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這就是人以群分嗎?
月球上一片混亂。
行政官僚們正努力安撫著平民的情緒,告訴他們一切都會好的。儘管誰都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但是這個大星球無疑是大伙的新家。在事態沒有進一步惡化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冷靜,起碼生命安全還沒有受到威脅。
軍人們進入科研區,在大禮堂接受科學家團隊的科普教育,以及情況預測。
“我們都知道光年,實際上在星際旅行中這個單位並不常用。”張柏林站在講台上,口若懸河地用英語做報告。他深深慶幸自己的運氣之好,竟然在發生這種大變故的前幾天回到月球,繼續從事月球研究工作。
按照英美法系的法律邏輯,故意殺人罪是結果犯。如果沒有人被殺害,那麼就不存在犯罪事實。至於人體實驗……陪審團認為張柏林的行為並不構成實驗的基本要素,缺乏廣泛性、非針對性和重複性,所以只是“欠缺考量的舉動”。
於是,張柏林被無罪釋放,同時繼續履行與美國政府簽訂的僱傭合同。
“我們常用的是AU。”張柏林道,“它等於地球與太陽的平均距離,目前採用的數值是149,597,870,691±30米。也就是1億4959萬7871公里,或者9295萬5807英里。約等於8.317光分,或者499光秒。” /
杜達坐在軍官之中,發現很多人都在記筆記。
——但是,關我屁事!我只想知道我們到底去了哪裡,還能不能回家!
杜達心中為那些能夠淡定記筆記的人感到欽佩,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好學。
“我們現在距離地球多少AU?或者隨便你說的什麼單位!”有個暴躁的美軍軍官忍不住叫道。
誰有心情上科學課?大家更關心地是現實問題!
“這是知識鋪墊,”張柏林絲毫沒有理會那人的囂張態度,“躍遷的原理是將物質能量化,經過媒介後再次重組成物質的過程,過程中的能量損耗由媒介來填充。這個媒介可能是宇宙空間,也可能是物體本身附帶的能量,以我們的科技無法確定。但不論怎麼說,這種躍遷都有上限和下限。”
“也就是說,科學家們可以找到我們的位置?”歐奈爾中將問道。
“當然!”張柏林自信道,“如果以月球大約7350兆噸的質量來算,E=mc^2……即便以光速飛行,也需要正無窮大的能量,足以造成空間坍塌形成黑洞。我不確定現在我們身後是否已經有了一個黑洞……不過我們的實際運行距離應該在……”
“你的設想完全沒有支持!”質疑聲首先出自科學家團隊內部,是鄭然。他站上講台,一把奪過了話筒:“月球人有什麼必要讓這麼龐大的基地移動?現在應該是軍人的時間,讓他們計算一下這個月球基地的覆蓋半徑,終點必然是在半徑延長線上。”
軍隊參謀們一掃剛才昏昏欲睡的萎靡,紛紛開始作圖計算。如果以大唐級的巡航半徑計算,月球基地最大可以覆蓋一個AU的球狀空間。這種推算的關鍵點在於月球是一艘母艦。
如果月球是比母艦更高一級的基地,可以容納更多的母艦,那麼它的作戰半徑就不知道能夠擴大多少倍了。
“從模擬程序裡看,月球是母艦的可能性很大。”鄭然道,“那麼這次躍遷點很有可能是1.5AU的位置。”
“1.5AU?連太陽係都沒有出?月球想挪挪屁股換個位置觀察地球或者其他行星麼?”張柏林氣惱地奪回話筒,“好吧,我承認無法推測終點,但是上限很清楚,我們不可能在四個半小時之內飛出五萬光年,那是銀河系的半徑,也就是說,我們不會飛出銀河系。”…,
“這個結論對我們目前的處境有什麼幫助?”楊曦問道。
“人類可以觀察到的最遠星體在132億光年,只要我們沒有飛出銀河系,我們就有成熟的星圖,標識我們的位置。為我們想辦法回家提供信息。”鄭然回答道。
“我真不知道誰是這個基地的首席科學家。”張柏林十分不滿地對鄭然道。
“我也不知道。”鄭然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他的攻勢,“不過我不介意幫忙。”
“兩位先生!”歐奈爾將軍站起身,“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我們得想想,如果月球停留在太陽系邊緣,我們怎麼把它拉回去!”
