並沒有像一般沉香那樣多孔不均勻,王堅幾乎可以斷定,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塊沉香木了,哪怕斷了一條腿,價值仍然是王堅想像不到的。

    不過越是這樣,王堅覺得壓力越大,因為這種材質重量太大,一般的粘合方法肯定不行,而且要配合這個材料和質地,需要費很大一番功夫。

    所以他索性站起身,歎了口氣,重新蓋上了布,轉頭看向了老頭。

    可還沒等他說話,老頭就急匆匆的問道:“怎麼?修不好嗎?”

    王堅不置可否:“太麻煩,現在沒材料。明天再來,明天讓你兒子給你買松脂、麵粉、雞蛋,還有石膏粉和骨粉,骨粉要牛骨和狗骨,其他的我去弄。”

    老頭一聽王堅說的這麼專業,眼神馬上就亮了起來,連聲應下。而且在臨走的時候,還送了王堅一套被褥。王堅一點都沒客氣,抱起被子轉身就走了。

    在他走之後,老頭哆嗦著手撥通了兒子的電話,用命令的語氣把王堅剛才的話給重複了一遍,末了還吩咐讓他明天把他叔一起帶來。

    而王堅下樓之後,第一個任務就是挖蚯蚓……開始還是一個人挖,但是挖著挖著,就有不少社區裡的小屁孩跟著他一起挖,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王堅就弄到了一百多條,然後他把這些蚯蚓放在一個小桶裡,再跑回老頭家拿了一瓶子烈酒,就這麼的把蚯蚓給泡在了裡頭。

    所有事都幹完之後,王堅長舒了一口氣,在社區的公廁裡洗了個澡,舒舒服服的躺回了自己的小車庫裡,抽了根煙,等著明天好好的擺弄那個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出現的超級寶貝。
warrenhsu 發表於 2012-9-19 10:54
NO.9 庖丁解牛(上)

    第二天一早,王堅天還沒亮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照例是公廁洗漱……

    雖說這是公廁,但是在這還算高檔的社區裡,天天有人打掃但卻絕少有人使用,而且就算使用也頂多去洗個手,或者對著鏡子補個妝什麼的,昨天一天也就只有王堅在裡頭洗澡上廁所。按照王堅的概念,這廁所比村長家的主臥室和他大學寢室都乾淨。

    刷牙洗臉之後,天色漸漸放亮,灰白的天空雖然還亮著星星,但是還是已經微微透出點破曉的藍了。

    其實吸引王堅來這個社區,除了有人能許他拖欠房租之外很重要的兩點,就是這個社區的寵物狗特別多以及這裡有個小型的健身公園。

    王堅非常喜歡狗,無論什麼狗他都非常喜歡,雖然他是個飄來蕩去的人,沒資格養狗,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用一天的時間就和這社區了十幾條狗都成了莫逆之交。而且王堅也喜歡鍛煉身體,這裡的單雙杠和梅花樁剛好符合王堅的要求。

    至於他的身體素質當然是不用多說的,除了不吃東西會餓死之外,其他的指標和終結者其實相差無幾,單手引體向上八百個算是熱身,百米衝刺速度能很輕鬆的破世界紀錄。至於為什麼呢,王堅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他就是能,而且從小就能。據他自己的猜測,這可能跟老木匠從小就讓他用一種臭烘烘的水洗澡有關,至於那是什麼玩意,他當時都快被噁心壞了,哪有心思去瞭解……

    簡單的做完鍛煉之後,王堅把昨天晚上用烈酒泡的蚯蚓從桶裡一條一條的撈了出來,攤開在一個木板上讓蚯蚓自然風乾,雖然不能幹得硬邦邦,但是至少能看上去不那麼噁心。

    事情幹到現在,天色已經完全大亮了,王堅舒展了一下腰板,脫下了他盡顯身材曲線的背心,穿上了唯一的一件價值上百的襯衣,背起一個人造革的挎包,鎖上車庫門就準備離開。

    可剛鎖好門轉身走人的時候,卻被昨天那個老頭給堵了個正著,老頭手上拎著豆漿油條,穿著頗厚的春秋衫,雪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心情顯得非常燦爛。

    “跑,跑哪去?”

    老頭一把拽著王堅胳膊,就把他往家裡拽。

    “走,上我那吃早點去。”

    王堅輕巧的把手給收了回來,從包裡掏出兩個早就涼透的饅頭塞進嘴裡:“心領了,我還得去面試。這離那邊可是有二十裡地,現在不走來不及了。”

    “那我那凳子……”老頭想了想,重重點了點頭:“這樣吧,不管你修的好修不好,我都叫我家老么給你介紹個工作。”

    王堅邊呵呵樂著邊往社區外頭走:

    “這人呐,就是不能指望別人,你就別勸我了,不然咱倆連朋友都沒的當了。”

    老頭一愣,隨即就放開了手。他當然是明白王堅的意思,他話已經說的很透了,他其實並沒有十全的把握修好那張凳子,如果一旦他修不好,那麼自己又答應給他解決工作問題的話,這家裡人肯定會把王堅說成個騙子,一來二去的,還真的是買賣不成連仁義都不在了,這怎麼看都得不償失。

    “別急,材料拿來之後,把骨粉放到芭蕉葉水裡去熬,什麼時候成糊了,我差不多就回來了。一斤牛骨三兩狗骨,七份芭蕉水。回見。”

    老頭見王堅態度很堅決,也只能作罷。一直在社區門口看著王堅慢悠悠的消失在清晨的陽光裡之後,他才歎了口氣轉身往家裡走去。

    而王堅今天當然要開始面試了,再不工作的話,饑寒交迫的客死異鄉或者被逼走上犯罪道路可都是王堅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啊。

