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浮沉)高官 作者:格魚(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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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ct 2012-9-29 15:47:3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1 673636
簡介:
前世官場小吏,抑鬱而終。重回激情歲月,揭開驚天身世,逆天改命盡酬青雲之志,再入宦海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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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49
第001章 最關鍵最屈辱最傷痛的夏天
更新時間2012-7-25 9:44:23  字數:3003

 這天,到處是白光,白得晃眼,白得讓人眼暈,白得像張A4白紙。
  陽光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動,落入彭遠征的眼中,似乎就成了一張白紙上的無數字符在漂移起舞,而新修的寬敞馬路又仿佛是女巨人裸露的大腿,光潔筆直,煞是性感,偶爾有一輛汽車馳過,一轉眼又沒了影子。
  “熱死了。”
  “是熱死了!”
  “怎么這么熱?”
  “我怎么知道?”
  “那些人在看什么?”
  “過去看看不就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問!”
  一對青年男女并肩從彭遠征身邊走過去,男的似乎想拉女方的手,卻被女的悄然避開了。
  彭遠征默默地跟在兩人后面,也走到了機械廠生活區門口的公告欄下。
  公告欄前已經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男女老幼。彭遠征站在人群后面,聽人群中一個小女孩天真地在問另一個小女孩,“露露,什么叫強奸呀?”“就是不要臉的壞蛋欺負了好人……”
  這是一張戳著紅印的布告,類似的布告最近貼得滿城都是。
  在這個嚴打的年代,不少被從嚴從重從快懲處的犯罪分子,尤其是一些即將被槍決的、罪大惡極的乃至精神變態的,經常在城市中的布告欄上拋頭露面。
  布告上還貼著一張頭像,那是一個被公判死刑的強奸犯。黃黃瘦瘦的一張臉,光頭,看上去20歲剛出頭,倒也眉清目秀。但據說此人已經在半年內強奸了好幾個四十歲以上的中老年婦女,甚至還有一位八十歲的老嫗。
  “真是TMD變態!”
  “該死的畜生!”
  眾人指指畫畫,唾沫星子若是能殺人,估計這強奸犯早就死了無數遍了。
  眾人看了一會熱鬧,慢慢散去。但彭遠征卻怔怔地一直盯住布告上的日期——1991年7月25日,眼眸中閃爍著無比復雜的光彩。
  “彭遠征!”身后傳來一個輕柔的呼喚聲。
  彭遠征猛然回頭來望著,只見一個面容秀氣、膚色極白、穿著白色連衣裙、留著一頭時下流行的披肩發的靚麗女孩,盈盈站在那里,向他微笑著招手。
  那女孩走了過來,裙擺被熱風吹動,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嬌艷如花,搖曳生姿。
  彭遠征張了張嘴,試探著輕輕道,“曹穎?”
  曹穎沒有察覺到彭遠征嘴角那一抹復雜的苦澀,笑著向他伸出手來,“又是一年多不見了,老同學,聽孟姨說,你也畢業了,分配在哪個單位了?”
  彭遠征麻木僵硬地握了握女孩柔軟溫熱的小手,勉強笑著,“嗯……分配到白云觀鄉政府了,不過我還沒有去報道。”
  “鄉政府呀,倒是不錯,就是這個鄉似乎太偏遠了,也很窮的。”曹穎皺了皺好看的柳眉兒,“你是名牌大學生,不應該被弄到鄉下去吧?人事局怎么搞的?”
  彭遠征淡淡笑了笑道,“沒啥。去鄉下鍛煉鍛煉也挺好。”
  曹穎似乎有事,就招了招手道,“也成。彭遠征,改天咱們找高中老同學一起聚聚啊,我還要去百貨大樓買東西,回頭見!”
  “嗯,回頭見!”
  曹穎向前行去,走了幾步,又扭頭來笑著向彭遠征道,“彭遠征,我分配在二中當老師了。”
  說完,曹穎輕盈地跑到了馬路對面,上了一輛吭哧吭哧開過來的公交車。而上了公交車之后,曹穎才感覺到自己臉頰有些發燒。
  望著曹穎離去的背影,彭遠征眼眸中閃過一絲柔情。他已經非常確定,自己重生回到了1991年,這個對他而言最關鍵最屈辱也是最傷痛的夏天。
  ……
  ……
  眼前是那幢熟悉而陌生的米黃色四層老樓,彭遠征仰首望去,三樓東戶的窗戶上懸掛著淡藍色的窗簾,這一抹淡藍色讓他本來平靜的心又增添了一絲絲的溫情脈脈。
  上了樓,打開微微有些晃蕩的簡易鐵皮防盜門,走進了家門,在跨進家門的瞬間,彭遠征忍不住淚盈滿眶。
  他在新安市機械廠生活區這套兩居室的福利房里生活了30年,直到2000年這幢樓被強拆,他才戀戀不舍地換了一套房子。
  他之所以一直住在這套老房里,是為了思念母親。當然,也因為前世的房價高得實在是太離譜。以他一個沒有多少油水的官場小吏的收入,基本上是買不起新房的。
  而時光倒回到1991年,重生后眼前的景象讓他心潮起伏——
  水泥地面非常干凈,一些低洼處猶有水跡,應該是母親剛拖過地不久,客廳的天花板上,吊扇還在無休止地轉著,發出呼呼啦啦的響聲,而老式的彈簧沙發前的茶幾上,幾塊切好的西瓜被一個防蠅紗罩蓋著。
  家里雖然簡陋,但卻一塵不染。
  母親孟霖是一個非常干凈利索的女人,原本也是一個有相當文化層次、有一定背景出身的優雅的美麗女人,原本可以活得很滋潤、很精致。然而,她的命運卻走到了另外的與之相反的人生軌道上。
  多災,磨難,貧苦,壓抑……構成了母親孟霖這一生的全部生命印記。
  彭遠征慢慢坐在了沙發上,閉上了雙眼。
  他知道,母親不在家,一定是剛出門不久。
  她回娘家去了,為了他這個獨生子的畢業分配問題。與娘家人十余年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不是想為兒子換一個好的單位,她絕對不會再走進那道充滿羞辱記憶的門檻。
  ……
  ……
  彭遠征的父親彭玉強因病死于1976年4月,那場全國性浩劫即將結束的時刻。
  彭玉強是農家子弟出身,16歲報名應征入伍,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當兵8年,入黨提干,從班長、排長直到連長,24歲那年轉業,回到家鄉江北省新安市機械廠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車間主任。
  1969年2月,彭玉強與特殊時期中受打擊和鎮壓的江北大學校長孟慶濤之女孟霖結為伉儷,第二年就有了兒子彭遠征。因為跟孟霖結婚,本來出身很好根紅苗壯的彭玉強也受到沖擊,整天被批斗,落下一身病,終于撒手人寰,當時彭遠征不過6歲。
  特殊時期結束以后,孟霖的父親孟慶濤很快平反,孟家人再次進入上流社會。孟慶濤照舊當大學校長,他的長子孟軍之前在一家國有企業干副廠長,隨后在改革開放大潮中下海發了大財,成為赫赫有名的私營大老板。
  而孟慶濤次子孟強,則出仕為官,成為領導干部,長女孟萍在話劇團當了藝術家。
  落實政策后的孟慶濤一家,根本看不起孟霖所嫁的彭玉強和彭家,覺得彭玉強是一個農村土包子出身的下等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于是一家人強烈要求孟霖改嫁,把彭遠征扔給農村的老彭家。