這才是問題所在。
杜達懷疑鄭然是否會用月球人DNA細胞標本仿造個生化人出來——如果科幻小說上的技術能夠實現的話。即便這樣,也不能保證那個生化人可以把月球開會去……萬一真的停在了太陽系邊緣,那麼自己得花幾年時間才能駕駛著平陽公主回家呢?
現實很悲催。平陽公主作為人類能夠使用的最快的飛行器,作戰半徑只有1AU,最遠巡航半徑不會超過3AU,就算拼命飛也不可能飛回地球。
“要想回家,靠我們自己的技術是不可能的。”張柏林道,“月球上只有輕工業,唯一的重工業是大型飛船船塢,監控表明它在躍遷過程中已經徹底毀損了。”為了方便材料運輸裝卸,船塢建在月球表面。在躍遷的時候,整個表面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
這個損失固然讓人覺得心痛,不過讓人覺得欣慰的是月球表面的環形山沒有受到影響,這就意味著大量的氦3以及其他資源仍舊得以保存。
“那麼現在必須考慮另一個問題。”歐奈爾將軍道,“月球能否支持人類長時間生活,甚至是幾代人。”
“生命維持所需要的大氣、食物和水沒有問題。”鄭然道,“從地球帶來的實驗種子成熟速度極快,我們很快就可以滿足兩百萬人的主食需求,但是在蛋白質和脂肪上面,我們奇缺。”
“奇缺是什麼概念?”楊曦皺了皺眉頭。
“可供食用的哺乳動物只有三種,每種五十對。”鄭然道,“實驗白鼠數量較多,但估計大部分人吃不下去。”
“這是個壞消息,在未來我們不可知的時間裡,我們只能吃素了。”張柏林微笑道,“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我是素食主義者。”
“下水道、垃圾處理,這些怎麼辦?”俄軍一個大校問道。
“生活污水方面,我們一直在使用月球人的系統。”一位俄國科學家不等別人翻譯完,直接道,“曾經往下水管道傾倒過小顆粒浮球,但是沒有在任何可見水源中出現,所以無法確定這些水最終排到了哪裡。至於生活垃圾,在每個居民區邊緣有兩個中型垃圾焚化爐,排出的廢氣會被月球系統淨化。”
杜達聽他講完,感覺得自己是個心很寬的人。除了短暫地想到了爸媽,他很快就告訴自己: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沒問題,那麼看來在這裡並不會活得很痛苦。
——何況!還有陶玖!
杜達想起了在監控室值班的陶玖,心中泛起一股甜蜜的感覺。
會議持續進行中,完全無從了解信息的行政官僚們來到了科研區,希望能夠參與會議。
奇怪的一幕出現了:軍官團和科學家們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反應。
科學家們認為行政管理人員應當知道所有信息,這樣才可以對民眾進行安撫,從而進一步保證月球基地的穩定。
軍人們卻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獲悉真相之後,兩百萬民眾很可能產生極端行為,嚴重破壞社會治安。這種情況下,應該由軍隊暫時控制局面,讓民眾逐漸接受現實。
月球基地的第一次內部大爭論產生了。
科學家們指責軍方貪婪權力,意圖軍事獨裁。
三國軍方難得團結起來,認為軍方應當承擔起這個責任,並且提醒科學家:官僚體係是科學研究的大敵。除了用愚蠢的原因剋扣科研經費,催促科研結果,其他什麼好事都沒幹過。
部分科學家因此表示認同,還有一部分科學家則認為一旦軍人專政同樣會造成這樣的問題。而且軍事獨裁會導致思想的箝制……說這話的時候,那位美國科學家直接將不信任的目光投向了楊曦。 |