    今天他面試的目標一共有四家,由近到遠排成了一條直線,其中有最近的和最遠的都是學校,而中間兩家則是一家是書店另外一家是健身俱樂部。

    其實去學校面試完全只是碰運氣,他雖然有教師證,可畢竟是個外地人,雖然上了大學,可因為某種原因他壓根拿不到畢業證,作為一個被開除的應屆大學生,完全沒理由能被學校這種機構所收編,除非……除非這個世界真的是韓國人創造的。

    至於他其他兩個目標,書店完全是因為順道,而真正的目的則是那家健身俱樂部,據說那地方可是國內最好的一家正經的俱樂部,當個教練的話,一個月六七千是穩穩的,在這期間再想辦法去搞定他的畢業證,這樣至少不會因為溫飽問題而放棄了自己的理想。

    不出所料,王堅去第一所學校面試的時候,連大門都沒能進去,直接一個電話就拒絕了他,雖然那個負責人力的校領導在電話裡說的很有素質也很委婉,可王堅一聽就知道這家是絕對沒戲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打擊,早就做好準備的事,破滅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倒是第二家書店拒絕他的理由讓人有點匪夷所思,居然因為王堅是男的而拒絕……這個理由讓王堅哭笑不得,最後他看著這滿店的女店員和唯一一個男老闆,三爺豁然開朗……給了老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就默默撤去,那書店老闆還因為這個眼神而專門開車送了王堅一程,還順帶給了王堅一包煙。

    因為順風車的緣故,王堅到達健身俱樂部的時間比預計的整整提前了半個小時,所以他有充足的時間去觀察一下自己此行的最主要目標。

    這個健身俱樂部不虧是全國都排的上號的,門口的宣傳畫冊上有不少明星的照片,會員卡的價格也貴得嚇人,月卡都得三千,貴賓卡的價格高達十萬。

    當然了,真正的有錢人根本不在乎這個,他們一向之選貴的,不選對的。就王堅的理解,什麼叫健身?最好的健身就是找個河灘子,衣服褲衩一扒,在裡頭折騰一天,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不用天天去,去只要去個一百五十天,保證兩年下來人人都能有健康的體魄和性感的膚色。

    “有錢真是會蟄手啊。”

    王堅研究了一會兒價目表之後,提腿就往裡頭走。可剛走沒幾步就被保安給攔了下來:

    “對不起,這是私人場所。不能隨便進去。”

    說實話,這保安到底是受過崗位培訓的正規保安,要隨便哪個野路子出來的保安,早提起橡膠棍把王堅往外轟了。雖然有的暴發戶也是穿什麼都跟地攤貨似的,可這有錢沒錢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根據這保安的眼力和經驗,如果王堅是個暴發戶,他研究的絕對是宣傳畫上那幾個穿著健美服露著大腚的二三流明星,怎麼都不可能的是旁邊幾乎沒人注意的會員價目表,畢竟真有錢,誰他媽去看內個啊……

    “我是來應聘的。”

    “應聘?”

    那保安上下打量著王堅,可這傢伙雖然身材架子倒是看上去頗為陽剛,但是和應聘要求上的標準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畢竟這裡要求的可都是那種B罩杯以上、抹上點油就能讓少婦夜夜尖叫的猛男,可王堅呢?拋開他的穿著打扮,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書卷味,要這種人去夜總會跟富婆玩老師學生的角色扮演或許合適,可應付這些個重口味的深閨怨婦,這身架子絕對是差的遠呢。

    所以他看了一會兒王堅,搖搖頭:“回去吧,這不是你來的地兒。”

    王堅見他打量了自己那麼長時間,猜想是別人嫌棄自己看上去不是那種肌肉男,所以他一言不發的向前一步,臉幾乎就貼在了那保安的臉,接著手上的突然使勁,短短不到五釐米的空間,王堅的寸勁直接打在了那保安的胸口。

    當時那保安就覺得自己被摩托車給撞了似的,一米八五的大高個根本就站不住,噌噌的就往後退去,徑直的砸在了身後的牆上,發出了一聲像大錘捶在水泥地面時的悶響,“咚”的一聲,傳出老遠。

    這聲悶響傳來之後,那保安臉都嚇綠了,他好歹也是練過幾天家子的人,剛才那個調,如果是人砸在什麼地方而發出來的話,那衝擊力最少是從三層樓上給掉下來,而且還是腦袋先著地。斷幾根骨頭那是絕對正常的,運氣不好的,腦漿子都能給崩出來。

    “我能進去了麼?”

    王堅伸手拉了驚魂未定的保安大哥一把,然後沖他歉意的一笑:“剛才對不住了。”

    被王堅這麼一激靈,保安大哥倒是緩過了神兒,第一個任務就是摸了摸自己前胸後背,他摸了半天,居然發現自己身上一點都不疼,不但不疼,甚至連一丁點的不適應都沒有。可當他回頭看的時候硬是被嚇得虛汗上了頭,他身後牆壁上裝飾用的浮空鋼板,被剛才那麼一下子,居然完全給釘進去了,厚厚的鋼板和牆壁間嚴絲合縫,一丁點的縫隙都看不見,地上留下了那麼一攤子被振下來的牆粉。

    王堅看他的表情,聳聳肩,往他嘴裡塞了根煙,然後拍了拍他肩膀:“不好意思。”

    說完之後,王堅沒有在搭理他,徑直的走進了大廳,然後按照指示牌的指示,走到了經理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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