  孟慶濤甚至親自為女兒另擇了婚嫁對象,他的學生——江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張雷。孟霖雖然結過婚,但當時的孟霖才30歲出頭,美貌如花氣質高雅,張雷對她非常愛慕。
  但這只是孟慶濤和張雷的一廂情愿。彭玉強與孟霖相識相戀在患難之中,而彭玉強為了她更是吃盡苦頭也不改初衷,夫妻之間感情至深。孟霖堅決不肯再嫁,一是很難忘記自己摯愛的丈夫,二是也不可能舍棄自己年幼的兒子。
  孟慶濤勃然大怒,為此與孟霖大鬧一場,表示孟霖若不改嫁、不放棄彭家這個野種,就跟她斷絕父女關系,終生不讓孟霖進門。
  孟慶濤之后就查出肝癌,不久就病逝,而孟家的幾個子女也因此跟孟霖徹底斷絕了往來。雖然孟慶濤之死與孟霖沒啥關系,但孟家人卻堅持認為是被她氣死的。
  一晃十余年。孟霖含辛茹苦地與兒子彭遠征相依為命,日子過得雖然艱難,但卻溫馨幸福。
  1987年,彭遠征考入國內頂尖學府京華大學,今年畢業分配在白云觀鄉政府。那個年月的政府機關還不像后世那么吃香,尤其是在鄉下。聽到兒子被近乎發配到偏遠的山區,孟霖再也坐不住了。
  她厚顏主動登門,求已經當了新安市副市長的二哥孟強幫忙為兒子彭遠征調換一個單位,卻受到了孟家人的無情羞辱。
  隨后,孟霖四處求人未果,被逼無奈之下,在機械廠當出納的她私自挪用公款5000元,去給管分配的人事局副局長送禮。結果敗露被舉報,然后被抓,雖然孟家后來也出面疏通關系,補回公款,孟霖沒有被批捕,但一輩子心氣高、好面子的孟霖一時想不通,就尋了短見。
  母親死后,彭遠征大病一場,最后還是去了鄉政府工作。在那個偏遠的鄉政府呆了五六年,才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調到了區政府,成為區政府辦公室的一名小科員。隨后又謹小慎微地在機關上熬了很多年,才被提拔為虛職的副主任科員,一輩子郁郁不得志。
  這是彭遠征前世的經歷。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0
第002章出了一口惡氣
更新時間2012-7-25 18:03:34  字數:2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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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章出了一口惡氣
  記憶如泣如訴,往事風馳電掣。
  彭遠征霍然起身,眸子里堅定的光彩透射而出。
  既然命運又再次回到了這個人生中至關重要的節點上,他即不能讓母親受辱而被逼走上絕路,也不愿意重回前世那窩囊憋屈的人生軌跡上。
  彭遠征出門打了個黃色的面的,直奔位于新安市中心的孟家。
  這是孟家的“老宅”,新安市干休所內一幢獨立的二層小樓。孟慶濤的長子孟軍一家住一樓,次子孟強一家住二樓。后來孟軍發了大財出去買了別墅另住,這棟房子實際上就是孟強一家四口居住。
  彭遠征在干休所門口下了車,給門衛打了個招呼,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向第二排第三戶走去。
  站在孟家黑色的大門面前,彭遠征定了定神,毅然咚咚咚敲開了門。
  “誰呀,敲這么響,干什么的?!”
  院中傳來一個非常不耐煩的女聲,旋即是脫鞋踢踏踢踏的聲響,門被打開,一張化了淡妝的還算秀美的青年女子面孔出現在彭遠征面前。
  彭遠征嘴角輕輕一抽。這位是他的表姐,孟強的大女兒孟曉娟,新安市機電設備公司職工。
  孟強有一子一女,大女兒孟曉娟出生于69年,兒子孟小剛出生于72年。一個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久,一個正在上大學。
  “你找誰?!”孟曉娟狐疑地掃視著彭遠征。
  “我找我媽,孟霖。”彭遠征淡然道。
  孟曉娟一怔,旋即嘴角抽了一下,立即不屑一顧地仔細打量著彭遠征。
  因為兩家不來往,所以這還是孟曉娟頭一次見到姑姑孟霖生的兒子,那個她父輩口中鄙夷的下等人彭家的小野種。
  而彭遠征對于孟曉娟的了解是在前世,孟曉娟后來的丈夫也在政府系統工作,曾與在區政府辦公室工作的彭遠征打過幾次交道。
  “你在門口等著吧,你媽很快就出來。”孟曉娟嘲諷地傲然一笑,轉身就要關門。
  彭遠征猛然一推門,就走了進去。
  孟曉娟是女孩子,他人高馬大,強行推門進來,孟曉娟怎么可能擋得住。
  見他闖門,孟曉娟后退了兩步,一時間倒也愣住了。
  彭遠征三兩步就沖上了孟家的內門臺階,奮力推開了門,開門既是孟家的客廳。
  只是一眼,彭遠征就望見了這樣一幕讓他熱血上涌憤怒得幾乎要發狂的場景:
  兩個單列的沙發中間的小茶幾上擺著孟慶濤的一副遺照,孟強夫妻一左一右大刺刺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而他的母親孟霖,則雙膝跪在那里,淚流滿面,肩頭輕顫。
  孟強擺著官架子矜持不語,手里的紙扇輕輕搖晃著;孟強的妻子則眼神輕蔑,無動于衷。而他們的小兒子孟小剛,則抱著胳膊神色不善地冷冷笑著,站在一側揚手向孟霖指手畫腳。
  彭遠征怒了,暴怒。
  他前世并不知曉母親在孟家究竟遭遇了怎樣的羞辱,而今日親眼所見,便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含辛茹苦將他拉扯成人的母親,這位一輩子都從未向命運低頭的堅強自尊的女性,為了自己的兒子,生受這種奇恥大辱!
  “媽!——”彭遠征呼喊道,這是一聲來自于心靈深處的充滿無盡哀傷和怒火的深情呼喚。
  彭遠征突如其來,孟家人沒有反應過來。而孟霖則猛然扭頭望著自己的兒子,屈辱和悲哀的淚水再次津然而下。
  “媽,起來!咱們走!”彭遠征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扶起孟霖。
  孟霖掙扎了一下,勉強笑道,“遠征,這是你二舅和二舅媽,還不……”
  彭遠征憤怒地掃了孟強夫妻一眼,冷然道,“媽,咱不求人,咱們沒有這種親戚!”
  孟強的妻子張美琪冷笑著站起身來,“既然沒有我們這種親戚,你們娘倆今天跑過來干什么?本來嘛,雖然當初爸爸說過沒有你這個女兒,早已斷絕了關系,但終歸是一母同胞,既然你求到家里來了,我們也不能不管,是不是?但是,你看你兒子這是什么態度?”
  “沒有家教,下三濫的東西!”
  孟小剛在一旁冷斥道。
  彭遠征揚手指著孟小剛,聲音雖然低沉卻異常的冰冷,“你有家教?你不是下三濫的東西?你們孟家不是下三濫的東西?”
  “你有家教,你是副市長的公子——但當著你父母的面羞辱你的親姑姑,這就是你們孟家的家教?”
  “你不是下三濫的東西,你出身高貴,是名門闊少,可看看你是什么德行?好吃懶做,輕薄膚淺,紈绔子弟!”
  “你們孟家不是下三濫的東西,你們是上流社會——可你們孟家一家老小當初被批斗被鎮壓的時候,是誰主動同意將我媽嫁給我爸的?是他!”
  “農村土包子的彭家野種……好一個有修養有文化的大學校長、知識分子、著名學者!不要忘了,六七十年前,他——就是他,還是一個光著屁股的放牛娃!瞧不起農民?忘本了嗎?!”
  彭遠征越說越是激憤,他猛然揚手指著小茶幾上孟慶濤的照片,“你們忘了,你們統統都忘了——是誰在你們被批斗的時候,偷偷地背著你們去醫院治傷,是我爸!又是誰一次次省下口糧風雨無阻地給你們一家老小送飯……還是我爸!”
  “在最困難的時候,在你們孟家眾叛親離的時候,我爸義無反顧地站在了你們身邊……我爸為了保護我媽媽,為了不跟我媽離婚,最后被活活折磨致死!”
  “好了,動亂結束了,孟家平反了,你們又成了上等人……回過頭來摸著你們自己的良心問一問吧,你們都干了些什么?不僅逼著我媽嫁人,還逼著我媽拋棄她的親生骨肉!”
  “這是你們文化人、上等人做的事兒嗎?”
  “一家子無情無義、忘恩負義、綱常淪喪的勢利小人,得意什么?誰敢再羞辱我媽,我便與他不死不休!”
  彭遠征暢快淋漓地怒吼著,郁積了前世今生的羞辱和憤怒,都化為暴風驟雨一般的口槍舌彈噴射而出,將孟強一家人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夠了,閉嘴!滾出去!”孟強再也按捺不住,猛然一拍茶幾,咆哮道。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1
第003章驚天的身世
更新時間2012-7-26 6:24:10  字數: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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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3章驚天的身世
  “媽,咱們走!”
  彭遠征根本就沒有理會孟強的咆哮,淡淡然硬拉著孟霖就往外走。
  離開孟家,孟霖的情緒非常低沉,一路之上長吁短嘆。
  母子倆步行走了一段路,孟霖突然抬頭來望著彭遠征道,“遠征,你不該這樣,他們終歸是你的長輩,我來求求你二舅,他是副市長,打一個電話就能解決你的工作問題,可你這樣一鬧,全搞砸了。”
  “媽,咱不求他們!看看他們怎么對待你的?這種親戚,不要也罷!”
  “早晚有一天,孟家會后悔不該羞辱您和我爸!”
  彭遠征毅然道,眼眸中一絲寒光一閃而逝。
  長輩的恩怨,他不愿意計較,也不想揪住不放;但孟家實在是太過分了,縱然是看不起彭家和他這個所謂彭家的野種,也不能將孟家的子女教育成這種混賬東西!
  基本的人性和家教都沒有了嗎?
  孟曉娟和孟小剛懂什么?還不是他們父母長輩耳濡目染的熏陶。
  “哎……你這個孩子,脾氣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暴躁……”孟霖又嘆了口氣,“媽就你這么一個兒子,絕對不能讓你去鄉下受苦,媽明天再去托人問問,看看能不能讓人事局的人再給你調調。”
  “媽,我的工作你就別管了,我自己想辦法。我在京城有個同學,父母是中直部委工作的大領導,我給同學打過電話了,他說可以給我幫忙的。我明天就去京城找這個同學,他爸爸已經同意見我。”彭遠征心里自有主意,便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孟霖大喜,“真的呀,兒子,這是好事!若是你同學能幫上忙,咱們給人家送送禮也成!”
  兒子彭遠征從小到大非常乖巧,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假話,所以孟霖對兒子的話深信不疑。
  回到家里,孟霖去做飯,彭遠征則悄悄溜到母親臥房,從母親存放工資單和日記本的抽屜里找出了一個泛黃的布包。
  打開,里面是一張皺皺巴巴黃色的粗草紙,還有一枚古色古香的龍紋玉佩。草紙上用毛筆寫了幾行字,字跡稍微有些模糊黯淡了:
  馮小軍,生于民國33年5月16日,寄養于江南正陽山中,留家傳玉佩一面,為來日相認憑據。馮云龍。民國33年7月21日。
  草紙上的筆跡非常潦草,尤其是最后一個“日”字,顯然是匆匆而就,似乎說明當時的情況比較急。
  彭遠征又拿起那塊精美的龍紋玉佩凝視著,以他前世今生40多年的人生閱歷來判斷,這塊龍紋玉佩絕對不簡單,玉質純凈雕工精美軟潤,很像是宮廷之物。
  輕輕將玉佩放下,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記憶又倒卷而回。
  這些物件是他父親彭玉強在臨死之際留給母親孟霖的,與他的身世有關。
  據他的養父母也就是彭遠征早已死去的爺爺奶奶說,彭玉強是革命之后,抗戰年間,一個八路軍高級軍官夫婦將剛出生不久的他寄養在當地老百姓家里,后來戰亂頻仍,那家收養他的農民死于日本人的炮火下,而他又被輾轉收養,三歲時跟了現在的養父母,顛沛流離從江南逃荒到了江北,在建國前夕才定居新安市郊區的一個鄉村,安頓下來。
  線索非常簡單,根本無從尋找。當然,彭玉強在世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想過要尋找。只是這些東西,關乎著他的身世,他一直珍藏在身邊,當做一種念想,臨死時就轉給了妻子孟霖。
  或許是命運的使然。
  前世的時候,2008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彭遠征與來自京城某豪門、投資新安市某房產項目的女商人馮倩茹一起吃飯,無意中從對方口中得知了一個離奇的抗戰故事,說她的爺爺——也就是開國元勛馮老當年的一個兒子,在抗戰時失散,至今不知下落。
  馮老在《華夏春秋》上公開發表的回憶錄中詳細寫出了這段經歷。他非常思念自己的兒子,還托有關部門在當地仔細查尋。只是因為當時他率部隊與日軍作戰走得匆忙,根本沒有問清那家老鄉的姓名,再加上收養彭玉強的農戶后來逃難而走音訊全無,因此盡管馮老找了很多年,也沒有找到一絲線索。
  彭遠征事后從圖書館找到1990年出版的8月期《華夏春秋》,仔細翻閱馮老的回憶文章,發現馮老說的情況跟自己的父親彭玉強非常相似。
  民國33年也就是1944年5月出生,關鍵是那枚龍紋玉佩。這是馮老的傳家之寶,來自清末宮廷,根本無法作假。
  當時的彭遠征有心認親,但后來轉念一想,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父親又不在世,自己冷不丁找上門去,難免有攀龍附鳳的嫌疑,白白遭人冷眼。況且,豪門深似海,能不能認成親還是一個未知數。頗有幾分傲骨的彭遠征就此作罷,認親的念頭也就淡了。
  直到2012年,彭遠征好不容易營運到一個區招商局副局長的位置,卻不料因為一場空難喪身殞命。
  ……
  ……
  彭遠征將這些認親的關鍵物證收了起來,藏在了自己的屋里。重生之后,他決定去京城認親。他其實并不指望能一步登天進入京城的紅色豪門認祖歸宗,只是將此作為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一個跳板。
  這一輩子,該屬于他的東西,他一定要拿回來!
  孟霖做好了飯,聽到兒子在客廳打電話,就靜靜地站在一旁聆聽著。
  “哥們,你什么時候過來?我在京城建國大飯店設宴為你接風喲……還記得那戴眼鏡的四眼小學妹嗎?嘿嘿,哥們,你走了之后,這妹子可勁地向兄弟我打聽你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什么的……”
  電話那頭,大學同學一個寢室的鐵哥們王彪放肆而淫蕩地笑著。
  彭遠征也笑了笑,“不扯這些沒用的,王彪,你幫我做兩件事啊。第一,去你爸單位圖書館幫我找一份90年第八期的《華夏春秋》;第二,幫我去母校歷史系打聽一下,有沒有一個叫馮倩茹的女生……”
  “好吧,好吧,哥們,你到底幾號過來?”
  “最遲后天,我爭取明天就坐火車過去。”
  彭遠征放下電話,見母親孟霖在身后,笑了笑道,“媽,我都跟同學說好了,這是我大學時住一個寢室的鐵哥們,您放心吧,他爸爸是京城的大官,打一個電話過來就能解決我的工作問題。說不準,還能把我調到京城去吶。”
  “那敢情好。”孟霖微笑著,突然道,“兒子呀,馮倩茹是誰啊?”
  “馮倩茹啊……呵呵……這個……”彭遠征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媽,總之您就別管了,反正您兒子我一向遵紀守法品學兼優,絕不會干不良勾當的。”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1
第004章門不當戶不對
更新時間2012-7-26 18:03:24  字數:2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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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4章門不當戶不對
  “你這孩子……什么時候學得這么油腔滑調的……”孟霖有些狐疑地皺了皺眉。
  在她的印象中,兒子彭遠征是一個老實憨厚的孩子,雖然幼失慈父,但在母親的嚴格教導下,知書識禮,好學上進,屬于那種典型的本分之人。可今日在孟家,彭遠征如此激憤而外形于色,言辭鋒利而稍稍有些尖刻,這都讓孟霖感到陌生。
  彭遠征一怔,旋即露出了他招牌式的憨厚笑容。只是心境不同,這笑容總帶有一絲絲的滄桑之色。
  前世,他遵從母教,謙虛做人、恭謹做事,從來不會走什么歪門邪道,是機關上出了名的老實人、敬業模范。可在官場上,老實人終歸是叫好不叫座的,雖然人緣很好,但仕途卻異常的不順暢。
  優秀黨員評選,工作標兵評選,幾乎年年都不落下。可到了升遷提職的關鍵時刻,卻總是沒有他的份。資歷相當的人都當了科長,他還是資深科員;等他熬上了副科級,人家已經成功越過副縣的門檻,距離越拉越大。
  后來,彭遠征慢慢就悟出了一個道理,他這一輩子,吃虧就吃虧在老實人上。老實人其實也無所謂,關鍵是沒有背景。而因為老實,又不善于投機鉆營尋找靠山,結果可想而知。
  可他悟通了這個道理也已經遲了,年齡不饒人,過了35歲逼近不惑之年,已經過了提拔的黃金年齡。
  一念及此,彭遠征忍不住輕輕一嘆。
  往事已矣。好在又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決定走上一條與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這個時候,隔壁樓上的曹穎在家里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干凈清爽的T恤+牛仔短褲,就往外走。
  她母親劉芳從臥室探出頭來,皺眉道,“小穎,你剛回來,又上哪去?你已經分配在二中教書,還不趕緊做做準備,等開了學,你怎么給學生上課?”
  曹穎是彭遠征的高中同班同學,不過,成績比彭遠征差一些。大學是在本省上的師大,畢業分配到全市重點中學新安二中,也算是不錯了。
  這與她父親曹大鵬有關。曹大鵬是新安機械廠的黨委書記,雖然只是一個國企領導,但也頗有幾分關系人脈,在女兒的工作分配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否則,曹穎起碼有9成的機會分在下面的區屬中學甚至是鄉鎮中學。
  “媽,我都大學畢業了,您怎么還這么嘮叨?上班的事兒也不著急,還有兩個月呢,我出去找同學玩會。”曹穎嗔道,就要出門。
  劉芳哼了一聲,“你這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干嘛去——我可告訴你,那個彭遠征跟你不合適,媽媽堅決反對你跟他在一起!”
  曹穎很是不高興地反駁道,“彭遠征怎么了?人家從小品學兼優,可是名牌大學生!再說了,我跟彭遠征就是普通同學,您說的這都是哪跟哪啊!”
  “你那點小心眼,媽還能看不出來?”劉芳從臥房里走出來,臉上貼了一臉的黃瓜片子,“普通同學?你一畢業就開始打聽彭遠征,彭遠征昨天回來,你專門在樓下候著,跟人家說了兩句話然后就坐上公交車轉了一圈……你以為媽媽是傻子?”
  劉芳這話一出口,曹穎的俏臉頓時就漲紅了。
  “名牌大學生有屁用!沒關系沒靠山的,最后還不是灰溜溜地被分配到鄉下去?”劉芳眼睛一瞪,“媽可是都為你好。再說他就一個媽,家里條件這么差,咱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
  劉芳的話還沒有說完,曹穎就推門而出,咣當一聲將防盜門關緊。
  “你……”劉芳狠狠地一跺腳,臉上的黃瓜片子噗噗地都掉了下來。
  曹穎很快就下了樓,來到了彭家樓底下。
  她在樓下猶豫了片刻,還是上了樓。
  她確實對彭遠征有些意思。在上高中的時候,這點意思就比較濃了。只是當時的彭遠征一門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又是學校里的尖子生,家教很嚴,對早戀什么的非常排斥。
  后來,彭遠征終于考上了國內一流的名牌大學,而曹穎只上了省內一流的師大,天各一方。不過,雖然不在一起,但曹穎心里的那點念想卻一直都沒有落下。
  她是比較出眾的美女,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在大學里自然不缺追求者。只是曹穎每一次都將對方與彭遠征對比,這樣一對比,彭遠征的諸多優點就在她心里無限放大。
  大學畢業后,無意中聽孟霖說彭遠征還沒有女朋友,曹穎心里的念想立即被再次點燃了。
  曹穎在彭家門口定了定神,輕輕敲了門。
  孟霖開門一看是曹穎,不由笑道,“是小穎啊!來,快請進!”
  孟霖是機械廠的出納,同住在一個生活區里,自然比較熟悉。況且曹穎對孟霖一向比較尊敬,每次見了都大老遠地喊一聲孟姨。
  “孟姨,彭遠征在嗎?”曹穎臉一紅,輕輕問道。
  孟霖微笑著,“在哪。遠征,小穎來了。”
  彭遠征從自己的臥房走出來,他剛換好衣服,正準備外出,見到曹穎很是意外。
  “曹穎?找我有事?”
  曹穎的俏臉更紅了。
  孟霖回頭來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嗔怪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你們是老同學了,沒事就不能找你玩了?”
  彭遠征一怔,他怎么能不知道曹穎對他有意。前世的時候,他跟曹穎一度走到一起,但因為她父母的強烈反對,不得不半路分手。曹穎后來被逼著嫁給了一個干部子弟,但結婚后不到一年就離婚了。
  而彭遠征的婚姻也不幸福。他一直未婚,直到30歲才與區教育局下屬一所初中的一個語文老師結了婚,可惜這段婚姻維持得時間更短,那女人一開始覺得他是機關干部,有權有勢,不料結婚后發現彭遠征其實一窮二白,很快就另尋新歡,投入了一個有錢人的懷抱。
  好在彭遠征對她沒什么感情,結婚也是抱著傳宗接代的目的,跑了也就跑了,沒怎么放在心上。
  彭遠征清晰的記得,他與曹穎的戀情也就是起源于這幾天。孟霖尋了短見之后,正是曹穎陪伴著他熬過了人生中最為晦澀和傷痛的這個夏天。
  只是這一生……還要跟曹穎重新來過嗎?而結果……又將如何?
  彭遠征搖了搖頭,他現在有大事要做,至于兒女私情,還是放在以后再說吧。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2
 第005章白云觀
  “媽,我要出去一趟。”彭遠征向孟霖說道。
  然后他又向曹穎輕輕道,“曹穎,你下午如果沒事,就陪我去一趟鄉下吧。”
  說完,彭遠征就推門而去。
  曹穎猶豫了一下,回頭招呼了一聲孟姨,然后就追著彭遠征下樓去。
  孟霖望著兩人下樓去的背影,輕輕一嘆。
  曹穎對兒子的心思,她這當媽的怎么能看不出來;只是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曹家肯定看不起自己這孤兒寡母,兩人要想真正走到一起,怕是很難。
  下了樓,曹穎見彭遠征推自行車,就溫柔地笑了笑道,“彭遠征,你要去鄉下?去哪里?”
  “去我老家,順便也去一趟白云觀鄉。”彭遠征回道,不過,再次望向曹穎的眼神中便多了一絲輕微不可見的柔情。
  這個女孩正直、善良也很單純,兩人本是比較合適的一對。奈何曹家死活不愿意讓女兒嫁給彭遠征,她的母親劉芳更是因此尋死覓活的,女孩最后不得不屈服,含淚與彭遠征分手。
  “呀,那太遠了,騎車子的話好累的。你等著——我回家騎我的摩托車。”曹穎向前跑去,跑不了幾步遠又回頭招手道,“你等著啊,很快的!”
  不多時,曹穎就騎著她那輛嶄新的女式踏板摩托車過來,順手扔過一個頭盔來,笑道,“來,上來,彭遠征,我帶你!”
  彭遠征沒有任何猶豫,接過頭盔戴上就跳上了后座,曹穎加足油門,這輛本地產的摩托車嗡嗡地竄了出去。
  這個年月,摩托車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得起的,也就是曹穎這種家庭出身,才能買得起幾千塊錢的摩托車,這對于彭遠征母子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數字了。
  曹穎騎著摩托車載著彭遠征一路出了新安機械廠生活區,沿著公路一路往北,向彭遠征的老家——也就是他父親彭玉強的養父母所在的一個名叫博霞的小鄉村而去。
  曹穎的摩托車開得飛快,沒想到這么一個文靜美麗的女孩開車如此“兇悍”。好在適逢午后,路上行人車輛稀少,這一路風馳電掣的,倒也相安無事。
  彭遠征緊緊地圈著曹穎纖細而彈性的腰身,心中慢慢浮蕩著越來越濃烈的柔情。前世今生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他有些情懷激蕩難以自持。
  只是半個小時的行程轉瞬即逝,待曹穎將摩托車駛入了博霞村口時,彭遠征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拍了拍曹穎的肩膀,從車上跳下來,輕輕道,“曹穎,你等我一會,我去辦點事,馬上回來。”
  曹穎溫柔地點了點頭,將車停在村口那棵大槐樹下,站在車旁,靜靜地凝望著彭遠征遠去的背影,臉上漸漸浮起一抹紅暈來。
  彭遠征直接去了博霞村委會。現在博霞村的村支書,是前任老支書的兒子孫大壯,也就是他爺爺奶奶的鄰居。
  村委會就設在孫家。
  進了孫家那剛剛翻新過的農家大院,一只土狗就汪汪叫著跑出來,一個穿著圓領汗衫的老漢正挑著一擔豬糞準備出門,迎面遇到彭遠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遠征?你咋有空回村里來了?放假了?”
  “三爺爺!我大學畢業了,來村里看看三爺爺,對了,三爺爺,我大壯叔在不?”彭遠征定了定神,笑著招呼道。
  老馮支書排行第三,是故彭遠征從小就叫三爺爺。而他小的時候,寒暑假都回村里的爺爺奶奶家生活,可以說是老馮支書一家人看著長起來的孩子。
  老馮支書撂下手里的糞挑,拉起彭遠征的手就往屋里走,邊走邊喊道,“大壯,遠征來了——大壯家的,趕緊給遠征切上幾塊西瓜解解暑氣!”
  ……
  ……
  聽明白彭遠征的來意,老馮支書倒也沒有尋根究底。反正彭家夫妻從江南逃難過來,是本村的外來戶,這個情況人盡皆知,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老馮支書一邊回憶,彭遠征一邊記錄,將彭家夫妻遷徙到博霞村的時間和來龍去脈詳細寫成一份證明材料,爾后由馮大壯蓋上了村委會的公章。
  在馮家閑坐了片刻,彭遠征這才起身告辭。
  出了村,曹穎也沒有問他什么,只是默默地又騎上摩托車,載著彭遠征往更北方向的白云觀鄉而去。
  曹穎以為彭遠征是想提前來鄉里看看情況,畢竟他被分配在這個鄉工作。卻不料,彭遠征一路指引,兩人沒有去鄉里,而是沿著一條小路進了山。
  白云觀鄉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這山腳下有一座白云觀。后來,這座白云觀被開發成旅游景點,游人紛至沓來。不過,這個時候,白云觀所處的山谷里非常清幽,觀里的幾幢建筑古樸而破敗,低矮的墻壁上都長滿了叢生的青草。而觀門前的小空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兩排古槐樹上不知道有多少知了在歇斯底里地鳴叫著,叫得人心煩意亂。
  彭遠征默然肅立在觀門前,凝視著深邃的觀院,保持著異樣的沉默。
  曹穎皺了皺眉頭,她不知道彭遠征突然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片刻后,觀中走出一個身著破舊道袍短衫的中年道人。這道人留著寸頭,面相和善而精干,個頭不高。
  道人望見彭遠征兩人,一怔。
  彭遠征長出一口氣,突然上前一步,雙手于腹前相交,掌心向內,掌背向外畫弧,滑落于胸口上,右手畫弧線向下右環繞,同時躬身,打了一個道家的稽首,朗聲道,“明心道長,遠征有禮了!”
  道人吃了一驚,眼前這高大青年看上去非常陌生,但卻一口叫出了他的道號。而他的稽首非常標準,端身正立,二目垂簾,平心靜氣,這舉止之間竟然有一種飄然物外的寧靜氣息。
  道人趕緊回禮,“貧道有禮,請問居士所為何來?”
  彭遠征忍不住輕輕一嘆。
  時光倒回到原點,可惜明心道人已經對他形同陌路。而前世,他因為在鄉里工作閑極無聊,日日來這白云觀從明心道人學習太極拳,數年風雨無阻。兩人也算得上是莫逆忘年之交,又有師徒之誼。
  彭遠征往后退了一步,驀然腰身下沉,寧心屏氣,推拉勾嘣,起承開合,如若行云流水一般打了一趟一百零八式太極拳。只見他閃轉騰挪、竄蹦跳躍,爆發時若猛龍過江,而婉轉時若小溪淺唱,進退神速,虛實莫測。
  如果說一開始,彭遠征的動作還有些生疏生硬,但到了后來,就圓潤流暢揮灑自如,一望可知就有多年的苦功在內。
  明心道人越看越驚,不是因為彭遠征的功底深厚,而是因為這套拳法和套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因為這套拳法是他的師傅歐氏道人糅合了太極與形意、長拳的精華,經過數十年改編而成,與現如今流傳下來的諸多派系的太極拳套路相比,其更具有攻擊性和實用性。當然,難度也更大。
  普通太極,一年就可入門而熟稔,而歐氏太極沒有三年的苦功很難窺視門庭。而要精熟,則需要更長時間的浸淫和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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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2
  第006章堡壘從內部攻破
  彭遠征前世因為在鄉里閑極無聊,師從明心道人學了五年太極,爾后就成了愛好。日日操練健身不輟,這么算下來也有十余年的功底,還曾經代表市里參加過全國的比賽。
  收了拳,彭遠征氣定神閑,再次稽首為禮。
  明心道人目光閃爍,狐疑著望著彭遠征,皺眉道,“請問居士這套太極師從何人?”
  彭遠征啞然一笑,卻是無從作答。
  他今天下鄉主要是為了回村開個證明,來白云觀不過是順道,想探視一下前世的故交師友。只是物是人非,見了明心道人,他卻再也沒有了淡泊的心境。
  默然片刻,彭遠征沒有回答明心道人的話,而是直接扭頭走回,招呼著一臉驚訝之色的曹穎下山而去。
  明心道人張口欲喊,卻又猶豫著閉上了嘴。
  下山的路上,曹穎邊走邊問,“彭遠征,你什么時候還會打太極拳了,難道是在大學里學的?”
  彭遠征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只能這樣默認了。
  好在曹穎也沒有細問下去。
  兩人騎著摩托車回了城,剛進了機械廠生活區,身旁就開過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正是曹穎父親曹大鵬的座駕。
  新安機械廠是國有大廠,省屬企業,廠級領導都是副廳級干部。廠里一共有三輛紅旗,其中一輛就歸曹大鵬。
  曹大鵬從車上下來,手里捏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他站在車前眉頭緊皺,望著同騎一輛摩托車的女兒和彭遠征,沉聲道,“小穎,上哪去了,過來!”
  曹穎推著車,央求似地望了彭遠征一眼。
  彭遠征長出一口氣,便一起走了過去,主動向曹大鵬問好道,“曹叔叔好!”
  曹大鵬倒是認得彭遠征。只是彭遠征的母親孟霖只是廠里財務處的普通出納,而他卻是高高在上的廠領導,手下幾千職工地位千差萬別。如果彭遠征稱呼他一聲“曹書記”,他或許還會虛偽地點點頭,而聽了這一聲“曹叔叔”,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漠然。
  曹大鵬沒有理睬彭遠征,而是立即扭頭瞪著曹穎,“大熱的天,不在家呆著,整天瞎跑什么?趕緊回家!今天家里有客人來!”
  說完,曹大鵬就夾著公文包端著八字步向樓棟走去。
  曹穎的臉色漲紅,有些難堪地望著彭遠征小聲解釋道,“彭遠征,我爸爸就是這種脾氣,你別生氣啊……走,去我家坐坐吧!”
  彭遠征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不了,我回家了,再見!”
  彭遠征轉身而去。
  曹大鵬對他冷漠不屑一顧的態度其實并沒有讓彭遠征生氣,只是他眸子里的那一絲高高在上的傲慢,深深觸痛了彭遠征的心神。
  曹穎有些黯然地望著彭遠征走開,一顆心就沉了下去。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隱隱意識到,她對彭遠征的這份熾熱,會被無情的現實澆滅。
  一念及此,曹穎心下惶然,悲從中來,忍不住眼圈一紅,垂首落淚。她有追求愛情和幸福的渴望,可她卻沒有改變現實的能力。
  彭遠征腳步一滯,卻狠下心大步而去。
  如果不能改變命運的軌跡,不要說兒女情長,就連這一次重生都失去了意義。如果沒有一個全新的未來,他心里的深深遺憾又何止是曹穎這一處。
  ……
  ……
  曹穎回家進門的時候,母親劉芳正在廚房里做菜,而父親曹大鵬則陪著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在客廳的沙發上說話。
  見曹穎進門,這年輕人立即起身笑道,“曹穎!”
  曹穎掃了這年輕人一眼,柳眉一皺,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就進了自己的房門閉門不出了。
  年輕人面色一僵,卻還是頗有風度地微笑著,又慢慢坐了回去。
  曹大鵬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道,“小穎!小張好不容易來家里一趟,你趕緊換身衣服出來陪他說說話!”
  “曹叔叔,沒事的,沒有關系。曹穎可能累了,讓她休息一會吧。”
  年輕人微笑著在一旁打著圓場。
  曹大鵬將目光回收過來,望向年輕人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贊許。
  眼前這年輕人是女兒曹穎的大學同學張凱,追求曹穎也非一天兩天了。
  一開始,曹大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后來知道張凱是市農機局局長張承業的獨生子,副市長孟強妻子張美琪的侄子,立即就改變了主意。
  在曹大鵬看來,張凱出身官宦門第,家里背景雄厚,人才出眾,又分配在教育局工作,與女兒曹穎正是一對。
  因此,張凱追求曹穎沒有什么效果,倒是因為常來常往跟曹大鵬夫妻混得極熟。而他又很會做人,每次來都是投其所好送曹大鵬夫妻一些小禮物,很得兩人的歡心。
  張凱一邊跟曹大鵬說說笑笑,一邊瞅著曹穎的房門,見她房門緊閉,沒有一絲動靜,心里雖不舒服,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知道曹穎對他沒有感覺,心里似乎另有喜歡的對象。但他并不慌張,有充足的耐心等待。他無比自信,憑他的人才和家庭出身,曹家肯定會同意將女兒嫁給他的。
  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所以他這一年來花在曹大鵬夫妻身上的時間和精力,遠遠比曹穎多。
  一直到吃飯,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曹穎才勉強出來陪著張凱說了幾句話。等吃完了飯,張凱自感著實無趣,便起身告辭。
  他再有涵養和耐心,也終歸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剛剛大學畢業,年輕氣盛,曹穎如此冷淡,他也不好繼續熱臉緊貼冷屁股。
  “小穎,去送送張凱!快去!”曹大鵬沉聲道。
  曹穎長出了一口氣,也不好太過違逆父親的意思,就將張凱送出了門。不過,這送行也甚是無趣,曹穎在前面走,張凱在后面緊跟,從曹穎家住的樓到生活區門口,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
  曹穎在生活區門口停下了腳步,也沒說話,意思是張凱你可以走了。
  這時,迎面走來彭遠征母子。
  彭遠征跟母親吃了晚飯,一起出門散步,在馬路上轉了一圈回來,正好遇到曹穎和張凱。
  彭遠征掃了張凱一眼,神情淡然,最起碼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的變化。而正是他的這種淡然,落在曹穎眼里,心里感覺沒來由的痛。
  “孟姨!彭遠征,你們出去散步了?”曹穎勉強笑著跟孟霖打招呼。
  孟霖笑著過去拉起曹穎的手道,“是啊,小穎,我們娘倆出來散散步——你這是送朋友啊?”
  曹穎還沒有說什么,張凱已經向孟霖彬彬有禮地微笑致意,并向彭遠征主動伸出手去,“張凱,曹穎的大學同學。你好。”
  彭遠征淡然一笑,伸手跟張凱一握,“你好。”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3
 第007章京城高門
  張凱是一個驕傲的年輕人,當然似乎也有一些驕傲的本錢。他出身官宦家庭,卻并非紈绔子弟。
  雖然他在曹家人面前非常謙和,卻不意味著他同樣會在其他人面前謙和。
  而觀彭遠征母子的衣著打扮,他立即就斷定他們只是普通的工人,心底里那根傲慢的神經就無形中繃緊了。
  因此,他只是草草跟彭遠征一握手,然后就立即收回手來,溫文爾雅地回頭向曹穎笑了笑,招了招手,停在馬路對面的一輛黑色桑塔納就開了過來。
  “小穎,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張凱動作瀟灑地拉開車門上了車,桑塔納突突了兩聲,開走。
  張凱離去,曹穎尷尬地站在那里。雖然她心里并不喜歡張凱,但此情此景之下,誰都能看出,張凱是她的追求者,甚至是男朋友。而在世俗的眼光中,張凱比彭遠征更合適她。
  孟霖輕嘆一聲,主動先進了大院。
  曹穎慢慢向彭遠征走過來,輕輕道,“彭遠征,我能跟你談談嗎?”
  彭遠征嘴角一抽,默然點頭。
  兩人并肩出了大院沿著馬路向南隨意行去,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上被拉得長長短短。
  ……
  ……
  曹穎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將那一層窗戶紙捅破,兩人默默地散了一會步,就原路返回,各自回家不提。
  而對于彭遠征來說,在命運的拐點到來之前,一切都是虛妄。
  而事實上,縱然他主動挑明跟曹穎確立關系,又能如何,以他現在的現狀,曹家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只能讓曹穎夾在其中更加痛苦。
  第二天上午,彭遠征踏上了返回京城的火車。
  火車疾馳在鐵軌上,風馳電掣一般。而彭遠征的心事和思緒也紛紛擾擾,隨著火車的奔馳而飄遠。
  這一次,他帶著破釜沉舟和“不成功則成仁”的決心進京。如果不能成功認親改變命運,那么,他將毅然帶母親遠離新安市,去一個陌生幽靜的小鎮安靜渡過后半生。
  十個小時以后,火車緩緩駛入京城火車站。
  伴隨著擁擠的人流,彭遠征背著背包走向出站口。他一眼就在迎客的人群中看到了叼著一根煙面帶淫蕩笑容的大學同學、寢室死黨王彪。
  “嗨,哥們,來,這里!”王彪也看到了彭遠征,揮舞著手臂。
  彭遠征笑吟吟地走過來,跟王彪擁抱了一下,然后急急道,“王彪,我托尼辦的兩件事咋樣?”
  聞聽此言,王彪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和精彩:“90年第八期的《華夏春秋》我幫你找到了,我爸書房里就有一本;歷史系確實有個美女叫馮倩茹,馬上要進大四……”
  “哥們啊,你眼光著實不賴。這馮美女可是歷史系的一枝花,只是……”
  王彪壓低聲音道,“只是這美女出身太高,她爺爺住大紅門里,可是開國元勛,你要泡開國元勛的寶貝孫女兒,恐怕是難度太大了。”
  彭遠征笑了笑,“你爸媽不是中央部委的大官嘛,你幫哥們一把,哥們想見見這位馮倩茹,成不?”
  王彪一陣汗顏,順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你也太瞧得起哥們了。什么大官?汗顏喲——我爸不過是一個副司局級干部,跟馮家老爺子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給人家提鞋都沒有資格。”
  “不要說馮老爺子了,就是馮倩茹的父輩——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跟你說啊,她爸是高配的國家計委副主任、正部級領導,據說是高層培養的政務院副相的熱門人選。二叔是野戰師的師長,馬上要晉升少將副軍長;姑姑在全國參政議政機關里工作,姑父也很牛啊,是江南省的第七號首長。”
  王彪絮絮叨叨地說著,彭遠征認真聆聽。
  王彪透露出來的信息與他前世掌握了解的信息基本一致。
  京城的馮家,是一等一的紅色高門。馮老爺子如今正處在高層權力中樞,他有二子一女,長子馮伯濤是國家計委副主任,高配的正部級,日后成為大國的副相;次子馮伯林是某野戰師師長,后來當了副軍長、軍長、大軍區政委,最高為上將軍銜;小女兒馮伯霞雖然是全國參政議政機關的普通處級干部,但女婿卻是一方大員,江南省第七號首長,后來升任京城市委書記,成為外圍核心權力高層的數十人之一。
  彭遠征判斷,自己的父親彭玉強應該是馮老爺子在抗戰年間失散的兒子,排行第二,是馮老的真正次子。
  “所以,哥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美女遍地都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去招惹這種咱們惹不起的大人物喲……況且,也沒有招惹人家的資格。”王彪一邊拉著彭遠征的手向火車站廣場行去,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著彭遠征。
  彭遠征苦笑一聲,掙脫手去,“你這廝滿肚子都是花花腸子,我就讓你打聽一人,你就冒出這么多廢話來。我找馮倩茹有點事,哪里有那種亂七八糟的心思!”
  “這樣啊!”王彪一怔,旋即嘿嘿笑道,“可這種檔次的小娘皮,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喲。”
  ……
  ……
  在王彪家里,彭遠征對著刊登了馮老回憶錄的90年第八期的《華夏春秋》雜志,一點點核對自己手頭上的證據,確認無疑了。
  他手頭上的證據有馮老的親筆手書,還有那一面龍紋玉佩,再加上生辰八字……這足以證明他父親的身份。只是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能將這些證據完完整整地交到馮老本人手里,而不能出一點差錯。
  以他現在的身份,想要見到馮老連門都沒有。就算是馮家的第二代,他也沒有資格接觸。唯一的可能和突破口,就在馮倩茹的身上。
  可怎么見到馮倩茹,馮倩茹得到這個驚天的消息后有何反應、會不會幫他,乃至馮家會不會同意認親……這些其實都是未知數。而縱然是有充足的證據,可作為馮家這種紅色高門而言,認親顯然會是非常慎重的,中間又多了很多變數。
  無論如何,馮倩茹對彭遠征來說,是一個無比關鍵的人物,他必須要想辦法跟她單獨接觸一次。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4
 第008章太極教練(上)
  可怎么才能接觸到馮倩茹,是一個問題。
  如果不是暑期,彭遠征倒也可以想想辦法,可現在正是暑假,馮倩茹根本不在學校上課。所謂豪門深似海,這馮家的孫小姐,豈能是尋常人能見到的。
  縱然是王彪這種京城干部子弟,也很難有機會與馮倩茹產生交集。
  王彪搞不清楚彭遠征究竟是想找馮倩茹干什么,只是他也無能為力。
  彭遠征在王家住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想出如何才能見到馮倩茹的辦法。不過,王彪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彭遠征心頭一動。
  王彪說馮倩茹是京華大學太極拳運動隊的成員,暑假期間說不定會常去學校訓練館參加集訓,彭遠征決定明日一早就去母校碰碰運氣。
  第二天一早,彭遠征獨自出門去了剛剛離開不足一月的母校京華大學。
  紅墻綠瓦掩映之下,古色古香雕梁畫柱的校門給人的第一感覺不是學校而是衙門,這正是京華大學這所頂尖的百年名校的與眾不同之處。
  進了熟悉的校園,他一路疾行,直奔位于西南角的訓練場館區。
  左側的開放式籃球場上有兩隊人激戰正酣,而右側的競技場上則有不少人伴隨著悠揚的音樂,練著時下非常火爆流行的氣功。當然,也有十幾個人在晨練太極。
  從80年代中后期開始,華夏大地上掀起了一陣全民氣功熱,習練五禽戲、鶴翔樁、羅漢功,后來是香功。短短幾年,氣功迷達到6000余萬人,氣功報刊幾十家,各種氣功學術著作、氣功醫療院、氣功表演會,處處開花。而太極拳熱,其實正是氣功熱的一個副產品。
  彭遠征走了一遭,沒有發現馮倩茹的身影,練太極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老頭老太太。看樣子都是學校的退休教師或者教工。
  彭遠征在訓練場館區轉悠了兩個小時,始終沒有等到馮倩茹的蹤跡,只得悻悻而去。不過他也沒有放棄,第三天繼續起早趕來,靜靜坐在競技場邊沿守株待兔。
  一連四日,都沒有等到馮倩茹。
  就在彭遠征心里失望準備另想其他門路的時候,在第五日的上午十點,他正要離開訓練場館區,卻迎面見不遠處的林蔭道上并肩走來了七八個身著白色太極拳訓練服的青年男女,顯然是京華大學的學生。
  彭遠征放眼望去,眼前頓時一亮,嘴角興奮得微微有些抽搐。
  馮倩茹在彭遠征腦海中的印象固然定格在前世那個成熟嫵媚高貴的女商人,但作為有心人,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屬于這個時代、略顯青澀充滿青春氣息的馮倩茹。
  雖然白色的鴨舌帽把她那盤起的長發和半張臉都給遮住了,但絕美的容顏和高華的氣質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碩大的黑色墨鏡讓彭遠征只看得見她嘴角的那絲完美弧度,卻透著一股自信和矜持的雍容。
  同時,彭遠征還發現了一個熟人,中文系的小學弟焦念波。
  焦念波提著一個單卡的收錄機,這群男女學生很快就在場上列隊,等焦念波放起了云水禪心的音樂,一群人就開始習練太極拳。
  華夏太極拳流派很多,但在高校里流行傳播的太極拳其實并不屬于任何一種流派,而是經過國家體委改編過的新式太極,以健身為主,更注重表演性。
  彭遠征在一旁看了一會,暗暗搖頭,將太極拳練到了他們這種花架子境界,不能不說是這種國粹的悲哀了。
  焦念波他們練了半個小時,他們的教練顧春庭這才姍姍來遲。
  顧春庭拍了拍手,焦念波立即跑過來將音樂關了,然后眾人都笑著圍攏過來。
  “……大家一定要記住:太極拳首重輕靈沉著,剛柔相濟,即每一動作都要輕靈沉著,不浮不僵,外柔內剛,發勁要完整,富有彈性,不可使用拙力……今天,咱們就不學新動作了,復習前16式動作。先集體習練兩遍,然后每人演練一遍,我挨個指導。好,就這樣吧。”
  顧春庭揮了揮手,示意焦念波再次放音樂,繼續練習。
  輕柔清麗的音樂,如廣袤的天際上幾朵白云悠然飄游,只是在彭遠征看來,焦念波等人的太極拳勢根本與音樂不相合拍,根本無法達到那種天人合一的和諧境界。
  他雙手環抱在胸,慢慢靠近了場邊,嘴角淡然哂笑。如果不是為了趁機接近馮倩茹,他絕不會以這種方式來出這種風頭。
  這樣一來,就有不少隊員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而焦念波更是直接認出了彭遠征。
  顧春庭皺了皺眉,掃了彭遠征一眼,向他揮揮手,示意他走遠一些,不要干擾隊員們的習練。可彭遠征有意而來,怎么可能退去。
  彭遠征拍了拍手,隨意笑道,“你們這樣練是不成的,只有形而無神韻,根本就談不上剛柔相濟、形自意動,這樣打一圈下來花里胡哨,除了能出一身臭汗之外,連強身健體的目的都達不到。”
  彭遠征這么一打岔,眾人就練不下去了。顧春庭憤怒地將收錄機的按鍵摁下,抬頭望著彭遠征斥道,“你誰啊?跑這里搗什么亂?”
  馮倩茹顯然是這一群隊員的組織者,她皺了皺柳眉,走上前來掃了彭遠征一眼,“你干嘛的?你是哪個系的?”
  焦念波也湊過來皺眉道,“彭哥,你怎么在這?你不是都畢業回新安了嗎?”
  彭遠征嘿嘿一笑,“我來京城辦事,就回學校來看看。小波啊,你們這是要參加建校五十周年慶的表演吧,花架子倒是還不錯,就是形似神不似,練不出什么道道來。”
  “你懂什么?”顧春庭不屑一顧地擺了擺手,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彭遠征就接過話茬淡淡道,“太極嘛,我倒是懂一點,雖然只是皮毛,但也勝過花架子。”
  顧春庭大怒,幾乎要拂袖而去。
  顧春庭號稱楊式太極拳的嫡系傳人,是京城太極拳協會的副會長,亦是京城周邊有名的太極拳大家,要不是馮倩茹出面延請,他根本就不愿意浪費時間來教幾個大學生。
  彭遠征掃了惱怒的顧春庭一眼,一個箭步竄過去摁下了收錄機的按鍵,然后平心靜氣、沉肩展臂,伴隨著音樂的旋律開始打拳。他的動作極其飄逸舒展,觀看起來非常優雅極富美感,而招式間圓潤流暢,虛實莫測。到后來更是虎虎生風,招招有法,自然貫通,疾若暴風驟雨,而緩又如小溪潺潺。
  焦念波等隊員看得癡了,而馮倩茹更是眸光閃亮靜靜凝視著正在打拳的彭遠征,嘴角揚起了一抹震驚的弧度。
  音樂一停,彭遠征拳散風收,好整以暇地站立當場,向顧春庭抱拳為禮道,“小子一時興起,獻丑了!”
  顧春庭是識貨之人,知道眼前這青年太極拳功底極深。但他作為京城太極拳的權威,號稱名宿,怎么可能在彭遠征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小青年面前丟了份。因此就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這才是花拳繡腿,糊弄人的花架子。”
  彭遠征暗暗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馮倩茹,見她站在當場盈盈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索性就咬了咬牙,向顧春庭再次抱拳道,“還請老師賜教!”
alect 發表於 2012-9-29 15:54
 第009章太極教練(下)
  馮倩茹等隊伍慢慢散開,讓開了場地。
  顧春庭再怎么不屑一顧,但到了這個份上,也不能不放下架子跟近乎主動“挑釁”的彭遠征當場較量一番。
  “請老師賜教!”彭遠征行禮完畢,就擺出了架勢。
  這跟顧春庭較量切磋,純屬一時興起,無論結果勝敗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他的目的只是想辦法接近馮倩茹。
  不過,與顧春庭交手一個回合,略加試探,彭遠征就知道此人嚴重名不副實,徒有花架子,但基本功太差。而且因為年紀大,氣血不足,力量掌控太弱。
  太極以修身養性為主,對壘博弈多為交流,一般不會讓對手下不了臺。可為了引起馮倩茹的關注,彭遠征也就顧不得顧春庭難堪不難堪了。
  彭遠征習練的太極套路本來就融合了形意拳等拳法,側重攻擊性和實用性,兩個回合下來,顧春庭就明顯吃不住了。
  彭遠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左手側拉,順勢一滑,而肩頭輕抖,一個四兩撥千斤,就將顧春庭震了出去,他蹭蹭蹭急退數步,一個控制不住,仰面栽倒在地。
  場外,馮倩茹等人發出一聲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顧春庭是有名的太極拳大師,高干療養院里的御用太極拳教練。京華大學九月份要舉辦建校九十周年慶,馮倩茹等人的太極拳表演作為慶典晚會上的節目之一,她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把顧春庭給請過來當指導,不成想鼎鼎大名的大師名宿,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手里栽了跟頭。
  彭遠征走過去攙扶顧春庭,可顧春庭惱羞成怒之下,怎么能接受他的好意,起身連場面話都顧不上撂下一句,就羞憤拂袖而去。
  眾人呆了,茫然無措。
  焦念波愣了一會,小聲道,“彭哥,你……”
  彭遠征尷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諸位,一時失手,對不住了啊,對不住!”
  說完,彭遠征轉身就走。但他的腳步很緩慢,他判定馮倩茹肯定會開口叫住他。
  果然,馮倩茹很不高興地凝視著彭遠征,沉聲道,“你這人真是討厭,把我們教練氣跑了,自己就這樣走了?”
  彭遠征轉身微微苦笑,“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沒想到你們這位教練基本功這么差……我真不是有意的!”
  馮倩茹皺了皺眉,扭頭望了焦念波一眼。
  那意思是詢問焦念波,眼前這人究竟是什么人。
  焦念波趕緊跑過去伏在馮倩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后焦念波又跑過來笑道,“彭哥啊,真沒想到你還是太極拳的大行家,我看不如這樣吧,你來做我們的教練,幫我們訓練幾天!”
  馮倩茹沒有說話,卻是目光清澈地望著彭遠征。
  彭遠征有些為難地猶豫了一下,“小波,帶你們練幾天倒也沒啥,只是我來京城辦事兒,這時間上……”
  說著,彭遠征用眼角的余光瞅了馮倩茹一眼,只是馮倩茹云淡風輕地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焦念波得到了馮倩茹的授意,再三懇求道,“彭哥,幫幫忙唄,就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就是上午練兩個小時,也不會影響你辦事的。”
  “再說了,是你把我們的教練氣跑了……”說著,焦念波向彭遠征使了一個眼色,壓低聲音道,“彭哥,你要是有事,馮倩茹可以幫你忙喲……”
  ……
  ……
  彭遠征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
  彭遠征從頭至尾將馮倩茹他們學習的簡化太極拳演練了一遍。看著他飄逸舒展張弛有度的姿態動作,隊員們個個嘆為觀止。同樣的動作和套路,可彭遠征打來就別具一番韻味,尤其是動作與音樂極其默契,韻律感十足。
  馮倩茹的眸子里越來越亮。
  氣跑了一個名不副實的顧大師,得到了一個更加實用的教練,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彭哥,剛才那一招是怎么使的,教教小弟唄?嘖嘖,我都沒有看清楚,就是肩膀一晃,顧大師就飛出去了。”休息的時候,焦念波圍著彭遠征笑著討教。
  “這叫四兩撥千斤。其實也不復雜。”彭遠征笑了笑,“來,小波,我們演練一下。”
  焦念波興奮地拿起架勢,剛搭過手來跟彭遠征走了一個花,只見彭遠征腰一沉,左手搭右手腕,然后肘子斜著向上一挑一碰,焦念波就措不及防地驚呼一聲后退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一剎那間,身體內部有很多動作必須同時完成,將體內蘊藏的實力,通過腰部作上下前后的滾動和旋轉,把力量聚集腰間,再通過腰和各關節的對拉拔長,力往腿下沉六分,再往兩胳膊運四分,變成勁,通過肢體動作,或打或點或推到對方身體某個部位的一點上,盡管對方有千斤之力,所被攻擊的這一小點,不能承受十分之四的勁而牽動全身,失去平衡。”
  “這又叫集中力量攻其一點,把對方全身的千斤力,用我很小的勁去破壞,以輕治重,所謂四兩撥千斤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了,你們只是表演,只要能做到動作流暢舒展,意念相隨,盡量與音樂合拍就可以了……給你們說一個小小的秘訣啊,這太極拳表演呢,你們最好是將動作放在音樂前面,快上半拍,這樣在視覺上才能讓人感覺韻律相融,不至于出現表演與音樂節奏脫節的情況。”
  彭遠征前世時經常參加太極拳的表演賽,經驗非常豐富。他說的這個,絕對是一個屢試不爽的小竅門。
  彭遠征笑著拍了拍手道,“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我還有事,明天見。”
  見彭遠征要走,一直保持沉默的馮倩茹終于還是開口了,“彭教練,中午一起吃個飯吧,算是我們的拜師宴。”
  焦念波幾個人也在一旁勸道,“是啊,彭哥,你既是教練,又是學長——今天讓我們請你吃頓飯!”
  彭遠征稍稍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下來。
  他表面上神色平靜,其實心里有些狂喜。成功地與馮倩茹搭上線,算是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只是接下來,怎么跟馮倩茹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他暫時還沒有拿定主意,還需要看情況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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